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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州第一紡織廠和第二紡織廠是六十年代建立起來的國營大型紡織印染聯合企業,由於包括蘇譙、葉河、麓城、西塔等都是昌北重要的產棉縣,而宋州良好的內河航運條件,以及毗鄰皖南和鄂東產棉區,加上建國後為了著重建設宋州老工業基地,所以紡織行業作為投資最少見效最快的途徑被選作了宋州的支柱產業。


    宋州一紡廠和二紡廠從六十年代建成以來,在當時解決了昌北地區的大量勞動力就業問題,同時也作為平衡宋州軋鋼廠、解放機器廠、東方紅機械廠等鋼鐵、機械製造企業的男工的性別問題起到了很大作用。


    隨著八十年代紡織行業進入黃金發展期,在省紡織工業廳和宋州市委市府的大力支持下,一紡廠和二紡廠都進行了大規模的擴建和招工,在當時不但結局了宋州市區很多女性的就業,同時也為宋州乃至、西梁和宜山等地區的大量城鎮女青年提供了一條就業之路。


    八十年代要想到宋州一紡廠和二紡廠當女工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來宋州是整個昌江和昌州並駕齊驅的兩座大城市之一,這對於昌北三個地市的縣城居民來說,能到宋州變成大城市人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多少家庭為了獲得這樣一個招工指標還不得不開家庭會議,看看究竟是姐姐還是妹妹能獲得這樣一個機會。


    三輛小車魚貫駛入宋州一紡廠略顯老邁的廠大門時,簇擁在廠門外小食攤上買著東西的家屬們都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然後又收迴目光,閑聊著東家長西家短。


    小食攤上的煤球爐釋放出來的煤煙子似乎對絲毫影響不到他們閑聊的熱情,


    偶爾有幾個無班可上的女青工穿著還是幾年前發的淡青色廠服,揉著睡眼朦朧的雙眼,大概是要替一家人出來買油條豆漿包子。


    一切似乎顯得那樣平靜自然,唯一有些和一家大型紡織印染聯合企業有些不太相符的就是,從大門處的行政大樓向幾百米外的生產廠區望去,生產廠區顯得那樣安靜。而在廠門外的生活區裏,閑逛的人實在太多了一些,而且不少都是穿著廠裏的廠服,要麽褲子。要麽衣服,甚至就是一整套。


    陸為民瞥了一眼從車門旁三三兩兩走過的工人或者家屬們。


    公爵王開得很慢,大概是對於經常出入廠裏的小車都司空見慣了,一紡廠的人們都不太在意,從三年前企業逐漸陷入困境開始。從最開始的三班兩運轉開始變成取消中班和夜班,全部長白班,再沒有加班時間,到逐漸變成上兩個月班休息一個月,到後來的上一個月班休息兩個月,再到上一個月班休息三個月。


    輪崗的方式最初大家還覺得沒啥,輪崗休息那幾個月的工資就隻能那拿基本工資,對於辛勞了這麽多年的女工來說休息幾個月當然是好事,但是隻拿基本工資卻讓本來就不富裕的她們來說就很具體了,隻是想想在家裏休息也能忍了。到後來休息時間越來越長,上班時間越來越短,而拿基本工資也變成常態化,這種心情就有些不太好受了。


    物價在飛漲,但是收入卻在降低,基本工資隻能說勉強糊口,如果說家裏還有老人孩子,那就更得捉襟見肘了。


    但是即便是這種基本工資從今年開始也無法保證了,轉而變成了隻拿基本生活費,而廠裏也正是停工了。這讓工人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恐懼,那就是難道社會主義國家裏國營工廠也要破產解體麽?那大家夥兒該怎麽辦?一家老小都在廠裏,都沒有了工作,那怎麽生活?


    基本生活費那點錢。填飽肚皮都相當拮據,如果再有一些其他開支,那無疑就是撐不過去了。


    “厚柏,一紡廠今年開過工沒有?”陸為民收迴目光,隨口問道。


    “春節後就再沒有開過工,國內市場很不景氣。棉花價格高企,越生產越虧,而現在更是連原料也賒不迴來,怎麽生產?銀行早就停了我們市裏幾家紡織企業的貸款,隻收不貸,金融辦那邊也一直在幫助協調,但是銀行堅決不肯再貸款了,金融辦能做到的就是爭取停息還本,但這也困難很大。”段厚柏也揉了揉額際的皺紋,苦笑道:“這幾個月市裏邊保這幾家企業職工的基本生活費都已經撐不起了,如果再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估計再有幾個月,市財政就的要被徹底拖垮了。”


    “隻是指望著市裏出血來維持也不是辦法,難道說一紡廠方麵就沒有考慮過如何來扭轉這種局麵麽?最起碼也要想辦法止損,盡可能的減少市裏壓力吧?”


