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蒙朧,天色尚早,我們一行人趁著黑夜未退之際,離開了現在的小鎮,直朝迴京的方向行去,我的容貌重新換上了那張平凡的容貌,冷澈也易容了,麵容依然年輕又俊美,隻是多了一種儒雅之氣,就這樣,一行七八個人,朝前方走去。


    一路上,我們自建帳篷度夜,行走的速度很快,按這種速度,差不多五日便能到達京城,這對我來說,真是太近了……


    一路上,宇兒很乖,沒有吵鬧,每次趴在馬車窗戶上,望著窗外的風景,感覺很好玩的樣子,玩累了,就趟在我懷裏睡覺,如此一來,每次到晚上,我便不得安寧,每次都要看著他睡了,我才能休息,有時候,唐嫂會幫我照看一下,否則,我真得會累跨,真是有了小孩,就有了煩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子也隨著日月交替,一天一天過去,其間,冷澈與我之間,連話都說不上,大多時候,接到他投來的關心之色,縱然不言不語,我也知道他的意思,我真得很感激他,不知為何,看著他這麽溫柔的眼神,我很心安……


    如此反複,五天很快就過去了,今天,便是到京城的日子,我的心揪緊了,手控製不住在微微顫動,整個人有種僵硬的感覺,這時,冷澈的聲音自窗外傳進來,“快到城門了。”


    快到城門了,京城的城門,進了這扇門,就是京城了,如此簡單的一句話,我聽著卻那麽沉重,我將宇兒下意識抱緊,剛鎮定好心神,便聽窗外傳來士兵威武的聲音,“拉開車簾檢察。”


    “兵大爺,這裏麵住的全是我家人,沒什麽好看的。”李老的聲音討好的出聲。


    “混帳,如今京城走失要犯,必須嚴查,快點掀開。”


    感覺門簾猛地被人一扯,兩個官兵探頭朝我們望來,我懷裏的宇兒嚇了一跳,有些懼怕的望著他們,小身子朝我懷裏倚來……那兩個士兵眼神在馬車裏溜了一圈,才甩下簾,喝道!“好了,過吧……過吧……”


    “是……是……謝謝兵爺……”李老的聲音響完,便感覺馬車緩緩朝城門內走去,我掀開簾,見冷澈一行人騎著馬早已進入了,我腦中迴想著剛才士兵的話,現在京城走失要犯,是誰?不會是冷澈吧!不知道為何,我心裏就這麽想的……雖然我很不希望是他,可他前些日子受重傷,讓我不得不去猜測。


    窗外人聲開始多了起來,掀簾一看,隻見眼前熱鬧的氛圍,到處人來人往,比起我們居住的那個小鎮,真是天差地別,看到榴兒與唐嫂也一臉興趣的盯著窗外猛瞧,榴兒誇張的叫出聲,“哇,京城好多人,好熱鬧啊!”


    “那當然,天子腳下,能不熱鬧嗎?”唐嫂笑道!


    “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麽多人的地方呢!肯定很好玩吧!”榴兒依然興奮的大叫。


    “當然好玩。”我抿唇微笑道!將窗簾放下,我不想看窗外的情景,到了京城,我的心情又變了,好像有種故地重遊的感覺,還有一種複雜矛盾的心情。


    “姐姐,你以前就住在這個地方嗎?”榴兒笑問道!


    我點點頭,“嗯,是啊!”我垂眸寵愛的撫摸著宇兒的小腦袋,心裏卻在想著,如果我穿越在京城一個百姓家裏,或許,我也就不會離開這裏了。


    宇兒聽著外麵的人聲,似乎也興奮起來,踩在我的膝蓋上,迎頭望外麵看去,小臉上盡是笑容,“娘……有果果……”


    “哪裏有果果?”我笑問道!


    “那裏……”宇兒努力的伸起手朝外麵指去。


    “宇兒餓了沒有?嗯?”我湊到他的小臉蛋上輕輕吻了一口,這些天餐風露宿的,真是苦了他了。


    宇兒小腦袋上下點著頭,一臉委屈道!“宇兒餓……”


    “好,一會兒,娘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宇兒乖巧的點頭,腦袋依然興高采烈的往外望去。


    我偶爾朝窗外望一眼,隻是在望的時候,心裏湧起一種害怕的感覺,我怕有熟人闖入我的眼睛裏,也怕有人會發現我……或許這隻是心裏在作崇,像我這種臉,還有誰會認識我?


    馬車緩緩的行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停下,我掀簾,隻見到了一間房舍前,這是一間座落在城中央的閣樓,我將宇兒給唐嫂,有些納悶的下了馬車,隻見冷澈站在房前打量著,我走上前去,不解的出聲道!“你要我們住在這裏?”


