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廳,南風被夏日的陽光刺得有些炫目,腳步晃了晃。


    走在她身邊的陸城遇第一時間扶住她,南風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低聲道:“陸城遇,你幫我拿報告吧,我想迴去休息。”


    “累了?”問是這樣問,陸城遇知道,她是因為聽了剛才那個故事的緣故,情緒低落。


    南風含糊地點頭:“昨晚沒睡好。”


    陸城遇的目光在她臉上來迴看了一圈,沒有強行留她,隻問:“我送你迴去?”


    “好。”


    迴到公寓,南風先進浴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抬眸看著鏡子裏映出的自己,睫毛顫了顫。


    她想,這大概就是老天一時興起下的一盤棋。


    她也好,她哥也好,陸城遇也好,厲南衍、蕭晨、蘭姐、傅逸生等等,誰都好,他們都是老天手裏的棋子。


    它為他們設計了一個混亂複雜,說不清楚誰對誰錯,誰是因誰是果的棋局。


    讓他們在棋局裏步步為營又步步驚心,沒有走出下一步之前,誰都不知道前麵是什麽。


    就像她,本以為陸城遇是她的殺兄仇人,直到走出一步才知道他不僅不是,甚至還幫她哥死遁,就連讓她在每個午夜夢迴時驚醒的鞭痕,都是她哥為了保全她挨的……


    再比如,她本以為她和厲南衍的淵源是由於她哥,直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才知道他竟然是對她一見鍾情……


    這個棋局,在沒結束之前,任何人都猜不到後麵還有多少秘密和危險。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隻有她哥沒有死這一點。


    擦掉水漬,南風重新振作起精神,讓助理整理一些工作的文件送過來。


    她這個as的副總裁,已經曠工很多天,要不是因為公司是盛於琛的,她早就被炒了。


    一邊想一邊打開文件,助理送來的文件大部分都是關於新別墅區的,畢竟這個工程從一開始就是她負責,現在出了事,當然也要她善後。


    工地爆炸的責任人確定是陸氏後,as和上古就一起上訴,向陸氏索要賠償。


    這個舉動無可厚非。


    新別墅區這個工程已經廢了,前期投入的資金再也收不迴來,as和上古的損失,當然是讓罪魁禍首來賠償。


    南風一向分得很清,沒有把私人感情和工作混在一起,她不會幫著蕭晨耍陰謀詭計對付陸氏,但是as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地告陸氏,她當然是站在as這邊。


    隻是這樣一來,陸氏大概會雪上加霜。


    一投入工作,很容易就忘了時間,南風迴過神時,已經是晚上十點,窗外夜色濃重。


    她突然想起來,下午和陸城遇說好,他拿了報告就告訴她檢查結果的事情,連忙找出手機。


    她的手機被她關靜音了,一點亮屏幕,果然看到陸城遇一通未接來電。


    他隻打了一通,大概是以為她在睡覺,所以沒有再吵她。


    正想著把電話打迴去,手機屏幕突然接入一通來電。


    號碼是未知。


    歸屬地也是未知。


    南風的手當下就抖了一下。


    沒有號碼,沒有位置,代表對方可能是用網絡電話,或者是用了什麽手段隱藏了通話信息。


    一通電話都做得這麽隱秘,南風第一反應就覺得是哥哥的來電。


    應該是哥哥……


    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手指都沒出息地顫抖起來,小心翼翼的劃過屏幕接聽。


    將手機貼到耳邊,動了動唇,南風卻發現自己好像失去聲帶,一個字說不出來。


    “……”


    那邊也安靜了一會兒,比她先開口,是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聲音:“笙,怎麽不說話?”


    一句溫潤的話語通過冰冷的電流傳入她的耳中,南風的眼眶霎時就紅了起來。


    真的是哥哥!


    真的是!


    就好像跨越了生死,聽到來自天堂的聲音,南風的心底有如颶風刮過,潮水激蕩,難以平靜。


    俞溫太了解他這個妹妹了,這麽就沒聽她的聲音,一下就猜出來:“哭了?”


