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花目送姬六的車子離開,心中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挫敗感。


    她以前總覺得,姬六再了不得,也隻是一個人,自己總能有壓他一頭的時候,可這次,對方真正的意圖如果不是主動說破,她竟然想也沒往那上頭想。


    明明就那麽明顯,自己怎麽沒有想到?


    可能因為他之前明明用了同命符卻又爽快地放過她,所以讓她產生了幻覺,以為他並不想要得到這個東西。可事實上,在當時也許隻是時機不成熟……


    劉小花即惱怒,又失落。覺得自己像白癡一樣。


    她終於開始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是完全不同的。


    這樣的人,就算你再努力,也隻能望其頸背無法將其擊敗,更不可能取勝。


    但到底,她還是又重新鼓足了勇氣。


    她狠狠地想,姬六恐怕是最樂意看到自己低頭認輸的。她偏不讓他如意。


    來求事的人催促再三,劉小花收神從丹房拿了點東西便打算走了,空同得了消息憂心忡忡“這婚事……”


    “沒事。”劉小花並沒有有過多解釋。


    空同便叫了周青來對劉小花說:“你不在,我就得在山上守著,如果那邊有什麽拿不準的,你就讓周青迴來傳信。”


    劉小花沒有料到,雖然迴山時間並不長,周青就已經在空同麵前混了個臉熟。


    但想想也不奇怪,當時在幾個弟子中,周青也算得上比較出眾。相互既然熟悉也更方便。便帶上周青上了中年人帶來的車駕。隻是沒時間與三枝說話。


    等車中隻有兩個人時,周青便立刻同她說“這個人姓隨,叫隨大,主家位居丞相之位。”


    他從來有心,雖然沒有打聽很多,但這一樣已經叫劉小花驚訝了。說:“姬六以前是隨相的奴仆。在隨府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周青點點頭“方才我跟下仆探聽過,下仆並不避諱,直唿大公子的名字,好像並不太知道大公子的身份,又因為大公子從來沒有直接幹預過什麽大事,以為大公子隻是暫時得誌仍是喪家無根之人,並不把他放在眼裏。”


    世俗官宦,又怎麽看得到上層仙家權力更迭。往往看到的‘貴人’多不過是擺在台麵上的人偶。


    劉小花點點頭,見車子已經離開小蓬萊對周青招手,略一思索便讓他附耳過來。


    周青欠身過去,聽劉小花低聲說了幾句,一臉驚訝,最終還是點點頭。


    車子跑得飛快,不多時便落地入城,才剛入城,便遇到了攔車檢查的。


    隨大仗勢要闖,卻被領頭的軍士甩手就打了兩個大嘴巴。


    下仆人驚呆了,指著那軍士罵“你可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人!”車中的劉小花也緊張起來。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


    隨大怒火衝天“便是陛下,對我們家老爺也要避讓三分!如今我替老爺辦事,竟然被你等欺辱!”


    那軍士卻半點也不賣他的帳“老不死的狗東西,還敢在大爺麵前亂吠!我說要查就要查!你不讓查未必是心中有鬼”說著一招手就叫人來“他再攔,把他就地砍了!”


    隨大果然不敢再攔。就算之後主子要為他報仇,可人死不能複生。


    軍士衝上去將車簾子一掀,發現裏頭坐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除了他之外,再沒有別人。


    意外之餘便迴頭看了一眼。姬安遠遠坐著喝茶,皺了皺眉。那軍車便問車裏的人“你叫什麽名字?到都城來做什麽的?”


    “我叫周青,小蓬萊弟子。”少年鎮定著,一臉不解為什麽要攔著自己的樣子,老老實實迴答“我是跟著小師叔祖下山去隨府除穢的。”


    軍士又問:“那怎麽就你一個人?”


    這時候姬安卻打斷了他“罷了”想也知道,人肯定是早就跑了。


    他原也就沒覺得能在這兒抓住劉小花,她既然已經得了聖旨不怕一走了之連累小蓬萊了,又知道姬六非抓著她不可,自然也不會跟著這個隨家的人再來京城。


    這時候還不跑,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便問隨大“你可察覺在哪裏少了人的?”


    隨大對姬安很是不忿。他是認得姬安的,一個奴仆的奴仆,有什麽好得意?可因為軍士在場,他並不敢剛硬“在彎山那邊停了片刻,不過並沒有人下車。人是在哪裏走的,我們也不大清楚。”


    姬安對他的態度不以為然,向軍士說:“從小蓬萊出來,四麵都早有埋伏,為防她化形,還帶上能識真身的慧珠沿路去找。音容相貌大家都知道。你隻往那邊去協助一二。”軍士應聲,跟著他匆匆走了。


    可姬安走了幾步,頓足猶豫了一下,扭頭又往車邊來,站在車下,定定看著‘少年’。


    這個人他是見過的,是小蓬萊的下階弟子,傳來的消息說也確實是他陪同劉小花下的山。便對軍士說“請他下來,一寸一寸再查。”


    少年識趣的下車來。


    軍士返身,在車裏四處探找,怕有隱形符咒,又有縮小躲避功效的,可找來找去,在車裏果然沒有藏東西。


    姬安這才點頭,帶人離開。


    隨大卻是火冒三丈“我家老爺得了我傳的信,已經去請聖帝收迴成命,她怎麽到跑了?!”


