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麗京城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就是劉來順之案。

    因為此案涉及到了蘇相之女蘇挽香,近兩年,因為祈雪節,蘇挽香已經成為麗京城閨秀之中的紅人。有人竟對她欲行不軌之事,可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麽?更何況,麗京城誰人不知道,蘇挽香如今可是兩個重要人物心坎上的嬌嬌人兒。所以,人們都在密切地關注著此案的進展。

    就在這樣的形勢下,這一日,一列遠途而來的車馬從麗京城的南門駛了進來。

    起先,人們並未注意到這隊車馬,後來,禮部的官員親自過來迎接後,人們才曉得,這竟是雲韶國的使者到了。

    雲滄大陸上,分布著五個較大的國家,分別是煜國、燁國、槃國、大皚國和雲韶國,其餘小國不計其數。

    在遠古時期,雲滄大陸是一片橫跨東西大洋的廣袤世界,有一個淹沒在浩瀚曆史中的名字。後來,據說,遠古時期的人們因為自己的私欲,爆發了無數的戰爭,摧毀了耗盡了地的精華,所以神震怒,將整個雲滄大陸陷入了汪洋大海之中。

    後來,有一隻鳳凰從海上瀛洲來,為了拯救這個世界,焚燒了自身,化為了這片大陸。因此,雲滄大陸的形狀就像一隻展翅翔的鳳凰。

    大煜國和燁國分別位於鳳凰的雙翅上,槃國位於鳳凰的身上,大皚國處於鳳凰的尾部,是占地最廣的國家,而位於最南部的雲韶國,則恰好在鳳凰的頭部。

    對於大煜國的子民而言,雲韶國是一個神秘的國度。

    雲韶國盛行巫術,而他們的皇帝則是女皇,據說女皇有三個公主。這一次,雲韶國的使者前來,就是要和煜國聯姻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頓時又多了一條,就是雲韶國的三公主生得什麽模樣,她會嫁給皇族中的哪一個人。

    這日晌午,秦玖在司織坊的公事一完,便到翰林院將榴蓮拽了出來,到門街上看熱鬧。

    適逢雲韶國的車馬隊伍過來,前麵一陣騷動,街上的人流被分開,一隊持槍的禮部侍衛開道,其後便是禮部的侍郎騎著馬兒奔馳而過。再後麵便是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的樣式不同於大煜國的車輦。大煜的馬車,偏於實用,就算是皇族的車輦,雖說華麗精致,但至少看上去也是穩當結實的。而這輛馬車,則是精致華麗到讓人感覺很是脆弱。

    一對朱紅的車輪,輪轂之上,竟鑲著一串銀製的響器。車輪滾動之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輕響。車廂則是芳簾珠幕,

    富麗而華貴。但是,這輛馬車實際上行駛得卻很快,也不知是拉車的那幾匹馬兒力氣大,還是這車子本身有機關操縱。

    那低垂簾幕偶爾被風卷起的一瞬間,人們隱約能看到裏麵坐著的風華絕代的身影。

    秦玖和榴蓮站在人群前麵,尤其是榴蓮,也伸著脖子朝馬車中觀看。他聽說雲韶國多美人,這個三公主定是更美貌,少年十分好奇,雲韶國的美女到底生得什麽模樣。

    秦玖斜睨了榴蓮一眼,問道:“蓮兒,漂亮嗎?”

    榴蓮笑道:“根本看不到。”

    秦玖鳳目流轉,指著跟隨著馬車的一個少女,問道:“我不是問你車裏的人,我是問你這個騎馬的小姑娘。”

    榴蓮隨著秦玖的目光,便看到了騎馬的少女。

    那少女不過十五六歲,騎在一匹棗紅的小馬上,跳舞一般跟隨在朱紅的馬車一側。

    這匹棗紅的小馬個子很矮,一根馬尾卻很長,結成了辮子拖在了地上。馬上的少女很美,榴蓮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這樣明淨如玉的姑娘,她的肌膚晶瑩得好像是敷了胭脂,但是,敷了胭脂後卻沒有這樣的柔和與自然的嫩紅。少女的眉目清新如描如畫,氣質清新高貴出塵,一雙明眸顧盼神,透著一絲狡黠。

    少女的衣衫很是樸素,很顯然是婢女的服飾,隻是,這樣的素衣也掩不住她的美麗出塵。她頭上梳著許多發辮,每一根發辮都結著不一樣的發繩,她在馬上策馬而來時,有一根發辮在鬢邊淘氣地翹起來,一顫一顫的。

    榴蓮瞥了那少女幾眼,小聲道:“挺漂亮的,婢女都這樣漂亮了,不知那車裏麵的公主會是怎生漂亮?”

