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姬安便大聲喝斥:“這是在幹什麽?”


    老和尚聞身,全身一凜,這才迴過神來。再看自已麵前的劉小花,分明隻是個小姑娘,方才未必不是他自已嚇自已罷了。他全身一鬆,可憑著自已怎麽掙紮都起不來身了——腳還是軟的。


    其它兩個和尚連忙上去把老和尚扶起來。


    老和尚起了身,姬六公子一行人已經近了,他客氣地躬身正要說話,姬安卻斥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事情不做,全堵在這裏。”


    又向站在路中間的老和尚喝道:“還不給公子讓路!”


    姬六目不斜視,根本沒有要跟老和尚說話的意思。老和尚愣了一下,連忙陪笑讓到旁邊。姬六公子餘光也沒有給他一個,便越過他進廟裏去了。


    六公子走過去之後,姬安到是迴頭上下打量他,問他“你是這族廟裏管事的人?”


    老和尚連忙稱是。


    “公子休息的地方可曾安排好了?”


    老和尚愣了一下,說“不曾,隻因為……”


    姬安卻沒功夫聽他說“行了。”打斷他的話,皺眉扭頭,對先前與老和尚交涉的護衛道:“你是怎麽辦事的?他既然手腳不便利,就讓廟裏叫手腳便利的出來做事,公子都下車了,卻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安置好,我看,這裏的人都是嫌命長了!”


    護衛半句也不敢辯白,低頭道:“是。屬下這就讓族廟裏的人去安排。”


    姬安冷冷地看了老和尚一眼“你們劉家,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老和尚飛快地瞟了劉小花一眼。


    劉小花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點也不害怕被責罵的樣子,反倒是打算看他笑話似的。他一時也猜不出劉小花跟姬六公子是個什麽關係,便打起一百二十個小心,不敢在姬安麵前多說什麽,隻是陪著笑臉,連聲說:“還請見諒。”又叫自已身後的一個和尚跟著姬安去聽差“他行事可靠,腿腳也好,萬事但憑吩咐。”


    姬安哼了一聲。匆匆地追著姬六公子進去了。


    隻剩下老和尚和劉小花三枝她們還站在原地,而全身是血的麻子,也還倒在廟外的台階下的雪地裏。


    老和尚扭頭看看姬六的背影,又看看站在原地沒動的劉小花,突然笑了一聲,陰惻惻的,不懷好意思。盯著劉小花的目光也毒辣了幾分。


    這時候,姬六公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站在院中的積雪上,像是想起來什麽,迴首,對站在族廟外的劉小花說:“你還站在那裏?還不快點過來!”語氣十分的不耐煩。可是那種不耐煩卻是親昵的。隻有對著親厚的人,才會用的語氣。


    雪中迴首的英俊青年,眉目十分冷清,臉色慘白的,被雪印得好像透明的玉人兒一樣,偏偏嘴唇十分豔麗,如同抹了人血,帶著幾分妖異的神彩。這種神彩,到是讓他略為淩厲的眉眼更加柔和了幾分。


    劉小花脆聲聲地說:“是。”便向他走去。三枝見劉小花要走,急得想要伸手抓住她,可手伸出去,卻僵了一下,立刻又縮了迴來。


    阿心到是正要跟上,劉小花卻迴頭對她吩咐“還請姐姐幫我安頓好兩個同伴。”


    說完,便理也不理老和尚,提著裙子越過他,向姬六輕快地跑過去。


    劉小花穩穩地扶住姬六向後伸過來的手。


    那隻手,冰冷冷的,她握上去像是握著寒冰似的。


    姬六笑著對她眨眨眼睛,低聲問她“你又打著我的名號去壓人,我不止不應該幫你,還該罰你一罰才對。因為你才吃過了教訓,卻還是不聽我的話,不學乖。”那模樣再俏皮不過,語氣也十分輕快“可我卻還是幫了你。你看,我待你是不是極好的?你有沒有瞬間意動,很想賣身給我做仆奴了?”


