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這才意識到,在她和顏聿說話這工夫,已經有好幾個人登台演奏了,這會兒終於輪到昭平了。

    顏聿並不答昭君的話,他的心意不在這裏,他還在迴味秦玖方才那句話,見秦玖不語,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挑,漫不經心地再問秦玖,“九爺方才那句話,從何而來?”

    秦玖柔柔而笑,慢慢說道:“隻是憑我們女子的感覺。”

    其實秦玖哪裏知曉蘇挽香喜不喜歡顏夙?但她心中卻明白,要令顏聿相信,長篇大論反而更令他起疑。她若說出個事情證明蘇挽香不喜歡顏夙,反倒也會被顏聿駁倒。

    唯有這一句模棱兩可的——女子的感覺,最是有效。

    因顏聿是男子,他沒有女子的感覺。

    果然,顏聿微微皺眉,沉默不語。片刻後,他命昭君等人將遮得嚴嚴實實的門簾盡數掀開,用鉤子掛好。

    門簾一打開,便看到外麵鬥樂的高台上,昭平公主顏水璿翩然而立。

    昭平穿的衣裙,正是秦玖送的那件芍藥衣。

    這件芍藥衣和蘇挽香那件布料雖不同,看上去倒一模一樣。隻不過,因為人不同,所穿出來的風韻也不同。

    蘇挽香偏於瘦弱,羅裙在她身上比較飄逸。

    昭平比較窈窕,衣衫穿在她身上極是曼妙,更顯風姿綽約。

    而且,細看就會發現,昭平這件芍藥衣上的芍藥似乎更逼真,一陣風吹,會讓人產生衣裙上的芍藥花正在隨風搖曳的錯覺。

    顏聿的視線掠過昭平身上的芍藥衣,眉頭跳了跳,眸底掠過一道異芒,他偏頭望向秦玖,散漫地說道:“這也是九爺的傑作吧!?”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

    秦玖淺笑道:“難不成安陵王就不能也送公主殿下一件衣裙嗎?”

    “會,隻是不會送這件。”顏聿魅惑逼人的目光在秦玖臉上流轉一圈,嗤地一聲冷嘲道,“九爺倒真是用心了。”

    “謝王爺誇讚!”秦玖厚顏無恥地答道。

    昭平這一現身,台下的人們都有些意外。

    大煜皇朝出過不少公主,隻是大多都刁蠻任性,高傲跋扈,娶了公主的人大多被踐踏折磨。而到了這一代,慶帝卻隻得昭平一女。雖也極受寵,生得也極美貌,但難得的是,性子溫柔嫻靜,沒有一絲跋扈之氣。昭平公主如今雖獨身,畢竟曾嫁過謝滌塵,已不是未嫁女子。但這並不影響一些年輕的貴胄

