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變成了紅花,想必是死者怨靈作祟,又或許是因為人血澆灌的緣故,總之,各種言論炒得沸沸揚揚。

    顏聿雖猜到秦玖讓他挖牡丹花是別有目的的,但怎麽也沒料到這花下埋有屍骸。朱子秋的別院內的牡丹花下有屍骸,這事情果然有意思。

    他微微抬眸,唿吸著牡丹花的香氣,若有所思地望向秦玖。

    她就站在他不遠處,他側首便能看到她嬌美的側臉。

    她唇角掛著淺笑,幽深的瞳眸中,閃耀著複雜的光芒。那目光掃過一具具屍骸,睫毛閃動間,透著一絲譏誚和毀虐般的神色。

    日光在她身上跳躍著,處在光影中的她,不知為何,竟是給顏聿一種錯覺,覺得她好似從幽冥中而來,那夭紅色的裙袂豔麗而奪目,猶若綻放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

    這一瞬間,顏聿想起了秦玖的那個綽號。

    勾魂紅衣!

    果然是能勾魂啊,不光是讓人失魂,還會讓人喪命啊。

    “王爺,我們要去報案嗎?”一個侍衛上前問道。

    顏聿衝著秦玖傾國傾城一笑,墨黑的瞳仁在日光下折射出層層疊疊的光暈,端得是勾魂攝魄,“九爺,你說呢?要不要到京府尹衙門去報案?”

    秦玖眯眼笑道:“自然要報案了,隻不過,怕是輪不到我們去。”她笑著朝園子的月亮門望去。

    隻見康陽王顏閔不知何時站在了人群外,李雲霄站在他身側。隻見顏閔對李雲霄說了幾句,就見李雲霄轉身走了,想必是去報案去了。

    這處別院的主人是刑部尚書朱子秋,是安陵王顏夙的得力幹將,如今有了絆倒朱子秋削弱顏夙勢力的機會,顏閔自然是不會客氣。

    顏聿眯眼,自從秦玖入京後,先是鏟除了支持顏閔的吏部尚書劉栗,今日這出戲,又意在支持顏夙的朱子秋,她不動聲色便讓顏夙和顏閔鬥得你死我活。

    此時,顏聿有些慶幸,秦玖如今是在和他合作,倘若她與他作對手,也算得上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了。

    康陽王顏閔將圍觀的人群驅散,派人將現場封鎖了起來,便朝著顏聿走了過來。

    “原來七叔在此,方才我聽遊人說這裏出了命案,便匆忙趕了過來。”顏閔臉色凝重地說道。

    顏聿點了點頭,懶洋洋說道:“閔兒來得真及時,倒是省了本王去報案了。”

    顏閔躬身道:“七叔,今日

    之事,還請七叔到時能做個見證。”

    顏聿懶懶挑眉道:“好吧,如果本王心情好的話。”

    “王爺,這牡丹花還要嗎?”侍衛帶著那株紅牡丹走了過來。

    顏閔望著紅牡丹滿臉嫌惡,擺了擺手道:“這還用問嗎?好好的一株牡丹花下,埋著這麽晦氣的東西,七叔哪裏還會要?”

    顏聿卻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繞著紅牡丹轉了幾圈,伸指撫過一朵紅牡丹嫵媚的花瓣,笑道:“這麽美麗的花,就算沾染點晦氣又如何,抬迴到府中吧。”

    秦玖很詫異。

    原本,她以為發現了屍骸,顏聿便不會再要這株牡丹了,她打算待人多無人注意時,派人將這株牡丹銷毀。怎麽也沒料到,顏聿竟然根本不介意。如果被顏聿帶走,總比留在這裏要強。若是顏夙過來,查出了這株牡丹花的玄機,必定會以此為證據,說這一切都是旁人設計來陷害朱子秋的。

    她淡淡笑了笑,對顏聿道:“身為嚴王,怎麽會在乎這個呢。”

    “相信九爺也不在乎,反正這株花送給挽香,她必定不要了。不如本王就將此花送給九爺吧,這牡丹倒是和九爺極相配。”顏聿說著,便命人將那株牡丹一直抬出了朱子秋的別院,放在了停在門外的秦玖的馬車上。

    櫻桃和荔枝憂愁地看著占一半車廂的牡丹花發愁。

    秦玖微笑著鑽入到車廂內,幾朵盤口大的紅牡丹在她眼前綻放著,酷烈而馥鬱的香氣充斥著馬車。她伸指掐下來一朵牡丹花,在手中把玩著道:“當真是國色天香,多謝閻王爺了。”

