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揣著疑問,心情自然也就好不起來。再迴頭看小幼崽,居然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玄一的臉色便從些微的疑惑變成了擔憂:“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這一路上過來瑞昌,並沒有什麽疲憊奔波的事情。出了蒼莽山脈之後,玄一便恢複了人身,招出溫養在識海的紫華劍,抱了莫凡禦劍而行。夜了便就地劃出防禦陣法,兩人直接進入空間裏的小樓中休息。


    上次他一天半就趕到的路,這次足足花了五天時間,就因為一開始小幼崽的不適。剛才進城的時候小幼崽似乎都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又露出疲憊的模樣來?


    莫凡卻是覺得有些累,隻是同身體無關,更像是心情沉重所以覺得累。剛進了瑞昌城瞧見新鮮還不覺得,這會兒到了房間一歇下來,那種沉重感便鋪天蓋地似的襲來,壓得她胸口沉甸甸的。


    隻是玄一詢問,她還是勉強打起了精神道:“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有些累罷了。”


    玄一不再多說,在房間裏頭轉了一圈,布下隔絕陣法。迴身摟了莫凡道:“既然累,就早點歇著。你不是最喜歡泡靈泉麽?進去泡一下再睡,說不定就精神些。”


    莫凡點點頭,也不多說,心念一動將自己跟玄一轉進了係統空間裏頭。


    說來也怪,一進空間,她便覺得心頭那種沉重疲憊的感覺消失了,隻是覺得像剛剛經曆過長跑一樣,身子有些疲倦。


    便奇道:“咦,進來了倒不覺得很累了。我去泡一下。”


    說罷便拿了衣裳徑自往靈泉去了。


    玄一看著她的背影微笑了一下,隨即收斂心神,這事哪裏都透著奇怪。難道說小幼崽的這奇怪仙府還有隔絕之效麽?那麽小幼崽感覺到的“累”就有些奇怪了。


    不過隨即他又搖了搖頭,這仙府之中靈氣濃鬱,想必是因為這個緣故,莫凡才恢複的吧?


    一夜無語,次日趕在旭日初升之前起來,照例做完了早課,玄一便退了房,帶著小幼崽穿過西門出城往除魔古戰場而去。


    隻是身後綴著的人似乎消失了,玄一沒能找到追蹤之人來自何方,略微有些氣悶。


    跟他們一同出城的人不少,聽口氣,似乎都是衝著傳說中的仙府來的。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說是成天就在這瑞昌討飯吃,怎麽偏偏就沒有聽說這仙府的事情?


    深信不疑的人便嘲笑:“能聽到這消息便是機緣,能不能碰上也是機緣,能不能進去,又是一樁機緣。連聽都不曾聽說,不過是說明連這點機緣都沒有罷了。”


    當地討生活的人隻是冷笑:“哪裏來這麽多機緣?可別怪沒提醒你,這古戰場上頭蹊蹺事可不少,尤其近些日子,十人進去,六人迴還,不知道多少修士不見了。別仗著自己修為高些便狂妄自大,到了古戰場,你們便曉得厲害了!”


    聽見這話,莫凡便忍不住迴頭多看了一眼,說話的人一嘴大胡子遮了半邊臉,唯獨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再看修為,不過是金丹三層的樣子,隻聽這話倒也是個謹慎老實的善良人。


    可是被說的就不一定能聽得進去了,那人修為高些,已經是金丹大圓滿的境界了,聞言呸了兩口,便扭了頭跟自己一隊的人說話去了,顯然沒將之前那人的話放在心上。


    玄一也聽見了這話,忍不住扭頭問大胡子:“這位道友有禮了,這十人存六的事兒,是真的嗎?”


    大胡子聽見點頭道:“自然是真的,騙你們做甚?”


    另一人也道:“是真的,哥幾個都是這瑞昌古戰場上混的,也呆了有五十多年了,偏偏從去年年頭開始,往瑞昌來的人突然就多了許多,都說什麽隕落仙人的洞府。道友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們一直呆在瑞昌的人沒聽說過這個消息,東蒼、西蒼甚至是未都那頭隔著十萬八千裏的卻知道了,怎麽可能!”


    跟那被大胡子譏諷的人一隊的另一人在後頭接話道:“那是,如今雖然沒有明說,可這消息私底下早就傳遍了,哪個不曉得?連流雲宗都有弟子過來,還能有假?”


    “流雲宗?”大胡子愣了愣,隨即搖頭:“不會吧,我們哥幾個可從來沒有見過什麽流雲宗、太清宗的人,道友你不信也就罷了,何必抬出大宗門來,嚇唬誰呢!”


