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劉小花都沒睡著。


    被這些縈繞的疑惑纏得像繭一樣,逃不掉,又剝不開。


    一直等到將要天明的時候,她推開窗子看到天邊正出現的第一道光亮。


    那些光,從雲海上升起,從溫和的紅色,漸漸變成刺目的白光讓人無法直視。


    劉小花站在陽光下,胸中被一種奇怪的安寧漲得滿滿的,隨後,這些安寧又變成了蓬勃的希望之心,她在這一瞬間,突然不再為那些事情所煩惱了。


    有人說過,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劉小花覺得,自已也是一樣。


    從這一天起,她已經是新的自已了。以前必須要做很多事說很多話來保護自已,因為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沒有外力會再迫使她低頭。


    她所麵對的世界是嶄新的。她可以重新選擇,自已要做什麽樣的人。她站在新生的太陽光下,覺得自已全身的充滿了新的力量,甚至覺得,就算是林府真的跟自已有什麽關係,關於自已阿娘的舊事也好,林府的隱情也好就算是統統找上門來,她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這種充斥在劉小花全身的奇異的衝勁,令得她感覺到以前的日子是多麽委屈求全苟且偷生。仿佛直到看見了天地萬物從沉睡中在陽光中蘇醒的這一刻,她也才真正的活過來了似的。


    她用不同的目光,看著這個被陽光普照下的世界。


    穿越後的種種遭遇撲麵而來,但她心中的委屈酸澀之內,夾雜著更多的是喜悅與如釋重負。


    可她也不由得想到,姬長春每天是怎麽活的呢?他戴著麵具,說著假話,累不累。


    她曾經非常害怕,自已最後會成為姬長春那種人。步步路都算計,句句話難辨真假,身陷在危機之中,不知道可以相信誰。走錯一步,說說一句,可能就永無翻身之日。


    可現在她有機會重新做真實的自已,而姬長春可能一輩子到死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這樣一想,劉小花甚至有些為他感到傷感起來。


    然後她又覺得好笑。人家活得高高在上,哪裏需要她這種人來可憐。


    空同從院子外麵一進來,就看到自已新得的小師妹迎著陽光站在窗前,表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釋然,一會兒傷感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老頭驚道,這未必是摔壞了腦袋?摔的那天到底隻是看了脈,卻沒看看頭。


    又想,這事情傳出去可要笑死人了,小蓬萊許多年不收弟子,好不容易開山門,弟子才入門就瘋了……


    走過去小心翼翼問:“小師妹這是在幹什麽呢?”


    劉小花迴頭對著他燦爛一笑,說:“五師兄。我在想,我以後要做一個了不起的修士,為師父長臉爭光。”


    空同鬆了口氣,原來沒傻,便順勢教導她:“師父素來心軟,你以後切不可太過頑皮……”


    “我知道了。”劉小花眼睛清澈明亮認真地對他說:“清明宗那件事,是我不對。五師兄也不要再氣我了。”


    空同愣了一下,不曉得這個小丫頭怎麽突然轉了性。又覺得她鬼精靈的也不知道在打什麽新主意。略帶懷疑問:“那再遇見別的宗派弟子,一言不合,你打算如何應對?”


    劉小花挺胸昂首說:“我就跟她講道理。以!德!服!人!”


    空同想笑,問她:“那你要講不過別人呢?”


    “我有道理,我就講得過。”劉小花理所當然道“要是我講不過,說明我沒道理,那就認錯唄。”


    空同拈須笑:“你是真心這麽想的?”


    劉小花一本正經對他說:“五師兄。你說,為什麽同樣是人,有些人,活得天真可愛心無塵埃,有一些人卻狡詐算計步步為贏,這難道卻是天生的嗎?”


    空同起了興致,便佯問:“小師妹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劉小花正色道:“因為,有些人,生來事事被維護,處處受看顧,無須多做什麽,便活得萬事不愁平平安安。可有些人,風吹雨打步步艱險,若是自已也不能為自已謀算,便連一條命也都是保不住的。我是這樣的命運,到也不能怨怪天地,隻是自已運氣不好罷了。可如今我有了師父,我知道師父心裏是向著我的,師兄師弟及至你們那些徒子徒孫以後都是我的親人了,我信任師父和你們,自然就不必再為了生存做出種種醜態來。你們待我好,我也要待你們好,不叫你們失望,不叫你們為了我覺得丟臉。”


    這一通話,說得空同怔了半天。一時感慨萬端,對劉小花那些不滿便也消散了,又覺得自已先前對她太過苛責了些,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道:“我入山門之時,也沒有像小師妹這麽通透的。”神色十分寬慰說“你能這麽想,師父也不算白疼你了。”


    又正色對她道“人生在世,行端方能影正。心正才成正道。”


    劉小花對他誇張地行了個大禮,說:“聽從師兄教誨”


    把空同逗得笑起來,對她招招手“山上來了客人,師父正在待客不得空見你,師兄帶你去瞧瞧咱們小蓬萊。”


    小蓬萊雖然說並不算太大,可也有五殿十一峰。


    五殿是劉有容的五個弟子住處。十一峰中有五個是歸這五個弟子的,等於是他們自已的地方,要種菜也好養異獸也好,各自為政。其它六峰是徒孫們呆的地方。


    “這些弟子也都是往年收的。自師父不收徒弟以後,我們也漸漸了息了心思,山門之中人口到是蕭條了不少。清靜是清靜……”空同提到這個十分感概。哪一個人不想要自已的宗門昌盛呢。


    “我在山下的時候,遇到了很多來拜師的人。”劉小花好奇地問“明知道小蓬萊不收弟子,每年還是有人來嗎?”


