“這······我······”


    麵對張良的質問,陳勝一下子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吳廣走上前,將地上的袋子撿起,強按在陳勝的懷裏,道:“涉弟,吾等為遊俠,橫行郡縣,仗劍除惡,是何等的瀟灑。“說到此處,他用手一指張鵬,道:”汝與這朝廷爪牙在一起,可曾有半點自由?”


    陳勝聞言,默然不語,按照他的性子,自然是和吳廣在一起時最快樂,但張鵬屢次相助於他,又怎能落井下石?


    張良笑道:“汝姓陳名勝,字涉。有名有字,想來也並非是黔首草芥,此地為陳國故土,爾定是王孫之後吧?”


    陳勝點了點頭······


    張鵬見狀,心裏則是歎息。


    陳勝其人,關於他起兵以前的往事,記載很少,隻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受雇傭,為人種田。對於貧窮,有切膚的痛感。不過陳勝受雇為人耕田,是秦統一天下以後的事情,有關他更早的行跡,特別是他的家世出身,史書上完全沒有記載。


    史書上沒有記載的東西絕不等於沒有,古史的記載,往往是掛一漏萬,史書上說陳勝姓陳,名勝、字涉,司馬遷著史記為陳勝列傳,篇名為《陳涉世家》,就是用他的字號。我們知道字號是雅稱,也是尊稱。


    戰國秦漢時代,有字號的人往往是有身份的貴族,下層平民沒有字號。項羽出身貴族,他姓項,名籍、字羽;劉邦出身平民,他姓劉,名季,就是俗稱的劉老三,沒有字號。劉邦是他當了皇帝以後改的名。從經邦治國的大義中,取了邦字來提高名字的檔次。


    由此看來,有字號的陳勝不會是普通的平民出身,有可能就是貴族的後裔。


    陳勝是淮陽郡陽城人,故址在現在的河南省商水縣。陽城距離淮陽郡的郡治陳縣很近,這一帶地方過去都是陳國的領土。


    陳國是西周以來的古國,王族是舜帝的後裔。陳國有500多年的曆史,公元前479年才被楚國消滅,以後成為楚國的一部分。陳勝出生於陽城,從曆史淵源上看,就是出身於陳國。


    古代中國貴族們有用出身國名作為姓氏的習慣,比如韓是韓國王族的姓氏,趙是趙國王族的姓氏,陳是陳國王族的姓氏。出生於陳郡陽城縣的陳勝可能就是古老的陳國王族的後裔,是沒落貴族。


    戰國時代,是古來的貴族社會走向衰亡的時代。陳勝的家世雖然幾經沉浮變遷,但是他的身上依然保留了古代貴族的風流餘韻,史書上說陳勝記不能殖產也不能出仕,常自比鴻鵠。他的鴻鵠之誌,當是古代貴族精英意識的殘留,想要改變當下淪落的處境,恢複祖上出人頭地的榮光。


    張鵬雖然對曆史的了解僅僅局限於課本和影視作品,但從和陳勝的交往中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安分、他的遠大誌向、甚至一心求富的心裏,都是巨大壓力下的產物。跟自己在一起,陳勝可能永遠是一個跟班,他不可能在體製內有所建樹。


    所以,想要出人頭地,對陳勝而言唯一的辦法,就是站到體製的對立麵。要麽被體製碾壓,要麽將體製打破。他能走上造反這條路,絕非臨時起意的偶然行動,怕是蓄謀已久。


    當然,現在的陳勝還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張鵬代表著對往日的珍惜和溫情,而吳廣則代表著更廣闊的天地。該如何取舍,陳勝轉瞬間就有了抉擇。


    就見他後退了幾步,離開張鵬與碩,緩緩走向了張良與吳廣那一邊,但是也道:“吳叔、子房,不得傷了吾兄吾弟。”


    張良長劍歸鞘,道:“隻要上吏肯幫忙,吾自然願意化幹戈為玉帛。”


    張鵬眼看著人數上處於劣勢,拉著碩步步後退,道:“皇帝陛下遠在鹹陽,就算俺願意幫忙,又有何用處?”


    “哈哈哈!”吳廣笑道:“恩公,已經到這般田地了,怎地還滿口胡言?”


