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緊張地拉了拉劉小花“她該不是為了……”


    “不是。”劉小花看著那個少女,對三枝說:“六公子既然肯點頭幫我們,劉家就不會再多事,他們犯不上為了一個和尚得罪六公子。我們走。”轉身對美人道“帶路。”


    美人對她言聽計從。


    三枝看著美人的背影,揉了揉肩膀跟在劉小花身後。


    三枝和劉小花兩個人被安頓在西邊的廂房裏麵。


    西邊有三間房。


    美人站在迴廊上猶豫了一下,帶著她們向第一間走去。雖然隻是暫時落腳,但裏麵竟然裝飾得十分豪華。各種劉小花叫不出名字的奇珍,被隨手放在窗邊的桌子上,那麵寶石環繞的銅鏡顯然也並不是族廟裏的東西。


    床塌上鋪著不知道什麽動物的皮毛,摸上去軟得叫人肝顫。


    三枝完全呆住了。她活這麽久,從沒有見過這樣窮奢極侈的場麵。這得要多少錢啊?恐怕足夠整個村子的人吃幾輩子了。


    “這原本是我跟姐妹住的地方。”美人怔怔看著那些珍寶喃喃說:“他待我們是極好的。別人獻給他的珍寶,他隨手就擲入水中,隻為逗我一笑………那個賤人欺負我,他總是那麽溫柔地安撫於我……我知道,他心疼我的,隻是因為麗姬來頭大……後來他為我殺了那個賤人……”


    劉小花聽見,到有些替她們傷感。到不忍心多說什麽。


    姬六公子的心思,又豈是這些人能猜得透得呢?這就是受製於人的痛處吧——生死由人。上一秒,被寵得像公主,下一秒卻………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這美人也許還能在假象中快活,可現在,她已經明白了自已的處境,時時都會害怕自已頭頂掛著的鍘刀落下來,就算姬六還是像以前那樣寵愛她,可對她來說,以前的好日子,真的是一去不複返了。


    美人迴過神。聲音冷清了幾分:“請小娘了安歇。小娘子是公子的貴客,屋中衣衫首飾,盡可享用。”


    “還請勞煩告知阿心一聲,讓她帶著我們的同伴移到院中來。”劉小花說。


    美人看了她一眼,垂眸說“是。”


    慢慢地退了出去。


    劉小花雖然相信阿心的本事,可還是有些擔心麻子會被扣住。


    不過一會兒,阿心就帶著麻子過來了。三枝連忙迎上去“我還怕你們有事。”


    阿心不以為然“區區劉氏。”


    院子裏屋子不多,能給她們騰出一間來已經是她們的運氣,要再找一間安頓麻子是不可能的。也隻能像之前一樣,全擠在一個炕上。


    劉小花看到了姬氏的富貴,這時候才有些感慨,畢竟像阿心這樣的人,跟著姬氏早已經過習慣了富貴的日子,昨天夜裏她跟她們加一個男人一起,睡在一個炕上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姬六讓阿心過來照應她,到還真是有心了。


    “我們劉家地位十分低下嗎?”三枝小聲問。


    阿心邊和劉小花一起把麻子安頓下來,邊說:“到也不是。以前也風光過。”說著又一笑“現在恐怕又要再風光起來了。我方才進來,見到有人正引著劉紫令去見公子。這個劉紫令是七叔公的孫女兒,可不是一般人。你們是同族,應該知道她吧?”


    劉小花想,她說的劉紫令應該就是那個翠衣少女了“我們剛從山裏出來,劉家在外頭行走的人,都還不大認得。”


    說白了,劉小花跟三枝這樣的,在劉家屬於底層。就好比,她們跟劉紫令雖然是同一個國家,但做為勞動人民的普通工薪階層,怎麽知道實權家庭裏麵的那些事?又怎麽會知道下一任最風光的人會是誰?這個時代即沒有照片也沒有新聞電視,連人家長什麽樣子,都是她們湊巧才知道的。不然看到了,也不認識。


