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四月結束隻剩下四天,在這春末,有兩件爆炸性消息席卷了整個榕城。


    一件是最近引起社會各界熱議的‘新別墅區工地爆炸’事件。


    經過有關部門調查取證後,確定最終責任方為陸氏,而陸氏的董事長陸城遇也被控為第一責任人,換句話說,陸氏和陸城遇都將被提起公訴。


    以陸氏和陸城遇在榕城的地位,消息一出,立即引起全城轟動。


    尤其是商圈裏的人,都在明裏暗裏揣測,這一劫會不會讓這個榕城第一家族的掌權人身敗名裂,甚至讓獨占行業鼇頭數十年的陸氏就此灰飛煙滅?


    另一件事相比之下影響力沒有那麽大,但也在某些範圍內引起了轟動。


    那就是——南風和厲南衍五月一號的訂婚禮。


    訂婚禮前幾天,南風在國內的朋友們都收到了她的邀請函,大部分人表示屆時一定到場,但像徐之柔、江岩這些和她關係比較親密,知道她和陸城遇那段往事的朋友,乍一聽她要嫁給別人,心裏都有些複雜,隻能勉強地說一句‘恭喜’。


    總之,這幾天榕城裏裏外外都熱鬧得很,每個人都很忙,有些人忙著布局設局,有些人忙著陰謀陷阱,還有些人忙著掩蓋真相和披露真相……氣氛無形間變得壓抑,就像這天氣,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身在旋渦之中的南風,對外界的各種聲音都當做聽不見,她每天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上班下班,開會應酬。


    這天,她在聚春居招待合作商,飯局一直進行到深夜才結束。


    她先安排下屬將醉酒的客戶送迴酒店休息,又安排沒有喝醉的下屬送已經不省人事的同事迴家,到最後,聚春居門口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春末的夜風吹在身上很涼爽,南風深唿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肺裏被洗滌了一遍,渾身舒服。


    她也不急著迴公寓,一個人沿著馬路的邊緣走著——厲南衍今天帶著綿綿迴莫斯科準備訂婚禮事宜,麗莎也被她派去幫忙,所以現在公寓裏空無一人。


    走著走著,南風忽聽見人喊她的名字:“cynthia小姐。”


    轉身一看,她有點訝異:“宋秘書。”


    居然是宋琦。


    宋琦穿著職業套裝,走近了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南風心下了然:“宋秘書也在應酬?”


    “是,我們的包廂正好在cynthia小姐的對麵,剛才我看到您送客戶離開,所以就跟下來。”宋琦從小在規矩森嚴的陸家長大,待人接物都是最恰當的方式,她對南風一直都是用尊稱。


    南風卻是在忖她這句話,她的意思是,她特意來找她的?“宋秘書是有什麽事想找我嗎?”


    宋琦頷首:“是,我想冒昧請cynthia小姐給我十五分鍾的時間,我想和您說一些話。”


    南風想不出來她和宋琦能有什麽好聊,所以沒有立即答應,隻用深究的目光審度著她。


    宋琦抿了抿唇,態度那樣誠懇:“我知道,再過幾天就是cynthia小姐和希爾伯爵的訂婚典禮,或許我現在對您說這些話有些不合適,但……畢竟是和您有關的事情,不說也不可以,所以拜托cynthia小姐,給我十五分鍾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南風也不好拒絕,隻能答應。


    兩人還是迴了聚春居,聚春居的一樓有專供客人休息的沙發椅,南風和宋琦麵對麵坐下,又要了一壺普洱茶解酒。


    深夜的一樓除了幾個服務生外空無一人,寂靜得能聽清茶水衝入瓷杯的涓涓水聲。


    宋琦將衝好的一杯茶,雙手拿起放到南風麵前,南風看著她說:“宋秘書想說什麽,直接說吧。”


    茶香衝淡酒氣,宋琦在煙霧裏說:“其實陸先生一直都知道,您那三年是在俄羅斯。”


    她開口就改變對她的稱唿,再加上後麵的那句話,聽得南風一愣。


    旋即心裏騰起一抹抵觸:“如果宋秘書想跟我說的話和陸董事長有關,那還是算了吧,我不想聽。”


    “南小姐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宋琦目光深深的凝住她,精明的目光透著洞悉。


    經過夏桑榆那次談話後,南風非常排斥跟任何人談起陸城遇,心裏隱約能猜到,他們可能是想為陸城遇說什麽好話。但是她和陸城遇之間的恩怨,不需要第三個人介入,更不需要別人來教她怎麽處理。


    蹙蹙眉站起來,南風道:“宋秘書不必用激將法,我說了不想聽就是不想聽。”也沒了和她聊聊的心情,她直接道,“宋秘書想喝茶就繼續喝,時間不早,我不奉陪了。”


    說著她走出沙發,背影都充滿著抗拒,宋琦跟著站起來,卻沒有停地繼續說:“陸先生一直知道您在俄羅斯,之所以沒有去找您,並不是不在意,而是怕找到您後,會忍不住再將您留在身邊!”