    秦玖撫摸著黃毛的羽毛,笑吟吟瞥了榴蓮一眼,道:“你關心人家公主的模樣做什麽?你又沒有機會,這個婢女嘛,倒是有可能。”

    榴蓮怔了下,輕聲道:“我隻是想看一看,又不是想娶她。就是婢女,我也沒想娶呢。”

    “哦?”秦玖挑眉,笑得莫測高深,“這麽漂亮的姑娘,可是很少遇見的,難道你不喜歡這個漂亮的姑娘嗎?”

    榴蓮望著那車隊漸漸走近,微笑道:“漂亮的姑娘多了,我能都喜歡嗎?再說了,我要是喜歡,能怎麽樣?難道九爺還真能讓她嫁給我?”榴蓮對於秦玖一得空就調侃他,表示不滿,所以迴了這麽一句。

    秦玖眯起眼,眸中慧光迸射,所有的嫵媚在這一瞬間都化為狡詐,她勾了勾唇,道:“誰說

    不能呢,你要真喜歡,我自然會想法子讓她屬於你!”

    榴蓮冷汗,他一聽秦玖說想法子讓這姑娘屬於他。不知怎麽,腦中就想到她去溫泉帶的那幾個侍衛。他覺得她能想出來的法子,不外乎就是霸王硬上弓。本來榴蓮還想再反駁兩句,但生怕秦玖一生氣真的去撮合他和這個少女。於是,識趣地說道:“多謝九爺,真的不用,我還沒想要娶妻。”

    兩人正說著話,那列車馬隊伍已經到了他們身前不遠處,而騎馬的少女恰好是要經過秦玖和榴蓮身前的。

    秦玖見狀,掃了一眼身畔的枇杷,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枇杷立刻會意,轉身鑽到了人群之中。

    不一會兒,就在那匹小馬兒馱著少女就走到榴蓮身前不遠處,這時候,那隻小紅馬不知是怎麽迴事,大約是看到路上人太多,竟然受驚了,忽然駐足尥起蹶子,馬上的少女猝不及防,竟然被甩下了馬背。

    秦玖微微一笑,朝著榴蓮背後一推,榴蓮便向前猛然衝了兩步,剛剛穩住腳步,恰好將少女一把抱在了懷裏。

    “姑……姑娘,你沒事吧?”榴蓮此刻軟玉溫香抱在懷裏,自個兒著實也嚇得不輕。但他不想在少女麵前失了麵子,忙結巴著問道。

    少女偎依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朝著他瞧了瞧,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

    就在少女落馬的瞬間,馬車中有人驚唿了一聲,馬車的車簾很快掀開了一道縫,一個清靈的聲音冷聲斥道:“你什麽人,趕快放下她。”

    榴蓮嚇了一跳,想不到這馬車中的公主這麽厲害,忙將少女放了下來。

    “鈴兒,怎麽這麽不小心,還是來馬車上吧!”那聲音隨後變得柔和起來,招唿少女上馬車。

    婢女鈴兒歪頭看了看榴蓮,朝著他巧笑倩兮,她大眼明媚,這一笑猶若曉露芙蓉,臨風一綻。

    榴蓮不好意思地正好迴笑過去,婢女鈴兒卻忽然兩步到了榴蓮身前,揚手在榴蓮臉上扇了一巴掌,嬌聲道:“誰讓你抱本……本姑娘了。”

    鈴兒說完,也不管那小紅馬了,掀開車簾,竟是鑽到了馬車之中。

    黃毛見到榴蓮被打,從秦玖肩頭上起來就要想去啄那姑娘。雖說,它經常欺負榴蓮,但是看到別人欺負,好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了,竟然不願意。秦玖一把揪住它的尾巴拽迴來道:“小姑娘是和阿臭鬧著玩呢!”

    榴蓮摸了摸臉,倒是一點也不疼。

    這雲韶國的婢女都這麽刁蠻嗎?又不是他願意去抱她的!這雲韶國的人還真是不講理啊!

