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一片烏煙瘴氣,哀戚的氣氛籠罩了半個後宮,是謂有人歡喜有人憂。


    帝王迴宮,一道道聖旨和昭告鋪天蓋地,原本就人心懸浮的後宮再次似山崩海怒一般的翻滾浪淘,一時間謠言四散,人心惶惶,朝廷上也是鬧翻了天,一夜之間,天下人盡知李相國的三女兒進宮不足一月,就暴病薨了。


    ‘禦書房’內,五王爺急得來迴跺步,已是心亂如麻,而三王爺則是鐵青著俊容坐在一旁的賜位上,昔日的威風凜氣頓時消委,一眼看去似老了十來歲,滿臉的胡須遮掩,兩眼不曾合眼,眼下已是青雲籠罩。


    前夜,他們在接到‘錦衣衛’稟報,說刺客落崖時,太後當場昏厥,所有人都怔在當場,渾渾噩噩的隻覺在做噩夢,皇上更是僵在原地,失去了以往的沉著冷靜,立刻下令皇宮的親衛隊前往搜山,是謂人要見人,死要見屍。


    山穀崎嶇難行,數萬精軍整整搜查了兩個時辰才將山穀摸了個便,但找到的也隻有一匹摔得四分五裂的駿馬,和半塊龍形玉佩,那是魏王龍絕的貼身物……


    三王爺閉上雙眼,隻覺心頭被揪緊撕扯,比十年前聽到心愛之人噩耗時更為心痛得不知所措。是老七劫走了她,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向不管朝廷事的老七為什麽會突然挾持毓兒,毓兒年小,他究竟抓他做什麽……


    五王爺徘徊了半晌,隨後歎息了一聲,坐在了一旁,一日兩夜未曾入眠,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將手中的扇子扔在一旁的宮女手中,接了茶碗仰後灌下一大口,隨即道:“怎麽等了半日還沒有消息?他們既是棄了馬,應該走不遠,但是為什麽一直追到百裏外的地界,連行蹤都不曾發現?”說著,將茶碗丟下,嚇得那名宮女險險接下,麵色蒼白的退下。


    三王爺睜開眼,沉重的接過茶,卻隻喝了一口就丟下,聲音沙啞的道:“會找到的,皇妃…。貴妃聰慧機靈,想來七弟就算用強,也能脫險”,這是他唯一的希望,希望她會沒事,她也的確聰慧機靈。


    沉悶,再一次襲進整個書房,三王爺更是煩躁的再次起身,來迴跺步。其實,發生這樣的事,他是該高興的,因為他一直都擔心皇兄會被那小娃的聲色所迷,而那丫頭也聰慧得另他覺得毛骨悚然,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老七竟然在他想出對策之前將她挾持走了,而且還在祭祀的最後一日。他是否該說,龍絕做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的七弟,皇上的孿生兄弟,因為相貌與帝王相似得幾乎分辨不出,所以父皇自冊立了太子之後,就根據太祖的定下規矩,為保大運國的氣數和江山穩定,防篡位奪宮之事,將龍絕囚禁在後宮建造的有座密室之中,從此不見天日。後來帝王登基,因心存愧疚,便冊封他為‘魏王’,但卻因為先帝的旨意,未能昭告天下。


    八年了,自帝王登基後,龍絕已經被囚禁了八年,他們兄弟不得相見,後來他被冊封為恭親王就一直在邊關和金陵兩地奔走,連探望都不曾,而今,也不知道他究竟成了什麽樣子,更不知道,唉!


    書房內的‘尚書殿’中,李公公執著白色拂塵匆匆走出,一見三王和五王,忙叩拜,道:“奴才該死,讓兩位王爺久侯了”


    “皇上現在如何?”三王和五王立刻起身,異口同聲的問道。


    李公公起身,一日兩夜的疲倦讓他熬紅了雙眼,似比往日更為衰老了,他歎息了一聲,小聲道:“兩位王爺放心,韓太醫給皇上紮針調理了一番,此刻已經歇下了,宮內的禁衛也都出宮查詢娘娘和魏王的下落了,所以兩位王爺也寬心,歇息了吧”


    龍宇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首,而龍炎則是眉宇黜緊,似乎有什麽心事,啞聲道:“那母後可好?”


    李公公垂眼,有些沮喪和不安,他搖了搖首,歎聲道:“廉親王若真的擔心太後老佛爺,就親自去探望吧,如今皇後和淑妃都寬慰去了,可是奴才卻聽說,老佛爺自皇妃娘娘…。不,是貴妃不見了,便茶飯不思,至此隻飲了些茶水,這兒也是,皇上現在都沒吃東西,雯充容也是衣不解帶的守著。”


    又是一陣歎息,眾人搖首歎氣,隨後各自退下……


    宮外,豔陽高照,但是卻隻讓人覺得冷清,那些花草似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華澤,隻留下一片空蕩蕩的美麗外殼,再另人提不起什麽興致。


    前往‘禦書房’的一處走廊處,六王妃拽著襄陽王的衣裳將他往前側拉,邊走邊惱道:“三王爺和五王爺早去看望皇上了,你到現在還憋悶在府裏,你究竟想如何?嫌我們受了冷眼不夠多是嗎?”