    “據說她是千年以來,天資最接近林阿嬌的。”阿心一臉傾慕說“連聖帝陛下都驚動了。以後你們也許會常有機會見到她。如今劉氏正放她曆練,許多事情都由她出麵。她到也還有些本事。到現在為止,有幾件事連公子都說她辦得漂亮。她還從來沒有栽過跟頭呢,修為也是一等一的好。”


    三枝立刻說:“阿花比她聰明,也能修煉。說不定以後比她厲害。”


    “是啊。人嘛,都是看機緣。多少天才出世?可卻不過火了一二年,就殞落得無影無蹤,最後冒出了頭的卻是別人。”阿心對劉小花說:“人最要緊,是別選錯路就行了。你看我,我幼時渾渾噩噩,除了意中人全都不放在心上,結果到了最後,意中人娶了別人,我也淪落成了下人。一場空。如果那時候,我若是一心想成為了不得的修士,說不定如今早已大成。你可千萬要抓緊一切機會,不要走錯路。”


    阿心說著,語氣到有幾分誠摯“你或許覺得,我是六公子的人,被派到你身邊來,是為了勸服你的。可是我說的又有哪一句不是實話呢?這個世道對窮人,對女子,都不甚公平。而你還年輕呢,為了前程,該低頭的時候,就該低頭,別跟自已過不去。你跟公子低頭半點也不丟人,我們家公子是什麽樣的人物?連朝中重臣見了他,都要禮上一禮。”


    劉小花明白阿心是知道了院子裏發生的事,特意安慰自已的。其實,自已已經向姬六低了頭,阿心的任務也已經能算是結束了,可她還是願意說這一段話,這就是她的真心意。所以劉小花對她有幾分感激“我知道。謝謝姐姐開導。”


    阿心見劉小花的心情似乎真的已經緩和了下來,到有些訝異。劉小花才幾歲呢,脾性中有幾分傲骨的小丫頭,被逼得當眾下跪,竟然這麽快就能緩過來!在劉小花細微的表情之中,雖然透露出她不甘心,但這些不甘心都被掩飾得非常好。


    阿心到有些憐惜起她來了:“實話說,我們公子的脾氣,是怪了一些。可他不是個壞人。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劉小花腹誹,他這樣的還是好人,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三枝卻說:“雖然我沒有見過六公子,可是他肯幫我們救了我們的命。我們對他隻有感激的,絕不會合以怨報德。”


    三枝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劉小花到是訝異。依她之前的脾氣,她肯定會因為對方讓自已下跪了而耿耿於懷的。但隨後,劉小花又釋然,誰不是一步步長成呢,比如自已。吃了苦頭,自然就會懂得道理。不管心裏是怎麽想,起碼嘴上服了這個軟已經就是進步了。


    阿心笑說:“兩位小娘子都是明事理的人。我不過是白多一句嘴。”


    劉小花向阿心討了傷藥來,幫三枝敷腿。卷起褲腿才看到,她那條腿幾乎是斷成了兩截之後,被人硬生生再重新接在一起的。左腿要比右腿短了一截,她的腿是不可能好得跟以前一樣的。


    “馬驚了,把我顛出去又踩了我一腳,腿骨碎了。後來六公子的人好心,把腿給我接上了,可惜那碎的沒辦法,隻能舍了。”三枝一臉開心對劉小花說:“還好阿心姐姐去得及時,要是不阿心姐姐去找我,怕人家也不會費力氣幫我治這條腿。你說怪不怪,就是給了一張符,那麽一貼。骨肉就慢慢地合在一起的。你瞧……”說著讓劉小花看。


    果然接在一起的那圈傷口上,隱隱約約還有帶暗光的符文閃動。


    劉小花也是十分震驚。符文竟然是這麽有用的東西。聽說過是一迴事,見到又是另一種憾動。


    阿心對劉小花笑說:“要不是小娘子你托我,我也不能順手做了這麽件善事。”立刻將功勞到底在誰身上交待得清楚。


    劉小花說:“還是要謝你的。”


    三枝聽了,也立刻認真地說:“我跟阿花是姐妹,不必說什麽謝不謝的。再說,她心中就算再記掛著我,可姐姐要是不肯替她跑腿,或者敷衍了事,那我這腿也就完了。”說著做了好大一個揖“多謝阿心姐姐。”


