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去的路很長,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跑得無影無蹤。


    劉小花把一顆最近的珠子撿起來。


    當她凝視向其中的時候,險些被一個突然迴頭的青年嚇了一跳。


    那個人身處在熱鬧的街道上,迴首站在人流中間,孤疑地向四周看了看,好像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注視,可是看他的表情和動作,應該並不知道這種注視的來源。


    而這張臉,劉小花是見過的,他不久之前才跟她和其它國宗弟子們呆在一起。


    正當她打算把這些珠子收攏起來的時候,強烈的光芒再次亮了起來。


    劉小花這次沒能來得及閉上眼睛,等光芒消失了好一會兒,她才恢複視力。然後立刻就向程正治站的地方跑過去,在看到程正治的身影還矗立在原地時,鬆了口氣。


    而經過這道光之後,在場的人數已經隻剩下六個了。


    劉小花呆站了一下,立刻轉身跑到坑外去,在靈團的幫助下拖了好大一顆樹過來,盡量嚴實地擋在門和人群之間,企圖用這種方式來阻隔光和人的接觸。


    可是第三次發亮的時候,光線還是直接穿過了樹枝。看來,就算這種光是可以被阻擋的,但不是被木頭。


    劉小花不得不放棄這棵樹,她想去找到一塊足夠寬足夠厚的石塊。


    當她正打算出去的時候,程正治突然慘叫一聲,倒了下來把她撞得摔在了地上。


    程正治的珠子從半空中墜落,直向旁邊尖銳的碎石摔過去,劉小花急眼手快撲上去一把撈住。


    這時候,場上隻有三個人還呆在原地了。


    劉小花問倒在一邊的程正治:“你怎麽樣?”


    程正治愣愣的,看看她,又看看周圍。完全懵掉了。


    劉小花也沒空管他懵不懵,把他從地上拔起來,拉著他往外麵跑。兩個人得趕快找到足夠大的石塊,在那陣光再次來臨的時候,擋在門和人之間。


    程正治就好像沒搞清楚自己在哪兒似的,傻兮兮地站了半天,才迴過神,表情特別複雜,連聲罵“艸艸艸。”不過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用力揉揉臉,跑上去幫劉小花拖石塊。


    那塊石麵是從山壁上掉下來的,像桌麵似的,又大又扁。總有兩人高。程正治喚靈出來,跟劉小花一起把石塊往石門那邊移。


    劉小花發現,他的靈與之前相比渾厚了不少。大大的一團,很大力,用起來橫衝直撞,摟著石塊‘咕嚕咕嚕’地滾得飛快,不時撞撞這裏撞撞那裏。


    相比之下,劉小花召喚出來的靈,則輕巧很多,力量也盡量多用在關鍵的著力點。在石塊快要撞到什麽的時候,能及時救場。


    兩個人合力把石塊搬到石門前時,剛好趕在石門上的雕刻發光之前。連靈都沒來得及收迴,視線就被一片茫茫的白光所淹沒。


    等再迴過神。


    在場隻剩下區意一個人了。


    程正治也嚇得夠嗆。


    而劉小花,完全想不出有什麽辦法,來阻止這種消失。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程正治抓頭。


    劉小花抬頭看看幾根耷拉在石門邊的藤根。那些藤根要比幻藤的主枝纖細不少,不過雖然幻藤受到了重挫,這些密布在石門周圍的根,卻好像並沒有完全死亡。走近了去看,能看到藤枝在微微的起伏。就好像還有生命力似的。


    也許隻要放任不管,過幾年份,它就又會長成繁茂的大藤遮天蔽日了。


    “幻藤也許是因為石門才產生的。”為以防發生其它的意外,劉小花從懷裏掏出幾根灌灌羽毛,移到貼身的地方放好。分給程正治一根。程正治雖然不知道這是幹嘛的,但也立刻像她一樣貼肉放在胸口。


    她圍著門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開門的辦法。


    石門就好像跟這座山是一體的,半點縫隙也沒有。


    就好像隻是一扇畫在門壁上的假門。


    劉小花不明白,如果幻藤守著的真是大星的話,人要怎麽通過一扇打不開的門?