    六王爺眉宇黜起,似有怒氣,但是卻猥瑣不堪,他甩了袖子往迴走,道:“此刻宮裏正亂著,母後也茶飯不思,本王去做什麽,添亂不成?三哥手中有重兵,凡事隻要一聲令下,而我手中有什麽?”,他不過是一個空有其名的虛王罷了。


    六王妃惱得不行,幾乎沒有開口怒罵,但卻因為是宮裏,恐來去的宮女聽到,於是上前又拽起六王爺的衣裳,咬牙道:“我說你沒出息,往日,宮裏有誰記得你?現在正當是好時機,你去慰問慰問皇上,去勸慰勸慰太後,或許還有些好處,平日裏你就躲在一處,連個動聽的話都不會說,如今三王、五王、九王都留在京城,最遠的還居住南都,隻有你,被打發到千裏之外的破爛襄陽,如今機會來了,你連安都不請,你,你……”


    六王妃被氣得不言語失衡,她好歹也是重臣之女,配得皇子也算是門當戶對,可是她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她一心飛上枝頭,卻活生生的將她嫁給了這個無庸之才,隻有虛名的王爺。六王爺平日裏聽慣了六王妃的諷刺,也不放在心上,隻別扭的道:“說什麽本王都不會去,你若是想得好處,你自己去……”


    “龍莫……”六王妃擰眉,俏麗的姿容竟有些扭曲猙獰。


    “這是怎麽了?”不遠處,三王妃和五王妃也匆匆的往書房處趕來,一見得六王妃如此,不由得上前。六王妃一見有人來,趕緊鬆了手,忙不迭的將六王爺身上的衣袍整了整,轉首換了一副笑臉,道:“哎喲,兩位姐姐大安,怎麽走得這麽急,莫不是要去給皇上請安?”


    三王妃擰了一下眉,望了望六王妃那怪聲怪語的模樣,本不想多理會,於是隻道:“皇上的安哪有咱們去請,隻是太後身子不舒坦,我來找我們王爺,讓他怪去勸慰老佛爺”,五王妃也直點首,現在老佛爺的狀況實另人擔憂,就連皇後都跪求請食了,但是卻……


    六王妃眼底閃過精銳的光芒,她忙拉著六王爺步下亭子,走到三王妃麵前,笑道:“正是這話,我正和襄陽王商量著去探望皇上和太後呢,要不同行吧”


    三王妃此刻也顧不得什麽,一味的著急起太後的病勢,於是便道:“那趕緊走吧”,說著便偕同五王妃匆匆向書房走去,卻不想還沒走幾步,又遇上正朝此處而來的三王和五王。


    六人相遇,三王妃是急得問東問西,在聽得皇上已歇了,才放下大半的心,道:“如此就好,小皇妃原本頗為受寵,如今一下子發生了這樣的禍事,誰不傷心呢?”說著,三王妃的眼又紅了起來,前兒還在一起看戲的人,怎麽轉眼間說薨就薨了,昭告上說,還是暴病,可誰不知道定是那夜出的事才至此的。


    五王妃也忍不住心算,執起帕子拭淚,哭道:“姐姐說的是,如今小公主是哭得不可收拾,我們都因太後的事兒慌了手腳,還沒空安慰去呢,如今王爺來,正好去勸勸太後,咱們去看矽兒吧”


    三王妃哽咽著點首,與三位王爺及六王妃辭行,匆匆前去的七公主,而三王爺和五王爺則是瞥了一眼滿臉算計的六王妃及猥瑣膽小的六王爺,歎息了一聲,大步向‘坤寧宮’走去。


    “你還不走?”六王妃見逮到機會,趕緊揪著六王爺跟上腳步……


    ‘禦書房’尚書殿——


    明黃垂帳前,一身單薄素衣的雯充容麵色略帶憔悴,依身坐在床沿上,呆呆的望著帝王疲倦的睡容,心哀神癡。


    她從來都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就亂這充容之位都是因為自己過人的才華被晉封,可是此刻卻沒有想到會入了皇上的眼,可侍病龍榻前,隻是,在聽得帝王夢呢之時的那幾句話,卻另她忍不住眼眶浸紅,落淚不止。


    韓太醫站在一旁,見雯月如此,眉宇擰起,垂下了眼神,麵色閃過受傷,最後轉身輕步離開。她,終究是帝王的女人,就算曾經被冷落,也不會改變什麽,而他,隻能在她無助痛苦之時給予幾分溫暖安慰,得到她迴眸或偶笑罷了,地位懸殊,綱常所禁,此情,隻能深藏心底。


    眾人屏退,雯月望著帝王熟睡,卻依舊黜緊的眉宇,心頭一痛,抬手輕撫,卻不想龍燁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雯月一驚,卻見龍燁睜開了雙眼,呆呆的看著她,氣息伏動,沙啞的聲音帶著疲憊:“別走…別走……”


    鼻尖一酸,雯月淚水落下,反握起龍燁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他是她的神,他是她的天,她不會離開,永遠都不會離開,聲音帶著微顫,輕泣道:“臣妾不會走,臣妾會永遠都陪著皇上……”