    朱紅的馬車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輾輾前行。

    馬車的窗簾掀開一條縫,少女鈴兒探出頭來,朝著榴蓮嬌憨地一笑。

    秦玖瞧著榴蓮臉上的尷尬之色,忍不住笑道:“蓮兒,你也真是的,怎麽就衝出去了呢,我本來要拉你的,竟然沒拉住。”

    榴蓮沒好氣地說道:“你是要拉我還是要推我啊!”他感覺到方才有人推了他一把,不是她還能是誰。

    秦玖掩唇而笑,“我看那鈴兒還是喜歡你的。”

    榴蓮皺了皺眉道:“有這樣喜歡人的嗎?”

    “打是親罵是愛嘛!好了,為了安慰你受的傷,今日我們到玲瓏閣用膳。”

    “真的?”榴蓮眼睛一亮,對於玲瓏閣的美食,他可是惦記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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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正是晌午用膳之時,一樓大廳內坐滿了人。

    玲瓏閣管事杜月看到秦玖到來,忙命小二引上了三樓茶室之中。

    如今茶事風行,玲瓏閣三樓新開了茶室,布置靜雅,關上窗門,便聽不到外麵的喧囂。可品茗、可聽曲、可對弈,暖爐淨幾、黑白棋子,頗具風雅情事。

    這也是秦玖從顏聿喜好煮茶後想起來的,所以命慕於新加的,沒想到頗受京城中的文人雅士的青睞和追捧。尤其是今年新進的進士,無事之時,便會約上三五故交新知來此把盞敘談。

    秦玖和榴蓮被小二引到雅室,坐到案前,對小二道:“將你們這裏烹茶最好的茶奴請來。”

    小二聞言,有些為難。

    秦玖雖然是玲瓏閣的老大,但除了慕於並無人知曉。

    小二躊躇半晌,笑吟吟說道:“您說要阿羽嗎?不瞞您說,他如今在聆風閣伺候。不如,我為閣下推薦一個吧,手藝也是極好的。”

    秦玖其實並不知最好的茶奴叫阿羽,既然小二說他的手藝最好,倒不妨等一等。其實秦玖就是想看看,這茶奴煮茶和顏聿有沒有區別。

    秦玖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必了,那我們就再等等,蓮兒你也餓了吧,不如我們先用膳吧。”

    榴蓮本就是來吃的,不是來喝的。雖說茶再好喝,可也不能頂飯吃。他自然同意。

    當下,幾人便先用膳。及至一頓

    飯用完了,那聆風閣的茶奴還沒來。

    秦玖蹙了蹙,虧了是她,假若是脾氣暴躁的客人,說不定就要急了,得要好好和慕於說說,多培植幾個好的茶奴。正這麽想著,便見方才出去自個兒玩的黃毛從窗子裏進來,對秦玖道:“美人兒在聆風閣。”

    “美人兒?”榴蓮一愣,“黃毛你說的是誰?”

    黃毛似乎對榴蓮連這個都不知道,甚是鄙夷,瞪了榴蓮一眼沒理他。走到秦玖跟前,蹭了蹭她的肩頭,“去找美人兒吧!”

    榴蓮冷汗,心想,黃毛不會是看到了俊俏的少年,所以來給秦玖牽線的吧。

    秦玖搖了搖手中的花繃子,輕笑道:“黃毛是在說嚴王吧?對不對?你是惦記著美人呢,還是在惦記著美人貓呢?”

    關於顏聿是美人這個典故,是那一夜在無憂居時,黃毛醉了後說的。當時榴蓮沒在場,所以對於這兩人如此調侃閻王很是不解。

    “也好,既然最好的茶奴在美人兒那裏,那我們就去找他,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他說說。”秦玖站起身來,黃毛穩穩地站在秦玖肩頭上,兩人率先出了屋。

    黃毛在前麵著引路,到了聆風閣,還用嘴敲了敲門。緊接著房門打開,顏聿的侍女昭君過來開了門,一看到秦玖,眉頭蹙了蹙。

    秦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徑直進了屋。

    聆風閣內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個茶幾。

    一個茶奴跪坐在一側正在煮茶,貂蟬、玉環和西施在一側侍立在顏聿身側,另有幾個陌生的侍女和侍從也侍立在一側。

    在茶幾兩側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顏聿,另一個人卻是蘇挽香。

    秦玖忍不住心中喟歎,說起來,蘇挽香確實也算得上是一個奇女子。

    倘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了劉來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沒有真正受到傷害,麵對全麗京城人們的猜測,也不會這麽快恢複過來。而她卻大大方方得出來到玲瓏閣飲茶,果然是很想得開。其實,這樣做,也是一個讓流言消除的很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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