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王爺其實更喜歡熬鷹吧!”秦玖望著顏聿微笑,從纏繞著藤蔓的天棚上映照下來的日光,在她臉上灑下了一片輝光,將她眸內隱藏的寒意稍稍驅散了她眸內那隱藏的寒意。

    顏聿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悠閑而慵懶,“九爺說得沒錯,我猜,九爺也不喜歡鴛鴦這種專情的鳥兒吧?!”

    顏夙斜睨了一眼秦玖,衣袂一拂,在桌案一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貼身侍女玉冰和粉雪忙走上前,命令宮女將顏夙麵前方才別人用過的杯盤酒盞撤走,並輕聲命令道:“我家王爺還不曾用膳,你速速去廚房再傳膳,一定要上清蒸銀魚。另外,不是有從宮中運來的窖藏十年的”醺然“嗎?先上一壺吧。”

    “來一壇吧!”顏聿懶懶說道,“好久不曾和夙兒、閔兒一起用膳了,機會難得,不如一起小飲幾杯吧!再說了,有銀魚吃,總要多飲幾杯的。”

    九蔓山溪澗的銀魚在麗京是極出名的,方才每個案席上,都有一道清蒸銀魚,不過,秦玖沒顧上吃。她似乎已經很久不曾吃到清蒸銀魚了。

    顏夙眉頭皺了皺,並未出聲反對,倒是顏閔,擺手道:“七叔邀請,本不該拒絕,可我又沒什麽酒量,不如我就算了吧。”

    顏聿聞言,不耐煩地揮手道:“既然如此,那閔兒自便吧,為叔不勉強你!”

    顏閔麵上浮起一抹笑意,施禮轉身去了。卻是朝著雲韶國三公主尚楚楚所在的桌案而去。這半日的演武爭鬥,顏閔始終未曾有任何異動,原因是顏閔本人就想娶了尚楚楚,如今自然是忙著獻殷勤去了。

    顏夙淡淡哼了一聲,俊俏而肅靜的臉如蓮萼一般,透著無瑕的白皙。他並未理睬顏聿和顏閔的對話,而是瞧了一眼秦玖,唇角勾起一抹無邪的笑意,“像鴛鴦這種專情的鳥,想必也不願意讓九爺喜歡的。”他表情淡然,說的話一點兒也不中聽,怎麽聽都覺得像是一種不著痕跡的暗諷。

    秦玖在顏聿身側的桌案上慢悠悠坐下來,搖著花繃子,笑靨如花道:“殿下錯了,你又不是鴛鴦,怎知它不願我喜歡,說不定,它更不願讓你喜歡呢。嚴王爺,你說是也不是?”

    顏聿淡笑著瞥了過來。

    一瞥驚鴻,魅惑俱生。

    “九爺,你是故意的吧,你真的是故意的吧!本王是人間的王爺,你非得將本王整成地下的王嗎?”

    “我有嗎?嚴王爺。”秦玖唇角輕挑,含笑說道。

    他們這三人說不上

    是各懷鬼胎,但是卻是心思不一,明諷暗刺,一會兒你斜睨他一眼,一會兒我冷瞥你一眼,這花廳雖說極大,但大多數人都不敢多言,花廳中隻聞三人的說話聲。

    到廚房傳膳的小宮女空著手迴來了,誠惶誠恐地垂首站在桌畔,不敢說話。玉冰正要問怎麽迴事,卻見禮部尚書張年快步走了進來。他走到顏夙和顏聿麵前,施禮道:“稟二位王爺,禦廚正在做菜,要稍等片刻才能上。隻是酒……醺然酒明月山莊這邊已經沒有了,不知換”冰紅“可以嗎?本官已命宮人速速到京中酒庫去取了,隻是一時半會兒卻是來不了的,怕耽擱了兩位王爺用膳!”

    顏聿猶若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微微挑起嘴角,目光鋒銳如刃地看著張年,慢條斯理問道:“張大人,你這不喝酒也醉了嗎?怎麽說起了胡話來,明月山莊不是備好了膳食,如何要現做?那”醺然“也有數壇吧,還用得著迴京城去取,這麽快便沒了?張大人,你到底是怎麽當差的?”

    張年瞥了一眼顏聿,臉色有些怪異,他的目光從顏聿臉上移到秦玖臉上,又從秦玖臉上移到顏聿臉上,這才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決心說道:“王爺,微臣沒說胡話。實不相瞞,原本,行宮內確實備了數壇醺然,也做好了不少膳食。隻是,方才不知誰在廚房外麵說了句失火了,引得廚房中的人都慌忙避了出去。後來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將他們引出去的,待到醒悟過來迴去後,發現擺在地上盛著醺然的酒壇都被打翻了,酒水流了一地。做好的清蒸銀魚也莫名失蹤好幾條了,沒失蹤的膳食也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眾人不曉得是誰這麽大膽竟然來廚房偷食,後來,有眼尖的宮女發現,這是一隻鳥騎著一隻貓幹的!”

    “一隻鳥騎著一隻貓?!”

