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花順著程正治指的看去,原來他說的是雕像脖子上掛的一顆珠子。


    劉小花不以為然說:“師父說過了,這種是護身的東西,尋常得很。”


    “是嗎?程正治抓抓頭。


    劉小花重新迴到畫前。


    她覺得,黃金城的事,想必是起於這個修得像廟的院子,也許最關鍵的點就在這幾幅畫上麵。隻要懂得這幾幅畫到底是什麽意思,想必對於解開黃金城的迷題有很大的幫助。


    於是一群人圍在畫前,盯著那幾幅畫看,恨不得能從上麵看出花來。


    周青琢磨了半天說:“你們說,這畫會不會是第一個人畫的?”


    “什麽第一個?”何文兒問。


    “那時候,還沒有黃金城,隻有這座廟。這群人與仇人打鬥負傷,看到了這座廟,便到廟裏來歇腳。結果心有貪念拿了黃金,他們有傷在身,肯定不會拿了就走,而是在這裏過夜的。於是立刻就被困在了這裏。”


    “既然都被困在這裏,那其它人呢?第三幅就一個人了。”


    “他們無法離開這座廟,又沒有東西可以吃。你們覺得,最後的這一個人是怎麽活下來的?”


    玲瓏和何文兒聽得一陣幹嘔。想想自已身處的地方,曾是人間煉獄,就一陣陣地惡寒。


    周青卻麵色如常,繼續說:“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把黃金都拿出來,求被供奉的這個人放過自已。到底未能如願,最後守著黃金,餓死在了這裏。死前畫下了這幾幅畫。原意是告誡後人。接下來的事想想也知道了,他死後,再有人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卻都隻依戀財富,沒有人在意牆上的胡畫。”所以黃金城才漸漸地得以發展擴大。經年積累,成了現在的規模。


    “喲,挺能編的。那你說,這廟到底是怎麽迴事?”程正治問“這廟總不可能憑空出來的吧?”


    周青說:“至於這個廟,我跟小師叔祖是一樣的想法。”


    程正治驚道:“她什麽都沒有說你就能跟她一樣?你是她肚子裏的蟲啊?”


    周青掃了他一眼,說:“小師叔祖說了,她覺得這個地方不叫陪陵。我也是這麽想的。”


    “可那個盞上麵不是寫了陪陵嗎?”何文兒問。


    “這裏是陪陵,但是這地方並不是真叫陪陵。”劉小花停頓了一下,想了想要怎麽說。然後道:“你們說,我們夜裏看到的隊伍,看上去像不像送葬的隊伍?”


    “那不是像,根本就是吧!”程正治怨道。


    “他們穿的官服,是哪個朝代的我雖然不認識,可不論是哪個朝代的,都說明死的人地位很高。地位很高的人,身後的事不會輕慢。大型的陵寢就像我們的房子一樣,肯定有主人住的房間,和其它的房間之分。這個陪陵,可能就是區別於正陵的‘其它的房間’。雖然說我也不是很確定,但這種可能性很大。”


    大家沉思了好一會兒,玲瓏問劉小花:“那為什麽陪葬的金器物具上沒有名號?”她正色說:“若是後事辦得這麽大,有百官出行,武將開道,就隻有聖王、聖帝、聖皇子之流。王室陪葬的東西,都不會用現成的。全是現製。這種東西不隻會寫上是陪於哪個陵寢,還會有落款,篆刻逝者之名。這個為什麽沒名字呢?”她似乎對這種事情熟悉得很。


    程正治連忙說:“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玲瓏看著他的表情,真是相當複雜。她還以為自已能靠著這個皇子翻身,卻沒想到是個這麽………的人。


    程正治得意道:“你們說,什麽情況下,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東西是你的。”


    何文兒疑惑說:“東西是我偷的情況下?”


    “呸!”程正治道“都說他地位不一般了。犯得上偷嗎?”


    “那你說,是什麽情況?”


    程正治哼了一聲,對劉小花說:“他怕別人知道是他的。他見不得人。”


    何文兒嘀咕:“一個見不得人的,死了很久很久的,很有地位的人?這會是誰啊?”