    ‘少年’看著姬安去的方向,鬆了口氣,方才聽到什麽慧珠可真把她嚇了一跳。到底姬安大意,隻想著劉小花心思敏捷,早逃之夭夭,並不真的以為能在城門逮到人。對隨大笑笑:“反正我也來了,事出緊急你也找不著別人,不防就帶我去瞧瞧。總比無功而返好交待。”


    隨大想想,這到也是。反正這個人是跟那仙姑一起的,無奈之下便隻能趕了車還往迴走。


    但去的並不是東城隨府,而是城西的大莊。


    隨大解釋,隨家早不在東城住了,老爺身體不好,這二年都不怎麽上朝,也不出門,夫人一直陪同老爺住大莊休養。出事的就是大莊。


    “大莊的宅子,是早年老爺買的。”


    大莊所在之地還算得上熱鬧繁華,但就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把人群隔開似的,行人都自動避開大莊,隔壁的路上全是行人,這邊門可羅雀。想來是這家裏出了異事,早被人知道了。


    車把人送到門外,隨大帶著‘少年’往院子去。但走幾步,總忍不住迴頭看看‘少年’,這‘少年’似乎與之前有些許不同,可隨大又說不出他哪兒不同了。


    難道是矮了一點?


    之前少年上車的時候,隨大感覺自己似乎要抬抬頭才能看到臉。


    但畢竟跟這個少年也隻打眼見了一麵,隨大也不是很確定。隻是稍想想,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便沒有再放在心上。


    周青模樣的劉小花不動聲色,跟著隨大進了大莊。


    進去才發現大莊裏頭沒什麽人。


    路上全是落葉無人打掃,迴廊長亭上已經結了蛛網。不過越往裏麵走,靠近主院的地方還是十分幹淨的。有時候還能遇到一兩個待女,不過個個神色匆匆,有見到隨大禮一禮的,都會好奇地看一眼劉小花。


    但大概隨大總是帶人迴來,所以並沒有人覺得過份驚奇。“府裏出了這樣的怪事,老爺怕有人胡說,便隻留下當用的,其它人全部發賣了。”


    劉小花點頭問:“今日你找人找得這麽急,想必這其中又出了什麽變故?”


    怪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這麽久,多一個死人少一個死人,其實已經區別不大了,可隨大今天卻這麽焦急,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讓人覺得,一刻也不能耽誤的事。


    隨大瞧著已經進主院了,便停下步子說:“實不相瞞,昨日出了大事……昨日,那個人竟然沒死,我家夫人卻過逝了。”他緊張地擦擦汗“萬一,他今日再不死,家中再有人過世……我們主家,枝葉並不繁茂……再者,若是從血緣近的索命,下一個可就是老爺了……”


    “現在你家老爺在哪裏?”


    “老爺一直在家許久沒出門了,今日去了宮中。”隨大尷尬道“有聖天子的威壓在,或能保一時平安。”現下隨相就蹲在狗洞子旁邊,陪著被卡著的新帝呢。


    劉小花笑道:“我就說,怎麽你一傳信去,我的……我家小師叔祖的婚事立時便能解了,原來隨相就在宮裏頭,省去了許多時候。隻不知道,旨意下了沒有?要是到了時辰卻還沒出嫁,到連累師門就不好了。”


    隨大立刻打保票“我們來時,下旨的人已經出宮了。”問“我先帶你去看看公子。”


    劉小花說:“還是先去看看夫人。”


    隨大也沒有再堅持。


    夫人住的院子亭台流水假山花林好不華貴,可寂靜得半點生氣也沒有。幾個待女守在門口,都不願意到屋內去。就是隨大罵起來,她們也隻垂頭聽著,並不肯跟著進去。


    隨大也沒法子,猶豫了一下對劉小花解釋說“夫人還在裏頭。”才帶著他進了裏院。


    見到那位夫人,劉小花才明白他為什麽要先說一聲。


    雖然已經過世,可那婦人被沒有被收斂,睡在床上靜靜躺著,旁邊地上還有打碎的茶盞,想必被發現時是這樣,就一直也沒有人動過。


    並且因為死的時間不長,看上去隻是一個臉色不好的病人,並不像死人。要是他不說,劉小花一打眼還以為人還活著呢。


    隨大解釋“老爺得了信,便不敢動。”


    劉小花問“夫人平常有什麽不好?”她看上去衰老得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


    “夫人是略有修行的人,平日無病無痛。”隨大又講起昨日起居日常“與平日無異,不過晌午過了夫人就累了歇息下,晚間有兩個待女守夜,未有異樣,府中鎮宅獸也沒有異動,早間公子過來請夫人起塌時才發覺不好。”


    劉小花過去仔細端詳,表麵實在也看不出什麽。


    逝者表情安然鎮定。


    劉小花打量著屋裏的擺設,隨意似地問:“聽聞隨相與大公子是舊識?”


