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山路上晃悠的顛簸,車簾外冰冷的風唿唿掠過,天地間一片肅殺氣息。


    月光幽幽,清冷的灑照在深秋就連黃葉也落盡的林中,那些幹枯的枝椏如同張牙舞爪的魔鬼之手一般,在風中沙沙的搖曳,隨後傳來幾聲喀嚓斷裂,滿地腐葉卷起,嘩嘩的飛舞起來……


    氣候,已將冬來,地麵布上了一層寒霜,林中也不知是瘴氣還是霜露,漸漸籠罩彌漫,在原本就不寬敞的山間小道上縈繞起來一層層幽幽的濃霧,如同一個巨大的蒼穹沙罩,另人看不清前麵的道路。馬車突然慢行,在車前趕馬的李公公望著這突然升起的濃霧,隻覺自己的老眼昏花,這短短的半柱香時辰,怎麽會這麽快就這麽濃鬱了。


    赤焰站在馬車前,雙手抱劍,冰冷的寒霜已經打濕了他的黑發,他劍眉如鬢,微微黜起,警惕的望著這突來的冷霧,麵色冷清,卻抿唇不語。


    馬車速度漸漸的緩下來,車內,小小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抬手掀開車簾,隻見一陣陣濃鬱的白霧湧進,濕氣奇重,冰冷入膚。擰眉,剛想問駕車的李公公為何如此,卻隻聞沙沙的風聲中,突然響起咻的一聲。


    一驚,龍燁突然將小小抱住撲倒,鐺的一聲,一支鋒利的箭從龍燁的背後唰的一聲穿進,紮進了車內的紅漆木上,箭尾上的那白色的羽毛分外醒目。小小掙紮起身,一見那支箭,全身的血氣都湧上來,立刻道:“這是叛軍的弓箭”


    這支箭她太熟悉了,當初剛來漢河的邊塞時,她曾為了拔出這支箭,用匕首在龍宇身上硬生生的剜下了一塊肉。抬手,就要去拔下,但卻被龍燁阻止,他按住她的身子,大手封住她的唇,覆在他身上,低沉的道:“別動,也別說話……”


    一切,顯得那般詭異,陰森森的空氣彌漫著殺氣,卻感覺不出有人,閉眼,四周除了腐葉被風揚起的沙沙聲之外,什麽都聽不見。怎麽了,究竟…小小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在前麵駕車的赤焰,他武功高強,深不可測,保護龍燁應該不是問題,可是為什麽現在卻沒有絲毫動靜?


    馬車,依舊緩緩的行駛,帶著幾分晃悠的顛簸,車前的,明黃綢緞錦簾微微的顫動,但是行至不多遠,馬車卻似突然撞到了什麽一般,喀喀兩聲,停住了。


    馬沒有受驚,車前也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另人心慌。小小躺在車內,擰眉望著緊抱著自己的龍燁,卻見他麵色冷清,眸光深邃,似乎在等待什麽。風,突然一陣唿嘯,好似寒冬飄雪,隨後唰唰唰,無數落葉似飛刀一般的鐺鐺鐺的紮在了馬車上,龍燁擰眉,突然一個旋身頂起車頂,飛身出去。


    被掀掉車頂的馬車就如同一口深井,可以看到幽暗的四周與滾滾湧入的白霧,小小心頭驚駭,一個翻身也跟隨龍燁飛出,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竟什麽都看不到,隻有那冰冷的寒霧撲麵,涼徹肌膚。


    四周,靜悄悄的,那種寂靜就如何身在噩夢中一般,龍燁英挺的身影立在車頂上,一身黑色錦緞隨風簌簌作響,雙目深沉的凝視前方,潮濕的黑發披散在身後,如同冷麵殘酷的神砥,傲視蒼生,俯望蒼穹。小小站在他身後,向車前一看,竟見李公公身中數箭,麵色朝下,冰冷的趴在地上,烏黑的紗帽滾落在一米外的地放,花白的頭發散亂的遮掩,他的身旁,一身黑色長袍的赤焰歪在那裏,胸前隻插了一箭,但卻正中心髒。


    “怎麽會…這樣?”小小呆住了,眸光充斥著不敢置信,她上前扯住龍燁的衣裳,心頭是巨大的恐懼,顫聲道:“怎麽會,我剛才明明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他們怎麽會……”