    玲瓏也沉思起來。


    隻要搞清楚這個人是誰,離解開術法就近了一步。


    可在場的人,沒有半點頭緒。


    周青見劉小花一直站在壁畫麵前,過去問:“你在想什麽?”他現在對這個小師叔祖很好奇。


    劉小花迴過神,說:“我覺得這避畫用你的推斷來解釋,有點牽強。如果是真的發生了那麽多事,他想警告後來人,就應該把他們被困之後,殺人食人的過程也畫出來。這樣,不是更能起到作用嗎?他為什麽獨獨省略了最重要的內容呢?又不是沒有地方畫了。”


    周青也不由得沉思。


    “我想,他隻畫這麽多,說明他要表達的東西,已經全部在這上麵。”


    周青說:“可這說不通呀。這幾幅畫,根本連不到一起。”


    第一幅與人打架和第二幅一群人站在廟前。這兩幅還是連貫的。


    第三幅一個人跪在雕像前,麵前一堆黃金,與第四幅一個死人跪在雕像前,麵前一堆金子。也是連貫的。


    可這前兩幅和後兩幅,之間也太跳了點。


    劉小花也搞不懂,這到底在表達一件什麽事。有什麽事,可以用寫的啊。幹嘛用畫的。


    然後她突然僵住。


    周青發現她的異樣,問:“你想到什麽?”


    “等等!”她覺得有什麽念頭在腦海裏轉啊轉,可她怎麽也抓不住。


    這時候,突然地,何文兒慘叫了一聲。


    劉小花幾個人連忙跑過去,就看到何文兒閉著眼睛站在雕像後麵,對著那雕像一通拳打腳踢。邊狂打,還在邊尖叫。


    可大家繞過去看,她前麵根本什麽也沒有。


    玲瓏走上前就給了她一下“你瘋了啊!!”


    何文兒見有同伴來了,膽子大起來,睜開眼睛,指著前麵急道“有鬼啊!”又想起自已如今是有修為的人了,急忙把靈召出來。


    劉小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猛地不丁地看到雕像後腦勺有張人臉,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等看清楚才發現,這雕像是兩麵的。


    前麵雕刻得是少女,後麵雕是個年輕男人。隻是這裏光線暗,驀然在應該是後腦勺的地方看到張人臉,難免嚇一跳。


    等看清楚,大家都鬆了口氣。


    程正治指著何文兒撲哧一聲,哈哈笑起來。


    何文兒大聲說:“誰會知道是兩麵的!”


    玲瓏抬頭仰視著那個年輕男人,突然說:“我知道這裏是誰的陪陵了。”眼睛發亮異常的興奮。


    劉小花訝異:“是誰?”


    “是前朝聖帝!”玲瓏激動地說“是少帝,少帝的陪陵!你們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你親戚啊?”程正治愕然。


    玲瓏用力瞪他“你親戚!”


    扭頭對劉小花說:“我以前聽我阿姐說過。少帝一生錯就錯在是個情癡。說他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斷送了大好的江山,使得聖帝之位易主。他死後還有遺誌,要將他與那女子鑄成一雙壁人,寓意著兩個人以後生生世世不分離,死了還要再繼前緣。但前朝是因為那女子才覆滅的,遺臣怎麽甘願?深以為那個女子不配與少帝一同受人祭拜。可又不能不照做,於是靈機一動,將那個女子鑄成與他背相而立的樣子。這樣,兩個人仍為一壁,臣子們來祭拜,也不用看到那女人的臉。”說著驚道“沒想到這件事是真的!”


    “可這個女子為什麽沒有臉?沒雕完嗎?”何文兒問。


    “是不能雕她的臉。”玲瓏聲音又急又快“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是聖後也是他的弟媳。所以遺臣沒有雕麵像,怕有損他的英名。知道了嗎?她也就是六師叔,劉阿嬌!後來改姓林的那個。師尊的第六個徒弟。”


    扭頭對程正治說“是你阿娘!”


    “是你阿娘!”程正治立刻反擊。說完才想起來,真的可以算是自已媽,嫌棄道“我跟她可沒關係。我是我媽生的。沒她什麽事。”


    劉小花繞到雕像另一麵,看著那個沒有臉的仕女。


    她手裏拿的是劍,劍尖指地,插在一顆小孩子的頭上。看來那些遺臣不是一般地恨她,所以把她塑造得這樣兇殘。


    可是,怎麽會又是她?


    劉小花對這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恨。覺得自已好像不論走到哪裏,都能聽到關於這個人的事。有一種生活在其陰影之下的幻覺。這種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隻想把對方砸個稀巴爛才好。


    程正治嘀咕:“她還挺能耐的。把這天下攪和得翻天覆地。成了聖後不說,跟我爸也有關係,我聽說就連咱們師……”


    他說到這兒,劉小花猛地迴頭看向他,盯得他生生地把接下來的話咽了迴去。


    玲瓏說:“當年先帝不知道自已的生世,是個地痞時便與聖後相識,兩個人一同上了明誌之路,分別拜入宗門,聖後進的是長青宗,在玄言上仙座下,也就是咱們師尊,那時候還沒有小蓬萊。先帝則師承重月宮,是驚鴻君的親傳弟子。”


    重月宮。


    劉小花心裏砰地一下。是她的外家。


    她沒想到,先帝竟然是師承重月宮的。


    而這個驚鴻君她記起來,自已是聽五師兄說過。他是修習劍術的,比試中輸給了清明宗的十三公子,不過後來得道升仙了。


    劉小花問:“王室的人,不應該是國宗的嗎?先帝為什麽卻是重月宮的弟子呢?”