    提起姬六,隨大果然也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他是我家老爺撿的。那時候可沒有現在這樣貴氣,全身是傷,靈台已碎,趴在黑市路邊上要死了。”


    “隨相買這樣一個仆奴有什麽用呢?”


    隨大譏笑“確實沒用。所以我家老爺沒有理會他。他當時可是像狗一樣,跟著老爺爬著哀求。”說著竟然笑起來“老爺說,我是來買靈犬看家的,你有什麽用?你猜他怎麽說?”


    他迴頭看,發現‘少年’表情奇怪,像是被震驚了,越發得意起來“他說,大人您便當我是一條狗好了,我也能看家,人學狗四腳著地容易,狗學人站起來卻難。大人叫我做人,我就是人,叫我做狗,我就是狗。若買隻狗,哪有這樣便利。”


    說完哼了一聲“你不知道他那個人,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笑的呢。我當時就說,這種人是不能要的。叫人看著他都不寒而悚。老爺卻不覺得不好,說,那你給我爬兩圈。他果然就爬。腿都斷了,隻有皮連著,他就用膝蓋爬。叫他學狗叫,他就學。地上汙濁的東西,讓舔就舔,讓吃就吃。老爺說,他是能成大事的人,用起來必然順手,就把他帶迴家來。”


    劉小花是知道姬六那種笑容的,溫和而無害,看著你的時候,再誠摯不過。卻讓人背後發寒。她也早知道姬六有這樣一段過往,可是突然聽到這些往事,卻還是被到震撼。


    她原以為,聽到姬六這樣不堪,自己總會有些幸災樂禍,可原來並不會。此時的劉小花即不覺得這有什麽可樂,也不覺得自己出了口氣。反而,一種異樣沉重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麽重擔壓住了她,讓她心裏發堵。


    那邊隨大還在嘀咕“後來他進了府,見夫人久不得子,便想鑽空子,也是他運氣好,剛他給夫人獻了個破爛扶額,夫人便得了公子。”


    劉小花作出心不在焉的樣子,安靜地打審視屋中每一樣東西,不再接話了。


    隨大不防她竟然不順著自己說話,便沒有了興致,催促“你看看這裏有哪裏不妥?看完我再帶你去公子那邊。”


    每次他提到公子這個詞,都十分勉強。可能在他心中,自家的公子已經是個異物,不能稱為人了。可礙於身份,或有其它的原因,便還是隻能公子相稱。


    “府裏鎮宅的是什麽?”劉小花問。


    “是嗜惡。這嗜惡宅子買迴來就有了。我們老爺當時買這個宅子,也是看中了這個東西。”隨大十分得意“全天下,隻有我家老爺有。”


    他到不是誇大其詞。


    嗜惡是一種異靈,盤踞在一處,凡有是進入其中者,對其間主人有加害的心,便會被吞噬。


    這種東西很少見,十分珍貴,得不得到隻能憑緣法。就算得到,如果太過微小,也沒有用處。因為它十年百年千年,也並不會長大半點。似乎是隨天地而生。


    可一旦有了這個東西,就算是修為再高的人也拿它沒有辦法。


    不過隻要你不想著去害它轄內的人,它也就起不到作用。但因為它是落地生根,不可移動,動之則死。所以除了鎮宅也並沒有其它的功效。


    這府中,既然有人一夜都陪著,隨府又是重重戒備,那隨夫人也不是受外力侵害而亡。


    劉小花到有點理解,為什麽府裏出了這麽大的異事,卻一直不著急。想必是仗著有嗜惡在,知道不會有危險,所以並不以為然。如今夫人突然過世,那個公子也有了異樣,不再像以前日落即亡才害怕起來。


    她又問了些關於隨夫人的事。


    隨大沒有不說的。


    但其實隨夫人其實也沒什麽可說。她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個性喜靜,連外客都不太見。因為一些緣故嫁到隨家來之後,與家裏不太來往,雖然有一個兄弟,但因為是同父異母,所以從不走動。數十年一直安安穩穩地過,除了這個兒子來得艱難,連值得一說的故事都沒有。


    “你們家公子現在何處?”劉小花問。


    隨大問“是過身的那些,還是……”


    “過世的。”


    隨大帶著劉小花便向外走。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打開門看到一屋子長相一模一樣的翩翩公子,劉小花還是嚇了一跳。