    陸為民對一紡廠班子也不熟悉,之前召開過一次市屬企業主要負責人的座談會,一方麵是陸為民新上任,相互介紹認識一下,另外陸為民也介紹了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表明自己的態度,要各企業自己先動起來,各企業自身要拿出一些有針對性的方案來。


    “他們能做什麽?能做得也就是去催收一些貨款,但是要催收就得要說人員差旅,本來剩下來的這些貨款都是難度很大的,這一來二去,收迴來那點兒錢除開差旅費,也剩不了多少了。”


    段厚柏對一紡廠的情況也還是有些了解的,在確定自己聯係陸為民之後,他還是提前做了一些工作,對陸為民分管的領域做了一個大致了解,而他也清楚今年到明年,作為常務副市長的陸為民中心工作就是要解決國企經營困難的問題,所以也提前對市裏國企基本狀況做了一個摸底了解。


    “也就是說一紡廠的班子沒有拿出任何能夠切實有效解決現實具體問題的具體辦法,也沒有一個對企業日後出路的可靠構想?那他們班子每天在幹什麽呢?我聽說他們班子的工資似乎都還是滿額發放的,而工人們卻隻拿基本生活費?”陸為民淡淡的道。


    陸為民問話有些犀利尖刻,讓段厚柏一時間也不好迴答。


    陸為民也沒有指望段厚柏迴答,這隻不過是他像發泄一下內心的怒氣罷了。


    一紡廠班子懶散軟在市裏邊不是什麽秘密,黨委書記是原來市經委的一個處長,廠長則是從企業車間主任、副廠長這麽一步一步起來的,最大的愛好就是如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的介紹一紡廠以前有多麽風光榮譽,陸為民和這兩位都接觸過,感覺就是這兩人都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考慮企業的發展了,隻想把這個廠的問題都交給市政府來接手。


    汽車終於在行政大樓前停下,看著一大幫迎候在大樓前的廠領導們笑嗬嗬的滿麵春風,陸為民都覺得眼脹。


    這幫人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企業的生存當成一迴事,但想想也是在,這些企業領導大多數都有市經委或者市計委幹部身份,對於他們來說,企業經營不動了,垮了,和他們關係並不大,頂多也就是再換一個工作崗位罷了,但是這些企業職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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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一上午的調研陸為民隻花了半個小時在會議室裏,然後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於企業職工代表們的座談上。


    企業職工代表來了二十幾位,分別代表了來自一線職工和技術人員、行政幹部以及輔業人員,陸為民也相當認真的傾聽了他們的意向和想法,尤其是針對技術人員和管理幹部,陸為民也向他們提了一些問題,核心就是他們認為企業目前存在的最大問題有哪些,他們對企業下一步動向有什麽好的意見和建議。


    雖然眾說紛紜,但是代表們還是提出了一些自己看法,也和陸為民他們進行了一些討論和探索。


    提出來的問題很複雜,但是歸根結底也無外乎就是幾條,沒有流動資金,企業負債過重,貸款利息驚人,企業設備老化,技術落後,不但產品難以適應市場,而且勞動效率低,殘次率高,企業冗員多,成本核算高,這些每一條幾乎都是一時間難以解決的問題。


    “陳詞濫調,毫無新意,這幫家夥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邊,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他們現在和普通工人的想法沒什麽兩樣,就是等著市政府來接手,給他們尋找一條出路。”


    陸為民搖搖頭,隨手把一紡廠準備的資料丟在書案上,但是並沒有多少氣憤之色,說實話,他對這幫家夥早就有心理準備,關於一紡廠幾個領導的檢舉信紀委那邊也收到不少,陸為民原本也希望通過這方麵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得打破僵局的東西,但是從紀委那邊初步調查結果來看,即便是這些人有些問題,但是都不太大,和二紡廠那邊企業領導問題不太一樣。


    一紡廠企業衰敗下來應該還是各方麵因素造成的,倒不能完全歸結到企業領導問題上,但是企業領導能力問題卻也是其中一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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