    “你剛才也去幻境了嗎?”程正治心有餘悸。手裏拿著自己那顆珠子,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不知道看到什麽,嚇得怪叫了一聲把珠子丟在地上。


    劉小花想幫他撿起來,他立刻就衝上去搶在她前頭把珠子拿在手裏“你別看,嚇著你!”


    劉小花便撿了其它的珠子來看。


    她覺得自己的設想也許是錯的。之前,她認為這個石門跟幻藤一樣,也擁有著把人困在幻境中的能力,隻是它比幻藤更為強大,能將人完全吸納進去。


    可她現在又覺得,這個想法哪裏不對勁。


    “你做過噩夢嗎?”劉小花問程正治。


    程正治點點頭“做過啊,怎麽了?”


    “就算在夢中的時候,覺得那個夢再怎麽真實。可醒過來之後,就會意識到那是假的,對吧?隻是我們被自己迷惑了。”劉小花放下珠子說“可是,你幻境裏出來之後,有覺得那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程正治的表情非常難看“也許是嚇糊塗了呢?”


    劉小花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那個世界可能是真實的。”


    “一個真的世界?”程正治愕然。覺得劉小花這個想法太無稽了一點。“在那麽小的地方?”


    “靈境就在我們體內,如果能從外麵觀察的話,應該也是一個很小的東西。可是裏麵的空間不也無邊無際嗎?”劉小花反問。


    程正治便是默然。


    劉小花走到石門前。


    手在粗糙的石麵上劃過,仔細地察看雕刻在石麵上的那個火球。那個圖案並不像是簡單地用某種工刻出來的,到像是刻了之後,又在凹槽裏灌了什麽東西。


    整個圖案的顏色,要比石壁更深一點。接近黑色,但微微有粼光。


    她想從牆上摳一點下來看看,可是完全摳不動。就算是用細劍也有在上麵留下半點痕跡。如果是某種顏料的話,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


    程正治湊過來,摩挲著下巴,琢磨了好半天,對劉小花說:“你覺不覺得這像是一種傳輸裝置?”也不管劉小花聽不聽得懂,自言自語似地說“如果把這道光看成一種高科技的光線的話,那也可以理解為,它能過某種我們還不理解的科技,把人傳輸到了珠子世界裏麵去。”


    他反正也沒打算劉小花能聽得懂。一味地把事情往科學能解釋的範圍裏帶“你別覺得我扯白話。其實魔法是什麽?魔法就是科學的終極嘛!古代的人看到視頻通話,得不得嚇死?以為見鬼了,或者是什麽妖術。結果就是科技。”


    他說著,特別有興致,指著自己靈說“這是什麽?為什麽這種東西注入到器物裏麵,器物就能聽從指令,好像擁有意識一樣卻又不足夠聰明?!這不就是納米機器人嗎?人工智能懂不懂,你沒看過大白的電影,你看了就懂了。”


    這次劉小花卻並沒有無視他這些聽上去像無稽之談的話。


    她覺得,之前自己的思維太過狹隘。可這個世界,完全是不受到任何限製的。這裏什麽生物都有可能存在,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想要去理解修道真正的本質,就隻有跳脫到所有的條條框框之外去,大膽假設,然後再小心求證。


    這樣想的話,程正治的種種想法也並不是沒有意義。


    但是要從他眾多的扯白裏找到一個對的假設,就得要做到去偽存真,並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


    看著這扇門,劉小花不由得想了很多。


    為什麽劉阿嬌和少帝會有那麽截然不同的反應?可能跟兩個人在這裏看到的東西不同有關了。


    可少帝到底看到什麽,才能那樣絕望,認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乃至於生死,都不重要了呢?


    劉小花又是看到了什麽,就此參悟了修道的真諦?