    劉小花看著他這無雙的容貌,忍不住想,也難怪這些侍女們個個都說他好。他冷起來,視人命如草介,可笑起來,又是這麽溫柔好看,沒有半點架子,十分心疼人。


    “難道跟公子做的仆奴,公子就一輩子都會這樣護著我嗎?”劉小花問。


    姬六伸手給她拂掉頭上的落雪,溫聲說“淨會說孩子氣的話。隻要你一日對我有用,我當然就一日將你護在翼下。若是你沒用了,我為什麽要留著你呢?我即不是你的娘老子,又不是你兄弟,更不是你的夫君。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


    世上可能再沒有一個人,能把這麽無情無義的話說得這麽溫婉動人。


    劉小花聽著到笑起來。


    “你冷嗎?”姬六問。


    “沒有公子冷。”劉小花說。


    “那你陪著我在這裏站一會兒吧。”姬六鬆開扶著他左手的侍女。畢竟他身邊的人死了不少,人手少了做事就快不起來。侍女告退後,就急急忙忙地前後忙碌起來。要姬家的六公子在這裏落腳,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姬家的護衛們步伐整齊地魚貫而入。不到片刻,就分散在了族廟的各處。


    和尚們被侍女們支使得團團轉,侍女不停地把東西從車上搬下來,挪進族廟裏。整個族廟都因為一個人,忙得熱火朝天。


    等姬公子安頓下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劉氏一族裏有得了信連忙派人來問安的,都以‘公子疲累’為由,攔在了外邊。他們卻不走,全擠在族廟外的簷子底下。從院子裏,就能看見外麵這些劉家的人帶來的眾多家仆,提著的防風燈籠把外邊的雪地都照得燈火通明的。像是白晝一樣。


    劉小花從姬六安寢的屋子退出來,便看到三枝站在外邊。因為姬六的屋簷底下不讓人近,所以她隻能在院子裏等著,也不曉得站了多久,肩膀上一層厚厚的積雪。


    她見到劉小花立刻就迎了上來,劉小花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連忙扶住她。“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沒什麽。”三枝連忙說。“大麻子吃了藥睡著了,我一個人呆在屋子裏害怕。”


    劉小花與她相扶著,往分配給她們落腳的屋子去。


    三枝一路都沒有主動說話。她眼神有點呆滯。不再像以前那樣靈活。劉小花問清楚了麻子的傷,見她還是這樣,於心不忍道:“你腿上有傷,就不要亂走,到時候瘸了怎麽辦呢?”


    三枝聽著,卻突然停下步子。


    “怎麽了?”劉小花隨著她停下來。


    三枝低頭站在那裏,喃喃說:“我隻是瘸了,可……”


    “可什麽?”劉小花給她把肩膀上的雪拍掉“你不冷的嗎?站在那裏也不曉得拍拍雪?”


    三枝卻順勢一把抱住她,緊緊的,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她的聲音卻非常的冷,沒有半點感情。“我坐在車裏,正跟那位姐姐說著話呢,隻是低了一下頭,再抬起來。她的半邊腦袋就不見了,一下子就沒了。就那麽一轉眼的功夫。真的。我往地上看,那掉下來的半邊腦袋就在我腳跟前。一隻眼睛,盯著我。……我想跑的,但又怕你迴來找不著我……就一直坐在車上等著…等著。她隻有半邊頭卻一直盯著我看。我不敢到處走,可是我又怕…………”


    她以往那麽愛哭的。可這次她半滴眼淚都沒有掉。隻是不停地說“她就那樣盯著我。”好像著魔了似的。


    這些話她不知道是憋了多久的,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翻來覆去。


    劉小花也不打斷她,聽得幾分心酸。想必她也實在是嚇怕了吧。張開的雙手緩緩搭在三枝背上“好了,都過去了。那個姐姐就算成了鬼,也隻會追著那些殺了她的人,你沒有做壞事,別害怕。”