    顏聿和秦玖同時問道。

    問完後,兩人又對望一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樣的表情,一眼的眼神,誰也沒說話。

    “是的,一隻紅嘴白羽的鳳頭鸚哥兒和一隻黑貓!”張年補充說道。

    “哦,”顏聿最先反應過來,唇角一勾,那雙深黑的瞳眸明亮的異常奪人心魄,“不就是一隻鳥和一隻貓嗎?算了,偷了就偷了吧,那你命廚房重做吧!那酒,不如就來冰紅吧。”

    “是啊,是啊。”秦玖也點點頭,隨聲附和道。

    “王爺,九爺,還勞煩二位管好自己的寵物。”張年見這二位顯然在裝傻,隻好苦著臉說道。

    顏聿眯眼,視線移到秦玖臉上,挑眉道:“九爺,一定

    是你家黃毛教唆我家白耳幹的。”

    秦玖黛色的眼眸流轉,淡淡開口道:“怎麽可能?我家黃毛一直很乖,從不偷東西的,這才和你家白耳在一起,就學會偷東西了,自然是你家白耳教的。一定是你虐待白耳,不給它吃魚,它才去偷魚。”

    顏聿哼道:“你沒聽張大人說,還偷酒了嗎?你家黃毛是酒鬼你不知道?數壇窖藏十年的醺然啊,想起來就心疼。”顏聿捂著心口,一副心疼至極的樣子。

    秦玖忽然覺得甚是疑惑,黃毛和白耳初次見麵時,明明黃毛對著白耳一直喊笨貓,一鳥一貓打得是你死我活,怎麽一轉眼就好得如膠似漆了,竟然還一同去作案,真是讓她驚奇。

    張年聽著兩人又鬥了起來,隻得微微苦笑。

    周邊眾人皆忍著笑,看著兩人鬥嘴。隻顏夙靠在椅子上,日光勾勒出他清雋的臉,軒眉修長,好似山巒清越,高曠風華唿之欲出。謝濯塵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方才他送尚楚楚進來時,顏夙並不在此處,想必他去尋顏夙沒有尋到,又折迴到這裏來了。他快步走到顏夙身畔,在他耳畔低語幾句。

    顏夙長眉一凝,他豁然起身,對顏聿道:“七叔,改日咱們再痛飲吧。”言罷,他快步走到尚楚楚麵前,低聲道,“三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尚楚楚見到顏夙,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晶亮的貝齒閃著微光,給她稚嫩嬌俏的麵貌平添了幾分堅定。她思索片刻,便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顏夙帶著尚楚楚一前一後出了花廳,白衣廣袖,很快融入到了滿園花木之中。

    秦玖猜想,謝濯塵和顏夙所提的,應該就是方才刺客行刺尚楚楚之事。此事,顏夙定不會罷手,肯定會去竭力追查此事。方才之事,極是驚險,好在尚楚楚還算穩當,並未將此事宣揚出去,倘若讓二公主尚思思知曉了,就算尚楚楚此時安然無恙,恐怕也早鬧將起來了。

    “九爺,可以隨在下去一趟嗎?”謝濯塵對秦玖道。

    秦玖紋絲未動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謝大人,聽說清蒸銀魚是麗京的名吃,我來了後一直沒吃上,嚴王爺要了清蒸銀魚,我等著吃了後,才能隨你去。”

    顏聿很煞風景地說道:“九爺,我有邀請你吃嗎?”

    “我有讓你邀請嗎?”秦玖笑得溫柔而狡黠。

    謝濯塵無奈,隻得垂首站在一側等著。在他感覺,這等待的時刻似乎很漫長。

    終於,有兩個宮人端著托盤

    走了進來,將托盤上的膳食一一擺在了桌案上,其中有一道便是清蒸銀魚。

    秦玖拿起箸子,直奔清蒸銀魚而去。顏聿也伸了箸子去夾,秦玖一使力,將顏聿的箸子順勢撥開,瞅了個空子,挑了一箸子魚肉。

    隻見魚肉雪白,香氣撲鼻。魚肉極是酥爛,入口既化,味道鮮美而醇厚,與當年的味道一般無二,並未有絲毫改變。

    隻是,吃的人卻變了。

    秦玖的眸中漸漸浮上了一層水汽,為她那雙原本嫵媚的鳳目添了幾分迷離的麗色。

    顏聿被秦玖的箸子撥開,眼見得秦玖搶先挑了一箸子魚肉,吃得津津有味,麗目中還泛著水光。他伸著箸子,愣住了。

    看著秦玖伸箸如飛,不一會兒一盤子清蒸銀魚便見了底。

    顏聿望著秦玖,眯眼道:“方才,和黃毛一起到廚房偷食的,不是我家白耳吧?應該是你吧?”

    秦玖卻不理顏聿,執起桌上的酒盞,飲了一杯“冰紅”,笑微微擦了擦嘴,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這才拂袖起身,對著謝濯塵道:“謝大人,不是說有事嗎?這就去吧!”

    秦玖漫步而去。

    園中垂柳新楊,滿目都是玲瓏的新綠,而走在其中的那一抹夭紅之色,耀眼奪目的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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