    阿心掩嘴笑:“你們兩個小丫頭,真是客氣。”


    可心情是好了不少的。


    誰不願意別人記得自已好呢。


    三個人說笑著洗漱睡下,又聊了好些小女兒家的心事。才慢慢地睡著了。


    果然一夜再沒有旁的事,姬六也沒有因為劉家將她兩個叫去。劉小花一覺睡到大天亮,心裏覺著,若是劉紫令真的像阿心說得那樣機敏,可能真的是提都不會提和尚的事。這世上,誰是傻子呢。


    她揉揉眼睛,掀掉三枝壓在自已身上的腿,翻身才發現阿心早就起了。隻剩她和三枝還在睡著。連麻子那個被窩都是空的。


    劉小花靜靜側耳聽了聽,外邊許多的腳步聲。她連忙爬起來穿上衣服,推開門一看,姬家的人已經打算上路了。


    車子是直接進了族廟,停在院門口。其中有幾輛並不是原行車隊的車,可樣式也是極盡富貴。想必是劉家送給姬六的。


    姬六的仆人們正在將東西打包,送到車上去。護衛們也已經排起了陣仗。


    眼看著這些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竟然打算就這樣走了,沒有一個人在意她,劉小花心中除了慶幸之外,還有些愕然。姬六這是什麽意思?


    昨日安排了她的美人急匆匆地過來,不好意思地對她說:“我來收拾東西。要隨公子上路了。”劉小花讓開了路,她忙手忙腳地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往包裏塞,像是無意問:“公子那樣中意小娘子,小娘子不跟著走嗎,怎麽還不收拾?”


    “公子並無命令。”劉小花說。


    “噢……”美人表情就淡了幾分,將所有的東西都收好了,轉身看著劉小花,臉上是虛假的笑意,說:“小娘子看中什麽,隻管自已用著,不用還給我。”卻看著她不動。


    劉小花到是氣笑了:“我沒有拿你什麽。”


    美人猜疑地看了劉小花一眼,可惜她因為沒有時間,也未能清點,便說:“隨便你怎麽說吧。”她是絕不會相信這種窮鬼看到這麽多好東西,會不偷偷拿一兩件不起眼的。


    但因為昨天的事心有餘悸,到沒有太過份。提著包裹大步走了出去。差點撞在向迴跑來的阿心身上。


    劉小花見到阿心迴來了,以為她是來傳達姬六命令的,心中一緊。


    阿心卻隻是對她急匆匆地說:“我要隨公子走了。”


    劉小花一愣:“六公子……沒有說什麽?”


    阿心也是皺眉:“並沒有。”口裏喃喃說:“我還以為……”很不好意思地對劉小花一笑“我們公子是有急事。我想,等過了這件事,公子一定會再想起你來的。就算你在天涯海角,他都找得到你。”在她看來,劉小花實在是太過惜了,明明已經向公子底了頭,忍下了氣,眼看就是大好的前程,要去跟著公子享福了。卻沒有想到突然之間出了這件事,令得公子連她都忘記了。


    “我到是有心幫你問……可……”既然公子不提帶上劉小花,那別人是萬萬沒有那個膽子多嘴的。她為難地笑了笑。


    “我明白。”劉小花真是鬆了好大的一口氣。她有想過,如果姬六要求她做自已的仆人,那她一定會力爭,絕不做烙字的那種!因為這種擔憂,她前一夜都沒有睡好,怕自已不能全身而退,一個接一個的惡夢,全不是什麽好兆頭。卻沒有想到,一夜之間,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


    人家根本想也沒想到她。就帶著大部隊上路了。


    阿心欣慰地點點頭,說“你放心,劉家的人不敢為難你們。否則以後傳出去,會傷了姬氏的顏麵。你以後在外麵行事,萬萬要小心謹慎,希望我們以後還有再見的那天。”到有些真心的感傷。