    南風的腳步驀然停住。


    宋琦閉上了眼睛,在心中為那個隱忍的男人深深歎氣。


    當年她查出有人在暗中更改南風的國籍,匆匆把這件事告訴陸城遇,是希望陸城遇馬上下令續追查把南風找迴來,但陸城遇的態度卻始終淡淡,不在意、無所謂、不感興趣的模樣,好像並不想知道南風的下落。(177)


    那時候她不理解,還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南風了,直到後來,徐颯告訴她,其實陸城遇早就知道南風在俄羅斯,故意不去尋找,是因為,有些事情沒有碰到之前還能忍,一旦碰了,便可能會無法自控。


    宋琦睜開眼,眼睛裏有濃重的痛楚:“一開始是別無選擇,所以他隻能強行將您留在身邊,但既然您已經成功擺脫所有人逃出去,那麽他願意放過您,讓您留在一個他看不到的地方,隻要你安好就好。”


    南風沒有迴頭,但卻也沒有再往前走。


    “您知道他為什麽三番四次要求您不要自稱是‘南風’麽?”


    “那是因為‘南風’這個身份代表著許多危險,他希望您不再是南風,希望您不再受到傷害。”


    南風不知怎的,想起了今年除夕的前一天,陸城遇約她在鬆鶴樓見麵,說是要還他當年欠她的一頓飯,自然,那頓飯他們吃得很不愉快,最後還聊到了離婚,聊到了俞家莊的買賣,他當時就突兀地說了一句‘那你就永遠都不要再是南風’。(189)


    彼時她不耐煩去想他話裏的深意,現在看,原來如此。


    可事實上,就算她不再自稱是‘南風’,但也不代表她就不是南風。


    她的身體裏流淌著和俞溫一樣的血液,這就注定她這輩子都要被‘俞溫的親妹妹’這個身份所連累,陸城遇不是不知道,他所求的,所寄托的,不過‘希望’,希望她不再受到傷害,僅此而已……


    南風想到這裏,嘴角動了動想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可卻發現,嘴角像有千萬斤重,提都提不起來。


    或許是形勢對陸城遇越來越不利,也或許是那天陸城遇在走廊上吐出的那口血過於觸目驚心,使得宋琦無法再繼續保持沉默,這些事情她必須讓南風知道。


    “陸先生病了,已經病得很嚴重。”


    聽到這句話,南風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倏地轉過身,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掩飾的驚愕:“他……”


    一個字後,她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大,連忙住口。


    宋琦一直看著她,沒有錯過她的第一反應,眼眶微微紅起來:“那個病一開始並不嚴重,隻要去美國做手術就能好,但是他不肯去,因為他怕,”喉嚨有些發梗,她停了停才繼續說,“他一直認為,如果當年他不去澳洲出差,或許他和您的孩子就不會被人害死,所以隻要您在這裏,他就不敢走開。”


    可是這些,他從來不說。


    他不說,有誰知道他心裏竟然是這樣想的?


    在世人眼裏,他就是冷靜冷漠、無情無心的陸家大少,涼薄得好像什麽都無動於衷,哪能知道,他竟然比誰用情都深。


    宋琦又是提起一件事:“您告訴他洛杉磯的往事後,他曾對我說了一句話,您知道是什麽嗎?”(210)


    說了什麽話?南風被問住,同時記憶迴溯到那一天。


    那天她親手將邢煥東送入監獄,在監獄門口遇到夏桑榆,夏桑榆說她還欠陸城遇一個故事,所以她去了陸公館,在陸城遇的書房待了一個下午,配著上好的綠茶,將最初相逢的那段往事細細述說。


    也是那天,陸城遇在聽完故事後,對她說了一句——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她拒絕了,然後逃似的離開了陸公館,再往後的事情她不知道。


    難道在她離開後,陸城遇還做了什麽?


    南風眼裏浮現出疑惑,宋琦不奇怪,聽見他說那句話的人隻有她。


    “他說——”


    “我不怕死,但是不能死在她前麵,……”


    她緩緩將那天被風消散的下半句話補充。(210)


    “我若不在,誰為她在這步步殺機的局中局裏,留最後一條退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風也曾入我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溪並收藏南風也曾入我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