    男子們對她渴慕。隻是,她自從和謝滌塵和離後,這三年來,鮮少在外露麵。

    今日,難得露麵的昭平公主竟然出現在祈雪節上,自然令人振奮。

    昭平公主並不多言,而是從袖中掏出一支竹笛,開始吹奏。

    曲子的前奏一出,令人群頓驚。

    昭平公主演奏的曲子是——《憫民》。

    這首曲子,是當年白素萱在鏡花水域演奏的曲子。那時,麗京還沒有祈雪節,隻因為她這一首曲子,冬雪飄下,梅林花開。後來,才有了祈雪節。

    這首曲子,已經是麗京城百姓耳熟能詳的一首曲子,隻不過,這三年來,這首曲子不再出現在祈雪節上,人們隻在私下裏演奏演奏。

    誰也沒料到,昭平公主會在祈雪節上吹奏這首曲子。

    最驚愣的還是秦玖。

    因為她知道昭平並不擅樂器,隻能吹奏幾支簡單的曲子。而這首憫民,她竟吹得極好,不知她私底下練了多少遍。

    清澈的笛音在鏡花水域裏悠悠迴蕩,低迴的調子合著緩慢的音律,透露出無奈的悲愴,帶著無法言喻的憂傷,曼衍成曲。

    這曲子,似乎能勾起了人心底深處最隱秘的傷痛,讓人無法抑製地悲從中來。

    榴蓮聽著曲子,眸中早含了一泡淚。

    四大美人和櫻桃、荔枝也有些動容。

    顏聿唇角慵懶的笑意慢慢凝結,他坐在臥榻上,整個人在笛聲中緘默了。他端著酒杯良久都沒有動,似乎生怕驚擾了這低迴悲愴的簫聲。

    唯有秦玖,麵無表情地端著茶盞,唇角邊掛著一抹笑意,好似天生鐫刻到唇邊一般。棚內的光線有些黯淡,左眼角那顆淚痣在陰影中嫣紅如朱。

    昭平公主一曲而終,顏聿眯眼望向秦玖。隻覺此女子不愧為天宸宗之人,果然涼薄無情,堪比木石。

    秦玖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淡笑著問道:“王爺覺得,公主殿下和蘇小姐哪個會贏?”

    顏聿轉動著酒杯,慢條斯理道:“隻怕昭平要輸了。雖然昭平的笛音很動人,隻可惜選的曲子不好。”

    秦玖沉默,麵無表情地望向外麵高台上。

    那裏坐著的,是慶帝皇宮內的樂師們,其中為首的便是絲竹四大家中的蕭樂白。

    秦玖的唇角慢慢浮起一絲冷笑,冷得像是一根刺。

    昭平就算會輸,她蘇挽

    香也同樣贏不了。

    今日,或許,也該讓煜國的人們見識見識別樣的樂音了。

    她瞄了一眼榴蓮,這個傻小子,也該在人前露露麵了。

    秦玖撮唇一唿,正在榴蓮肩頭上跳來跳去的黃毛撲棱著翅膀飛了進來。秦玖抱著黃毛,撫摸著它頭上的黃羽,詭笑著輕聲問道:“黃毛,想不想聽阿臭撫琴?”

    黃毛歪頭答道:“想!”

    秦玖拍了拍黃毛的頭道:“那就去告訴大家,阿臭的琴技是最高的。”

    黃毛正要得令而去,黑豆眼忽然瞅住了顏聿。它撲棱著翅膀跳到幾案上,踩倒了姚黃,撞翻了葛巾,最後跳到青龍臥墨池上。

    這幾盆牡丹原本就被顏聿澆得快要枯死了,如今又被黃毛踢倒了一片。

    肥胖的黃毛站在那株青龍臥墨池的一朵正在枯掉的花朵兒上,花枝顫巍巍地一上一下的顫動,黃毛學著秦玖的語氣道:“其實王爺才是最美的,這盆青龍臥墨池也及不上王爺萬分之一的風采。”

    顏聿冷不丁被一隻鳥兒調戲了。向來無恥的他覺得很沒麵子,還不及反應,那隻鳥兒已經展翅飛走了。

    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高台上的鬥樂已接近尾聲,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最後是誰拔得頭籌。

    鏡花水域一片寂靜。

    就在這寂靜之中,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響起。

    “難聽,難聽,小爺我聽過更好聽的曲子。”

    聲音是從高台上傳來的,眾人皆抬首尋找說話者,可高台上除了那些樂師,再無旁人。

    說話者到底是誰?

    眾人正疑惑間,又一道聲音傳來,“看什麽看,小爺在這裏。”

    眾人隨著話音目光下移,這才看到高台上佇立著一隻鸚鵡。

    這鸚鵡生得漂亮,乃是鳳頭鸚鵡,一身白羽,頭頂上幾撮鵝黃色羽毛飄飄,宛若帶著一頂皇冠,它傲然挺胸在高台上踱步。

    眾人絕倒。

    ------題外話------

    關於秦玖的容貌,一直有讀者問,在這裏解釋下。其實當年她被燒傷了,基本毀容了,這容貌是請到高人修複的,挨了好多刀,養了兩年傷,否則她也不會三年後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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