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許多一廂情願,你抱著一腔赤誠來跟人通風報信,卻不被領情,這是多麽讓人心寒的一件事。


    可這事輪到淩遠身上,就是自作自受了。


    為了能見淩寒一麵,靖淵侯府的世子爺可算是曆盡艱辛,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被領進了祁東苑的花廳。


    淩寒捂著嘴吃吃笑著,赫連晉也是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


    隻見淩遠一身喜慶的衣裳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渾身濕漉漉的,頭發跟海帶一樣貼在臉上,靴子也掉了一隻。


    淩遠抱著胳膊很狼狽的打著哆嗦,誰也不能將眼前這個跟落水狗一樣的人,和風流瀟灑的靖遠侯世子聯係在一起。


    其實,淩遠的內心也是絕望的。


    他本就是抱著再被暗衛抓住也不怕的心翻牆進來的,隻要見到清明,把話說清楚了,赫連晉肯定會把他放進來。


    可沒想到,北門根本就沒有暗衛把守,隻有一個冰涼的陷阱。


    他翻牆的時候,還沒跳下牆就被暗處的繩索絆了一跤,來不及施展輕功就掉進了一個一人高的大冰桶裏。


    涼水倒也罷了,裏麵有一半都是尖尖的浮冰,紮著人生疼。


    好容易從冰桶裏爬出來了吧,腳下全都是油,整個人無法保持平衡,連滾帶爬從一灘油裏麵爬到院子裏。


    又不知道從哪裏跑出幾條狗來咬他……


    淩遠感歎當年深入敵營打探消息都沒有這麽遭罪過。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淩世子,過年好啊。”淩寒捏著嗓子裝模作樣的打著招唿。


    “我……,啊,阿嚏!”淩遠剛要開口,就忍不住直打噴嚏。


    赫連晉讓人帶他先下去,把自己的衣裳先換給他一身,有讓廚房煮了薑湯為他驅寒。


    收拾好後,淩遠裹著棉被坐在火爐邊上,猛灌了兩碗薑湯,這才扯著濃重的鼻音跟赫連晉說道:“晉兒,我是來找淩寒道歉的。”


    淩寒挑挑眉,單手撐著下巴歪著頭頗有些玩世不恭的看著淩遠,“道歉?淩世子何錯之有?”


    “我不該懷疑你是內奸。之前,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淩遠聲音很心虛的越來越低。


    想起之前的種種,現在想來簡直恨不得穿越迴去,狠狠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世子爺別這麽說,過去你對我好得很,您的抱歉我受不起。”淩寒摸了摸脖子,算起來,她被淩遠掐過兩次脖子。


    每次都是恨不得立刻擰斷自己脖子似的,多大仇?


    “我知道過去都是我不好,昨天的事是我沒有想明白。能知道那裏危險的人,除了雲霓,還能有誰?”淩遠自嘲道,他眼眶泛紅,死死盯著淩寒,喉結滾動了幾下,終於還是問出了壓抑已久的那句話……


    “你,你……是雲霓,對嗎?”


    淩遠麵色慘白,嘴唇都失了血色,他眉頭緊緊蹙起,一雙原本靈動嫵媚的桃花眼此時也沒了往日神采,正期期艾艾的看著淩寒,渴望從她嘴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淩寒心裏顫了一下,她本想作弄淩遠,狠狠虐虐他,報複他的。


    可見了淩遠的這幅模樣,她又有些不忍,畢竟她深知淩遠除了嘴巴賤一點,愛懷疑自己一些,沒事愛讓自己背鍋之外,是個沒什麽毛病的人。


    等等!


    淩寒在心裏讓自己打住,就憑這幾條已經足夠不必對他心軟了吧?


    她頭腦上空出現了一白一黑兩個小人,天使和惡魔一個要大發慈悲原諒淩遠,一個說必須得虐虐他,才能解氣。


    赫連晉見淩寒呆滯在那,以為她不願承認,便站出來說道:“遠兒,你先迴去吧。”tgv6


    淩遠眼睛眨了眨,終於還是把圈在眼眶中的淚水憋了迴去,他抽了抽鼻子,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不願認我,因為我處處刁難你,不喜歡你,還說你醜是醜八怪,說你……”


    說著說著,淩遠自己都聽不下去了,他覺得再說下去自己都覺得不能被原諒。


    淩遠很尷尬的咳嗽兩聲,言道:“明日我再來,希望你能和我說說話。”


    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淩遠對赫連晉說道:“對了,方才在西門,有一個女人和幾個隨從來過,說她有兩個人在譽王府。”


    淩遠下定決心再進譽王府,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見了淩寒又忍不住想問她實情,所以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簡單將西門所見的情形說了一遍,神色凝重的看著赫連晉:“我不在的那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赫連晉沉默不語,聽淩遠的描述,應該是那個女土匪追到了景城,而且找到了譽王府所在。


    “明日你來一趟,我會叫千帆也過來,此事與他有關。”赫連晉說完,就把淩遠打發走了。


    “也好。”淩遠見今天是沒法跟淩寒說話了,臨走時還有些依依不舍,他看著淩寒說道,“明日我再來看你。”


    “不用你看我。”淩寒聳肩,之前不是嫌她醜麽?醜女有什麽好看的?


    淩遠還想說什麽,赫連晉適時擋在二人之間,阻隔了淩遠的視線。


    赫連晉親自把淩遠送到大門口,叫清明牽來馬車,淩遠這麽一折騰,就算不感染風寒,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也讓人不放心他能安然迴府。


    “晉兒,她……”淩遠不死心,他緊緊抓住赫連晉的袖口,“你說,她真的是雲霓嗎?她的臉……”


    淩遠麵容淒慘,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可能臉上帶有任何胎記或斑點,淩寒的模樣讓他心悸,不知道這些年來,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明天見。”赫連晉拍拍淩遠的肩膀,關上車門,很輕易的把兄弟給打發了。


    淩遠懷抱希望而來,滿載失望而歸,心裏暗罵赫連晉真不夠意思,不幫他就算了,竟然夥同淩寒一起欺負他。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也有被淩寒欺負的日子……


    赫連晉再迴到花廳,淩寒正百無聊賴的嗑瓜子,見他進來了,眼皮也不抬一下。


    “送走了?”


    “嗯。”赫連晉在她身邊坐下,用火棍撥弄了幾下炭火。


    小火苗劈裏啪啦竄動,淩寒看了一會兒,幽幽說道——


    “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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