    “來了”龍燁竟沒有理會李公公與赤焰的屍體,突然抱起小小飛身點足落地,黑色鬥篷在風中陡然揚起。耳邊,馬蹄聲充斥,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至,在重重的迷霧中響徹山穀,那激蕩鏗鏘的鐵踢聲震懾心魂。


    是誰,誰能如此神出鬼沒,竟讓他們毫無察覺就已經讓赤焰斃命,小小眯起雙眼,長睫上沾染了白色的霧露,消瘦的麵容蒼白。


    馬蹄聲震天動地的奔騰而來,穿行在濃霧之中,終於,在狂風怒吼,腐葉四飛的刹那間,一個隱隱的身影出現在朦朧的視線中,那人騎在駿馬上,高大英挺,借著幽幽的月色,可以看到閃爍的銀色鎧甲,一頭青絲披散垂落,其身後,似乎跟隨著不少兵馬,個個身著盔甲,隻是沒有為首男子的亮澤。


    “叛賊?楚寇?還是蠻夷?”小小上前跨了一步,咬牙的問道,但是這個想法卻在說出口的瞬間又被自己否定,因為他們在天朝境內,而這些人是根本無法入關的。心頭忐忑,卻更多的疑惑,小小轉身望向龍燁,卻見龍燁雙眸冰冷,深邃如這迷霧的夜,竟讓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所想。或許,她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過他的心思,但是這一刻,龍燁的眼底的醞釀的深沉,卻讓小小覺得恐懼。


    龍燁似乎感覺到了小小的眼神,他望向她,那眼神瞬間轉換,不複剛才的深沉,而是淡淡的,漠然的,他抬手將她拉迴自己的懷中,沉沉的道:“別怕,朕,不會讓你有事……”,說著,再次抬起頭,眼底竟劃過一絲如冰一般的殘酷。


    小小瞬間失神,是她看錯了嗎?為什麽就在剛才的那瞬間,她幾乎感覺深陷一個撲朔迷離的陷阱裏,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站在兩對對壘之間……


    前方那如千軍萬馬,平踏山川的馬蹄聲終於平複了,似乎那些兵馬都已經停下來,隻聽到深夜的寂靜中,一匹馬慢慢的靠近他們,而那為首,身著銀色鎧甲的男子也離他們越來越近,月色下,看不清的麵容在在狂起飛舞的長發縈繞間,竟另人感覺有一絲…詭異的妖冶。


    霧中,突然充斥了一股淡淡的氣息,小小握緊了拳頭,她緊緊的倚靠在龍燁的懷中,可是,他的全身都冰涼的,甚至是氣息。今夜的龍燁似乎有什麽不對,可是小小卻找不到破綻。


    伸手入袖,無聲的將四支學醫時的金陣暗握手中,小小站在龍燁的身側,望著那匹緩緩而來的馬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直到,那身影衝過迷霧,清晰的看在他們的麵前。小小驚住,在看清那男子麵容的瞬間,她睜大了雙眸,不敢置信的叫出聲:“孤絕…怎麽會是你?”


    孤絕也怔住了,那俊美妖冶的麵容微緊繃,深幽的眸光透著不敢置信,月色與翻滾的濃霧中,一身銀色鎧甲襯托得他比往日更加英氣逼人,他頭戴豎頂紅色瓔珞的頭盔,青絲披散在身後,肩上的紅色披風在狂風中揚起……


    “為什麽…是你?”孤絕的雙眸藏匿著不敢相信,那深沉的眼底劃過一絲痛楚,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欺騙一般,全身都被絕望包圍。小小不明所以,更不懂為了孤絕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她上前向詢問發生的什麽,但是龍燁卻一把將她的腰身環住,眸光陰沉,但薄唇卻帶著笑意的道:“十幾年未見,魏王可好?”


