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略作休整,葉孤辰將手抵在石門前,道:“準備好了嗎?”


    呂九馨微一點頭,葉孤辰神力迸發,將石門緩緩推開。


    眼前一片漆黑,饒是葉孤辰使用了“目力強化”,仍然難以視物。


    呂九馨點燃火折,卻在瞬間熄滅。她峨眉微皺,連試幾次,均是如此。


    葉孤辰忖道:“莫非有人在此布置下了剝奪光明的禁製?這等功法,多半屬於邪魔外道,難道被眾人視為大英雄、大豪傑的炎皇呂離天,會是一名魔修?”


    魔道功法殘忍狠毒、詭異難測,有時還需要活人祭煉,為其他修煉者所不齒。


    兩人的手緊緊握著,在黑暗裏前進,大約走了十餘丈,背後轟然一聲巨響,進陵時的石門無風自閉。


    葉孤辰隻覺呂九馨身子猛一發顫,顯然被嚇得不輕。


    再走數丈,忽覺踢到台階,當即跨步站上。


    就在兩人站定的一瞬間,門內突然間紅光大盛,映照出一幕讓人無比震驚的景象。


    整間石室,居然是一副巨大的棋盤,他們所站的位置,正是棋盤的邊沿。前方有一十五顆黑色的人形棋子,模樣高低與真人別無二致。


    在石室的另一邊,擺放著與黑子對稱的十六枚紅色棋子,紅色棋子的後方,則有一扇巨大的石門。


    一黑一紅兩種棋子不知用什麽物事雕琢,透出淡淡的元力氣息。


    呂九馨呆了片刻,忽道:“葉公子,我想起來了,這裏要下棋才能通過。”


    葉孤辰疑道:“下棋?怎麽下?”


    他兩世為人,卻對這弈棋之道從未鑽研過,聽到此刻居然要下棋,不由暗暗皺眉。


    呂九馨道:“我以前聽哥哥們說過,黑子缺將,我們若要過去,就要充當黑子的將軍,指揮黑方,贏下這盤棋局。”


    葉孤辰略一默然,踏上棋盤,大步向前走去,他想要試一試能否直接通過石室。


    不料剛入棋盤,便覺一股極強的無形壓力陡然落下,其勢不下兩千斤。


    他不假思索,“腳力強化”使出,向前再跨一步。


    區區一步,猛覺壓力增大了數成,走過三步,無形壓力竟然平添了一倍,達到了四千斤之巨。


    葉孤辰忖道:“此處隻怕布置著操縱重力的陣法,越向前走,壓力越大。憑我現在的實力,隻怕走出丈餘,就要被壓成一團肉醬了。”


    一念及此,隻得無奈退出棋盤。


    呂九馨見他吃癟,笑道:“葉公子,跟本公主來。”拉住他手,兩人一齊站在了黑將位置的棋子底座上。


    剛剛站定,底座泛起一陣若隱若現的七彩光點,將兩人身周閃爍不定。


    葉孤辰隻覺身上一輕,雖然身處棋盤,那股無形壓力卻如同不存在一般,被七彩光點隔離開來。


    呂九馨道:“這是戰棋,規矩是紅方先走,你看……”


    話音未落,便見紅方的一個小兵,向前移動了一步。


    呂九馨更不思索,出聲道:“炮八平五。”雕像般的黑色棋子便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飛速移動到了葉孤辰的麵前。


    底座狹小,原本隻能容下一人,此時擠了兩人,葉孤辰隻得退到呂九馨的身後。炎皇陵深入地底,本就炎熱,此時兩人胸背緊貼,葉孤辰隻覺呂九馨嬌軀如火,渾身一陣燥熱。天幸他曾在魂魄中布置下強製冷靜的功法,此時降下一陣陣涼爽的清風,保持著心頭平靜。


    他抬頭看去,隻見呂九馨調車跳馬,指南打北,半刻鍾時間不到,竟已穩占上風。


    葉孤辰暗暗佩服:“九公主出身王族,果然心思機敏,這戰棋暗蘊排兵布陣之道,若不是下苦功練習,或是鑽研過兵法韜略,實難取勝。”


    他卻不知,正因為炎皇陵存在著這麽一處禁製,王室才會精研棋藝。到得現在,若僅以棋藝而言,大涼王室上至國王,下至妙齡少女,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堪稱瀾川大陸的頂尖棋手。


    呂九馨看起來像是有些乏累,雲鬢微微現汗,她拭去額頭汗珠,又道:“車九進三!”


    “好棋!”