    眼見兩邊人馬又要吵起來,玄一忙插嘴問道:“那進入十人返迴六人的情況,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大胡子這才不再看之前那隊人,迴頭打量了一下玄一,認真道:“真說起來還不覺得,畢竟這古戰場上什麽怪事兒都有,可從今年開年之後,來的人多了,失蹤的人也更多了些,這才覺得有些奇怪的。”


    說著他跟自己一隊的人一同苦笑了一下:“哥幾個也就準備走今天這趟了,完了就散了。娘的,這古戰場真是越來越邪門兒了!”


    之前接話另一人也道:“以往雖然邪門兒,也沒有這般邪門兒過,走完這趟迴去算了,命要是都沒有了,還修煉個什麽勁?”


    說著打量了一下莫凡跟玄一二人,遲疑了一下問道:“道友,你們就兩人麽?”


    莫凡笑著點點頭,以為對方會邀約自己跟他們一塊兒,看了眼玄一,示意讓他拿主意。


    豈料對方竟道:“那你們小心些。這古戰場畢竟是坑殺了無數修士的埋骨之地,陰氣森森的,切記互相之間不要稱唿本名,遇有人喚你名字不要答應,不要看見東西就撿,若是東西埋在土裏,撿的時候要跪著撿,雙手捧出。你們剛來,不熟悉情況,就別走太深,日落之前一定要離開古戰場。”


    雖然沒有邀約自己,但叮囑的句句都是良言,莫凡便笑著行了一禮,玄一也拱手道:“那就謝過道友了。”


    那人擺擺手道了聲“不妨事”,大胡子在旁邊催促了一聲,便迴到自己那隊之中去了。


    莫凡道:“我還以為他們要邀約我們一起呢……”


    玄一臉色凝重,微微搖頭道:“不會的,他們幾個人配合默契,又怎麽會邀約我們這樣不知根底的人同行?不過人倒是不錯,隻可惜不見得人人會聽。”


    他說的是大胡子之前說過的那隊人,趁著大胡子這隊人跟他們說話的功夫,那一隊五人已經走到了前麵遠處,個個臉色潮紅,顯然很是興奮的模樣。


    從瑞昌古城到古戰場必須步行,這是瑞昌不成文的規矩,表達的是對慘死在古戰場上的修士先輩的敬意。這距離不算太近,但是對於身體素質強悍的修士們也不算太遠,離著瑞昌古城八十裏地,便進入了古戰場的範圍。


    雖然是外圍,可是莫凡也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的風吹來,空氣中帶著一絲腥氣,有些像是血和什麽東西混合了之後的味道。


    她還沒動,玄一便已經掐了個風字訣,周身空氣流動起來,形成盾牌一般,將那些不怎麽好聞的氣味都隔絕在了外頭。


    莫凡這才輕輕籲出一口氣來。可就算是把氣味隔絕了,那種叫人渾身不舒服的陰冷感覺卻如跗骨之蛆,怎麽也揮散不去。


    明明此時已經是旭日當空,可絲毫感受不到熱度,就連踩在地上的腳也能感受到透過靴子傳來的陰冷感覺。


    腳下的泥土是一種奇怪的褐色,比黑色略淺,又比瑞昌城外灰黑色的泥土顏色深,說不出的怪異。


    莫凡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由瞪大了眼看向玄一。


    玄一微微點頭,並不開口解釋。


    這個沒法解釋,當年的戰況太過慘烈,那一役之後,修真界足足休養了數千年才有今日的繁盛之態,流進了泥土裏的血痕,卻沒有隨著時間淡去,反倒遺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古戰場煞氣太盛,目光所及之處,竟看不到一顆樹,一朵花,零星生長著幾叢怪異的小草,也是沒見過的模樣,不過寸許高,懨懨地趴伏在地上,綠得有些發黑,要不是細看,幾乎都跟泥土顏色差不多,分辨不出來。


    莫凡心中惻然,身上的陰冷似乎要沁入骨髓中一般,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噤,隨即腰上便多了一隻大手。她迴頭看了玄一一眼,對方正朝她露出一個微笑,她這才覺得好了些。但是昨天的那種沉重感又迴到了身體裏,讓她有些喘不過氣的緊張感。


    自從進了古戰場的範圍,不止是玄一和她,其他人也屏聲靜氣不再說話。即使有什麽交流,也寧可打手勢並不開口。是以此時雖然一同過來的人不少,卻安靜地令人頭皮發麻。


    莫凡不太適應,往玄一身邊靠了靠,感覺他放在自己腰側的手也跟著收緊了些,抬頭笑了笑。


    玄一卻再笑不出來了,越是往前,他越是覺得奇怪。上次來古戰場的時候雖然也覺得有些陰冷,可遠遠沒有今日感覺這麽強烈。難道在他走之後這短短的時間內,古戰場上又發生了什麽變化不成?


    想到之前自己在古戰場上查探到的異象,玄一有些後悔起來,這趟出來似乎充滿了變數,他不該帶上莫凡。若是到時有個什麽閃失,他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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