    三枝死死咬著嘴唇,過了一會兒,搖頭道:“我害了人。我害了麻子,害得你差點也跟著我倒黴。”


    劉小花到不好再說什麽,便安慰道:“你也不知道那個老和尚是這樣的人,就是活菩薩,也會被他氣得發怒。不知者不為罪。”


    三枝並沒有應聲,隻是抱著劉小花,過了一會兒才鬆開手。表情到是平靜了不少。問她:“你說那個老和尚還會再找我們的事嗎?”


    “應該不會了。”劉小花為了叫她安心,安撫道“他害怕姬家。”


    “你會進姬府做工嗎?”三枝立刻看向她。


    劉小花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才低聲說“不會。”並不避諱她“你也不要有這樣的念頭。別看六公子待我似乎不錯,但他十分不好相處,喜怒無常。跟在他身邊做事,我怕不得平安,賺到的錢沒有命用。”


    三枝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她一點也不相信那些外人說得天花亂墜,阿花說不好,那肯定就是不好的。


    兩個人迴到了屋裏,大麻子還在在昏睡著。他身上的血汙都已經清洗幹淨了,整個房間都是藥渣子味。阿心正歪在爐邊打瞌睡,見她們進來了,瞧了三枝一眼,笑說“我進來的時候,藥爐子的火都要滅了。”


    三枝很尷尬,垂著頭嘴裏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麽,或許是為自已辯解的,可聲音小的誰也聽不見。阿心見她這樣,也就沒意思再多說什麽,看向劉小花問:“小娘子要不要加個炭盆?這間屋子火頭足,炕不怎麽暖和。”


    劉小花方才指使她,其實是為難了她一把。可現在她到並沒有生氣的兆頭,還是照之前那樣和顏瑞色,反讓劉小花有點不好意思“那個老和尚有沒有為難你?”


    “他怎麽敢為難我。”阿心嘻嘻一笑“他這樣的人,遍地可見,我可不拿他一迴事。他也就是在你們麵前擺擺威風罷了。”


    說著,她又極認真地同劉小花說“一開始我到不是不想為你出頭,可是,我是六公子的人。隻是派給小娘子使喚的。小娘子不說話,我就不能開口。我要是打頭開口的話,那就是代表姬家為小娘子出頭了。我隻是一個下人,沒有六公子示下,哪裏有這樣的臉麵呢?六公子雖然再好不過,但他最恨別人仗著他耍威風,我們是斷不敢犯這個戒的。後來小娘子吩咐我做事,就不同了。隻要公子當時沒說不行,我就盡可以幫小娘子長臉。”


    說完歎了口氣,對劉小花說“小娘子可不要多想。”


    劉小花萬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解釋給自已聽,到是對她多了幾分好感,連忙說“我懂的。絕不會怨怪姐姐。”說完又補了一句“我還怕姐姐會覺得,我跟姐姐耍威風呢,知道姐姐不是那麽想的,才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有三枝的事情再前,劉小花到是有點反省自已的意思在。


    如果當時勸阻三枝不要指著別人笑的時候,她不是打三枝的手,而是好好同三枝說,選個不那麽衝人的方式,三枝心中也就沒有不悅。後來講道理的時候,再注意點方法,可能就沒那麽多事了。


    說到底,這裏麵還是有她自已處事不當的原因在。


    畢竟她前世沒有多少積累,那些處事的本事,都在觀察著別人現學現賣,雖然能成這樣已經是不容易了,但總有不周道的地方。她也就一點一點學著改著。她想得清楚,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就得能學一點是一點,寸土必爭。不斷地完善自已才更有勝算。


    阿心聽了劉小花的話,到是不以為然:“話隻要說開了就好。我們心裏都舒坦些。”


    三個人都是一身疲累,倒在炕上的瞬間,劉小花覺得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了,長長地吐了口氣,真覺得能一輩子這麽舒坦才好了。睡在她旁邊的阿心也是吐了好長的一口氣,兩個人不約而同看了看對方,到是不由相視而笑。


    劉小花拱在被子裏,問“阿心姐姐在六公子身邊見過不少世麵吧?快給我們說說,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阿心見她們都睡好了,吹了燈,聲音懶洋洋的,說“見識是長了不少,驚嚇也不少受。你們想聽什麽呀?”