    他不置可否的點頭,“嗯,住客棧顯眼。”


    我抬頭打量了一眼這間閣樓,點點頭道!“也行,總比住客棧舒服。”


    這是一間占地不到一百平方米的房子,除了廚房大廳,房間還有五六間,中間有個天井,此時,正當中午,溫暖的太陽光灑下來,篩漏了一地光芒,分配好各自的房間,我們每個人便開始休息了,我住在二樓最左邊的房間,窗外便是寬敞的街道,雖有些吵鬧,卻也還好。


    將宇兒放在床上玩耍,我坐在椅子上發呆,總算到了京城了,身上仿佛壓了幾百公斤的擔子,讓我喘息不過,心情很混亂,我記得離這條街道的不遠處,就是鳳府,往南走,是綬王府,往東走是漢王府……隻要我走過去,便能看到我想見的人,隻要我站在門口,便能等到……剛想到這裏,便聽門外有人敲門,我打開門,見是唐嫂,她朝我笑道!“姑娘,把宇兒給我,我剛才在門口買了點點心,想來他餓了。”


    我點點頭,將宇兒抱給她,也沒有關門,重新坐到桌前,突然,抬頭之際,見冷澈站在門口,我抬了抬眼,出聲道!“進來吧!”


    他進了房,坐在我對麵,感覺他的眼神射在我臉上,我有些不自在的抬頭望過去,他眼神微垂,語氣低沉出聲道!“有什麽感想?”


    “什麽感想?”我苦笑出聲。


    他望了我一眼,獨自出聲道!“你娘的墳墓已經探聽到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去祭拜?”


    我眼底劃過一絲痛苦,我有些激動的抿起唇,“明天去。”


    “嗯,你不用想太多,好好休息。”他低聲安慰,起身就要走。


    見他要走,我脫口出聲道!“冷澈,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他有些詫異的望了我一眼,黑眸凝思著,好一會兒,他點點頭,“好。”


    交待了眾人一聲,我與冷澈結伴出門,走在人群裏,我心情有些沉重,沒有說話,急步朝前麵走去,再前麵的地方就是鳳府了,冷澈沒有說什麽,默默的跟在我身後。


    兩邊的街道和一年前一樣,除了變得繁華了,終於,我走到了熟悉的大門前,隔著一條街道,我靜靜的望著對麵的府坻,門前掛著雄偉的牌匾,龍飛鳳舞寫著,“鳳府”兩個字。


    肩膀上突然拍來的手,無聲的嚇了我一跳,我心砰的一跳,迴頭看到冷澈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隻有那汪深潭似的眼眸閃著關切的意味,我朝他搖搖頭,露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低低出聲道!“陪我站一會兒,好嗎?”


    冷澈點點頭,我將視線緩緩移向鳳府大門,府門的顏色有些斑落,看起來比以前更顯蕭條之色,我在想,府裏的情景一定很冷清了,我與娘都離開了,隻餘下爹與二娘……哎……歎息之中,感覺鳳府的大門動了動,接著,兩道蒼老的身影自門裏步出,而此時,從鳳府的後門方向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當望到從門口步出的人影,我的心轟然一震,是爹啊……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般,原本漆黑的發竟然已經變得兩鬢斑白,麵容顯得蒼老,那雙威懾的眼神依然,隻是多了一種瀝盡心力的憔悴感,他在老管家的扶持下,站在門口等著馬車,突然,他的眼神朝我們這邊望來,我嚇了一跳,趕緊移開眼去,等我再移迴去的時候,他已經要上馬車了,而此時,聽見他激烈的咳嗽聲,整個身體拘嘍了起來,他旁邊的管家擔心的說了幾句話,卻見他朝管家擺了擺手,猛烈咳嗽著上了馬車……


    在這一刻,我多麽恨自已,恨自已自私,無情……我多想上前去扶他……可是,我不能,我隻能站在遠處,什麽也做不了……


    眼淚往上湧,我控製不住淚流滿麵,我垂下頭,躲開人群奇異的目光,這時,身邊的冷澈環住我的肩,將我按向他的懷抱,扶著我朝前麵走去,隱藏在他懷裏,我禁不住哭出聲,淚水失控的直湧,打濕了冷澈胸前的衣襟……


    把我扶到一個無人經過的小巷,冷澈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別傷心了。”


    “冷澈,我該怎麽辦?”我低叫……娘死了,我不能去看她……爹病成這樣……我無法幫助他……我無法在他身邊服侍……


    “蝶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是我自私……是我無情……我太不孝……”我低喃……心裏的痛苦無法訴說,壓製得我好難過……


    “蝶兒,你冷靜一點,這不怪你。”冷澈的聲音多了一種堅決,他伸手抬起我淚水滿麵的臉,深深的望進我痛苦的根源,他溫柔的擦去我眼角的淚水,低聲道,“蝶兒,你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這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娘不會死,爹也不會瞬間老去……”擦幹的眼角再次濕潤,我知道對於爹娘,我心裏會內疚一輩子,我無法原諒我自已……


    冷澈心痛的望著我,將我擁入懷裏,讓我停靠在他的懷抱休息,任我捶打著他的胸口,發泄我的痛苦,他輕聲哄道!“你要知道,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容你多想。”


    “可是……”我想反駁,我無論如何也無法不去自責我的過失……


    “如果當時你不走,死得就是你。”


    “我寧願我當時死去……”我低喃的叫道!