    “是啊。不過今年因為師父破例收你做弟子,掌事師兄瞧著山下那些人難免心生憐憫,便也起了心思大開山門。”空同對劉小花正色說:“有一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們這不就如願了嗎?所以說,做人還是做事或是修煉,都須得明白這個道理。萬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了。或者並不是每個堅守到底的人都如願,可那些沒有堅守的人,卻是萬萬不可能成事的。”


    劉小花仰頭對他笑:“是。我記住了。多謝師兄教誨。”


    空同見她受教,十分高興,步子也輕快起來,不過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表情十分怪異,問:“你現在聽得好好的,不會迴頭去師父那裏告狀吧?”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樣子。


    劉小花撲嗤一聲笑起來:“五師兄遇到過這樣刁鑽的人?”


    空同訕訕笑笑:“沒有沒有。”


    “我又不是傻子。我曉得師兄是為了我好才會說的。若是不相幹的人,師兄才懶得去說她。”


    空同盯著她半天,確定她是說真的這才鬆了口氣,不由得抱怨到:“師父心最軟。耳根子也軟。近年到是好些了,以前啊,真叫我們操碎了心。”說完又覺得在劉小花麵前說這些不大適當。便又調轉了話頭,說起別的事。


    “二師兄帶著十個弟子去了多祿山曆煉,並不在山中。三師兄和四師兄閉關了你也見不著。掌事師兄到是在,可今日在甄選新弟子,不得空見你,等明日新弟子入門了,你就能見到他。自此以後,你每日要同新弟子們一起早課。早課是雞鳴時起,兩個時辰。本來照舊例,下午也有課業,可現在不比以前,比你們早入門的弟子都已經僻穀,山裏沒吃的。所以自晌午過後,你們就得去墾荒了。晚課的時候,你到不必與他們在一起。師父得空,你便得待奉在師父身邊,你學什麽做什麽師父自有安排。師父若有時清修閉關,你就跟著我。”


    說完,他鄭重道:“另還有兩樁事要特別囑咐你,第一件,入門不足五年,不得私自出山,違者算叛出師門。第二樁,煉獄峰不能去,那邊關著的,是數千年來我小蓬萊收伏的妖獸魔怪,是為禁地。這兩條你可要記牢了。”


    劉小花不免好奇:“私入禁地會怎麽樣?沒處罰嗎?”


    “沒處罰。”空同說:“進去了就迴不來了,還罰什麽。”


    劉小花又問:“那魔怪長什麽樣子?師兄一定見過很多吧?”


    空同嚇唬她:“魔怪吃人!你這樣的,一口一個!”


    劉小花不滿地怨道:“師兄能別這樣嚇唬我嗎?我是小孩子嗎?”


    空同大笑起來:“活了十幾年而已,不是小孩子還是大人嗎?山上就是一隻螞蟻,歲數都比你大。我在幾個師兄中是年紀最小的,你瞧瞧我這胡子頭發。”


    “那師兄一定見過許多魔怪奇獸,你多講講嘛。我自來,還沒見過什麽奇怪的東西。就見過一次厲兀。還見過一次肥遺。那隻鳥可真嚇人,頭長得跟人一樣的。”劉小花講起這個興致勃勃。她記得,自已小時候第一次去動物園就是這種心情。


    空同雙手攏著袖子,說:“魔、怪、獸、精。都是不同的東西。你突然讓我講,我能從哪裏講起呢。”


    劉小花嫌棄地說:“五師兄,你這都講不好,那你教徒弟怎麽教的?虧得師父還說你最會教徒弟。”


    “嘖!”空同吹胡子瞪眼睛,伸出一個手指頭,一下一下戳她的額頭,戳一下說一句:“沒!大!沒!小!”


    劉小花痛得捂住額頭:“我一會兒就告訴師父,你打我!”


    空同氣得好笑“誰說不告狀的!”伸手就來揪她的耳朵。


    劉小花立刻捂住耳朵跑開了,邊跑邊叫“我這就告訴師父!”。


    空同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直樂。


    劉小花一路跑到大殿。


    才到殿外就看到了幾個仆人站在階下。身邊還停著兩架轎子。


    她捂著額頭往殿裏跑。邊跑邊嚷:“師父師父,你看看五師兄給我戳得!萬一把我給戳傻了可怎麽辦呀?”


    “戳到哪裏?”劉有容坐在高階上的黑木椅上,俯身把她手撥開。看到小小一點紅的給她揉了一下。


    空同跟在後麵進來,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誰說不告狀的?!誰說不告狀的!”


    劉小花扭頭擠在劉有容身邊坐下,對空同眥牙。


    劉有容皺眉道:“不許胡鬧。”卻也並不是真的生氣。


    劉小花便小聲說:“噢。”乖乖坐在他旁邊,好奇地看著殿下的人。


    發現這些人,她卻是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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