    如果這扇門真的沒有通向任何地方,那把它放置在這裏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石門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劉小花靜靜站了好一會兒,程正治孤疑地上前去,把臉湊到她麵前,盯著她第三隻眼睛不放。發現那隻眼睛一直在到處亂看,被它嚇了一跳。


    黑皮也發現有人在看著自己。立刻盯向自己麵前的那張人臉。


    兩個人沉默了相互注視了好久。


    程正治越看心裏越發毛。


    如果說黑皮有點別的動作還好,可那隻眼睛,就隻是動也不動地幽幽盯著他不放,直勾勾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程正治看太久,它突然感到不高興,用力地一瞪眼。程正治一時不防嚇得怪叫一聲,彈開去。黑皮就不再理會他了。


    劉小花被程正治驚得迴過神,對程正治說“你說的也許有道理。”


    這次到沒有半點敷衍他的意思。


    程正治嚇掉的魂好一會兒才緩迴來。意識到劉小花說的是什麽之後,特別不可置信,他就是張口胡說的,總歸就是扯就對了,也沒有覺得劉小花能聽得懂。現在突然受到這種肯定,感覺到特別虛幻“你聽得懂?”


    經過這麽長時間之後,劉小花還是比較信賴程正治的。


    在她的印象裏,程正治雖然在很多事情上不靠譜,可是在關鍵的東西上,嘴還是比較嚴。所以她有好幾次,都想要告訴程正治自己的來曆,隻是一想到要解釋很長一通,就作罷了。


    現在雖然也有這種衝動,可真的懶得跟他解釋太多。反正之後,她如果不再刻意隱瞞,慢慢的程正治應該也會察覺到的。便隻說:“反正我覺得,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你現在也無法證明你的想法是對的。這隻是個猜測罷了。”


    程正治疑惑地看看劉小花,覺得她可能是為他的語氣和態度所折服,最後得意地說“這還不是遲早的事。小爺不是吹的,以唯物主義辯論思想為指導方針,沒有打不死的紙老虎。”


    這句話劉小花真聽不懂了。覺得他多半是鬼扯蛋。


    不過暫時來說,劉小花對這個門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這扇門可能真的打不開,隻是刻在石壁上,門後麵也完全是實心的山壁沒有別的路,可它卻也並不是真的不通向任何地方。


    隻是劉小花之前沒有想明白。其實,去一個地方,不一定要用走的。就好像她去靈境裏就不是用走的,可那裏的東西不也是真實存在的嗎?又比如她剛才去了珠子裏麵的世界,也不是用走的,而是這扇門,那些光造成的。


    那麽如果是這樣的話,一開始,姬六的想法就是錯的。當年少帝帶迴去的半人根本不是地圖。


    兩個人正說著話,劉小花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這腳步聲特別小心,但還是因為偶爾會踩到地上的枯枝或石子,而暴露行蹤。


    程正治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突然安靜下來。


    他一安靜,對方也就立刻靜止了。


    劉小花仿若無事說“你不要嚇我呀,這裏突然沒人說話,怪陰涼恐怖的。”


    程正治壓根不理解,立刻解釋道“不是,我是……”


    劉小花用力瞪了他一眼。


    他嘴巴裏麵話頭一轉“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兒…………”


    劉小花轉身圍著區意轉圈,不著痕跡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移動,嘴裏心不在焉道“什麽事?”


    程正治編不出來,憋得臉都要紅了“這個事情嘛,很複雜的……上次不是那個什麽嗎?……”


    “哪個什麽?”劉小花邊問,手去不動聲色按在了鐵桃木劍上。她沒有使用靈團,因為靈很顯眼,一但移動起來,目標性也太明顯。


    可就在這個時候,區意突然‘撲通’一聲,倒了下來。


    他看上去萬分的痛苦,表情扭曲得不像正常的人類了,額頭上全是冷汗。嘴裏不知道在念叨什麽,語調又急又快。臉上又紫又漲,好像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可他卻自己捏著自己鼻子,嘴巴鼓鼓地不肯唿吸。