    突然,他的聲音變得慌亂,變得焦急,抱住我的手收緊,語氣低沉的溢出,“不……我不準……就算天要你死,我也不準……”


    我止住淚水,心下一怔,抑頭望著他黑眸中的焦慮,我淒涼一笑,“冷澈……謝謝你。”


    “不許你在說傻話。”他語氣霸道出聲,黑眸掩飾不住閃過心痛。


    靠在他懷裏,我安靜下來,默默的喘息著,我努力鎮定好自已的心神,我知道,現在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挽迴娘的性命,我現在唯有的,就是讓我自已有能力起來,讓我自已變得不在無力……


    “冷澈,你說,我留在京城可以嗎?”我抬頭懇切的出聲道!


    感覺他的身子一怔,黑眸頓時泛起詫異之色,他低啞的重複我的話,“留在京城?”


    我慘淡一笑,“是,我想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麽?”急促的語氣含著一絲慌亂……


    留下來做什麽?我不知道,我暫時還沒有想過,但我想留下來,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我無法再忍心一走了知,我想留下來……就算是間接幫著爹也好……隻要我能幫他就好……我在心裏堅定的想,“我想留下來,再做打算。”


    “蝶兒,你……這樣很危險。”他的語氣頓時急了起來。


    我安慰的朝他裂了裂唇,眼神堅定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因為,從現在起,我會靠我自已的努力在京城做一番事業……


    “不……我不準……我……”


    他的話沒有說話,我便用手指輕輕壓在他的唇上,我眨了眨眼,語氣堅定道!“冷澈,這次,你無論如何要答應我……我答應……隻留下來幫我爹……好嗎?”


    “你……”他被我堵得無言,眼神閃過無奈……


    “你答應我好嗎?”我懇求出聲,我不想他為我為難,我深切的感受到他對我的關心……


    他默默的望了我許久,才點點頭,沉沉應聲道!“好,我留下來幫你。”


    “不……你的處境比我更危險……你必須離開……”我趕緊拒絕……


    “留你一人,我擔心。”他毫不掩飾他的關切之情。


    我抿唇感謝一笑,“如果你關心我,就關心你自已,因為,我也擔心你。”說完,我輕輕的靠入他懷裏,伸手抓住他的衣擺,我心裏也害怕起來,冷澈的危險比我想像我的要多……


    等我們從小巷裏走出來,我們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朝我們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我心裏想得全都是爹剛才憔悴的身影,他真得比很多,他才五十多歲啊……


    身邊的冷澈沒有說話,靜靜的陪著我……


    迴到住處,唐嫂他們都很擔心我們,見我們迴來,才鬆了一口氣,我將我要留下來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聽了,並沒有持太多的反對意見,而是讚成我幹一番事業,可是在讚成之餘又擔憂起來,我……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麽?


    我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麽?這個問題難不到我,我相信一定有某種事業能讓我好好幹下去……我對自已有信心。


    在桌上,大家都沉默著,而眼下,天色又將晚了,唐嫂與榴兒出去買菜,隻留下我們一行人,而宇兒又被外麵的熱鬧情景給吸引了,吵著要出去玩,我隻好牽著他在街上轉了一圈,給他買了幾個小人偶,宇兒對新鮮事物很好奇,走在街上,動動這個,摸摸那個,那些老板在介紹產品的同時,還不忘稱讚宇兒長得俊俏。


    逛了沒多遠,我就將宇兒抱迴來,潛意識之中,我在害怕吧!


    晚上,唐嫂做了一桌好菜,我卻沒有胃口,怕打擊唐嫂的好意,我盡量多吃了幾口,可食物咀嚼在嘴裏,形同嚼臘,什麽味道都嚐不出來了。


    整晚上,我們大家的氣氛都很沉悶,宇兒吃過飯就累得睡過去了,我將他放在床上睡好,獨自撐著燭火坐在桌前,靜靜的望著燈火出神,在燈火裏,我似乎看到了爹娘的臉,看到他們痛苦的神色,淚無聲無息的落下,鳳水蝶……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當好你……我沒有照顧好你的爹娘……


    真想抽自已幾個耳光,可在同時,我心裏不僅恨起一個人來,就是當今的皇後,這個爛女人,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我怎麽會淪落到今天的樣子?娘就不會離開,爹就不會病倒……手緊緊握成拳,我真狠不得將那個女人大禦八塊……


    這種女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一定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好……我鳳水蝶發誓,一定要除去這個惡毒的女人,讓她不得好死……為娘報仇……為我自已解恨……


    感覺雙手有力起來,心口處濃濃的燃燒著一把火,一把將我的仇恨全部燒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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