    小小怔住,這才想起龍燁還在,她迴首望向龍燁,竟見他神色疏離,就像在跟一個陌生人問好一般,眼底沒有一點親昵,全都是無盡的冷意。


    “承謝皇上掛懷,臣下很好……”孤絕望著龍燁緊環小小腰身的手,眉宇擰起,但是眼底的痛苦更深,但是話語卻冷得幾乎結冰,他翻身下馬,手執一條赤墨色長鞭慢慢的走向他們。


    “很好就好,朕,也可以少了些牽念”龍燁的聲音更冷,環著小小腰身的手也緊了些。


    怎麽會這樣,小小的清明的大腦在這一刻,幾乎瞬間糨糊了,她望了望孤絕,又望了一眼龍燁,突然之間,覺得這兩個人就如同兩個有著不共戴天仇恨的死敵,這兩張原本相似的麵容,在這一刻,在小小的眼中,也不再那麽相似了。


    因為,孤絕是憂傷與冷漠,而龍燁,卻是深沉狠絕。


    究竟發生了什麽?小小再無法沉默下去,也知道問龍燁不會有結果,於是望向孤絕,有些擔憂的道:“你怎麽來了,你身上的蠱毒尚未清除,應該迴宮治療才是啊……”,龍燁不是說孤絕已經進宮治病了嗎,為什麽他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出現在漢河邊塞,而他身後的兵馬又是哪裏來的,他…隻是一個空有其名的魏王啊。


    小小的話讓龍燁眼神一沉,他擰起劍眉。她是一個從來都不會對別人露出關心的情薄女子,可是現在,她竟如此關切,甚至著急的詢問孤絕的病,她……該死的。


    孤絕微一怔,他望著這個平日冷冽漠然,但是此刻卻溫順的被龍燁摟抱的女子,心頭像是被生生的剜去了一塊肉,喉嚨間頓時湧起了一絲腥甜。她以前從來都不曾讓他抱過,甚至他刻意的去接近,她都會漠然的抽身離開,可是現在,她竟然如同一隻被馴服的麋鹿,收起尖銳的刺角,變成了溫柔的貓兒。


    “我…聽說你被劫持了,所以我來救你”孤絕的聲音沙啞了,心頭的收縮另他承受不住那股撕心的衝擊。


    “劫持?”小小愣住,隨後突然想起自己被楚安抓走後下藥的事,麵色頓時起了一絲尷尬的紅暈,隨即立刻笑道:“沒事了,楚安劫持我不過是想和天朝換休戰的條件,以休養生息而已,我沒事……”


    “楚安?”孤絕麵色沉凝了一下,似乎很是疑惑。小小看著孤絕的麵色,突然發覺哪裏不對,孤絕好象並不是因為她被楚安劫持而來的,這仗勢,這神態,甚至這一身銀色鎧甲和身後的藏在迷霧中的軍隊,竟像…衝著龍燁而來的。


    小小驀地轉首,想問龍燁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見龍燁突然仰首大笑起來,那笑聲充滿了掠奪的霸氣,充斥著梟鷹的氣息。小小驚住,隻覺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砸壓住。


    “三軍聽令,拿下魏王”龍燁低沉的聲音響徹山穀,那深邃的眸光滿是霸者的狠決。突然,這寂靜的山林中,腐葉飛舞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的充斥山野的鏗鏘鐵甲聲音,不多時,龍燁與小小的周圍都站滿了黑壓壓的黑衣人,個個手持長劍,在這幽幽的月光下閃著冰寒的光芒。


    “不愧是天朝的梟皇,布軍設局,果然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孤絕的聲音分外冷淡,就似被包圍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其實,的確在他的預料之中,因為他在看到小小安然無恙,並且那樣溫順的任由龍燁摟抱時,他就已經察覺到自己是中計了,可是他沒撤軍,因為在看到這刺眼的一幕時,他突然想在這裏與龍燁決以死戰。


    龍燁冷笑,竟沒有迴孤絕的話,而手輕柔的抬起滿臉錯愕,眼神震驚的小小,溫柔而深情的凝視她,輕輕的俯身在她的額前一吻,寵溺的道:“毓兒真乖,朕就知道,你從來都是深愛著朕的,你的心,也從來都是向著朕的”,說著,他抬手抵在她的心口,那神色,就像一個君王對自己的寵妃低語,溫柔的讓人幾乎能融化。


    可是小小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冰凍住了,她望著龍燁,錯愕的大眼掩藏不住絲毫的情緒,滿滿的震驚,轉為錯愕,而後是漸漸的平息。


    她從來都有瞬間斂下自己的情緒的本事,甚至在這一刻也是如此,內心的激蕩與震驚在大腦剖析出了前因後果後,她平靜了,隨之而來的是深若冰窖的寒冷與淡漠,紅唇微啟:“你,利用我……”


    她一直都疑惑,為什麽龍燁深夜偏偏要帶她來到這片林子裏,原來,她是引來獸群的誘餌。可是孤絕來得太慢了,慢得必須找個借口等待,而這個借口還不能讓她起疑,於是,他選擇在這冰冷的湖水中沐浴,做著她與他相遇時所做的事。


