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顏若羅,我不知道我是何時醒來,也不知我是為何睡去,我隻知道我是我主人的一把劍。


    按照主人的意願,我這把劍最後是要插到晏春洲身上的。


    這是主人從收養我的那一天就告訴我的事。


    另外,那天她還帶我去月老廟偷看我的姻緣。指著一根短而淺的紅線告訴我說,我命中人叫林不獄。我會在他十三歲那年附身到一個叫耕葒的女子身上,殺了他最好的朋友辜鑫白。


    他不是自沉的,而是被我拉下水淹死的。


    他以為我是念安,心甘情願跟我走的,他活該。


    我從來不問為什麽。


    直到林不獄出征的時候在馬蹄下救出我,我很想問他為什麽會救我。


    但是我忍住了。


    但他這一去就是七年。


    後來,他迴來了。


    主人說紅秋娘老了,要我假扮念遠於蘆葦蕩中吹簫。


    我知道,他那個時候迷上我了。


    可是我偷瞄他的時候看見他懷裏有一女子,兩人看起來甚是恩愛。


    我很生氣。


    於是我第一次主動向主人請求殺一個人。


    主人說,先殺了林可熙,林夫人與她做了交易。


    我不關心是什麽交易,我不關心林可熙死沒死。


    我隻知道,後來那個叫霍水的姑娘一直沒有死,我耿耿於懷。


    林不獄讓耕葒代她去死,我亦耿耿於懷。


    我附身在耕葒身上對林不獄說,這是我欠你的命。


    後來,晏春洲終於出現了,主人要我殺的晏春洲出現了,我殺手生涯的終點晏春洲出現了。


    我不認識晏春洲,可是當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後悔了。


    我砍了他一隻手,而且還是右手。


    我迴去跟主人說我不想殺他,我砍了他的右手,這和他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我向主人隱瞞了晏春洲看到我時欣喜若狂,似癲似魔,一直念著安安,安安……的情況。


    也隱瞞了我和他坐在花海聽他講他和念安的故事這件事。


    更沒有告訴她,我要晏春洲幫我把霍水的皮扒下來。雖然他怕我披了霍水的皮就迷失心智,搶先一步去殺霍水,但是我還是如願得到了霍水的皮。


    主人沒有生氣,隻是一直在彈著她的無骨箏。


    她說:“我養你三百年了,不為別的,隻因為你長得漂亮。隻為你這漂亮能夠讓人心動。”


    我不語。其實隻為我能為她殺人。


    我知道,每次主人誇我漂亮我就得在自己臉上劃一刀,然後接受她的任務。


    我拿起劍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但是臉又立即愈合如初。


    她滿意地笑了,捏著我的臉說:“上次假扮念遠在蘆葦蕩邊吹簫,七分因為念家的血統,三分因你骨子裏的媚,所以才一時蒙住了林不獄的心子。到盡管如此,林不獄那小子後來還是認出你是假的。”


    “對不起,屬下辦事不力。”


    “後來,讓你假扮霍水,你還是不夠狠啊,不是要你殺掉霍水,命令辜鑫白永遠不要醒來嗎?他們怎麽還是迴了黃泉路?黃泉路是夢開始的地方,亦是夢結束的地方。至此,我也無力了。”


    “對不起,主人。”


    “你老實對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上林不獄了?”


    我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主人突然癲狂一般笑了起來。“月老果真厲害,什麽三世不忘,什麽情牽四海,都敵不過月老一根小小的紅線。”


    我不懂她在說什麽,我隻知道我不想林不獄死,他去哪我就要跟著去哪。


    主人接著又說:


    “去殺了晏春洲,你就解脫了,就可以去黃泉路陪林不獄。”


    我信以為真,在鬼梳的指引下找到了花海裏的晏春洲。


    他衝我傻傻地笑著,看起來真的好傻,死到臨頭了還在那裏傻笑著,他笑著笑著……


    突然被我一劍賜中也還是傻傻笑著。


    他無力地倒在地上,手裏緊緊握著的鬼梳向我飛過來,我看著我手裏的另一把鬼梳。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的任務是殺我。


    原來,他亦是主人身邊的一把劍,而他這把劍,最後是要插在我胸口的。


    他手中的劍突然向我飛來,猛地刺進我胸口,像靈魂重歸肉體一般注入我的身體。


    我突然也傻傻地笑了。


    終於明白主人說的解脫是什麽意思。


    是靈魂重歸肉體,是我又記起你。


    我根本不叫顏若羅,我是念安。


    我今生今世,三生三世,愛的人都隻有晏春洲一人。


    而林不獄,隻是月老簽錯的一根紅線。


    我死的時候,曾向上天許願,借夢一場,隻是沒想到一夢三世,三世錯過。


    沒想到堅信的生死不渝敵不過月老手中牽錯的一根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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