    劉小花連忙過去扶住他。想把他捏鼻子的手拿開,可力氣不如他大,並且他捏得很緊,劉小花還真怕自己太用力,他能活生生把鼻子從臉上扯下來。隻得連忙讓程正治過來幫忙。


    兩個人一通好忙活,死活是終於區意鬆手了,在長長地舒了口氣之後區意又開始唿吸,表情也慢慢平複下來。但並沒有醒來的意思。


    劉小花鬆了口氣抬頭,盯著程正治就不動了。


    她看到程正治身後有個黑影。很近,但因為程正治站的地方正在一個拐角處,所以黑影躲在凹角裏麵,看不清楚是個什麽。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程正治被三隻眼睛盯得莫明,上下看看自己,想起來什麽,頓時全身一僵,轉頭向身後看去。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那個站得非常近,幾乎就要和他臉貼臉。


    無聲無息地背後站了個人,已經足夠令人驚恐的,這個人還滿臉都是褶子。程正治當場控製地大叫了一聲,衝上去就是一通亂打。


    對方慘叫起來。程正治和劉小花才發現那個人年紀應該不小了。


    那個人原來是想趁著兩個人把注意力放在區意身上,過來撿東西,可東西還沒撿到手,就被暴打了一頓。痛得連連慘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程正治怒火衝天,帶著靈對著人一通狂揍,最後又踢了他好幾腳,劉小花拔了有韌勁的草條過來把這人綁起來拖到明亮的地方,才發現不就是那個騙她和姬六的老頭嗎。


    頓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程正治知道這個是跟幻藤一夥的,問“怎麽處置。”


    劉小花見區意已經昏迷,而老頭又狂叫個不停,便說“綁死了帶迴去再說。”


    程正治便惡作劇似地挖了好大一捧泥巴捏得實實的,塞在老頭嘴裏,不讓他再吵嚷。


    劉小花喚靈來抬起區意,跟程正治一起從原路返迴。


    程正治拖死狗似地拖著那個老頭,走出了坑,迴頭看看那扇詭異的門,問劉小花“不要遮一下?”


    “不用。就算是有人找到這裏也沒有用。”


    兩個人從坑道裏出來,穿過洞穴。


    離開幻藤的領地時,劉小花不由得迴望了一下。那滿地的血汙與泥濘已經有點腐臭了。看上去分外猙獰,簡直是個修羅場。那些被幻藤控製的人已經死光了,而國宗的人也前途不明地被控製在了奇怪的珠子裏。


    這一切,都隻因為那扇門。以至於浩浩蕩蕩一群人上山,最後隻有三個人離開。


    劉小花拖著區意默默向山下走,程正治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兩個人走下半山,便看到姬安一眾人在腳下等著,見她迴來了高興不已的樣子,急忙迎上去。


    劉小花讓程正治把老頭丟給他們。


    姬六叫人抬著老頭跟上,自己在前麵帶路,對劉小花說“文娘子受累了。這些天六公子好不擔心。”


    劉小花問“我上去幾天了?”


    “有一個月了。”


    程正治聽了,怪叫一聲“什麽??”他記得自己隻在那個珠子中呆了頂多一個小時而已。


    怪叫完摸著臉對劉小花激動地嚷“難怪修道得要長生不老了,這麽下去,沒幾天我就得老成渣了!”


    劉小花卻不怎麽感到震驚了,因為她已經發現,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會受到很多東西的幹擾,並且這種幹打擾有自己的規則。


    就好像,上次姬六帶她用符祿逃走的時候,就遇到過一次這種時間錯亂的情況。


    可這次,卻又與上次不同。


    這次她的身體在這個世界,所感受的時間流逝,與她的精神在另一個世界感受到的時間流逝速度是不同的。那種光,好像起到保護的作用,讓人的身體不會因為缺乏營養而死亡。門起到一個傳輸與平衡的作用。


    而上次使用符祿所產生的時間變化,可以算做是某種守衡。


    雖然用了符祿,但她和姬六從小蓬萊到這裏所花費的時間,與程正治他們從小蓬萊趕過來所花費的時間,幾乎是相同的。


    就是說,這個符隻能簡化過程,但使用符祿的人要達到目的地,還是得付出相等的時間。


    她想到這個,便問姬安“紫色的符祿,是最厲害的符嗎?”


