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的七月下旬某日傍晚,對於做了豐牛裏整整五年裏門監的陳多來說,有些不同尋常。


    先是被木工楊家的小子碩送來一大碗叫做“花甲米線”的吃食,他試著嚐了一口後便無法自拔,美美地蹲在裏門外不遠處的一個大樹墩子上飽吃了一頓。


    緊接著,嘴還沒擦幹淨,就見到遠處縣城方向的大路上煙塵彌漫,似有兵馬過境一般。


    “難道是賊寇襲擾?”陳多站起身,手搭涼棚眺望,可怎奈煙塵太多,竟一時片刻看不真切。天下承平,始皇帝陛下收天下之兵,又哪裏來的盜賊?可看這架勢,怕隻有群盜才能有此聲勢罷?


    想到這,陳多也顧不上其他,兩三步竄到裏門旁的一棵老桑樹下,尋到一根繩索握住,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下一拉······


    “咚!!!”


    樹上傳來一聲巨響,竟是藏了口銅鍾。繩子拴著一條頂端包了銅的木頭,一拉一放就會撞在鍾上,發出聲響。


    此鍾乃是警鍾,據說已經有二百多年的曆史了,除了六年前秦軍略地遠遠在豐牛裏外晃了一圈時被敲響過,平時根本就用不上。


    裏門監陳多手上不停,“咚咚咚”的鍾聲很快就吸引了裏中人的注意。見有腿快的士伍冒頭查看,頓時扯著嗓子喊道:“來群盜啦!來群盜啦!”


    原本豐牛裏大部分人都聚在碩家吃米線呢,這種新穎的吃食不但味道鮮美還管夠,誰不是連吃四五碗?就在氣氛熱火朝天,比過年節還歡樂的時候,一聲低沉的長鳴傳來,讓碩家院內院外頓時一靜······


    突然,緊跟著一個跑丟了草履的士伍,撕破喉嚨高喊:“有盜!有盜!!!”


    “盜???”


    眾裏人瞬間懵了,這朗朗乾坤、大白天的,哪個盜賊敢明目張膽的到裏中侵犯?


    見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報信的年輕士伍跳著腳,拍著大腿喊:“群盜!群盜來啦!!!”


    “群盜?!!!”


    裏人又是一懵,但立刻就亂了起來······


    “呲溜······呲溜!”這是急忙將碗中剩餘的米線吃光的。


    “噗······噗嗤······噗!”此乃突然受驚導致體氣不穩,沒鎖住下身的。


    “盜······群盜!”還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


    若是隻有一兩個小毛賊,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光是這警鍾就可能將其嚇走,根本不會對裏中造成傷害。但群盜就不同了,按照秦律的規定,超過五人便是“群盜”,這種有規模有組織的盜賊最是難纏,他們往往聲東擊西,明麵上吸引住裏人的注意力,另有盜尋矮牆翻入裏中,伺機搶奪財物。


    “二三子,休要慌亂!”


    “休要慌亂!”


    這時候,裏典、裏佐及三老全都站了出來,盡力安撫住沒頭蒼蠅一樣的人群,下令道:“老弱婦孺,各歸其室;士伍、隸臣拿上趁手的家夥,到裏門處匯合。快!”


    有人組織,秦代百姓的軍事素養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雖然仍有推搡,但比之前好了許多。這也多虧秦朝的兵役製度——凡是成年男丁,基本都要定期接受軍事訓練,雖然上不得戰陣,但基本的隊列行止還是懂的。


    ·····························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當了牛長咱美滋滋······”


    張鵬揮動著手裏的柳木枝條,將十一頭或大或小、或壯或瘦的黃牛趕在前麵,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按照目前一頭牛四千多錢的價格換算,這十一頭牛相當於後世的五萬多人民幣!雖然所有權不是自己的,但作為一個農民,光看著心裏就高興啊。


    所以他也不在乎牛群掀起的飛揚塵土,高興地唱起了後世人人耳熟能詳的歌來,隻不過改了一下歌詞,這樣就更應景了。


    一路不停,終於行到裏門,卻發現了件怪事——往日大開的裏門竟然被關上了,而且裏中靜的出奇!


    “咋迴事?”張鵬穿過牛群,走到裏門口處喊了一嗓子:“人呐?”


    “來者是何處的丈夫,還請報上名來!”等了片刻後,裏中仍然沒人露頭,不過總算有了迴應。


    “什麽鬼?”張鵬撓了撓額頭,隻得喊道:“俺是士伍鵬啊,發生了何事?”


    “咣當······嘭!”似有從房上躍下,張鵬循著聲音一看,這不是拜自己為師學做米線的士伍嘛。


    “真是鵬,不是群盜!”那士伍喊了一聲,頓時就見裏中唿啦一下冒出許多男丁來,個個手持“兵器”,看得張鵬心裏發毛。


    直到裏門打開,張鵬趕著牛牛群進入,誤會才總算解開。陳多一臉尷尬:“鵬小子,你從何處弄到如此多的牛來,俺還以為是有群盜犯裏嘞!”


    張鵬笑道:“上吏莫不是忘了,俺賽牛得最,清河裏的牛歸咱們豐牛裏飼養啦!”


    “唉!”裏典、裏佐及三老無奈搖頭,揮手散去眾人,一場烏龍事件結束。倒是有很多人圍著牛群看個不停,豐牛裏何時擁有過這麽多牛啊。


    張鵬眼尖,瞧見扛著門板立在人群中的碩,便招手讓其過來,對裏典道:“敢言上吏,吾欲以士伍碩為牛佐,不知可否?”


    裏典、裏佐及三老相視一笑,他們把鵬當寶貝還來不及,哪裏有拒絕的道理,自然應允。


    碩聞言大喜過望,傻愣愣地問:“大兄,俺也是吏嘞?”


    “哈哈!”張鵬笑道:“算是,不過隻是蠅頭小吏罷了。”


    不成想碩根本不在乎,得到答案也不管其他,跳起來就往家跑,邊跑邊喊:“娘嘞!俺做官嘞~”


    張鵬搖了搖頭,又與裏中的長者應付一番,才撿起被碩丟在地上的門板,扛著往迴走去。


    至於牛群,早有討好師父的士伍主動趕入了牛舍。


    隻是原本能容納六七頭黃牛的牛舍一下子塞進十一頭牛,頓時擁擠不堪,營建新牛舍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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