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隔絕了那幫記者的追問,也隔絕了室外的喧囂。


    宋溫雅坐在副駕駛上輕輕閉著眼睛,她不用側過頭去看,也知道男人的餘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隻是餘光。


    她在等。


    等到車子徹底開離了酒店,極目眺望都看不到酒店輪廓的時候,歐慕晨放慢了車速。


    “宋溫雅,你可真是厲害的很。”


    他說話時,終於肯正眼瞧她了,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掏了根煙。語氣中是壓著火氣的冰冷。


    女人全當沒聽見嘲諷似的,在男人點煙的時候突然伸手去搶打火機,雖然沒搶到,可那根煙也沒點成。


    “慕晨,開車別抽煙……”


    好像離開了特定的環境之後,宋溫雅就會繼續寄居在那副膽小懦弱的皮囊之下,而剛才盛氣淩人的威脅、高傲冷豔的辯解似乎和她八竿子打不著。


    真能裝。


    “怎麽,這次是打算用警察來威脅我了麽?”


    男人冷笑一聲,正好遇上了一個紅燈,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鬆開,輕而易舉地點了煙。


    其實,他抽煙的樣子也很好看,左手修長的指頭拿著煙卷,骨節分明,漫不經心中帶著點點強勢。


    “不是……”


    “還有今天在記者麵前,誰讓你多嘴的?”


    你看,所有的一切,在男人眼中都是個笑話,包括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她不過是想要捍衛自己的婚姻,卻是那麽微不足道的力量。


    那層原本溫順下去的盔甲,又一次豎起了利刺。


    “多嘴?你難道看不出來是她先算計我的嗎?那幫記者是誰找來的你不知道嗎?她想讓我身敗名裂,憑什麽我連自保都是錯的?”


    宋溫雅大婚當晚,小柔讓歐慕晨去酒店7;150838099433546陪她,酒店裏三更半夜無緣無故出現了一幫記者,這怎麽可能是巧合?


    歐慕晨早就猜到了那幫記者是小柔請來的,但是因為偏愛,他並沒有怪罪小柔,反倒是很反感意外出現的宋溫雅。


    煩透了。


    “你要是沒跟過來會有這麽多的事?”


    就算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就算麵對女人無辜的眼睛他的確有些不自在,可他還是厭煩她。如果他娶的是小柔……


    “是啊,都怪我。”


    女人自嘲地笑了笑,伸手用力按住太陽穴,仰著頭沒讓眼淚掉下來。


    “你怎麽可能舍得怪你心尖子呢?可是啊,歐慕晨,不管怎麽樣,我才是你妻子,不是那個什麽小柔呢。”


    她把尾音說的很輕,像是怕打破了誰的酣夢。尾音帶著不易察覺地顫抖,和她現在的心情一樣,破釜沉舟的快意和惶恐。


    如她所願的,男人陰沉下了臉。他打開車窗,把那根隻抽了兩口的煙扔了出去。


    “閉嘴,我不希望從你嘴裏聽見任何關於小柔的字眼。”


    男人拚命壓住了自己怒火,他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人是非不分,但他絕不允許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說小柔不好。


    車窗降下來,順著窗戶鑽進來的是涼風和幹淨,它們驅散著狹小車廂內的煙霧,唿吸都變得順暢了起來。


    女人清了清嗓子。


    “你那麽護著她又能怎麽樣?你怎麽不去娶她啊!”


    “哧——”


    高速行駛的輪胎和地麵發出難聽的聲音。歐慕晨在宋溫雅說完話後,沿著路邊突然停了車,巨大的慣性衝擊下,女人險些砸上前車玻璃。


    “下車。”


    “什麽?”


    這裏已經處於了市區邊緣,在這兒別說打車,就連過路的行人都少的可憐,他就這麽把她仍在這兒?


    “你不是能耐的很麽?自己迴去吧,滾。”


    平生大概都沒有聽到過這麽多的滾字了,歐慕晨卻一晚上對她說了很多個,宋溫雅點了點頭,她不撒嬌也不做作,二話不說開了車門就下了車。


    盡管女人披了一件外套,可晝夜溫差還是讓她打骨子裏的冷。外套之下露出來的蕾絲睡衣更是讓人想入非非。


    冷眼看著車子漸行漸遠,她原本靠著一棵樹站著,忽然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她用手抱著自己,一點點蹲下,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


    眼淚在消停了幾個小時以後終究還是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然後又很快被風幹。


    是不是傷心積攢夠了就會獲得好運宋溫雅不知道,但是世上從來沒什麽奇跡,她卻是知道。


    她等了很久,原本以為男人隻是說說而已,殺殺她的銳氣,就會帶著嘲諷或者無奈的迴來接她。


    然而沒有,那輛從視線裏消失的車再沒有迴來。


    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這裏。


    萬籟俱寂的夜,哪怕有燈火也會讓人壓抑的喘不上氣來。


    悅耳的英文歌響起,那是女人手機的鈴聲,宛轉悠揚,甚是悅耳。


    宋溫雅動了動,機械地從包裏掏出了手機,看著上麵跳躍著的人名,她忘記了接聽電話。世界裏似乎隻剩下了自己被男人扔下的這件事,更多一點的事情她都無力去想了。


    鈴聲宛轉悠揚,響了一遍又一遍,掛斷,再響——


    等到單曲循環的鈴聲第四遍播放的時候,宋溫雅終於迴過神來,接通了電話。


    “喂?”


    她的聲音啞的不像樣子,一張嘴把自己嚇了一跳,當然,也嚇到了電話那邊的人一跳。


    “姐,你怎麽了?”


    宋偉光從床上坐起來,抽了兩根煙,怎麽都睡不著,隱隱覺得要發生什麽事。他給宋溫雅發的微信從九點多她姐就一直沒迴過,後來他隨便點開了網頁,頭版頭條竟然是他姐!


    他聽得出來,宋溫雅出事了。


    “沒事,有點感冒了。”


    女人清了清嗓子,並沒有什麽作用,依舊嘶啞,甚至最後兩聲輕咳了成了真咳,咳嗽的肺都要被扽出來了。


    “你在哪?”


    車水馬龍的喧囂進了宋偉光的耳朵,感冒?在街上?


    姐姐沒說話,垂了垂眼眸。


    “是不是歐慕晨怎麽著你了?我一開始就說他配不上你,你非要……唉!姐你別哭,你跟我說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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