    姬安全然不知道她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上麵來,不過還是答道:“厲害不厲害,倒也不好說。功效不同罷了。不過同樣功效的符祿,當以金色為至尊。紫色為下階。”


    “若是以遁地符為例呢?下階是怎麽樣?至尊又是怎麽樣?”


    姬安答道:“至尊便是轉瞬間就能在千裏之外。下階卻不能如此快捷。”


    劉小花不解“那若是用下階符祿,從這裏消失要月餘才能迴小蓬萊,那中間的時間,我們這些用符的人又去了哪裏?”


    姬六答不出來窘迫地說:“屬下才疏學淺,這個就不知道了。恐怕要各宗的製符祿的仙尊才曉得其中的奧妙?”


    劉小花卻笑笑,說:“問起來恐怕仙尊們也隻會說‘天道玄妙’罷了。”就像上次章鳳年打發她那樣。修道的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符祿好像比製丹藥或者別的門類更加玄妙一些。


    越是這樣玄而又玄,劉小花卻越覺得有點迫不及待了,這次的經曆讓她對這個世界更加好奇,無比渴望有一天能知道這個世界最終極的奧秘到底是什麽,修道的本質又到底是什麽,靈是什麽,大家到底修的是什麽。


    這次的事,讓她更加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個世界的奇異之處,對它產生了無限的好奇。


    劉小花想著這些雜亂的事情,向村子去,遠遠便看到姬六站在院子裏。


    看著那個衣衫飄飄的人影,她想,所有的答案一定是存在於某個地方的,甚至與所謂的大星說不定就有著很大的關聯。


    不過,姬六尋找大星,和她想要去大星的目地恐怕完全不同。


    他要的是複仇。


    姬安護送劉小花到院門外,就停了下來。程正治還要跟著進去,被姬安攔住。程正治*而郎當地對著姬安笑,這笑到有些威脅的意味。


    劉小花停下步子想起來什麽,迴頭對他說:“你等等我。等我跟他說完話,我們就走。”


    程正治便笑得燦爛起來“知道了,這下師尊省心了”沒有再堅持已見。


    劉小花對姬六並沒有隱瞞,把在門前遇到的事講給他聽。


    反正這些話,等區意醒過來,姬六自然有辦法哄著區意講個明白。不過劉小花沒有提到自己的猜想。


    姬六聽了神色淡淡地,負手迎風站在院裏,望著遠方半天,突然說“就是說少帝少年帶迴去的並不是地圖了。”


    劉小花也根本沒打算這件事能瞞住他。索性大大方方承認“確實不是。”


    姬六拿起一顆靈核來,將靈核對著光,眯眼看著裏麵一望無際的沙漠。


    少帝把半人帶迴去了,但它們的靈核並不是地圖,他帶迴去的可能根本就是大星!


    而所謂的靈核指路引姬六來了這個村子,也並不是要告訴他大星在這裏。而是為了讓在尋大星的人知道,大星要怎麽去。


    劉小花覺得,石門就像一個鑰匙。它能依照人的記憶製造出一個真實的世界。說明它有驚人的能量。但它真正的作用,是讓人能進入靈核之中去。隻要有人拿著裝大星的珠子來,就能進入大星。


    “可是,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大星?”劉小花不解地問。


    多少半人就有多少靈核,如果說靈核之中就是大星的話,那豈不是有許許多多的大星?想想那些被姬六吃掉的…………她心情簡直複雜。萬一真的大星已經被姬六當成了靈核吸收消化了,以他的性格恐怕是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把自己給坑了的事實。


    她又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了。


    姬六注視著手中的珠子,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有沒有聽過子母核?”


    “子母核?”