    三枝突然開口說:“姐姐講講修道的事情吧。”


    這到正是劉小花想知道的。


    三枝伸手過來,在被窩裏握了握劉小花的手。仿佛在提醒劉小花,要好好抓住機會。盡量多打探些消息。劉小花心中一暖,也默默地握著她的手。


    “修道啊。”阿心笑了笑“人人都說修道是靠天資,其實不然。多少天資好的人無聲無息泯然於世呢?數都數不清呀。許多是修煉的時候死於意外,許多是出門曆練再也沒能迴來,還有許多,卻是死在同門的手裏。”


    說著,阿心的語氣嚴肅了起來“我跟在公子身邊,見得最多的便是同門同宗之間的相互傾軋。有師兄弟為了爭寵翻臉的,有徒弟想要師父的功法,不顧師徒情份害死師父的,還有做師父的為了得到徒弟的修為,找了由頭生吃了徒弟的。要我說,修仙問道,最最要緊的一件事不是你天資如何,而是要拜個好師門。師父有本事當然好,但更重要的是,一定得有良心,且為人公正嚴明的。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師父不是好人處事糊塗,那同門是什麽樣子還用說嗎?別說修仙得道了,與這些人在一起,能有幾天活頭?”


    “那些宗門之中,哪些個仙家是又有良心,又公正嚴明的呢?”劉小花問。


    “這個啊”阿心想了想說:“要真說起來的話,隻有長青宗的劉有容吧。”


    劉小花把那三個字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


    “你們可知道林阿嬌?”阿心說完問。


    “聽說她成仙去了。”劉小花聽這個名字有好幾次了。第一次聽到還是在山裏,陳氏講起過。後來姬六又也提過一次。


    “她就是拜在劉有容門下。”阿心說“別的宗派也有名聲在外的仙尊,可是要我說,單憑那些仙尊門下沒有出過能登仙的弟子,就說明,他們是都不能比過劉有容可靠的。”


    說著阿心又道:“咿……說起來,他還是你們劉家的人呢。你們不知道他嗎?上次有劉家的人來拜見公子的時候,似乎把劉有容叫四叔公的。”


    “啊。四叔公!”三枝激動地說“認得的認得的,是我們南四支的。原來四叔公叫劉有容啊。”用力地握了握劉小花的手“阿花,要是你能拜四叔公為師就好了!”


    阿心笑道:“那可得看她有沒有這個福氣了。劉有容以前收徒弟規矩就大得很。現在更甚。畢竟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了。不想帶太多徒弟受累。”


    “四叔公活了很久嗎?”三枝問。


    “你想啊,那林阿嬌是什麽時候成的仙?總有千年了吧。那時候劉有容就是仙尊。那他得有多少壽齡了?”


    劉小花也不由得咋舌“千年!”


    “像他這樣的,還有幾個呢。不少見。”阿心不以為然。


    劉小花卻在想,自已如果要修道,一定得拜這個人為師才好。


    接下來,阿心又細細碎碎地講了些旁的話。


    三枝好奇似地問:“我聽說入過修門的人都是很厲害的,不敢得罪。可是今天我看著那個老和尚被我打得趴下,到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阿心正色說:“他們這些族廟裏的人,就算厲害,也不是厲害在身手上。他們用起符咒,那才是殺人不見血。以後你們也要小心著,不要去惹這些人。他們要無聲無息地殺你們,就跟捏小雞仔似的。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本事,各族的人才都設族廟供著他們。”


    “可要真是這麽厲害,就算我們不在眼前,他也有辦法害死我們。我們跑出去這麽久,怎麽也沒事呢?”