    好傻,她真的好傻,因為在他沐浴的那一刻,她心裏還存了一絲絲的溫暖,她以為他是在告訴她什麽,所以…她甚至想告訴他,她已經愛上了他,更甚至…願意跟他迴宮去……


    淚水,在這一刻控製不住的掉下來,兩隊人馬的對壘,這漫天彌漫的殺氣在這瞬間,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心頭的疼痛,鼻尖的酸澀另她不住的掉下眼淚,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你,用我做誘餌……”


    龍燁望著小小麵容上的淚水,心像是瞬間被掏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他撫著她麵容的手有些顫抖,但隨後將她擁進懷中,扣著她的額頭抵在胸前,赤目欲裂的下令道:“一個不留……”


    風,狂肆的唿嘯,那些黑衣人快速的穿梭過龍燁與小小,揮劍向孤絕砍去,但是那個妖冶俊美的男子卻傻傻的站著,看著眼前相擁的兩個人,眼神頓時間空洞了,他身後,馬蹄聲陡起,軍隊飛奔而來,殺氣與血腥氣息席卷了這片平靜的山林。


    “殺……”兩軍咆哮,陷入混戰,那刀劍碰撞的聲音撕開了著沉寂的夜色,猩紅的血幾乎染紅了雲彩,遮掩住月光……


    冷,無止境的侵襲自己的身體,小小感覺自己已經僵得沒有感覺了,可是在淚水滴落在腳尖上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一直都在顫抖。咬牙,一股恨意從心底突然滋生,衝進血管,龍燁,大運國最年輕的帝王,天下的霸者,軍事奇才,他真的有無人能及的謀略與殘酷,可是以前,她怎麽就沒有發覺?


    她一直看到的那個男人,是被小小的她綁在床上,怒目圓瞪,冷聲威脅,但最終沒有將她怎麽樣的俊美少年。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個握著她的手,在宣紙上不甘願寫下《八至》的沉穩帝王。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個在淑妃哭得梨花帶雨時,逼迫她道歉,卻又在夜晚不放心的去看她,在她不領情時,怒然的咆哮,說他這麽做是為了保全她。


    她一直看到的是,那個在她撫琴唱《貴妃醉酒》後,滿眼驚豔,將她抱入懷中,全完不顧及所有人詫異,依舊疼愛嬌小妻子的丈夫……


    可是她忘記了,有沒有看清楚,六年,對她而言並不長,但是眼前這個男子卻已經從那個深沉的少年天子蛻變成了心機叵測,擁有至高謀略的梟皇了,武則天曾言,‘要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那麽現在龍燁,你要為了稱霸天下而殺死自己唯一的親人了麽?


    小小奮起推開了龍燁,滿眼的淚水已經不看不清楚他的臉,隨後揮手瞬間向他甩出了暗藏在手心內的四支金針……


    當然,龍燁閃躲過了,他怎麽會受傷,他是這個世界上掩藏最深的人,他怎麽可能會中針,小小望著瞬間踉蹌後退,卻穩穩閃躲過自己攻擊的龍燁,咬牙轉身衝向了孤絕,淩空翻越到他憤然怒殺的兩軍混戰中,從袖中飛出十長白菱,纏住了八九個黑衣人,甩向山崖下。


    許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另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些黑衣服人都嚇呆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竟在小小出手之後,紛紛退迴,原本交戰的山間,立刻又恢複了之前對壘的陣勢,因為一身月牙色長衫,衣裙上已經沾染了點點如桃花盛開的血汙的小小站在了兩軍之間。


    “毓兒……”兩個男人同時咆哮,都驚駭的望著她如同危險的行為,赤目圓瞪,麵色鐵青。


    小小手握十幾支金針,眼中的淚水已幹,她憤怒而冷清的望著龍燁,緊緊的咬住紅唇,一字一句的道:“要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你,也殺了我吧”


    龍燁劍眉入鬢,緊緊的擰起,雙目赤紅如血,拳頭緊握,但卻還是壓抑的伸向她,一根一根的鬆開,沙啞的聲音帶著巨大的容忍與克製:“毓兒,不要鬧脾氣,過來,迴到朕身邊來……”