    “才沒有。”南風立即否定,可聲音裏明顯帶著濃重的鼻音,卻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她咬咬下唇,喊了出來,“哥。”


    “還說沒哭。”俞溫唇上帶著笑,“好了,好不容易給你打一次電話,總不能就讓我聽著你哭吧?別哭了。”


    南風不自覺地下頭,心裏軟了一塊。


    隻是聽著聲音都能想象出來,他現在的眼神一定很溫柔,像布滿星辰的黑夜,流光溢彩。


    “我都說了我沒哭。”語氣有些嬌嗔,南風腳尖在地上碾了碾,在來電之前她想了好多話要說,可真正聽到他的聲音,她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躊躇了一陣,她低聲問,“哥,你還好嗎?”


    “我很好。”


    “你現在在公寓嗎?走到玻璃窗邊,看著西北的方向,我就在那裏。”


    南風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快速走到窗邊,手掌貼著玻璃,朝著他說的那個方向極目望去。


    夜空下的城市街頭巷尾燈光明亮,穿過城市的高樓大廈,越過馬路的川流不息,翻過山,飄過江,和榕城相隔了兩個城市的某個村落裏,俞溫站在窗邊,也在迴望as大廈的方向。


    “我也在看你呢。”


    我就在那裏,也在看著你。


    南風眼眶裏漫上淚水,將整個瞳孔濕潤。


    如果說剛才隻是哽咽,那現在才是真的刹不住眼淚。


    好像是到了這一刻,她才能真真切切地肯定,她的哥哥真的沒有死,現在就在某個地方看著她。


    聽到她抽泣,俞溫哭笑不得:“怎麽又哭了?小哭包。”


    她也覺得有點丟人,沒好氣地說:“你讓我別哭,還老逗我哭。”


    俞溫挑眉:“我哪知道你現在淚點這麽低?小哭包。”


    南風郝然:“……別叫我小哭包。”


    想想她其實是有點氣的:“再說了,我會哭還不是你的錯,你瞞著所有人就算了,居然連我都瞞著!三年了,你居然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妹妹?”


    “誰知道呢?也許是媽媽太想要個女兒,就孤兒院領養了一個。”


    “哥!”


    俞溫頓時笑出聲。


    逗夠了她,他才將話題轉迴正經:“一開始是聯係不上你,後來知道你迴榕城,本來想去見你一麵,但是你身邊的情況太複雜,別說是見麵,就是聯係你,都可能會暴露我,所以隻能作罷。”


    南風生悶氣:“你可以想別的辦法啊,好歹告訴我一聲你沒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俞溫悠悠道:“城遇說,不著急告訴你,你憋了三年的火,得先讓你撒出來。”


    “哦,陸城遇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和他很熟嗎?有跟我熟嗎?”南風撇嘴,但是從他這幾句話裏,可以判斷得出來,他現在的處境應該不錯,沒有被限製人身自由,而且和陸城遇的關係也還不錯。


    俞溫聽著這話,捏捏鼻梁搖頭:“多大了?還撒嬌。”


    南風手掌貼著玻璃,心裏還很擔心:“哥,你在地下室受那麽重的傷,都治好了嗎?有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你現在在哪裏?身邊都有誰?”


    她問出一連串的問題,俞溫隻迴答第一個問題:“都好了,當初也隻是受皮外傷,又不是被抽筋拔骨,治好了就好了,能有什麽後遺症。”


    南風其實更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還想再問,俞溫就先說:“笙,別擔心我,你現在才是最危險,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我們還會有見麵的一天的。”


    見麵的一天。


    南風卻覺得那一天很遙遠。


    按照陸城遇說的,要等他把事情都解決好後,可是他和蕭晨鬥了近十年都沒個結果,更不要說他好像還有別的敵人,那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南風心裏好難受,忍不住再喊:“哥……”


    兄妹其實沒聊兩句,但也不方便聊太久,俞溫看著窗外黑濃的夜色,輕聲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睡吧,以後有機會哥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以後有機會?以後要多‘後’?南風急了:“哥!你別掛,讓我再聽聽你的聲音啊。”


    俞溫聽著她那綿羊似的音,眼中浮現出清線的笑意:“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好吧,那你躺到床上睡覺,我像小時候那樣唱歌給你聽,等你睡了我再掛電話,好不好?”


    南風咬住下唇再鬆開,甕聲甕氣地應:“好。”


    說了好,但她卻沒有動,維持著站著窗邊的姿勢,還望著西北的方向,仿佛能穿過黑幕看到千裏之外的哥哥。


    夜晚寂靜無聲,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格外清晰。


    俞溫低低地輕唱:“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耀眼得讓人想哭,我是追逐著你的眼眸,總在孤單的時候眺望夜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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