    隨家不知道出於什麽顧慮,把這軀體保養得非常好,雖然有些已經死去很久,可一點也沒有衰敗腐壞的跡象。不過因為死狀各異,頭上身上會有一些傷痕。並且衣裳的顏色也顯得陳舊。


    “他們可是真的人?”劉小花不由得把聲音壓低,不由自主地有點怕吵醒他們。


    隨大有些悚這些東西,遠遠站在屋子外頭,迴話說:“是真的人。老爺有找人來看過。”


    頓了頓補充“剖開來也看過,五髒俱全,決不是人偶一類。因我們公子也是有天份的人,在家其實也有修習,所以事發之後,我們老爺也有請人來看過這些屍首的靈台。那靈台坍塌成的靈珠,拿出來也看過。都是一模一樣的。”


    說著有點害怕起來。


    靈台這個東西,動物妖孽或有相同,畢竟靈智不開,可一萬個人一萬種想法,便有一萬種靈台。決沒有一個人會是與別人相同。


    如果靈台也一樣,那便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是真的多出來了。


    可公子隻有一個,怎麽會有這麽多個?


    劉小花所知道的異物異獸花草蟲魚靈丹藥,也沒有一個能起到這樣的效用。


    “活著的公子在哪裏呢?”劉小花退出去,問道。


    隨大帶著她去,進門前忍不住對劉小花說:“其實讓我去請仙家來,是我們公子的意思。你不要害怕,我家公子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到讓劉小花意外。


    她還以為他們把那個活人關在哪裏呢,卻沒有想到找人來查竟然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隨府的公子叫隨如意。


    劉小花被帶過去時,他正默然坐在院子裏頭發呆。見到劉小花也並不奇怪,隻看了隨大一眼“父親可迴返來了?”


    隨大有點怕他,卻不敢表現得太明白,搖頭“並不曾。”


    “罷了。”隨如意也懶得跟他多說。見劉小花站得老遠說“我又不吃人。你有什麽想問的,我大概也猜得到。”


    他擺擺手,請劉小花坐下,才繼續說“我隻記得前一天我突發了急病,差點就要不好了。可睡了一夜,第二日病又好了。卻不知道,我已經死過一迴。”


    他說著,問“那些屍首,你瞧過了沒有?”


    “瞧過了。”劉小花點頭。


    他才繼續說:“我原也不知道這件事,隻當是自己二十歲生辰剛過,雖然差點身死,可好歹是活過來了,早起便去給母親請安。可沒想到,母親竟然如此蒼老,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好多歲似的,白發也多了許多。但心情似乎不錯,隻說我昨日發病嚇了她一跳,我陪她下了一會子棋,她便說累了。我便迴來讀書了。第二天一大早再過去,才知道母親過世了。也才知道,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家中發生這樣的異事。”


    隨如意說著抬頭看向劉小花:“仙家可知道緣由?”雖然極力表現得平靜,可眼神卻是焦慮“是不是因為我我母親才……”這關切之情,也不難看出他與母親感情深厚。“我母親子嗣單薄,隻得我一個已是千難萬難,有我之後一心放在我身上……”說著眼中晶瑩泛起淚光“如果是因為我,害死了母親……我真是,萬死也不能贖罪。隻求仙家除了我,不要再禍害家人。”


    劉小花想了想,略有些章程“這並不關你的事。你也不要太過自責。”


    隨如意立刻追問道“怎麽說?”


    劉小花不答,卻隻問:“你父親可還有別的子女?”


    隨如意搖頭:“並無。”


    “沒能生得下來的,也沒有?”劉小花追問。


    隨如意看向隨大,隨大神色不太自然,搖搖頭“並沒有其它。”


    劉小花到是確定了些,隻說“過了今天晚上便知道了。”


    隨如意皺眉“若是過今夜,再有什麽人因我而死……”


    劉小花站起身說:“應該不會。”


    隨大有些不滿,想要質問幾句,隨如意抬手讓他閉嘴。


    劉小花繼續說:“既然有嗜惡之靈在,那這府中就沒有存惡之心。說明這源頭是好意,不會害人。”


    “已到這般地步,還是好意?”隨大忍不住反問“我們夫人都給害死了。”


    劉小花笑笑,不答。


    隨如意擺手思索片刻道“既然仙家這麽說,便明日再說。”眼前也隻得劉小花一個,並沒有別的法子,大概也是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就算他不願意,現在也來不及請別人了。


    劉小花走了幾步,停下問“能否將夫人身上的東西給我一樣我需得施一迴術法,卻非得是人過世時帶的東西不能行。”


    隨如意連忙讓隨大去辦“他要什麽盡給他。”


    可隨大帶劉小花去了,卻是為難。


    因為隨夫人是睡著的時候過世的,身上並沒有戴什麽方便取用的東西。總不能把衣裳脫了吧。


    劉小花到替他解圍,說“我瞧著夫人身上也沒有什麽是方便拿的,你便將扶額拿給我好了。”


    隨大提過扶額。那扶額看上去就是個老東西,用了不少時間的樣子,上頭老大一顆也不是珍珠,隻是一顆不規則的石頭


    隨大一聽要這個,鬆了口氣,進去不一會兒,就拿了出來,嘴裏還在嘀咕“這東西就是姬六送的,說是個帶吉的好東西。後來我們夫恰巧得了兒子,便被他哄騙了。還以為是他的功勞。難道是這個東西害了人?”