    阿心耐心道:“符咒這種東西,也不是能平白害人的,起碼得知道你的一些事,或是拿了你的某樣東西,哪怕是一根頭發絲,都足以要你們的命了。之前你們沒事,多半是因為他沒找著機會罷了。”


    三枝便不再問了。


    接下來,阿心又被劉小花纏著講了些仙家的事。


    等到二個人一個講得累了,一個聽得要睡著了,三枝還睜著眼睛。她盯著屋梁投牆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劉小花迷迷糊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睡啦。明天還有明天的事呢。”


    三枝握住她的手,低聲問:“阿花你怕不怕?”


    劉小花實在太困了,喃喃說:“別怕。沒事的。睡吧阿”


    **


    “阿花!阿花。”


    劉小花睡得渾渾噩噩聽到有誰在叫自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三枝站在炕前。外頭天還沒大亮呢,她不睡覺卻穿得整整齊齊地站在下麵。


    “你怎麽不睡?”劉小花伸手摸摸她的手,冰的。濕濕的。借著外麵的雪光,也隻能勉強看清是三枝,卻不知道她怎麽濕著手“你去玩雪了?”


    “這個給你。”三枝把手裏的東西塞到劉小花手裏邊。


    “什麽呀?”劉小花揉揉眼睛。把手裏的東西摸了摸,對著雪光看,原來是兩個錢。上麵不知道糊了什麽,有點髒,摸上去像是糖漿似的,有點粘。似乎……還有點腥?…………


    劉小花一下子便驚醒過來。


    她飛快地爬起來,迴頭看看阿心和麻子還睡著,拉著三枝走到屋外,連忙拉起她的雙手來看。


    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一顫。


    血…………


    “這是怎麽的?”劉小花壓低了聲音問“你是不是在外麵亂跑,腿上的傷裂開了?”


    三枝臉僵僵的,像是才見過鬼似的,搖搖頭“你別管我。”隻是把那兩個錢塞給她“你是有本事的人,天資又好,以後還有大好的前程呢。這錢雖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雖然我們並不是親姐妹,可我一直將你當親妹妹一樣的。”


    劉小花急道:“你沒頭沒尾的,怎麽說這個!”


    “你別管了。不關你的事。”三枝說著,甩開她的手扭頭就走。


    劉小花伸手拉了她一把,竟然沒拉得住。連忙跑上去雙手抓住她怒道“你到底幹嘛了!還不快老實說。天下的事,沒有能一走了之的道理。”


    三枝停下步子看著她,那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把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殺了。”聲音幹澀。


    劉小花震驚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怔怔看著她,喃喃問:“你什麽了?”


    “我殺了那個老東西。”三枝不看她,聲音平靜得很。“我想得清楚。姬公子護不到我們一生一世。以後他是他,照樣是尊貴人,我們還是我們,照樣是低賤人。可老東西個性那麽毒辣,怎麽能忍下這口氣,一定會用陰狠的法子,想辦法害我們的。”


    她說話的時候,即不看劉小花,也不抬頭,隻是一直看著自已的雙手“我死了到沒什麽,左不過是孤單一個人,世上也沒誰想著我。但你還有娘有弟弟要照應,你又有本事又聰明,以後的日子隻有更好的。憑什麽因為我要被他害死呢?與其我們都被他害死,還不如殺了他。反正這件事,是因為我起的頭,我便在這裏把它了結了……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他有多了不得呢。還不是幾刀就死了。沒什麽了不起的…………你進去睡吧,要是明天鬧起來,你就說什麽也不知道。隻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她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萬分鎮定,可那雙長滿了粗繭子的小手,分明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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