    玲瓏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先帝是生在宮外的。早先並不知道自已的身份。我阿姐說,因為當年他的身世別有隱情,所以他才會在取代了少帝之後改朝換代。連國號都另起了一個。不過也有人說,他根本不是王室血脈。所以才會改國號。這種事,如今已經說不清楚啦。”她得意地看了程正治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先帝的親兒子?連這些都不知道!”


    程正治懶懶地說“誰叫我有病呢!”


    玲瓏轉身對劉小花說:“總之,這個人就是少帝沒有錯了。這裏是帝陵的一部份。”


    “那我們豈不是發財了?”程正治想到什麽,突然一拍掌“找到了帝陵,不就找到了前朝的國庫?”


    “可這錢你也要有命花。”周青說。


    程正治僵了一下,笑容沒有了,長籲短歎。


    玲瓏站在雙麵雕像前,看著劉阿嬌,表情十分傾慕。


    程正治打了個哆嗦,問:“你幹嘛?你這樣看著一個女人,好惡心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玲瓏說:“你不覺得,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人嗎?少帝是她的裙下之臣,先帝是她的夫君,我們神仙一樣的師尊也一直記掛著她。為了她,殺了劉家那麽多人。最下最好的男人,都喜歡她。一個女人能做到這樣的境地……”


    劉小花不由得冷聲說“她害了師父,害了少帝,害了自已族人枉死,害了林家一厥不振。這麽多人的犧牲,才換來她腳下的後位,不知道她晚上能不能睡得著。想來也是好笑,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也能登仙?!我實在不明白所謂天道,為何它即不公正嚴明,又不辨別是非。”她真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迴事,天道又是怎麽迴事。


    程正治見她生氣,連忙笑著上去說:“嘖。你開心點啊。別看她表麵光鮮,其實日子苦著呢。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嘛。聽到她過得不好,你有沒有心裏舒服一點?”


    “你又知道她過得不好?”玲瓏不滿地質問。自從發現七皇子真的腦子不好使之後,她對七皇子也就沒那麽客氣了。


    “她過得好?做聖後是了不得,可我爸……我爹真喜歡她嗎?要是真喜歡她,為什麽一個孩子都沒有跟她生,反而跟別的妃嬪生了那麽多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嗎?”程正治涼涼地說“新帝為了殺這些兄弟,刀刃都砍卷了。”


    玲瓏聽了,猶豫一下,隻是說:“帝王嘛。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問何文兒:“你說是不是!”


    何文兒說:“我不知道,我餓了。”


    玲瓏不高興地斜眼看她。何文兒不高興地說:“我是真的餓了。”


    劉小花說:“行了。別說這些了。快點找找這裏有沒有什麽陣法。既然整座黃金城是以這個地方為中心,那能破掉的陣眼也肯定就在這裏。隻要去掉了陣法,就能破掉黃金與人之間的因果。”


    之前劉小花在劉有容書房裏的手劄上,看過關於陣法手記。寫得非常玄妙,長篇大論。各種八卦算法天幹地支。


    但是劉小花覺得,總結起來往簡單了說,所謂陣法,就是借用靈的力量,在一定範圍內改變物理與世界的規則。


    比如說,手劄上寫的小三才困仙陣。


    看上去隻是拿石頭或者其它的東西擺一下,就能產生很大的威力,死死困住裏麵的人,讓他們走不出來。好像變魔術一樣。


    如果要用劉小花腦子裏的現代知識來理解手劄上的話,就是小範圍地改變了物理規則而已。


    在正常的世界,向前邁步,就是向前走。


    可在這個圈內,因果發生了變化,規則發生了變化,你向前邁步,下一秒站的地方卻可能是在你身後的位置,或者右邊、左邊。所以怎麽走都走不出來。


    而再厲害的陣法裏也有生門,這就像每個門都有把鑰匙一樣。


    如果不留鑰匙,擺陣的人自已怎麽出來?


    隻是這鑰匙可能藏在花盆底下,也有可能藏在門框上。或者在任何地方。不知道的人要想找到,相對來說是比較困難的。


    既然確定了,黃金城是以這個廟為起因,那麽隻要找到鑰匙就解決了。劉小花這時候,是這麽想的。


    程正治見劉小花站在壁畫前好半天突然笑起來,問她:“你笑什麽?”


    劉小花指指牆上的畫說:“我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一開始,我們都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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