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籬在黃泉待了數日之後,月老憂心忡忡地向天帝稟告:


    “天帝,我看問題恐怕不是出在記憶上的,這孟婆湯都喝這麽久了,也沒見有什麽效果。”


    “你想要什麽效果?”


    “我想讓她記憶全部消失然後再喚起她的三魂七魄,隻有這樣才能救她。”


    “我卻想著讓孟婆湯以毒攻毒,看她能不能反倒記起些什麽事。”


    “比如?”


    “比如我是天帝哥哥,不是天帝爺爺。”天帝幽幽地說。


    月老忍俊不禁地說道:


    “誰讓你當日救她的時候是以一個算命老頭的身份。”


    當日阿籬灰飛煙滅之日,天帝算到她會遭此變數,所以特地趕來相救,卻始終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到的時候,阿籬已經不留一點痕跡地從人間消失了。


    天帝沒法,隻能就地尋找阿籬的痕跡,通靈之後,發現林不獄中指上的傷疤是阿籬咬的,而且他的肉身也因為曾救過阿籬,所以也帶有阿籬的痕跡。


    於是天帝就地抽了林不獄的指骨和心頭肉這才救活了阿籬,可是活過來的阿籬隻存在了一會兒就變成了現在的阿籬。


    她醒來的時候看著麵前算命的老頭裝傻問道:


    “老爺爺你是誰?”


    “我是天帝。”


    “喔……我的天帝爺爺,你手弄疼我了。”


    天帝立馬把她放開問道:


    “阿籬,你不記得我了嗎?”


    阿籬會心一笑說道:


    “怎麽會?亦祜,化成渣渣我都認得。”


    天帝見她能叫出他的名字欣喜若狂地喃喃道:


    “就好,就好,這樣就很好,走,我們迴去。”


    阿籬看見地上躺著的林不獄的屍體,旁邊飄蕩的小白的鬼魂,還有兩個大活人——若羅和晏春洲,便問道:


    “他們是誰?”


    “過客。”


    “喔。”


    結果沒想到帶迴來之後的阿籬什麽都不記得,隻記得喊“天帝爺爺”,哪怕天帝恢複了自己的容貌,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地站在她麵前,她依舊執著地叫一句:“天帝爺爺。”


    天帝:……月老這事是你引起的,你給我負責到底。


    月老:怎麽是我引起的了?


    “當日你說阿籬在人間有爛桃花,所以自告奮勇要幫她剪了,然而你卻剪斷了林不獄和顏若羅的紅線。這才事情陡生變數,讓她心存報複,傷害阿籬,不然她本可以平平安安地在人間輪迴再迴天界。都是你!”


    月老漲紅了臉說道:


    “那顏若羅本來就是死魂,我怎麽會想到她居然會附身人上,陡生姻緣。而且,她三百年前就死了,沒按時入輪迴是閻王辦事不力,怎麽能怪我?”


    “…………”


    阿籬則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著蘋果看他倆吵架。


    一個天帝,一個上仙,吵架起來好有趣喔。阿籬忍不住給他們鼓掌助威。


    見他們吵累了再出來當和事佬勸架:


    “哎呀,人生這種事變數常在,誰都算不準的,也不能怪誰。你倆先消消氣,休息好了再繼續吵,我都聽著呢啊。”


    末了又央著月老給她講故事,就講他們爭吵中的故事。


    講完了之後,阿籬連聲感慨道:


    “嘖嘖嘖……這阿籬好慘啊!走到哪裏都被欺負,有天帝爺爺你這麽幫她,給她賦水成冰,給她引水為線,抽水為刀的法術,她還是護不住自己,嘖嘖嘖……這不是廢物嗎?對了……不是說她被救活了,她在哪裏啊?我去會會她。”


    天帝和月老直直地盯著阿籬,阿籬覺得怵得慌。


    “幹嘛這麽看著我?對了,我叫什麽名字啊?”


    “你叫阿籬。”


    “…………”


    哦豁——


    阿籬尷尬地伸出左手握住右手,一人裝作兩個人的樣子說道:


    “阿籬你好,我叫……阿不離。”


    “不離你好,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好的,那下次再見嘍。”


    說完阿籬灰溜溜地跳下無機池,化作一條綠鯉在池裏歡快地遊著。


    “哎……”月老歎了口氣說道:“帝妃那邊又什麽都不說,每次我問她就說她是為了阿籬好。說阿籬一個小妖怪根本不能留在天界,所以把她打入輪迴去修煉成仙。說讓阿籬修煉的是她,打斷阿籬修煉的也是她。”


    “怎麽?你覺得鬼梳的主人是她?”