    她對劉小花的印象很好,兩個人也談得來。剛剛建立起一點友誼,現在就要分別了。在即沒有手機,又沒有遠程即時通訊係統的這個世界,有時候兩個人一分別,可能就是一輩子。


    “恩。姐姐也是要小心保重。”劉小花也是十分感懷。


    阿心左右看了看,低聲對她說:“劉有容在田城。”聲音非常小。


    劉小花怔了一下,立刻說:“我不會說是從姐姐這裏聽到的。”


    劉小花明白,她告訴自已這個消息,是冒了風險的。可能那種像姬六公子這樣有身份的人,都很忌諱自已的行蹤被人到處傳揚。姬六公子也很厭惡身邊的人偷聽泄露消息。阿心透露給了她,這也是一種信任。相信她不會惹事連累到自已。


    阿心笑意更大了幾分:“我知道自已是白說一句,能不能找到他,是你的運氣了。你保重。”轉身向已經慢慢出發的車隊跑去。


    看著姬家的車隊就這樣消失,劉小花覺得自已簡直像做了一場大夢似的。


    在心底,還有一些莫明的失落。


    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麻子扶著牆從恭房裏出來,看到劉小花納悶地問“你們怎麽又迴來了?”


    三枝聽到外邊的響動,已經爬了起來。見姬家的人走了,飛快地穿上衣服,跑到外邊捧著雪用力搓了幾把臉,對劉小花說:“我們快走吧。”


    劉小花也不想在這裏多呆。反正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兩個人光了手就打算上路。要說比起之前,有什麽不同的,可能隻有劉小花賺了一件衣裳。不怕冷了。


    麻子一見她們就這樣要走,立刻扯著嗓門大聲罵道:“你們有沒有心肝?我為了你們弄成這樣了,你們甩手就走啊?”


    “我們還救了你一命呢。不是我們,你早死了。”三枝毫不示弱。


    “你們救我一命是應該的,要不是你們,我怎麽會快沒命?”大麻子一瘸一瘸地跑進屋子裏,抓起自已的衣服快速地全套上,又一瘸一瘸地衝出來,跟在她們後麵追。


    三枝瘸在左腳,他瘸右腳,三枝氣得抓雪丟他臉:“你幹嘛學我!”


    麻子不甘示弱,抓了雪就對著她的臉摔“天下的瘸子都是學你啊?你屬癩□□的?這麽大的口氣!”動作太大,牽動身上還沒完全好的傷,痛得眥牙裂嘴。


    三個人你爭我架往外邊走。


    族廟裏的人目送這三個人離開,並沒有多話。或許其中有一兩個忿然的,可到底是什麽也沒表現出來。


    有麻子和三枝兩個人一路走一路吵的,這一路上到也過得輕快。


    就這樣走了三天,天黑了就進族廟,天麻亮亮就開始趕路。竟然意外地順利,沒有再遇到什麽其它的麻煩事。


    等到終於看到了田城的城牆時,劉小花舒了好長一口氣。


    三枝像做夢似地,說:“這裏真的是田城嗎?我覺得,從離開了村子,就好像過了一輩子才走到這裏似的。”


    迴想起這一路的事故,她真是感慨良多。她已經從健健康康的山姑,變成了個瘸姑娘。可就算是這樣,她心中卻還是感到慶幸,慶幸自已還活著,也很為自已感到自豪。


    麻子眯著眼看著遠遠的城池。卻突然地,叉著腰大喝一聲,唱道:“呔!看前邊~~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掩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劉小花心中一動,多看了他一眼。因為他唱的,分明是京劇。


    三枝聽了,順手就給麻子一下:“你發什麽瘋啊。田城是我們劉家的地方。”


    麻子冷笑:“你把自已當劉家人,別人把你當是劉家人嗎?”


    三枝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卻並沒有像這幾天那樣,跟他繼續叫罵。隻是沉默著沒出聲。


    “到這裏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了。”麻子拱拱手,像個俠客似的“有緣再會。若是闖出一片天地來,別忘了一同落難的情誼。”


    三枝沒好氣地嘟噥“誰跟你一同落難了。我們經曆生死,你癱在那兒睡得跟頭死豬一樣。”


    麻子笑得燦爛得很,露出一口白牙,轉身扭著屁股瘸著左腿扭扭捏捏向前走。


    三枝氣得追著打他“你要死了!又學我!”