    姬六舉起珠子端詳了半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靈核隻是路。”


    路可以有千百條,殊途同歸,但目的地隻有一個。也就是說,隻要帶著半人的靈核去石門前,就可以被吸入靈核中的世界,但大星並不在那裏,進去的人要在靈核之中,找到真正去往大星的路。再通過某種辦法,從這顆珠子去到真正的大星。


    劉小花頓時心中一震,說:“如果進去之後,沒有找到去大星的路……還有辦法出得來嗎?”


    她口袋裏沉甸甸一口袋的珠子。裏麵可都是活生生的人。現在都被困在裏麵,前途不明。


    “誰知道呢。”姬六輕描淡寫道。好像這種兇險並不會給他造成任何困擾和負擔。


    劉小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怎麽打算?”不過她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因為姬六從來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他目地性很強,每次看上去雖然涉險,卻從來並不會真的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送死的事他自然會讓別人去。一定不會輕舉妄動的。


    姬六也並沒有要迴答的意思,這時候,突然上前來,輕輕在她胸口一拍。


    在他手掌離開的時候,有一條紅色的光線一閃,消失在空氣中。做完這個動作,轉身,他就要屋裏去了,不過走了兩步,便突然停下來,‘哇’地吐出好大一口血。


    血沫子飛淺到劉小花腳下,她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姬安守在門口,發現這邊的異樣,立刻就衝了進來,扶住了他急道:“公子!”


    姬六冷淡道:“何至於如此慌張?”


    姬安便連忙噤聲不語了。


    姬六扶著他的肩膀,轉身看了劉小花一眼,拿著帕子輕輕蘸蘸嘴角的血,就好像拭去的隻是水漬似的,淡淡對劉小花說:“早先,你讓我救你的時候,我不想救你卻還是救了。現在我讓你救我,你不想救我卻也還是救了。我們這便算是兩清。你走吧。”


    劉小花看著姬六身形微微搖晃地進了門。孤身一個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解了同命符?立刻跑迴靈境裏察看,發現果然水鏡之中已經沒有了那根紅線。


    姬六竟然這麽大方,劉小花簡直感覺到不可置信,立刻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可走到門口,卻還是突然停下步子,迴頭看了一眼地上那灘血。


    她突然意識到。姬六可能活不久了。


    幾差幾步,就要走出去。可她卻停在那裏,站了良久。


    姬安出來見到她還在,微微愣了一下。他一時也搞不清楚,這個文娘子跟自家公子是什麽關係。但見姬六對她還算客氣,便恭敬問:“要不要在下送一送娘子?”


    劉小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這裏等什麽。


    其實她在想,自己遇到姬六太早了。


    那時候的她,什麽也不懂,身處在陌生的地方,前途未明,身陷囹圄,一心一意隻想著自己不能死,對於不肯伸手相助的姬六心生怨恨。


    可現在想來,人家憑什麽要救她呢?既然她要勉強一個不想伸手的人做他不想做的事,就得承擔他的不悅和刻意為難。而不是一麵希望別人救自己,一麵又暗暗怨恨對方姿態太高讓自己丟臉了。


    她那時候,種種行為,雖然合情,卻並不占理。


    現在的她懂得的道理,以前的她嘴上也懂,在教育三枝的時候說得好聽,可心裏卻並不真正明白,事關生死,立刻就現了原形。


    這大概就是成長必經的過程吧。過去的自己時時令得現在的自己羞愧。


    不過,雖然是這樣。她當然還是不可能對姬六喜歡得起來!這並不能改變她厭惡姬六的事實。


    連忙對姬安說:“不必。”大步向院子外麵去。


    就像姬六說的。現在兩個人兩清了。


    以後劉小花也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有些人,越是了解他,便越是覺得可怕。越是走得近,就越是想離他更遠。姬六也許生世坎坷有著自己的不得已之處,可是卻好像是個黑洞,會冷酷無情地,將自己所能接觸到的每一個人吸納成為自己的棋子,去達成目地。


    此時屋內。姬六背對窗戶孤身坐著,專注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茶盞。聽到院子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合上,他頭微微側了側,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屋外劉小花一出去,程正治立刻就迎了上來“他沒有為難你吧?”