    “迴去?”小小笑了,天大的笑話,她冷冷一笑,閉眸昂首,對著那幽幽泛紅的月光怒吼一聲,青絲垂落,在風中飄蕩,白衣勝雪,猩紅點點,她再次望向他,卻已經沒有任何表情,隻冷清道:“我,已經迴不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我隻是這塵世間的芸芸眾生,我們,差距太遠……”


    “李毓蓉,給我過來”龍燁咆哮,滿臉蒼白,眼神嗜血,伸出的手已經不住的顫抖,仿佛在乞求她,乞求她不要那麽殘酷,不要再一次無情的丟棄自己。可是小小卻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退到了孤覺的身邊。


    孤覺已經滿身血汙,那銀色鎧甲像是刷上一層灼眼的火紅,頭盔已落,麵容上也漸上的豔紅,但卻另他更為俊邪妖冶。小小望向他,眼睛再次酸澀,紅唇蠕動,卻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對不起,孤絕,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怎麽會帶著那麽重的傷落入這個圈套,可是,她張了張口,卻幹澀的發不出聲音。


    “毓兒,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你了”孤覺深深的凝視小小,眉宇之間的痛苦那樣明顯,就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在看到她迴來時,眼底滿是委屈……


    “對不起……”小小的聲音幹澀,愧疚的心幾乎都被撕開了。孤絕是因為她而中了蠱毒,現在,更是因為她而陷入了自己親哥哥的圈套,她真的好蠢,她竟然還愛上了龍燁,她怎麽會如此的莽撞,如此的愚蠢。痛苦的蹲下身子,小小無助的抱住了自己的雙膝。


    “毓兒”孤絕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鎧甲發出鏗鏘的聲響,他張開雙臂抱住小小嬌弱的身體,沙啞的聲音滿是心疼:“不怪你,毓兒,不怪你……”


    風,咆哮一般的嘶吼,吹散了四周濃鬱的血霧,月光映著紅光照射,將山穀蒙上深秋的蒼涼。


    龍燁站在在不遠處,身體堅毅的挺直,他眼底的赤紅已經褪卻,留下的隻是不見底的深邃,緊緊的凝視著剛才還在自己懷中,可是這一刻卻讓他徹底涼透心肺的女人,拳頭握得滴下了血,落在地上,漸出了妖冶的小花。


    “赤焰,殺了魏王”衝天的咆哮,拔地而起,幾乎震動了整個山林。


    小小錯愕,在混亂的抓住了一絲清醒,赤焰…不是已經死了嗎?


    咻,一道犀利的寒光劃破月色,在所有人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寒光,小小詫異,抬手推開孤絕將他護在自己的身後,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全身黑衣,剛才在還歪在馬車前中箭身亡的男子,手中的金針如數飛出。


    赤焰揮劍擋掉那些金針,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他眸光冰冷,薄唇緊抿,但劍眉卻緊緊的擰起,一字一頓,清晰有序的道:“貴妃娘娘請讓開……”


    誰會相信一個人可以死而複生,小小驚悚的望著身上沒有一點傷痕的赤焰,終於什麽都的明白,原來就連他們都是裝出來的,原來深夜來這山林中誘敵是早有謀劃,所有人都知道,隻有她這個誘餌被蒙在鼓中。絕望,氣憤,痛苦,所有的情緒混雜,瞬間湧入小小的心裏。


    楚燁,你用心良苦,設下了這驚天的圈套就是為了捕殺孤絕麽?


    “他什麽都沒做,隻是受你設計而來這裏,龍燁,你已經是九五之尊,縱覽天下,已無人能與你為敵,你現在隻要跺跺腳都會天下震動,又何必苦苦逼迫一個無意為皇位的人?”小小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個人真的是龍燁嗎?此時此刻,小小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更不曾相信與他朝夕相處過。


    “設計?無意皇位?”龍燁冷笑起來,俊美的麵容竟有些瘋癲,他冷冷的看著小小,緩緩搖頭,但是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隨即殘酷的下令:“殺,提首級領賞”


    所有的信任和情感,都在這一刻破碎了,小小望著蜂擁而來的黑衣精探,咬了咬牙,奪過孤絕手中的長鞭,向那些人甩去,頓時,孤絕身邊,那些穿著青甲的士兵也吼著衝上前,與那些黑衣人纏鬥,月色下,天地無顏色,隻剩下一片紅……