    麻子哈哈哈地大笑,不一會兒就跑遠了。


    等他跑得看不見了三枝也就懶得再罵了,問劉小花:“你打算怎麽辦?去族學嗎?”


    劉小花摸摸口袋裏的兩個錢,說:“先去阿泰那兒吧。他肯定都等急了。”


    阿泰是在一家藥店做工。


    兩個進了城,便把阿泰做事的店子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店占了好大一個門麵,上下三層樓,裏麵還有院子。站在外邊就看到裏麵的人十分忙碌。來往的客人也多得要命,還有人是直接帶著馬車來的。夥計們一袋一袋地住人家車上抗貨。


    劉小花看到外邊做樣品的藥材裏有朱果。不過也有很多其它的東西,那些她都不認識。


    三枝和劉小花進店去,也沒有夥計理會她們,三枝找了個夥計問:“請問阿泰在不在這裏?”


    那夥計忙得很,哪有功夫理會她“什麽阿泰,我不知道。”轉身就一臉殷切地招唿客人去了。三枝便又去問另一個。


    這個到是脾氣好些。說:“後麵做工的有許多,到不知道你問的阿泰是不是在這兒的。不過我可以去問你問問,是誰找阿泰?”


    三枝連聲稱謝,報了自已的名字。


    那夥計說:“知道了。”揮揮手:“你們出去等著。”


    劉小花看看自已和三枝,才發現真是不大好看。雖然她身上的衣服是好東西,可是這一路弄得又髒又破。看上去像是兩個乞丐一樣。難怪人家不願意她們站在店裏了。


    兩個人耐著性子在店外邊站了好一會兒,眼看天色都要黑下來了,才有個又黑又幹瘦的少年走出來。


    劉小花以前也見過阿泰幾次。可那時候他要比現在胖不少。並且臉總是笑吟吟地帶著喜氣。


    阿泰見到了劉小花和三枝,也並沒有多欣喜,隻是說:“你們來了。”


    三枝都有點不認得他了。怔怔看了他半天。


    阿泰抹了把臉說:“走吧。先帶你們迴去落腳。還得走快點,我隻跟掌櫃的請了一會兒的假”說完,就急匆匆地帶著三枝和劉小花往她住的地方去。即沒有好久不見的親熱寒暄,也沒有多說別的話。


    三枝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跟阿泰說,可阿泰神色匆匆一臉倦容,跟本沒心情聽的樣子。三枝便沉著臉閉了上嘴。可是眼睛還是一直在阿泰身上穿的衣服上打轉。


    阿泰穿的襖子是簇新的,很厚實,看上去非常暖和。雖然還從領子口露出了一點毛。村裏人是穿不起這麽好的衣裳的。更沒皮毛穿。因為山裏沒什麽獸類,要穿毛皮,得出去買。可山裏人窮,有錢都緊著買糧食,沒錢花在這個上邊。


    所以她看著阿泰的衣裳十分羨慕。


    阿泰說:“這個是店裏給的。做工的都有。”


    三枝點點頭,說:“……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事……”


    阿泰立刻說道:“那有什麽好奇怪的。出門在外哪有人不遇點事。以後遇到的事兒還多呢。”


    三枝不由得有幾分委屈起來。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可能她本來是期望,在阿泰這裏能得到些理解與安慰的。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迴應。這個男人,可是她以後的依靠,卻這麽冷淡。


    劉小花說:“看阿泰的樣子也是吃了苦的。都瘦成這樣了。”


    三枝扭頭把眼淚憋了迴去。阿泰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自顧自地邊向前走邊說:“在外麵吃點苦不奇怪。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我們才來城裏,你不帶著我們轉一轉?”三枝忍不住一臉生氣的樣子。


    “不行啊。我現在工錢本來就少。你來了以後還有更費錢的地方。”阿泰皺眉說“如果缺了工,要扣很多錢的。田城花銷又高。”看到三枝腳一瘸一瘸的,立刻就伸手扶住她。讓她差不多完全是依靠在自已身上。


