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鳳年眯眼睛看著爐火,說:“她經曆坎坷,比尋常的孩子機靈一些也不奇怪。”


    素義便點頭道:“這到也是。弟子失言。”


    劉小花飛奔穿過大殿,進了後院的時候,才停下來輕手輕腳地向裏走。


    這時候劉有容已經不在院子裏了,守在劉有容門外的弟子見劉小花過來,小聲對她說:“師尊才吃了藥睡了。”


    劉小花在門外轉悠了好一會兒,她想向師父匯報一下自已今天的壯舉。再說,明天可能就要跟大師兄一起出山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可等了好久,師父也沒有醒,她才轉身依依不舍離開。


    劉小花住的地方,離大殿並不遠,就在同一個山峰,走一會兒就到了。迴到了往所,劉小花本來想著,既然要跟大師兄出山,今天就收拾一下東西好了,卻發現自已除了有點錢,其它的到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


    隻是這錢,她實在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帶在身上似乎也不用帶這麽多,放在屋裏吧,這屋子連個鎖都沒有。想來想去,便鑽在床底下挖了個洞。


    把帶來的錢都埋進去後,她又有些不放心。


    畢竟這是她全部的身家了,要是有什麽意外,可就隻能靠這一筆錢。


    於是她又把坑刨開,拿出一部份來,跑到院子裏找了幾個隱蔽的地方,重新挖了好幾個洞,一個洞裏放一點。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挖得滿頭大汗。


    藏好了,又移了幾株雜草或小樹苗在上頭。


    這樣才覺得安心了不少。


    挖完了,劉小花坐在門檻上喘著氣,又不由得懷疑,自已這種極度沒有安全感的舉動,會不會也是受到體內那個東西的影響呢?


    天啦,埋完了再想想,覺得自已簡直神經病。她雖然是有點擔心錢會丟,但也不至於跟鬆鼠藏糧食似的,把這些東西到處埋吧。


    劉小花平靜了一下心情,覺得這樣下去不行。鼓起勇氣決定,試著與自已身體裏的東西進行對話。


    即然從大師兄那裏也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她就隻能靠自已,盡量地多了解這個東西。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找到將它剝離的辦法。


    可是,好一會兒過去了,她卻並沒有得到迴應。頭腦裏一片寂靜,除了她自已的意識,並沒有別的聲音。


    劉小花迴想起這一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感覺到,似乎她身體裏那個東西,隻有在安危受到威脅的時候,才會主動來影響她,並企圖參與她的決策。其它時間,它基本來都處在蟄伏的狀態,於是她便走出院子,向西邊的懸崖走去。


    山巔之上,雲霧繚繞,越是靠近懸崖,視線就越會被雲霧所阻擾,腳下的路就越看不清楚,她向前走了一段,可那個意識仍然沒有出現。


    她隻得硬著頭皮又向前走了一段。


    其實這時候,劉小花已經走得有點遠了,迴頭看去,能看到院子和遠處的大殿,可別人看她,就像是在雲海上遊泳。


    但直到劉小花發現自已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看到腳下的路,連伸手雲驅打那些霧氣,也完全起不到什麽做用的時候,她才有點真的害怕起來。


    可為了把那個東西嚇出來,她開始刻意地想了一些很可怕的場景。


    比如說,她的記憶可能出現失誤,以為遠處的鬆樹長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邊緣。其實那個鬆樹是長在對麵的懸崖上,她現在再往前一邊就會踩空摔死。


    可這樣也沒有用。對方不上當。


    劉小花抱頭。算了,這個主意實在太蠢了。現在那個東西就在她體內,怎麽會不能分辨什麽才是真正的危險呢?


    她決定,如果再向前走十步,一直走到了懸崖邊上那棵老鬆樹旁邊,還沒有把那個東西嚇出來的話,就真的算了。這種事也急不來,等下次再遇到什麽事的時候,它自然就會出來了。


    而就在她快要走到老鬆樹旁邊,隻差幾步的時候,突然身後專來一聲驚震似的吼聲:“劉小花!”


    劉小花被這一聲震得腳一絆,直直地就向前撲去。


    天旋地轉地痛!


    她感覺到自已心中不屬於自已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危險!】


    這個念頭強列的衝擊,是前所未有的。劉小花被這猛烈而洶湧的意頭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等能反應過來,發現自已已經倒在地上了。而前麵的老鬆樹已經不見了!


    地麵上的能見度很低,眼睛睜開到處都是霧,她連自已的手都看不見。伸手在身下摸了摸,能摸到斷裂的樹樁,看來鬆樹可能是早就老朽,現在被她一撲,斷了。可再向前一點,她就摸了個空,那裏已經沒有地麵了!


    她半個身子都懸空了!


    劉小花第一個反應,是向後縮。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動就鑽心的痛,一身冷汗都痛出來了。隻能就這樣趴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摔斷了哪裏的骨頭。


    “劉小花?!劉小花!”


    那個怒吼的聲音越來越近。


    她趴在地上,能聽到急促的步子正向這邊來。


    這個人,是不是傻啊!


    他竟然往這邊跑!


