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眾人也都聽到了這動靜,一時氣氛尷尬。


    穆武帝又氣又惱:“成何體統!”


    李公公一路小跑進來,也是左右為難:“陛下,如貴妃娘娘說什麽都不肯走,千金之軀奴才們也不敢來硬的,您、您……”


    如貴妃到底盛寵多年,誰敢動她?


    穆武帝時至今日也沒廢她的貴妃之位,雖然幾多冷淡,可誰敢確保如貴妃以後不會重新得寵?


    所以這難題最後還是推到了穆武帝頭上。


    穆武帝臉色陰沉如水。


    沈延川突然道:“陛下龍體剛剛恢複,還不能操勞,微臣今日便退下了。”


    其他幾人也反應過來,這等場麵實在難看,穆武帝估計也不願讓他們看見,還是趕緊走人的好。


    於是也紛紛出言請退。


    然而穆武帝卻將人攔住:“都留下!一個也不準走!”


    幾人麵麵相覷,沈延川卻是眉梢微揚,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穆武帝衝著李公公沉聲道:“她不是說那個逆子是冤枉的嗎?那就讓她進來!當著諸位大臣的麵,說個清楚!”


    李公公應了一聲,立刻出去請人了。


    王鬆石皺眉。


    陛下這意思……分明是還想給如貴妃,或者說蕭成煊一個機會啊!


    但人家畢竟是一家子,還是皇家,哪有他們插嘴的餘地?


    他瞥了一旁的沈延川一眼,見他神色從容,好似早就料定一般。


    王鬆石一瞬間反應過來——


    這小子!城府太深!


    剛才主動說那句話,就是為了激穆武帝將他們留下!


    原本如貴妃過來求情,一番梨花帶雨的哭訴,說不定就能將穆武帝的心哭軟,可現在加上旁邊的這些人,就算如貴妃還能哭,穆武帝卻也不好過於縱容。


    蕭成煊這事兒牽扯太大,就算穆武帝願意鬆口,朝臣也不會同意輕饒!


    心念電轉間,如貴妃已經被宮女攙扶著走了進來。


    看到屋內兩列大臣的一瞬,如貴妃心尖兒顫了一下。


    但救兒子的想法還是占據了上風,她顧不得其他,眼一閉牙一咬,便直接跪倒在地,眼淚簌簌落下。


    “陛下!臣妾如此,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穆武帝眉頭皺了一下。


    一段時日不見,如貴妃清減不少,從前珠圓玉潤的模樣不見,裁剪得當的宮裝穿在她身上,竟晃晃蕩蕩,身子明顯瘦削不少。


    隻這進來的幾步,腳步虛浮,弱柳扶風,竟好似隨時會被風吹倒一般。


    到底是陪伴多年的愛妃,看到她這淒然模樣,穆武帝也心生惻隱。


    “你不在瑤華宮好好待著,來這裏做什麽!”


    如貴妃怔怔望著他,一聲苦笑:“陛下竟這般問……臣妾為何拖著病軀來這,您不是最清楚的嗎?”


    穆武帝眸光沉厲,看不出情緒。


    如貴妃又磕了個頭。


    “臣妾的兒子就要被人害死了,如何能視若無睹!?如何還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在瑤華宮苦等老死!?”


    她直起身,雙眼通紅,哀怨又悲痛。


    “陛下,成煊也是您的兒子啊!難道您就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誣陷嗎!?”


    所有人都保持緘默,四周的空氣似是凍結。


    穆武帝冷冷開口:“你說他是被人誣陷,可有證據?”


    如貴妃實在是沒辦法了。


    蔣兆元下台,蕭成煊入獄,明裏暗裏她也嚐試著聯絡了不少人,可那些人總有各種各樣的借口。


    她看出來了,誰都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樹倒猢猻散,她算是見識了。


    思來想去,她隻能來找穆武帝。


    隻要他鬆口,沒人敢要蕭成煊的命!


    如貴妃捂著胸口哭泣:“臣妾了解成煊,他平日裏雖然傲氣了些,可絕不敢有謀逆之心!南胡遠在千裏,他怎麽會和那些人有聯係?但凡他真的做過,絕對會留下蛛絲馬跡。可是陛下!除了秋獵之時那些南胡刀客突然冒出來,在此之前,成煊可曾與那些人有過半分牽連?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要將他置之死地啊!”


    穆武帝目色沉沉。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接連呈遞上來的那些證據證詞,卻由不得他不信。


    “既然你如此篤定,那——這份案卷,你怎麽解釋?”


    如貴妃懵了:“案卷?”


    穆武帝一把將那份案卷扔了過去:“你自己看!”


    如貴妃茫然又不安,最終還是撿起那份案卷。


    剛打開看了幾眼,她就猛然驚住,而到了最後,她已經渾身顫抖,拚命搖頭:“不!不可能!這個黃昆有問題!他所謂那些指使……臣妾從未聽過!他這分明就是汙蔑!”


    她怎麽都沒想到,當初不過是為了讓蕭成煊在澄心湖的日子好過些,才換了個自己人進去,結果最後就是這個人,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穆武帝就那麽居高臨下的、冷冷的看著她。


    “這個黃昆不是你親自選送過去的嗎?”


    如貴妃瞬間啞然。


    她腦子裏瘋狂旋轉,想找出應對之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王鬆石忽然道:“陛下,這個黃昆,微臣似乎有點印象。”


    眾人齊齊看向他。


    穆武帝擰眉:“你見過?”


    王鬆石若有所思:“若他曾在含章殿待過,那應該就是微臣見過的那一位。”


    這倒是奇怪。


    “含章殿?”


    “是。陛下可能已經忘了,四殿下身邊隨侍的小太監,其中一個就叫黃昆。”


    這話一出,現場頓時陷入死寂。


    四殿下當年出事兒的時候年齡還小,距今也有不少年頭了。


    穆武帝怎麽可能還記得一個小太監的名字?


    王鬆石歎了口氣:“當時您因四殿下受傷,龍顏大怒,要將含章殿上下伺候的宮人全部發落,因四殿下苦苦哀求,您才網開一麵,可即便如此,一頓板子也是少不得的。微臣之所以記得那個黃昆,是因為曾撞見他在宮角賄賂執行的侍衛,好讓自己少受點罪。”


    這種事在宮裏原本也是十分常見,但能讓王鬆石記憶這般深刻,自然是有其他緣由的。


    “他當時拿去賄賂的硯台,是四殿下的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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