    “九爺客氣了。”顏聿負手微笑。

    秦玖招唿著榴蓮上了馬車,朝著顏聿揮手作別。

    馬車轆轆,待到距離朱子秋的別院越來越遠,秦玖從衣袖中取出來一個瓷瓶,將裏麵的藥水灑在牡丹花的根部。

    馬車行了不一會兒,就聽到前麵有馬蹄聲響。

    榴蓮掀開車窗簾子,隻見數名金吾衛騎著快馬從前方奔馳了過來。到了秦玖的馬車前,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為首的騎士正是金吾衛的統領謝滌塵,他一拉韁繩,控馬走到馬車前,高聲道:“聽說,九爺是從朱大人的別院出來的,還在那裏得了一株罕見的紅牡丹,據說花朵兒極大,聖上聽聞,十分稀奇,特命本官將紅牡丹送到宮中,讓聖上一觀。”

    秦玖聞言,一邊冷笑,一邊習慣性地眯起了雙眼。

    顏夙果然

    是一聽到這邊出事,便曉得了事情的關鍵所在是這株牡丹花,即刻便派了謝滌塵過來,隻是可惜的是,到底是來晚了一步。

    這株牡丹花,是被秦玖派人澆灌了一種藥水,所以花才開得如此異樣,才引得眾人去圍觀,以便能當眾挖花,發現屍骸。

    若是顏夙得了這株牡丹,查出是因為被澆灌了藥水,必定會使得慶帝疑心,從而認為朱子秋別院的屍骸是陷害。

    “謝大人的消息當真靈通啊!”秦玖眯眼笑道。

    她的目光流連在紅牡丹上,隻見被她再次澆了藥水的牡丹花,花朵兒、葉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隻不過,謝大人來晚一步了,這株牡丹花,自從被移出來後,便開始蔫了下去,如今,已經枯萎了。”秦玖言罷,便命枇杷將車廂的前簾掀開,“我正要讓他們扔掉呢。”

    車簾開處,秦玖望見馬上的謝滌塵,雙眸盯著她車廂內的已經枯萎的牡丹,臉色暗沉。

    這樁“牡丹花下死”的案子,因為發現者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又因為目擊者眾多,更重要的原因是,發現的地點是朱子秋的別院,所以,朝廷極是重視。被列為了大案之首,慶帝嚴命京府尹孟懷一月內破案。

    此案是在朱子秋別院發現的,朱子秋毫無疑問便是嫌犯,他這個刑部尚書是京府尹孟懷的上司,所以孟懷自己根本無法審理。若是往常,慶帝定會派安陵王顏夙前去協助審案,但顏夙和朱子秋的關係,慶帝心知肚明,自然不會派他去。當然,也不能派顏閔去,因為派他去,定會失於公正。

    最後,協助孟懷破案的任務便落在了顏聿顏玉衡和榴蓮的頭上。

    派顏聿去,倒是在意料之中,雖然他浪蕩慣了,從不理朝中之事,但因這件案子需要皇族之人壓陣,所以派了他,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派榴蓮倒是有些意外,不過,細一想,便不難揣測出慶帝的意思。榴蓮如今和雲韶國三公組尚楚楚算是結親了,慶帝勢必是要封賞他的,派他到刑部破案,也算是對他的一個考驗。

    案子在五日後公開審理,十日後,案情大白。

    朱子秋的別院內,不光有一個老管家看門,還有老管家的兒子。

    孟懷將這兩個人帶到公堂上,經過審理,很快便從這兩人口中得出來,朱子秋一年內確實會有一段日子在這裏小住,但他們從未見他帶過外人進來,所以死者是何人,他們並不曉得。

    經過仵作驗

    屍,發現死者都是男性少年,皆是受虐而亡。

    榴蓮覺得,若是朱子秋殺人,且是好幾具,顯然不是偶然殺人,而是有預謀的,說不定會有密室。他命人將別院掘地三尺,不出所料,終於發現了一間密室。

    從這件密室之中,找到了許多在審理案件時才會用到的各種刑具,那些刑具上麵都帶著黯淡的血漬。這些刑具在這裏擔任的並非行刑的工具,而是施虐的工具。

    原來,朱子秋有一個隱秘的嗜好,那就是男色且喜歡施虐。這件事,除了他的個別心腹,無人知曉。多年來,他保持著清正廉潔的形象,並不敢輕舉妄動。但是,這種**越是壓抑,越是強烈。最終,他大著膽子,暗中派人在外地采買少年,養在別院密室內。

    事後,朱子秋怕事情敗露,便將這些少年殺人滅口,埋在後園。

    朱子秋此事做得極是隱秘,連在這裏看守別院的老管家和他的兒子都知道的並不清楚。

    秦玖知曉此事,卻是蘭舍派人打聽得來的。

    朱子秋的一個心腹,一次在無憂居中醉後露了口風,自此,蘭舍便暗中開始注意朱子秋。他派人經過一年多的暗查,才摸清了朱子秋有此惡行。

    秦玖便借助牡丹花,將此事揭了出來。

    那株紅牡丹,也是秦玖暗中向花根處澆了藥物,才使它花開異常的。

    案情大白後,朱子秋被下到天牢,刑部尚書的位子也空了出來。而顏夙,因此失去了刑部的勢力。

    ------題外話------

    非常抱歉,下周我要出趟遠門,去南方辦事,所以,提前請個假,下周的更新會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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