    失去了老鬆樹,來的人根本無法斷定懸崖邊緣在哪裏,她又是趴在雲霧裏頭,不能做路標,那個人可能會錯身而過,直接跑出去摔死的。


    “別!跑!”她費盡力氣才叫出這一句。


    那個人聽到她的聲音,果然就恢複了理智,立刻停了下來。


    “你在哪兒?”對方焦急地問。


    劉小花想迴答,可是一動就痛得直吸冷氣。


    對方急起來“劉小花?!”


    劉小花緩了緩,才應聲“這。”雖然隻是一個字,可一開口她就跟扯著筋似的痛,差點眼前一黑昏過去。


    那個人很快就小心翼翼地摸了過來。終於,一雙手摸到了她的腳,兩個人離得很近之後,可卻還是完全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那個人沒有立刻搬動她,而是先問:“你傷到哪裏了?”


    劉小花積蓄了半天的力,才一鼓氣飛快地說“可能摔斷了哪塊骨頭。”


    她還沒有多說什麽,來人就道:“有什麽事值得一死的!”


    劉小花聽到這句話,簡直怒火衝天。


    她什麽時候想死了!如果不是他突然蹦出來狂叫一聲,把嚇她得分了神,怎麽會成這樣!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說話,隻得閉上眼睛,盡量放緩了唿吸,不讓自已動怒。


    並在心中暗暗勸慰自已。如果是以前的她,根本不會為這種事情大發雷霆,因為現在發脾氣不止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浪費她僅有的精力,讓她更加痛苦。


    她必須得冷靜,要明白自已之所以會有這種無法抑製的憤怒,有一定程度是被那個東西影響的原因。她得努力控製情緒,控製好了,心跳就會緩下來,心跳緩下來痛楚就不會那麽多了。


    這是有利的。


    一定要記得,做對自已有利的事,而不是做發泄情緒的選擇。


    等心情平緩了一些,她又才有些自省。認識到自已一開始就不應該那麽魯莽。太不慎重了,想到一出是一出,完全沒有思考更多,就草率地企圖用這種最不靠譜的辦法來喚醒身體中的那個東西,連知道了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之後,都還抱著愚蠢僥幸的心理向前走。


    這可是懸崖!


    就算是有老鬆樹為標記,可還是十分危險的,畢竟邊緣並不是規矩的圖形,她完全有可能真的會失足摔死。


    而經過了這件事,也讓她醒悟到,可能傷害她並不是那個東西的本意,但這東西的存在比她想像的要危險得多。


    對方懂了劉小花的意思,試著要把她扶起來。


    可是嚐試了幾次,劉小花已經痛想死了,他卻還是沒能成功。劉小花臉向下趴在地上,看不到他到底怎麽搞的,怎麽會扶個人也扶不起來!


    “你等等。我看看你傷到哪裏。”對方說著,在她身邊坐下,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什麽東西來。


    立刻劉小花便發現,圍繞在身邊的雲霧淡薄了不少。


    可是那個人,久久的都沒有再說話。


    劉小花強撐著問:“怎樣?”


    這個地方很危險,她頭伸在懸崖外麵,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削壁,再往下雖然又被白霧包圍看不遠,可想也想得到摔下去會怎麽樣了。


    對方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迴答她的隻有沉默。


    她的心頓時忐忑起來,立刻追問:“你還在嗎?”


    那個人問:“你感覺怎麽樣?”


    劉小花心火一飆:“我說我感覺好得很,你信嗎?”


    對方說:“你等等。我把這個弄下來。”


    “什麽弄下來?”


    但對方沒有迴答。


    劉小花感覺到,他似乎在忙碌著什麽,過一會兒,聽到鋸木頭的聲音。她立刻又開始害怕起來“你在幹什麽?”


    她聽到自已的聲音,那麽可憐巴巴的,像是要哭出來一樣,頓時有些惱差成怒。真是恨死了自已情緒起伏得這樣厲害,可是就算是這種恨也是不可阻止地被誇大了。


    似乎越是在危險的時候,她的情緒就越是容易失控。


    劉小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得要學著控製自已的情緒。


    “我要把你向後拉一點。”那個人說。


    “恩。”她做好準備。


    那個人抓住她的腰,把她向後移。動作小心的過份。


    在頭終於離開懸崖,退到安全的地方之後,劉小花立刻想要翻身坐起來。


    那個人急道:“不要亂動!”


    劉小花動作僵做,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怎麽了?骨頭錯位了嗎?”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還要跟大師兄出山呢!


    “不是。”那個人說。他向這邊俯身。劉小花很勉強地扭頭看去,七皇子拿著一顆發光的珠子,蹲在她麵前,他手上全是血,身上也是,目光異常呆滯看著她。


    “你怎麽了?”劉小花被他嚇了一跳,想伸手把他拉過來,看他傷在哪裏。


    七皇子立刻按住她:“不要動。我沒事。不是我的血。”


    劉小花驚道:“山上出了什麽事嗎?師父呢?”


    “山上沒事。”


    劉小花鬆了口氣,問:“那這誰的血?”隨即想到什麽,又驚又氣道:“你就算是跟同門弟子不合,也不能殺人啊!!”這血量,對方肯定是活不成了。


    七皇子沒理她,隻是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方才還痛得厲害,現在好像不怎麽痛了。剛才可以是硌在哪裏撞得太厲害了才會有那麽劇痛感吧,劉小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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