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榕城不是你的老家嗎?我們都來四五天了,怎麽沒見你迴家看過啊?”


    車禍事件過去三天,娜娜三人的心情已經調整過來,這兩天又興致勃勃地跟著藍蘭到處浪。


    晚上迴到酒店,她突然想起,藍蘭這幾天一直跟她們在一起,都沒有迴家看過父母,這好像有點不太常理啊。


    藍蘭正在疊衣服,聞言動作頓了頓。


    倒是另一個小姐妹說:“這還用問嗎?蘭蘭每天都要給我們當導遊,時間都被占滿了,哪還有時間迴家?”


    “對哦。”娜娜立即跑下床,一個熊抱住藍蘭撒嬌,“蘭蘭,對不起啦,我們第一次來榕城,人生地不熟,什麽都要麻煩你,占用你那麽多的時間。要不你明天就迴家看看吧,不用管我們。”


    “是啊,蘭蘭,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吼吼,我們明天去黃金台蹲點傅三少,你辦完事兒直接到黃金台找我們就可以。”不得不說娜娜對傅逸生執念真的很深,她這幾天每天都去黃金台蹲好幾個小時,一副不見到傅逸生不罷休的樣子。


    藍蘭笑著把身上的樹袋熊扒下來:“自己的家有什麽好看?我明天還是帶你們去山泉寺玩吧,那裏有棵許願樹超靈的,好多外國人都慕名而來。”


    “山泉寺我們可以後天再去,不急。”娜娜直接定奪,“明天你迴家,我們去蹲點,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又說,“蘭蘭,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會照顧好自己噠!”


    藍蘭默默扶額,她不是在客氣,她是真的不想迴家啊……


    然而她反對無效。


    第二天一大早上,她就被娜娜推著出門:“代我們叔叔阿姨問好~”


    “……”


    沒辦法,藍蘭隻能硬著頭皮往家的方向走。


    仔細算起來,她已經有四年沒有迴過家。


    就算是中秋過年,也隻是托人往家裏送東西和寄錢,腳都沒踏進家方圓十裏過……反正她爸也不想看見她,她何必迴去礙他的眼,惹他不高興呢?


    她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四年前她爸是怎麽拿著掃把追著她打,硬生生把她趕出三條街,指著她破口大罵,讓她就是死也死在外麵,不要再迴來……


    心口驀的一悶,藍蘭歎了口氣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步。


    以前這條路是水泥路,現在都淋上了柏油,高跟鞋踩在上麵還能感覺到細微的沙礫感——四年的時間,把這座城市變了模樣。


    城市變了,人會不會也變了呢?


    也許她現在迴家,她爸不會再拿著掃把趕她走了呢?


    想到這裏,藍蘭的腳步一頓,慢慢抬起頭——家已經在眼前。


    她家是普通家庭,爸媽是工廠的工人。


    二十年前,她媽媽在生她弟的時候難產去世,她爸一個人把他們姐弟拉扯大,因為爸爸很愛媽媽,媽媽去世後,他便把對媽媽的愛加倍灌注在弟弟身上,過分溺愛弟弟,導致他越長大越叛逆,四年前竟然強奸了同班的女同學,被告上了法庭。


    當時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察是一個喜歡她的學長,她爸不知怎麽就知道了這件事,求著她去讓警察放過她弟,她不肯——且不說這種上了法庭的案件根本不是一個警察可以左右,就說她也覺得她弟應該受法律的製裁——他太無法無天,如果現在吃點苦頭長記性,將來指不定還出什麽更大的亂子。


    所以她不管爸爸怎麽要求都無動於衷,一直到判決書下來那天,一切成定局,她爸把所有的怨都推到她身上,把她趕出了家門,聲稱再也沒有她這個女兒。


    她也是有點賭氣,所以這些年真的沒有迴來過,和家裏斷絕了一切聯係。


    正想著,小平房裏走出來個中年男人,他拎著垃圾出來丟掉,不期然抬起頭,就這麽看到了她。


    兩人都愣住了。


    好半響,藍蘭才動動唇,低聲喊了句:“……爸。”


    “我迴來了。”


    才四年不見,藍爸蒼老了很多,腰也挺不直,抬起的頭兩鬢花白,盯著她看了好久才開口:“迴來了……迴來了就進來吧。”


    藍蘭跟著藍爸進了家門,家還是和當年一樣沒有變,牆上還掛著她當年一時興起繡的十字繡時鍾,她看著,眼眶忽然一紅,當年強著怎麽都不肯低頭,現在終是開口道歉:“爸,對不起。”


    藍爸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看著女兒深歎口氣:“我還以為你真的這輩子都不迴家了。”


    藍蘭咬住下唇,蹲到他麵前,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眼淚搖搖欲墜著,藍爸抬起手擦去她的眼淚,他的手指有厚厚的繭子,摩擦在臉上卻能讓人產生最直擊靈魂的依賴。


    “蘭蘭,當年的事情是爸的錯,爸一直在等你迴家。”


    “爸……你不怪我了嗎?”