    可三枝還是一臉不高興。覺得自已被怠慢了,身為未婚夫,阿泰沒有給她想像中的熱情與痛惜,更沒有說半句好聽的話。


    可劉小花看著他們兩個這樣,其實心裏十分羨慕。


    三枝之前性子被憋得那麽狠,在外邊都沒有再隨便發過火,現在是真的見到了親人,感覺到自已是完全安全的,才會這麽隨意放肆。


    可她自已,恐怕是沒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完全讓她放下心防的。她就好像背著一個蠟殼子,把真實的自已完全地封閉在裏麵了。真不知道那個真實的自已會不會有一天無聲無息地憋死在裏麵。


    阿泰帶著兩個人東拐西拐,很快從熱門繁華的大路,走進了又髒又亂的小街。


    越是向裏走,越多雜亂無章搭著的窩棚。許多舊破的小樓,每層都贅生出許多擴出來小屋子,看上去搖搖欲墜,讓走在街上的人,時刻都擔心頭上的建築會塌下來。


    等到阿泰帶著劉小花和三枝終於到了落腳的地方,三枝完全傻眼了。


    他住的,也是那種贅生的小屋之一。二樓,裏麵比從外麵看起來更窄。


    並且打滿了地鋪,還有幾個人正在睡覺。


    阿泰把她們領到最裏麵的那個鋪“你們睡這個。”把掛在牆上的一個袋子取下來給三枝“這裏有吃的。還有點零錢,你要買什麽就去買”又特別叮囑“胰子什麽的就不用買。我有一塊,我們三個人夠用。”


    三枝這時候才迴過神,不可置信地說“我們要在這裏睡覺?這屋子睡了多少人?”


    阿泰不解地說:“十一個。加上你們十三個人怎麽了?這還是少的。別的地方人更多。”


    “這住的比豬還不如!既然是這樣,你叫我來幹嘛?我還不如在村裏呢。”三枝怒火衝天。


    她這一路吃了這麽多苦頭,能忍下來的全部動力,就是阿泰和城裏的新生活。可是沒有想到,迎接她的是這樣的處境。


    阿泰到不生氣,好聲好氣地說:“你在村裏一個人,有什麽事怎麽辦?誰照應你?再說,家裏沒有了人,難道你能進山采果子嗎?這采果子的事,從來隻有男丁能做。你不出來也沒飯吃呀。在這裏暫時住的不好,以後總會好的。我們兩個人賺錢賺得多了,就可以住好點。其實如果你不來,我都不會在外麵住。藥店裏有睡的地方。還能多攢一點錢。”


    三枝一臉委屈,張了張嘴,還要繼續說什麽。


    屋子裏正在睡覺的一個人已經被吵醒了,冷冷地說:“出門在外,是不比家裏的。誰都不是來享福的。你睡就睡,不睡就迴家去!”


    三枝氣得直發抖,看向阿泰,可阿泰卻並沒有幫她說話。隻是對她說:“我今天就不迴來了。你們位置能寬敞一點。”又對那個才冷冷地教訓過三枝的人說:“一會兒她們要是想買東西,麻煩你帶她們去。熟悉熟悉周圍的環境。”


    那個人“恩”了一聲。也並沒有跟三枝和劉小花打招唿,把頭縮迴被子裏繼續睡了。


    阿泰說完,就匆匆地走了。他還得趕迴去做工。


    三枝幾乎要哭出來,阿泰一走,就一屁股坐在屬於她和三枝的被子上麵,怔怔地望著牆壁上的小縫隙發呆。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沒事的。”劉小花小聲安慰她“以後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她忍淚說:“我是以為到這裏會好起來……這一路我們吃了多少苦頭……我都忍著,我的腿都成了這樣……他也沒有問我……”


    “可他扶著你呀。也沒嫌棄你。”


    “他要是知道我的腿好不了,可能就會嫌棄我了。”


    “你又知道?你別這樣。別沒依據就把人往壞處想。這樣一想便沒個盡頭了,世上再沒有一個像好人的。”劉小花替她擦掉眼淚“何況他還是你這麽親的人。他這麽累還不是為了多賺一點錢給你花?以後總會好起來的。”


    三枝抹掉眼淚,表情堅毅了一點“還是先送你去族學吧。你別耽誤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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