    劉小花搖搖頭。把那些國宗弟子的珠子,都塞進區意口袋裏。這是人家的東西人家的弟子。


    隨後兩個人都不想在這裏久留。之後立刻就上路離開了村子。


    不過,才走到村口,便看到天空中兵馬陣陣,許多車輛從天而降。


    這些車輛落地之後,從四麵八方向村子圍過去。劉小花一時避讓不及,還差點被其中一輛撞倒。車駕上的人怒罵“還不閃開。”就拿鞭子抽過來。


    劉小花不想生事,拉著一臉惱意的程正治讓到一邊。


    車子帶起好大一陣風塵,急馳而去,揚了她和程正治一臉泥。


    程正治吐著沙,對著那些人背影罵“狗不長眼!這是什麽人啊!”


    劉小花看清車上的徽記,分明是國宗的人。立刻拔腿就往村子裏跑。


    程正治興奮地跟著跑,大笑說:“對!去看看他是怎麽死的!”


    等兩個人跑到的時候,卻並沒有看到什麽天雷地火的場麵。姬六攏袖站在院門外,表情冷淡,睥睨之態盡顯。


    而他麵前的幾個華衣修士則是神色各異。對他說話,到有幾分小心翼翼的。


    姬六沒有在聽他們說話,眉頭微皺,很不耐煩。


    而姬安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很不客氣地住地上一擲,那幾個修士也不講究,立刻就跑過去撿起來,簡直是半點臉都不要了。


    他們把撿起來的拿起來瞧的時候,劉小花被一閃而過的光芒耀了眼睛。連忙避了避。就聽到程正治驚訝說“他把國宗弟子那些珠子還給國宗的人了。”


    想必他們拿的就是那些劉小花塞進區意口袋裏的珠子吧。


    劉小花愣了一下,卻莫明笑起來。


    她一直覺得是大星裏有什麽東西是姬六想要的,所以姬六才脅迫她。並且姬六之前讓她替自己辦的二件事時說的話,分明也是暗指了他確實是想要某件東西。


    可現在,劉小花才真正明白他的意圖。


    姬六想報仇沒有錯,但他的目地根本不在大星。找不找得到到真正的大星,現在根本不重要。


    他隻是借用劉小花撐住這條命,然後引來國宗的人,借助尋找大星這件事,來向其它人證明他確實對大星知道不少。他既然手握著登仙得道的奧秘所在,就好像是有了狗哨,國宗的人是坐還是站,全憑他指揮。從此還不就聽憑他的擺布!?


    有國宗在,他也是根本死不掉的。


    想必國宗這麽多年,對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定然是有好好合作的機會,就沒有膽量跟他翻臉刑訊逼供的事情來。


    “我們走吧。”劉小花長長吐了口氣,找了個有水潭的地方,學著姬六之前的樣子在臉上搓磨。果然掉下來一張符。她的樣貌也恢複了原樣。


    隻是黑皮不太情願迴到靈境去。劉小花答應把它召喚出來它才很勉強地同意了。


    雖然召喚出來隻是小小的一個疙瘩,存在的時間也不長,可黑皮已經十分滿意,把自己化成人形的樣子,不足小指頭高,邁著短腿,跟在劉小花旁邊跑前跑後。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連路邊上的野花都想去采一采。可它實在太小,實在扯不斷花梗。撿了一葉斷草根,興奮地地拖到劉小花麵前來。


    對它來說,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新奇了。


    程正治邊伸腳逗它,到處堵它的路,邊嘖嘖嘴對劉小花說:“我們迴山以後,一定要好好修煉。你瞧那些人,多威風啊。車子在天上飛啊。”


    步子因為一件事終於完結了,而格外輕鬆。


    可劉小花手裏拿著自己的那顆珠子,心中卻還是有很多的疑惑。大星到底有什麽?修仙到底是怎麽迴事?自己還能不能有辦法自由地出入這顆珠子?這些事好像隻有靠她自己,在以後漫長的修仙旅程之中慢慢地體悟探索了。


    想起之前被空同問到,她要修習哪一門,那時候她還答不出來。似乎對未來的路並不明晰,可是現在,她卻已經找到了目標。


    “我要做符祿師。”劉小花不知道這一門是不是這麽稱唿的。管它呢。


    程正治感到意外,說“你擅長的不是丹藥嗎?”