    藍爸笑著搖頭:“早就不怪了,爸好幾次想去找你,但一想到你連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心裏一定還很怨我,就又不敢去打擾你。”


    “你能迴來,爸真的很開心。”


    藍蘭一下抱住爸爸的腰,埋頭在他的懷裏:“我還以為您真的再也不想見到我,爸,您以後不要再趕我走了。”他一趕她走,她就成了流浪的孤兒,再也沒有家了。


    藍爸拍著她的後背:“不會了,不會了。”


    他們父女正情深意切,門外卻忽然走進來一個男人,吊兒郎當地吹了個口哨:“呦,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藍蘭倏地轉頭,瞳孔一放大:“藍英,你什麽時候出獄?”


    藍英,他四年前因強奸入獄的親弟弟。


    藍蘭的相貌按照以前朋友的戲稱就是後天進化加變異,所以格外出眾,而藍英則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尖嘴猴腮的長相,四年的監獄生涯非但沒有洗去他身上的戾氣,反而還給多加了幾分危險的陰鬱。


    “我出獄你不高興嗎?姐。”


    藍蘭一下攥緊了拳頭。


    藍爸連忙說:“英仔一個多月前就刑滿出獄了,蘭蘭,以後我們一家人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再也不要分開了。”


    藍蘭勉強笑笑。


    中午藍蘭在家裏吃飯,趁藍爸出去買菜,藍蘭把藍英叫了過來,麵對麵說:“我知道你怪我當年沒有幫你,但是英仔,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那樣做。”


    “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你犯罪就要承擔法律責任,這是應該的,所以你可以怨我恨我,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


    藍英眼底分明閃過一絲冷意,但嘴上卻道:“姐說哪裏的話,我怎麽會恨你?你是我的親阿姐,我尊敬你還來不及。”


    藍蘭和這個弟弟的關係一直不怎麽樣,更不要說還出了四年前那件事,現在更沒什麽好說,最終她隻能道:“總之你現在已經刑滿出獄,就好好做人,不要再讓爸操心。”


    藍英滿口答應。


    可藍蘭的心裏卻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平靜。


    她總覺得藍英的出獄,會把她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再次攪得一團亂。


    事實證明,她的憂慮不是多餘的。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藍蘭和娜娜她們在酒店收拾東西,準備返迴學校了。


    娜娜一臉無精打采,因為她蹲了這麽多天,連傅逸生一麵都沒有見到。


    藍蘭正想著要怎麽安慰她,藍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蘭蘭,你弟弟出事了,阿爸求求你,這次一定要救你弟啊!”


    ……


    與此同時,榕城機場。


    傅逸生這三天去了港城辦事,今天才迴來。


    接機的是他的損友,遠遠看著傅三少長風衣獵獵,戴著墨鏡優哉遊哉地信步走過來,身邊跟著好幾個黑西裝男人,排場跟明星似的,惹得好多小姑娘在偷拍。心下忍不住感慨,本質騷包的人,到哪裏都騷得起來。


    上了車,損友便開口:“跟你說件有趣的事情。”


    傅逸生嚼著口香糖,漫不經心地問:“多有趣?”


    “你大概很快就能得到你的女神了。”


    “嗯?”


    損友興致勃勃地說起來:“你的女神有個弟弟,你知道的吧?”


    “嗯哼。”


    “他之前因為強奸罪被判了三年十個月,在獄中和強子成了好哥們,一個多月前兩人先後出獄,強子就帶著他一起運貨。”


    “這小子有毒癮,手腳也不幹淨,背地裏偷了不少自己抽,他也是個人才,怕被人發現,還往貨裏兌了麵粉,把這麽大一包貨全糟蹋了。”


    道上有道上人人默認的規矩——內奸、叛徒殺無赦,家賊砍手剁腳。


    傅逸生鼻梁上架著墨鏡,聞言隻是聳聳眉梢,好像不是很意外,嗓音懶洋洋地問:“他現在人呢?”


    “老四本來打算直接按規矩辦,不過我覺得他應該對你有用,就給你留下了,現在關在黃金台。”


    嘴角往上一勾,傅逸生邪裏邪氣地吐出四個字:“幹得漂亮。”


    損友從後視鏡看到,他手裏一直在把玩一個小藥瓶,瓶子裏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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