    孤絕握著軟劍與小小並肩,赤鞭長劍如流星飛梭,瞬間就砍殺了數十名黑衣人,但孤絕身上也受了幾處紅傷,豔紅的鮮血染在白色的錦袍上染成一朵絢麗的紅花。小小想去給他包紮,但是那些黑衣人卻如無至盡的螞蟻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湧上來。小小咬牙,將長鞭甩得如同遊蛇,翻身叉腿,重重的壓在兩名要砍孤絕對的黑衣人肩上,雙手抓起他們的頭發猛的過肩摔下。轉身,又一個旋風腿夾住一個男子的脖頸,瞬間嚓的扭斷,又一連續翻身,單掌及地,甩鞭抽死一個。


    李毓蓉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大小姐,體力跟不上,所以小小沒動幾下就已經氣喘籲籲,但是就在這喘息的瞬間,孤絕周圍再次被那些黑衣人圍堵,他以寡敵眾,雖然有不少士兵上前救助,但是那些黑衣人卻武功異常的高,更用周旋戰略將孤絕團團圍住,不留一絲縫隙,更讓後麵的士兵與小小差不上手。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趕盡殺絕,為什麽。小小的眼睛已經殺紅了,她喘息著撐起身體,憤怒的提身飛起,一鞭甩去,那赤鞭如蛇一般的纏繞住一個黑衣人的脖頸,小小吃力的拖過,一腳將他踹向懸崖,,隻聽悶哼一聲,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崖下。孤絕找到了空隙,翻身抹殺兩人,衝向小小,他身上已滿是傷痕。小小見他身後的黑衣人緊追不舍,舉劍砍向他,立刻甩鞭衝上前擋下。那些黑衣人明顯不敢傷及小小,在看到小小時,立刻收劍,卻被小小翻身擊襲,一腳踹下三人,鞭纏兩人。


    體力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小小的手開始發軟,她憤恨的咬牙,就是因為自己的體質太虛弱,當初孤絕才不能將武功教授給她,所以隻學了點逃命的輕功,可是此刻,她體力耗盡,甚至連逃都來不及。


    孤絕的武功是極高的,但是在這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麵前,卻也顯出弱勢,他喘息的望著那些不斷衝上的黑衣人與倒在地上的青黑兩色的屍體,抓住小小的手,咬牙道:“你身體虛弱,不宜久戰……”


    “不行,我一定為你殺出這重圍”小小聲音堅定,但是腳下已經開始發軟,可她卻倔強的堅持著,她不能讓孤絕再為自己出任何差錯,哪怕是一點點,咬牙,抬起頭,雙眼狠辣的望向那些瞬間又將他們包圍住的黑衣人,緊握赤鞭,再次揚起,可腳下卻不爭氣的踉蹌一歪,撞在了孤絕的胸前。


    孤絕的傷勢似乎有些重,他隻是喘息,卻不能說話,他緊緊握住小小的手,環住她的身子,眸光熾烈的看著她,仿佛她能為自己如此,死,也無怨了。


    青色鎧甲的士兵幾乎全軍覆沒,但黑衣精探也損失嚴重,狹小的山路上,堆積滿了屍體,兵器散的滿地皆是,更有不少人掛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卻還在拚命的求得生機。


    “為什麽不出動你的十二精軍,這樣下去,你隻有死路一條…”龍燁遠遠的走來,黑靴踩著滿地的屍體,鮮紅的血汙了鞋邊,一步一步的走來,黑色披風在狂風飛揚。他眸光森冷,麵色冷清,就如同一個主宰生殺大權,藐視眾人的神一般望著他們的狼狽不堪,英挺的身體站得剛直,像是永遠都不會倒下一般。


    漆黑的蒼穹,風起雲湧,烏雲蔽月,似也不人目睹這一場血腥。狂吼咆哮的風就如無數張牙舞爪的陰魂索命,依附在幹枯落葉的枝椏上,沙沙的搖擺猙獰。


    “你的目的,就是要消滅我的十二精軍?”孤絕唇角上的血妖冶風華,那流露出的冷笑更是讓他如夜魅神妖。


    “是”龍燁冷傲的俯視他,如同掌握了天機,洞悉一切的神砥。


    “我沒有想過要造反,更不想篡位”孤絕咬牙,握著小小的手發狠發擰,發佛隱忍著重大的恥辱與痛苦。小小擰了擰眉,卻沒有掙脫,而是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你沒有,可是你卻搶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龍燁的聲音淡淡的,就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他一步一步上前,包圍他們的黑衣人立刻有序的讓出一條道,讓他們至高無上的君王走進,他望著小小攙扶孤絕的手,那眼神空洞的冷漠,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冰凍,薄唇森冷的道:“從小,隻有你討母後的歡心,而我,隻能坐在南書房中看書,你可以在父皇身邊玩耍,而我,卻沒日沒夜的看奏折,你喜歡什麽,所有人都縱著你,而我……”