    “這東西不害人。”劉小花拿著扶額瞧瞧。


    就看這東西即不好看,又不貴重,夫人卻睡覺都戴著,果然是姬六給的那個。內側竟然一圈油汙呢,髒兮兮的。想來是從來沒有離身洗過。夫人是很信這個的。


    她不動聲色,問:“這個東西果然靈驗嗎?”


    隨大馬上呸了一口痰在地上,輕蔑地說:“夫人這個東西從不離身,但幾個月前扶額上的搭扣壞了,我借機試了一試,就知道他是騙人的了。”要是真的,他也不會這麽輕易給劉小花拿去。


    劉小花笑笑,拿著扶額去了隨家給她安排歇息的地方。進去後讓人不要打擾自己,關了門不再出來。連晚上待女過來送飯,也沒有開門接,等待女走了,才將放在地上的東西拿進房間去。隨大隻以為她們仙家有些不願意讓人見的秘術,並不覺得奇怪。


    其實劉小花在房間裏也沒幹什麽,吃完東西,也不睡,坐在後窗拿著扶額翻來覆去看,等了半天,聽到窗戶被敲了兩下,急步過去,問“誰?”


    外頭說“是我。”她推開窗看,果然是周青才鬆了口氣。


    周青是一身乞丐打扮。臉上髒得不能再髒。猛然看到一張與自己一樣的臉,嚇了一跳,鎮定下來,才小心從窗戶爬進去“到處都是在找你的人。我從十八灣出來,就遇到了姬六的人。竟然還帶著慧珠去的,還好我找乞丐得了衣裳,並不是施障眼法變幻的,要不然他們雖然找得不是我,發現我好好一個人裝成乞丐,也會起疑。我甩掉了他們才過來的。你放心。”


    他從破破爛爛的包裹裏拿出道衣來。


    劉小花背過身“姬六恐怕馬上起疑,不過他諸事在身,我猜一會時間是不得閑的。隻能讓姬安去辦。姬安心思淺一點,到好打發。不過明日姬六怎麽也要找過來了。到時候你應對起來可要小心。”


    “知道了。”周青轉身麻利地換起衣服說“這邊怎樣?”


    劉小花把隨府的事講給他聽,他也覺得奇異。“小師叔祖以為是什麽緣故?”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些傳說,比如,哪裏哪裏有什麽東西特別靈驗有求必應?”


    “有拜仙家塚的算不算?”


    “也算吧。拜樹,拜石頭,拜石像,拜泥巴都算。”


    “我家鄉到是有這樣的故事,說是某坐山上有個仙塚,有求必應。不過,過一段時間,便有人說不靈,就無聲無息了,人們也不再提。”周青脫完了,把髒衣服踢到劉小花那邊,自己背過身開始穿道袍。


    劉小花邊將乞丐的衣服換上邊說:“我讀過一本手劄,上麵也有記錄,說某處大風,刮來一段枯木,有勞累的獵戶坐在那裏休息,心說,要是每天不用進山打獵,就能得到許多獵物就好了。他迴家之後,第二天一大早,竟然真的發現許多野獸在院子裏。見到他一擁而上,竟然差點把他活活咬死,好在左鄰右舍聽到動靜,前來救他,將野獸嚇走,他便隻是失去了一條腿而已。


    第三日他便留了心眼,請人在院子裏而了許多陷阱。夜裏便聽見嗷嗷嚎叫不止。第二天早起來一看,果然許多野獸死在裏頭。從此他得了方法,便發了財,娶了幾房妾氏,兒女滿堂。深以為枯木有靈,一點都不肯告訴別人。連兒子都防著幾分。怕知道了就不服他管教。又怕索要太多,得了報應。可他自己得了好處,自然就有貧困時交好的朋友時不時要找他接濟自己,久而久之,他也是不耐煩,想想索性便講給了那個好友知道。


    知己聽了大喜過望,隻以為自己也要成豪富之人了,便也去了枯木那裏,祈願要得潑天富貴,許完願歡歡喜喜迴家,第一樁事,便是將結發的妻子趕走。隻想著自己有了錢,還要這樣不上台麵的醜婦做什麽呢?更何況這醜婦家裏兄弟親戚不少,以後少不得要找他要錢。