    月老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


    “不敢。”


    “鬼梳是阿籬的。”


    “…………”


    見月老不信,天帝又說道:


    “還是我親手給她的。”


    “…………”


    “怎麽?還不信?”


    “不是不信,隻是天帝是否太過相信帝妃了?”


    “是你太懷疑她了。”說完天帝氣得拂袖而去。


    一提到帝妃,月老就有意無意說她壞話,即使全天界的人都知道天帝完全信任帝妃,他也照提不誤。


    天帝雖然不喜歡帝妃,但是對帝妃還是相當的信任。當年,帝妃不征求他的意見擅做主張把阿籬打入輪入台,他迴來之後都隻是一個人鬱鬱寡歡,一句話都沒有問過帝妃。


    他就是這麽信任她。


    反倒是帝妃問他:


    “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把阿籬打下輪入台?”


    “不值得。”


    “不值得?”


    “一個玩物而已,可有可無。成仙了是她的造化,不成仙是她的命數。”


    “…………想不到天帝竟是如此薄情之人。”


    話說阿籬來到黃泉後,每天就和小白在奈何茶館裏飲茶,飲久了再苦的茶都喝習慣了。


    每天都是:


    “五魁首啊六六六……你輸了你喝!”


    “五魁首啊六六六……你又輸了你再喝!”


    “五魁首啊六六六……你咋又輸了?快喝快喝!”


    數日下來,阿籬連勝不敗,竟一口茶都沒喝,全用來泡腳了,倒是小白差點喝到撐死。哦不,他已經死了,應該是撐活過來。


    倆人玩累了就去桃林裏玩,摘桃花,吃桃子,玩的不亦樂乎,比阿籬在無機池邊的日子有趣多了。


    孟婆呢,則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熬湯,熬好了就苦逼地站在奈何橋邊給鬼魂一個一個遞孟婆湯。還時不時聽到阿籬和小白在一邊的奈何茶館裏嘻嘻哈哈的聲音。


    有的時候阿籬和小白心疼他就把摘來的吃不完的桃子送給他。阿籬本來還想讓小白把桃花釀酒的,但是小白說桃花嬌弱妖豔他不喜歡,就此作罷。


    三人也就這麽和睦的相處了一段日子。


    直到一天晚上,孟婆站在忘川河邊的巨石上看著黑黢黢的河水慨歎道: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阿籬和小白躲在石頭後麵,悄悄觀察著孟婆。


    “小白,孟婆該不是傻了吧。”


    “他不一直都是傻的嗎?”


    “是哦。”


    “他在看啥呢?”


    “看……黑?”


    “……”


    “看月亮?”


    “陰間沒有月亮。”


    “誰說沒有的?”說著霍水就從忘川河邊站起來拍拍裙子,信誓旦旦地說:


    “陰間肯定有月亮,陰間沒有,黃泉路上一定有。”


    她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口哨?天太黑了,隻借著路上昏黃的燈籠,小白也沒看清到底是什麽東西。隻看見阿籬把那口哨放在唇邊輕輕吹著,吹出很細很細,像春雨潤物般似有若無的聲音。


    然後她把口哨收迴袖子裏,伸出雙手略微做法,便於手中生出無數冰菱絲,絲皆散發著幽微的銀白光芒,纏繞一起在阿籬的控製下向忘川河的另一邊飛過去,河上便架起了一座銀橋。


    阿籬先把小白推到橋上去,接著又把孟婆推到上去。


    兩人站在橋上一臉看戲的表情看著阿籬,看她到底要搞什麽鬼?


    阿籬在手中畫著算著。


    “既望之日,月出於東。是這邊!”


    阿籬聚集全身的法力,對著東邊黑黢黢的一片伸手一擊,成千上萬條冰菱絲擰成一股對準一個點飛去,“轟隆轟隆”之間就把陰間的天打了個大洞,一個如銀盤的月亮就出現在他們麵前。


    然而天破石落,大小不一的石頭瞬間從天而降,墜入忘川河裏,激起數千層浪。小白和孟婆見此下意識往後一跳,阿籬還傻傻愣愣地看著那個洞口的月亮,沒想到一塊巨石突然從它麵前落下,蕩起的忘川河水幾欲將她吞噬。


    她眼睜睜看著河水向她襲來,一瞬間竟忘了躲開,若是被河水濺上一點,那必會腐膚蝕骨。


    她唯一的反應就是緊緊閉上眼睛,咬牙準備承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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