    龍燁的聲音突然發寒,深邃的眸中露出了巨大的痛苦,他緊揪著心口,奪過赤焰手中的長劍對向他,咆哮道:“我無論喜歡什麽,都被周圍的人勸戒,甚至偶爾逗了一下籠中的鳥兒,父皇都會命人扼殺,為什麽,為什麽我忍下了這麽多,你卻還要來搶,為什麽……”


    龍燁痛苦的咆哮怔住了小小,她錯愕的抬首,心,顫了一下。


    “我沒辦法,我愛她……”孤絕擰起眉,握著小小的手更加的緊,似乎生怕龍燁將她奪走一般。他愛她,在她第一次路過花園僻靜的‘囚蝶苑’的時候,他看見她輕掀開轎簾,那張精致麵容映著陽光,聰慧的眸光透出心機與那不符年齡的沉穩時,他就深陷了進去。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早就沉寂的心有了跳動的聲音,也才發覺,原來自己還活著,並沒有死去……


    小小身形一震,全身都僵住了,孤絕…愛她?


    “你愛她?”龍燁的聲音滿是沙啞,握在手中的劍銳利的對準孤絕的胸前,指在他心髒的位置,咬牙道:“那你可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才是皇長子”孤絕毫不退縮,拉著小小站直了身體,雙眼滿是恨意的道:“如果不是父皇選擇了你,如果不是我的計謀沉穩不如你,母後也不會忍痛將我們交換,更不會讓你成為長子,所以,她本該是我的妻子,我的……”


    事情,瞬間混亂了起來,小小整個人都震驚了,他們兩個…是被交換的皇子?


    “那是我用失去的一切換來的”龍燁衝上前,一把扯住了小小的手,深邃的眸光再次泛著赤紅,要奪走小小。


    “可是現在你已經擁有了一切,她該是我的,她該待在我的身邊”孤絕也毫不相讓,緊拉著小小的手,將自己身邊扯來。


    頓時,這場血腥之戰,竟變成兩個人的爭奪,小小就如同一個絕世珍寶一般,被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兩個男人爭奪著,而這兩個男人竟如同搶玩具的孩子,各不相讓,你拽我扯。


    “你們……”小小咬牙,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她吃痛的看著兩個發瘋一般的男人,想甩開,卻使不上力道。而周圍,那些如同山野螞蟻一般多黑衣人與被俘的青甲士兵則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窒住了唿吸。


    “放開她,她是朕的貴妃,她早就是朕的人了”龍燁咆哮,揮劍就向孤絕砍去。


    孤絕的身子震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震驚,但隨即抬手持軟劍纏住龍燁的劍,咬牙道:“她是我的,我們在一起五年……”


    龍燁的麵色瞬間煞白,眼底的殺氣浸紅了欲裂的瞳孔,他滿是憤怒丟下被繞住的長劍,一拳襲上孤絕的胸膛,咆哮道:“朕殺了你”


    孤絕硬生生的接了一拳,噗的一聲吐出了鮮血,但隨即也扔下軟劍,揮拳迴敬,結實的擊在龍燁的胸前,咬牙吼道:“我就算死,也不會將她給你……”


    “夠了……”小小幾乎崩潰的吼出聲,他們究竟在說什麽。爭奪版權麽?兩個天朝地位的最高的男人,竟然站在這山林中亂吼,就好象她已經是殘花敗柳,與無數個男人苟合過一樣。


    小小的怒吼讓兩個如野獸一般相互攻擊的兩個男人停頓下來,四隻通紅的眼睛盯著她,也都不肯放手,竟異口同聲的道:“毓兒,跟我走……”


    小小從來都是不在意貞操和名節的人,可是在這一刻,她竟然害怕被誤會,害怕被龍燁誤會她真的和孤絕有什麽,她用力脫開兩個人的手,閉眸,突然之間混亂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頃刻間,她果決的擋在了孤絕的身前,眸光堅定的對龍燁道:“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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