    卻沒想到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卻什麽也沒有,一無所獲。反到被妻子帶來娘家的兄弟們暴打了一頓。他隻以為是朋友騙了自己,便跑去與獵戶理論,爭執之下錯手竟然將獵戶殺了。獵戶家裏報了官,兇手被治了罪,可獵戶一死,便再也沒有野物自動上門,他幾個兒子不事勞作,一無所長,眼看入不敷出,有一天,聽到傳言說某處有個枯木有求必應,有隔壁村子的屠戶去祈願,竟白得了好大一箱黃金,雖然後來被強盜所殺,可確實是發財過沒錯。他兒子喜不勝喜,便尋了過去,可找到了枯木卻一無所獲,便以為托說枯木隻是戲言。並不相信枯木顯靈的事。最後一家人隻懂享樂不事生產,以至於賣兒賣女,最後竟然滄為乞丐了。”


    劉小花說完道:“先輩知道這件事,便記了下來。我想有求必須的東西並不是沒有,隻是力量有限。或一次或二次,之後便淪為凡物了。”


    “這到新奇。”周青換好了衣服,蹲在地上邊就著盆裏的水洗臉邊問“可這跟隨家的事有什麽關係?”


    “隨相子嗣艱難,如果隨夫人果真是因為得了姬六給的東西,也有求必應得了這個兒子呢?”


    周青動作一頓,問:“你是說,隨如意是許願得來的?”


    “隨相妻妾加起來,沒有五十也有三十,卻一個孩子都沒有。過了許多年,又突然有了孩子。卻也隻得一個。”劉小花問“你覺得呢?”


    周青點點頭:“她知道這樣東西靈驗,所以隨如意死後她又用了一次?隻是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麽祈的,以至於出了異事?”


    劉小花歎了口氣“當時是怎麽樣,現在已不可考。也許她真信,也許是無意的,也許她祈願時說錯了話,也許她祈的願是‘明天能再見兒子最後一麵’,但總歸,她祈了願是沒錯的。隨如意也總活不過最後一天也沒錯。可她人一死,所祈之事便再也不會重現,就像獵戶家裏不再會有獵物上門似的。”


    “那隨如意……”


    “獵戶賣出去的獵物不也都還在嗎?祈事之人死了,所祈之事便中止,但並沒有消失不見。想必,她晌午歇息的時候,便已經離世,她就算再蠢,恐怕也早發現自己所祈之事真靈驗了,可每天都要經曆一次喪子之痛,便是再精壯的人也不堪重負。心疾猝死也不奇怪。偏因為有異事在前,隨家如驚弓之鳥,並不住病症上麵想,隻一味以為她是被連帶死的。不信你明日讓他們找個杵作,保準是這樣。”


    周青深思道“她死之時,隨如意還沒能如她所祈之願身死。她一死,那件事也便不再發生了。隨如意也就活下來了。”歎說:“誰能想到是這樣。”


    見劉小花拿著扶額不停地摩挲便問:“小師叔祖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劉小花若有所思說:“傳言之中,凡有求必應的東西,不是石頭就是樹木,俱是天然而成的東西,不是大風吹來,就是不知道怎麽就在那裏了,都是從別處而來。也都是偶然有人因此得利才被世人知曉。可往往這些東西,隻能靈驗那麽一兩次便不再起效了。姬六把這個東西拿給隨夫人,必然是篤定這個東西還沒有被用過。可他即沒有用過,又怎麽知道它有用?”


    這不是個怪圈嗎?你不用便不知道它是不是有求必應之物,可你用了,它就沒用了。


    兩個人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青到是突然說:“要是小師叔祖得了這樣有求必應的東西,不知道想祈什麽願?”


    劉小花卻說:“你瞧瞧用了那些的哪一個真正得償所願並不受其害的?”


    周青一想到也是。說“隻要付出一些代價,就能如願,也不是不劃算的。”


    “大約很多人都會這麽想吧。”


    兩個人到相對無言了。


    周青跟劉小花同在一室,雖然對方跟自己一模一樣,可本質還是個同齡少女,竟然有些不自在起來。暗罵自己之餘還怕劉小花發現了瞧不起自己,便默默靜坐,想以此打消雜思。


    可他眼睛雖然閉著,可也還能聽到劉小花那邊的動靜,估摸著劉小花也在靜坐修習,才緩緩眼開眼睛。


    一睜眼,便瞧到有個黑黑的人影正躬身瞪著自己,與自己鼻尖相抵,差點被嚇得驚叫出聲來。看清楚是黑皮才鬆了好大一口氣。扭頭見劉小花並無知覺,還在修習,便知道原來這個東西是在替她護法。


    黑皮見他無害,便到一邊玩去了。一會兒倒掛在懸梁上抓蜘蛛,一會兒鑽到床塌底下摁蟑螂,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可他隻要一動,它立刻就猛地扭頭盯過來,做出非常可怖的表情。


    周青不敢隨意動作,隻能閉上眼睛靜坐,不過一會兒到真的入神了。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還沉浸其中就被拍門的聲音打斷。隨大喜不勝喜“大家安然無事。沒有死人,沒有死人了。”