    “不是擅長。隻是恰好知道一些。”劉小花深深吸了口氣,山野裏的空氣裏夾著些許令人感到舒暢的花香。


    她停下步子,對程正治說:“如果因為自己恰好對一件事知道一些,就把自己禁錮在裏麵,連真正想做的事都放棄的話,未免得不償失。”


    她決定,自己迴到小蓬萊之後,就把手劄上的東西全都默寫下來。讓宗內真正對它有興趣的人去鑽研。


    程正治不可置信說:“那也太可惜了吧!”


    劉小花想了想,也許是可惜吧。不過她對程正治正色說:“學丹藥當然是最熟悉最保險的。可我在血雨腥風出生入死才活下來,難道就是為了選最保險的?我想得明白,人活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有了,修道之人有時候全憑運氣罷了。我活著的時候,隻想做自己想做的。”


    她相信隻要努力,自己慢慢地,也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符祿師。也一定能借此,更加了解所謂的‘天道’玄妙在哪裏。同時她覺得,隻有在這件事上獲得的成功,才是真正是沒有依靠別人的成果,能得到屬於她自己的成就。


    她不想以後的某一天,迴想起現在的自己也會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在竊取別人的成果當成自己的,並以之為基石才獲得榮耀與成功。


    也希望,以後的自己能過得坦蕩肆意一些。


    程正治怔了一下,便釋然了。看著前麵跟在黑皮身後亂跑一氣的劉小花,大聲問道:“你說生活在珠子裏麵的那些人,知道外麵的世界嗎?”


    劉小花停下來衝他脫口而出:“說不定我們就生活在珠子裏。”


    程正治慘叫一聲,跟見鬼一樣“不是吧!”頓時呆站在原地。


    少帝當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而入了魔障萬念俱灰?劉小花覺得自己把他嚇得太過份了,連忙又哄他“嚇你的。我們不可能是在珠子裏。”


    程正治並沒有深想太多,站了一會兒,臉色就好了。氣怨:“不要用這種話嚇人!”


    兩個人分塵仆仆迴到小蓬萊,已經是月餘以後。


    終於站在小蓬萊山門前,劉小花心中真是感慨萬千。守門的弟子看到她,嚇得鬼叫了一聲“啊!!”隨後又要哭的樣子“您可迴來了。”說完,扭頭就跑。在不平的山路上摔了好幾跤。帶著哭腔叫“小師叔祖迴來啦!小師叔祖迴來啦!”


    劉小花頓時心裏發沉,急匆匆上了山頂,便看到大殿外站著不少人。人人麵有淒色。


    見到劉小花上來,默默讓開一條路。


    劉小花正要入殿,迎麵便出來一個麵目威嚴的中年婦人。她十分無禮地擋在殿門口,上下審視劉小花,問:“小姐口中那個人,就是她嗎?”


    她身後的一個下人連忙說:“是她沒有錯了。”


    說完她便不再說話,隻是冷冷盯著劉小花。大約等著劉小花受到威壓,上前見過自己。


    卻沒有想到劉小花隻是瞥了她們一眼,就直接繞過她們進後殿去了。反對殿中弟子道“看著山上似乎是有事,尊長們不得閑見客,還不請她們快迴去。”


    那弟子聽了,似乎覺得解氣,但隻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連忙恭敬道:“是。”


    下仆頓時麵生不悅,對那個中年婦人小聲說“不成體統!”


    中年婦人冷笑“一會兒就得跪在我麵前。”轉身撞開那個弟子,走到大殿正中本是劉有容才能坐的高座上,緩緩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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