    他緊逼上前,道:“嬴賊不日便至陳縣,爾乃司農之長,迎駕有責,怎會不知?”


    “what?”


    這次輪到張鵬懵逼了,一下子標出了鳥語,驚疑道:“這如何可能,俺確實不知!”


    怪不得張良不去博浪沙刺駕而是來陳縣,難道是自己引起的蝴蝶效應已經改變了曆史?


    他還記得地理書上有一句話,好像是“南美州的蝴蝶煽一下翅膀,通過種種因素,就可能引起亞洲地區的一陣台風。”如此看來,自己在秦朝的所作所為,已經改變了曆史!


    可是,刺殺秦始皇和自己有毛關係?


    對了,會不會是秋耕冬種成功的消息傳到嬴政的耳朵裏,他要召見自己呢?好像很有可能啊!再一聯想到之前自己問縣令左文急匆匆去哪的時候,左文不耐煩的樣子······張鵬可以肯定,始皇帝真的來了。


    若是如此,張良一定是想借著自己的名義接近始皇,方便刺殺。


    可這樣的話,就更不能答應張良了!現在就和秦始皇作對,那不是老壽星茅房點燈——找死嘛!


    眼看著吳廣按劍越來越近,張鵬真是哭的心思都有了。兄弟,我不是一定不能造反,俺隻是現在不想造反啊!就不能再等我幾年,說不定我就是你未來的戰友······


    當然,吳廣並不知道張鵬此時豐富的心理活動。在他眼中,張鵬已經是死硬的秦賊,是要被除掉的對象。


    “呔!”


    就在這時候,碩卻突然大吼一聲,好似一聲炸雷平地響起。緊接著,他就將手中的實木案子朝吳廣砸了過去,然後趁此機會,與張鵬轉身就逃向後院。那裏有一個小門,專門是用來倒垃圾用的。


    秦代是不允許隨意丟生活垃圾的。事實上,早在殷商時期,就已經有了“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的刑罰。到了秦代,商君之法也規定:“棄灰於道者,黥。”


    所以生活垃圾的處理,專門有官府的人負責,他們每日推著車子走街串巷,將每家每戶的垃圾收集起來,統一處理。但是由於垃圾不甚美觀,所以都是走後門。


    沒想到,這留在後院倒垃圾的小門,此時卻成了張鵬和碩的逃生之路。


    不過,深謀遠慮的張子房又如何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呢?就在當碩搶先一步打開小門的時候,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將門完全擋住了。


    就見一個身高近丈的巨漢手持鐵錐彎腰鑽了進來,徹底斷了張鵬逃跑的念想。


    被逼著迴到正堂,張良似笑非笑地看向張鵬,道:“如何,上吏可還有抽身之計否?”


    他撣了撣身上的微塵,道:“上吏若是不甘心,盡管自便。子房恭候便是······”


    “mmp······”


    張鵬拉著碩,用幹澀的嗓音道:“嗬嗬,子房兄說的哪裏話,吾等不如從長計議······”


    “咚咚咚!”


    就在張鵬準備跪了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響起······


    院內眾人自然是反應不一,張鵬拉著碩快步退到院門一方,而張良則眉頭微皺,以目示意吳廣。


    吳廣領會,在牆角伸手勾住片瓦,身體向上,悄聲探出頭去查看。不需片刻功夫,轉瞬就退了迴來,搖了搖頭。顯然,扣門的來者並不是一個人!


    “哈哈哈哈!”張鵬豪爽一笑,拱手道:“公務繁忙,招待不周。子房兄,但有空暇,要常來啊!”


    “唿······”張良吐出一口濁氣,拱手微笑道:“既然上吏無暇,子房便不叨擾了,後會有期。”說罷,竟真的瀟灑地轉身往後院小門離開。那巨漢如影隨形,徒留下吳廣與陳勝二人。


    “涉弟,走!”吳廣拉住陳勝,急促道。


    陳勝看了一眼臉色平靜的張鵬,又看了一眼滿臉怒色的碩,沒有說話,低著頭隨吳廣去了。


    良久,張鵬扶著柱子慢慢坐下,對杵在原地的碩道:“愣著作甚,還不去開門。”


    “腿,軟······軟了······”碩哭喪著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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