    劉小花躲到一邊,周青整整衣衫走出去淡然說“沒事就好。你家夫人應是疾病猝死,若不信稍後找杵作瞧瞧便知道了。這事既然了結,我也要歸山去了。”


    隨大並未發現有異。再三拜謝,又勸他在家裏稍候,說隨如意要親自致謝,可現下去宮門接隨相去了一時不能迴轉。


    周青隻說:“有什麽要緊,一件小事罷。”隨大沒法,便讓人奉了金銀珠玉,並再三致歉。深恐得罪了他。


    可周青被簇擁著還沒走出院門,便被一群人堵往了。


    看到坐在四人步攆上的姬六,周青忍不住發悚。這個人是怎麽樣的,他再了解不過,所以心生畏懼。


    到是隨大膽大,沉著臉道:“你來有什麽事?”他見過姬六那般不堪,實在很難對他尊重。


    姬六並不理會他,隻看向周青問:“事情可清楚了?”


    周青下意識想去看身後的屋子。可頭微微一擺,卻又立刻止往了這種衝動,暗驚差點讓姬六察覺。不過他雖然謹慎到是臉上畏懼的表情並不掩飾,恭敬說:“小修以為,隨夫人是病逝,與異事無關。不過這種異象,小修我也不知道要怎麽稱唿,功效無非是有求必應,並不害人。隨夫人即死,便也了結了,不會再生亂。”


    姬六表情淡淡,隻點頭說:“如此甚好。”


    周青鼓起勇氣道:“隻聽說,這東西是公子贈予,不知道公子是何處得來?”


    姬六到並沒有架子,略略思索似乎是在迴憶,一會兒才扭頭問伺候在身邊的姬安“是不是陳鎮的四阿公那邊得來的?”


    姬安應聲:“應是。不過開年的時候四阿公過逝了。想來已不可查。”惋惜到“原來這個是真的靈驗。”到真的是很氣餒樣子不像作偽。


    姬六隻說“大概也是無緣。”扭頭往左邊仆從看了一眼。


    那不起眼的中年人搖搖頭,姬六便收迴目光,似乎要走,不過臨走打量打量周青突然開口問:“你小師叔祖去了哪裏?”


    周青鎮定搖頭:“半路上就走了。小修也不知道小師叔祖去了哪裏。”


    姬六並不生氣,隻說:“到也是,她即是逃生去了,也沒道理告訴你去向。”想到什麽到笑起來說“她向來機智。”對姬安說“抓不著她你也不必惱羞。”姬安隻伏身稱罪。


    見姬六果然帶著人走了。周青才鬆開了口氣。


    隨大從頭到尾被無視,氣得要死,但因為周青對姬六那樣恭敬,到有點疑惑,於是並沒有再出言無狀。恭敬把周青送出去,明裏暗裏打聽姬六,周青隻是語焉不祥地應付他幾句。到有些得道之人睥睨世人的清高。他也就不再追問了。


    周青上車之後靜待車子騰空,才試探著叫道:“小師叔祖?”


    劉小花這才從坐椅底下爬出來。


    她一身乞丐打扮臉也是髒得看不清鼻子眼睛。周青之前生怕她不能安全出來,現在才放心,問:“小師叔祖現下打算怎麽辦?”


    劉小花拍拍身上的灰,不以為然說:“我得迴山辦些事情。”


    周青想想便明白了。如今姬六一定以為劉小花已要跑遠了,隻會往遠了找,迴山到也沒有多麽危險。


    車子到了小蓬萊,一直進到後山,周青下了車,便讓車夫幫著自己把得來的金銀帶到主殿去,車夫忙前忙後並不起疑。


    劉小花借機下車來,便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她原來是想來收拾收拾,可站在屋子裏掃視一圈,竟然也沒什麽東西可帶的。


    她赤條條來,到如今也是身無長物。除了小蓬萊發的衣裳,還有一樣,便是與三枝一起從族廟出來遇上了姬六的車隊時,姬六的侍女阿心奉來的暖衣。


    劉小花把身上小蓬萊的衣裳脫了,遲疑一下,還是將這鵝黃色的暖衣穿上,又將攢的一些銀錢全貼身藏好。把鐵樹花刺懸於腰間,再將買的幾本製符的書包起來背在身上。再左右瞧瞧,沒有遺落,便取下牆上的鬥笠和蓑衣。


    才推開門便見三枝急匆匆過來。


    厲家的東西已經搬迴去了,可見得下旨的人早來過。三枝一見劉小花到是要哭的樣子,隻忍下來勸她“帝心不可測,以後盡有好的。”可見劉小花的打扮,不由得一怔,問她:“你這是幹什麽?”