    龍燁似乎安心了,他疲倦的閉上了眼,但是手卻握得更緊,原來毓兒沒有離開,隻是夢,隻是噩夢……


    正德十二年臘月十四,玄武帝北平邊關,相國李忠謀反未遂,被擒入獄,於當年秋末問斬,其府上下百餘口,除長工、丫鬟外,連同侍妾等共三百人全部於帝南都菜市口斬首,淑妃李氏廢黜封號,打入冷宮。


    正德十五年初秋,雯充容晉封淑妃,太後駕崩,旨昭天下。


    正德十六年春,七公龍矽下嫁往塞和親,三王爺率領十萬禦林軍送行,皇後王氏招選秀女。


    時光飛逝,水流湍急,轉眼五年。


    寂靜茂密的樹林中,月光點點,樹影婆娑倒映,漆黑蒼穹繁星點點。


    僻靜的山石後,一處溫泉嫋嫋騰霧,月色下,一個俏麗婀娜的少女浮出,一頭烏黑的青絲散落水中,如墨似畫,一對水蔥玉臂閃爍著晶亮水珠,肌膚淡紅,粉腮芙麵,眉眼含情,身體豐韻,說不盡嫵媚誘惑。


    少女捧起水,澆在麵容上,秀眉細長,密睫微顫,朱唇微啟,肌膚若玉泛著暈光,似將星月比得黯淡無光。


    不遠處的石上旁,一隻白色的物體不停的蠕動,兩隻長長的耳朵慫下,紅紅的眼睛就似在偷香竊玉的采花賊一般,嗅著鼻子一點點的上前走。


    小小在池中一笑,轉首望向那隻白兔,捧起點點水珠灑向它,嚇得它立刻轉頭奔逃。


    嗬,輕柔一笑,溫柔似水,小小緩緩的走向池邊,打算起身,卻不想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沙沙聲,她秀眉一擰,飛身旋轉,那一件件衣裳頓時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頓時裹住了她妙曼的身體,一頭青絲垂落香間,慢慢的冒著溫熱的水氣。


    周遭的響動頓時消失,但四周的大樹上卻突然躍下無數黑衣人,他們手持長劍,單膝跪地,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頭全部低垂下,沉聲道:“屬下等,參拜貴妃娘娘……”


    小小眉梢微挑,原本溫柔的麵容的眼神頓時顯露殺機,她冷冷一笑,纖細白皙的素手輕捋起胸前的一縷濕發,道:“荒山野嶺,那裏來的貴妃娘娘。”


    黑衣人一怔,其中一個為首忙道:“娘娘,我們奉皇上之命,前來接駕,還請貴妃娘娘隨小的迴宮。”


    五年了,沒有想到四處躲藏,浪跡天涯,卻依舊被查到了線索,小小斂睫,不動聲色的開始穿衣,那些人頓時個個匍匐在地,連頭不敢抬。衣裳整理好,小小輕步繞過那些人,就當他們根本不存在,抱起山石後的白兔,緩緩的往林中走去。


    疾風犀利,一陣狂風卷殘葉,那些黑衣人如同勁風一般的瞬間再次將小小包圍,但卻依舊恭敬:“貴妃娘娘,屬下皇命在身,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屬下……”


    小小止步,輕撫著懷中的白兔,隻冷冷的凝視著眼前的男子,懶散了問了一句:“皇命?皇上要派你們來,就是為了在這荒山野嶺帶一位貴妃娘娘迴去麽?若是如此,我想應該有很多女人願意,不過,我就免了……”


    “請娘娘留步,莫要為難為等”為首的男子緊追,擋在小小身前。


    小小眸光淡然的望著眼前的男子,依舊懶散,沒有一絲惶恐,那凜然鎮定的氣息,不禁另人欽佩。


    其餘的黑衣人都有些壓抑,他們抬首望向小小,隻見他們的首領竟與貴妃對視,那眼神冰冷如霜,另他們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了,但片刻後,隻聞那為首男子道:“請娘娘莫要為難我等,皇上已經派下三萬精探,四處查找娘娘的下落,此刻所有精探已經收到了娘娘就在此處的消息,到時候……”


    “好一個緩兵之計,這麽說來,你們主子也知道我的下落了?”小小眸光一沉,麵色有些冷清。


    “是”那男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咻——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劍氣穿透的聲音,四周的黑衣人立刻警覺,但是卻還是晚了,隻見周圍樹葉紛紛飄落,如刀刃一般犀利,刮破了那些人的衣裳,血肉漸出。


    孤絕一身白袍,如神一般從天而降,短短一瞬間,已經有十來人負傷。


    “參見魏王”眾人一見孤絕,紛紛叩首,完全不顧自己已受傷。


    “朝廷的眼線果然遍布天下,沒想到我孤絕躲了五年,卻還是被你們發現了,如何,皇上派了多少人來?”孤絕一如當年那般俊美瀟灑,隻是那一身紅衣已經換成白袍,就如同脫去王蟒之冠,從此歸田的閑雲野鶴,手中的玉笛中間抽出一根三尺長劍,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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