    葉孤辰暗讚一聲,此步一出,黑棋便能鎖定勝局。


    然而,就在此時,紅方的小兵,直挺挺向右移開兩步,攔住了黑方火炮的行進路線,如此一來,呂九馨所有精妙的布局便告落空。


    兩人均是一凜,在戰棋中,小兵一次隻能行進一格,此刻卻連走兩格,違反了棋規。


    呂九馨微感失措,慌亂下,竟走出一步昏招,頓時被紅方抓住破綻,但見紅色的駿馬兇狠的踩向黑色的戰車,將它踹成數截。


    棋局隨即逆轉,紅方獲得了優勢。


    呂九馨長唿一口氣,定了定神,再次指揮黑子,展開反擊。


    在瀾川大陸,戰棋是一款策略性很強的遊戲,上到王室,下至貧民,深受歡迎。若是棋藝相差太大,高手就算向另一方讓去半數棋子,也能擊敗對手。


    麵對不斷走著犯規路線的紅方棋子,呂九馨略有動搖,但隨即冷靜下來,憑借強大的棋藝,在犧牲了數個黑色棋子之後,終於是戰局再次扳了迴來,紅黑雙方開始僵持,誰也奈何不得誰。


    途中,呂九馨也曾數次下達違反規則的命令,黑子卻恍若未聞。


    葉孤辰暗道不妙,紅方能夠無視棋規行走,黑方卻要謹守規則,看似僵持的局麵下,實則對黑方大為不利。


    正思索間,又聽轟隆一聲,紅方的戰車再次違反規則,斜行數步,將黑方的火炮撞成數塊。


    火炮的殘片就那樣一動不動,被棋盤吸入地麵,再也不見。


    兩人均是一驚,方才占住優勢時,尚不在意,如今處在下風,卻不得不開始思索:“假如他們輸了,結局會是怎樣?”


    思索一陣,兩人心向下沉,紅方棋子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一出手便將黑棋轟成碎塊,憑那數千斤的力道,若是斬在他們身上,定然十死無生。


    看到形勢急轉直下,呂九馨顫聲道:“怎……怎麽辦?”


    此時,棋盤中的紅色棋子,已經比黑色棋子多出好幾個。


    葉孤辰細細盤算,一拉呂九馨的手,正想跳出棋盤,忽聽呂九馨惶然道:“馬七進八。”


    這命令並不違規,卻不料黑馬並不移位,呂九馨再喊一聲,仍是無動於衷。


    葉孤辰心頭一跳,似是抓住了什麽。


    呂九馨的眼角隱含淚光,在局麵轉為劣勢的一瞬間,她仿佛失去了對黑棋的控製,黑色的棋子就如同投降的士兵,不再聽從將軍的指揮。


    隻覺一陣疾風撲麵,紅方的戰車違反規則,橫衝直撞而來,到得近前,車上的甲士舉起長槍,向將位猛刺而來。


    葉孤辰豈能容它得逞,“感知力強化”、“臂力強化”瞬間使出,右手向前伸出,精準的攥住了槍杆。


    甲士似乎憤怒至極,試圖將長槍奪迴,兩人發力一擰,靈石鑄成的長槍竟然折成兩段。


    長槍雖是武器,但對於棋子來說,卻無異於身體的一部分。戰車受此重擊,頓時難以再動。忽見一抹紅芒閃過,葉孤辰摔出槍尖,將甲士的頭顱轟成碎渣。


    接著,無法作戰的戰車被棋盤吸入地下。


    戰車雖是死物,實力卻堪比淬體巔峰的強者,葉孤辰一招將其擊毀,不由得豪興大發,放聲笑道:“原來如此,九公主,接下來該輪到我們出招了。”


    呂九馨本已失落至極,聞言精神一振,問道:“怎麽做?”


    紅方雖然失去了一輛戰車,但他們能夠無視棋規行動,隻是損失一輛戰車,還不足以扭轉形勢。


    隻聽葉孤辰道:“九公主,你做將軍,我來駕馭戰馬!”


    話音剛落,葉孤辰大喝一聲,跳到一匹黑方戰馬背上。那馬使勁掙紮,卻抵不住葉孤辰的神力,漸漸屈服。


    呂九馨心思敏銳,看到葉孤辰如此做法,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想要贏下這盤棋局,除了高超的棋藝以外,還有另外一個關竅:棋子能夠聽從主帥或者將軍的命令,任意行動。


    然而,無論是紅方棋子,還是黑方棋子,均是事先布置,它們所遵循的命令,除了布下禁製的那人以外,隻有棋盤。


    因此,紅方可以不斷的違反規則,黑方卻隻能按部就班的行動。


    待到雙方拉開差距時,棋盤便傳下號令,讓黑棋停止行動。


    如此一來,尋常的闖關之人,隻怕到死也以為是自己的棋藝不精,才會讓這些擁有靈性的黑子投降認輸。


    葉孤辰進陣以後,便將精神力散擴而出,仔細觀察。強者的洞府,危急重重,豈會真的以棋局的勝負作為決勝手段?何況葉公子的記憶中,並沒有炎皇善弈的傳聞。


    想通此節,葉孤辰旋即出手,馴服一匹黑方戰馬,那樣他便能夠化身棋子,聽從呂九馨的指示,和紅方一樣,自由行動。


    “轟隆隆……”


    葉孤辰右拳再出,將一個紅方小兵打成碎末,黑馬縱蹄嘶鳴,像是興奮至極。


    呂九馨心頭一喜,葉孤辰的方法,行得通!


    葉孤辰微微抬頭,遙指紅方主帥,高聲笑道:“放馬過來吧!真正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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