    “我即刻就要走。”劉小花臉上沒有失落失意,反而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你不要找我。從此而後,你就當從來沒有認識我。若有人問,你隻說我們早已恩斷意絕。”


    三枝怔怔,瞧著她,即不解又疑惑,愣了愣,“你……”聲音發顫。可卻隻說了這一個字,便不再多言,抿唇匆匆從身上搜出東西來,凡能用的全往劉小花包裹裏頭塞。


    眼眶紅的,卻不落淚,把能給的都給了,再翻不出別的來,拍拍包裹給她係得緊一些,看著麵前的好友,心中大約有疑惑也不解,真想問個明白,可千言萬語最後隻言簡意賅道:“我曉得,你必然是出了什麽事怕連累我。那你快走吧,不要耽誤了時候,再生變故。千萬要小心保重。”


    劉小花怔了一下,眼眶發熱。重重握握唯一好友的手。


    三枝用力迴握劉小花的手,拉著袖子擦擦眼睛,沉說:“要有什麽不行的,就帶信給我。我什麽也不怕的。”


    “好。”劉小花雖然知道自己絕不會這麽做,還是點頭,她擠出一個笑臉來“你要保重。”轉身便去了丹房,拿了幾味藥材之後才大步向主殿那邊去。


    劉有容正在閉關,後殿整個都被氤氳水氣封了起來。


    劉小花站在殿外,想到剛上山那一會兒是何等的欣喜,心中悵惘,跪下對著後殿磕了三個響頭,說“師父救我的大恩,不知道今生能不能迴報。”不論姬六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當時沒有劉有容,她已經不在世間。


    拜完站起身,便見到眾位師門弟子站在殿外的台階下頭。


    空同迎上前問:“這是怎麽的?”原來是打算問問聖帝再三改主意的事。可去見劉小花一身要出遠門的打扮。


    劉小花聞言,卻不答,反而轉身便朗聲對台階下的弟子們昭告“我劉小花自絕於師門,自今日起就不再是小蓬萊的弟子。”


    頓時下麵一片嘩然。


    空同也大驚失色:“師父不在,你私自妄為便可視為叛出,你知不知道!”今日是同門,叛出之後再見便是仇人。合滿門之力必絞殺以正宗派威嚴。否則人人都來了又走,還有什麽規矩可言。


    劉小花對驚呆的空同正正地做了個揖:“多謝師兄照應。以後不論我在哪裏都會好好修習符祿。”言罷,便大步向外去。下頭的弟子圍住了台階不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可也不知道是哪階弟子先拔了劍。


    隨後便‘鏘鏘’聲不絕於耳。


    大家拿了法器,見空同不動,都猶豫不決,麵麵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小花不緊不慢地從刀槍法器之中走過,臨近山門,才最後迴頭看了一眼——空同與眾小蓬萊弟子站在遠處,臉上的表情已經看不太清楚了。周青與何文兒也在其中。


    她以為自己會在這裏渡過一生之中大部份的時光,收獲到新的朋友,得到與家人一樣的關懷,甚至有一天也許會修成,將來還要與眾位同門作別,各自散落天涯長小蓬萊之榮光,叱吒風雲。


    卻沒有想到,會在今天,什麽都還沒有展開的時候,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從今天起,她沒有了朋友,沒有了師父,沒有了同門,也沒有家人。什麽都沒有,孤家寡人便不受要挾牽絆,放心走上流亡之途。


    可笑的是,她這一路去用作保暖用作自衛的,都是那個使她走上流亡之途的人給她的。


    她握了握劍,猛然迴頭向朗朗晴天高聲道:“再見麵時,誰死誰活可還說不定呢,你可千萬要活到那個時候。”


    姬六自是聽不見的。但劉小花覺得這樣真爽,又大吼“姬六王八蛋!”聲音很快就被風吹散了,也沒能傳到多遠的地方。


    她笑了一聲,好像終於吐出了一口鬱結之氣似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可喊完一迴頭,便看在周青站在山路上。好笑地看著她,清聲問她:“你要去哪兒。”


    劉小花不加思索道:“去陳鎮。找四阿公。姬六為有所依仗一直在追查少帝當年的事,他既然與那個四阿公有過交集,說不定對方與大星和天珠也有所關聯。我想知道,少帝當年知道了什麽。”


    周青將手裏的泠泠長劍迴鞘:“我陪你去。”


    劉小花愣道:“這一路艱難險阻可都不會少。”


    “修行之路,哪有不險的?再說,我也想知道少帝在修道之路盡頭看見了什麽,修道之路可值得我傾付終生心血?”說著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她身邊,到問“你覺得大公子會不會知道我們去陳鎮。”


    劉小花挺挺胸膛說:“他知道我也不怕他。”


    周青低頭看她,垂眸說:“你一定很瞧不起他。”婦人之仁是一,早年受辱是二。


    劉小花臉色卻沉靜下來,認真地說:“我深知生存不易。故雖憎恨於他,卻不能蔑視於他。”


    周青猛地停了步子,隻站在那處,看著劉小花往山下走去,一身暖衣被吹得胡亂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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