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看著不斷冒出黑煙的地方,喉嚨微梗。


    她知道爆炸的原因是什麽,隻是怎麽都沒想到會是現在,這麽意外和突然……


    消防員正在對冒黑煙的地方噴射降溫水槍,以防再出現爆炸,盛於琛看著眸色深暗,沉聲道:“爆炸的地方是正在挖深水泳池的位置,當時是兩架挖掘機四個工人在一起工作,周邊有四個工人正在鋪植被,這八個工人離爆炸源太近,已經找不到完整的遺體。”


    南風放在口袋裏的手指一下蜷緊,臉色一層層泛白。


    宋琦跟在陸城遇身後,皺著眉頭說:“要造成這麽大的破壞力,起碼要三個炸彈,但是現在又聞不到火藥的味道,那到底是什麽爆炸了?”


    陸城遇不語,神色凝重,他仔細嗅著空氣中混雜的各種各樣氣味,其中好似有一種是煤氣,但是工地一向嚴禁任何易燃易爆的東西,不可能有人敢在這裏使用煤氣。


    這場爆炸,來得實在匪夷所思。


    目光一垂,眼角掠見身旁的南風,發現她的臉色很蒼白,定定地看著爆炸的位置,燈光下的身形和廢墟相映襯顯得格外單薄,他蹙眉,不動聲色往她的方向走近,手虛虛地扶住她的肩膀,發現她的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怎麽會怕成這樣?


    陸城遇低頭在她的耳邊說:“爆炸的原因不會那麽快查出來,你在這裏等著也沒用,先迴去吧,有什麽情況我會告訴你。”


    南風確實不想在這裏幹等著,深沉了一口氣,聲音微啞道:“好,我先迴去,有什麽情況隨時通知我。”


    “嗯。”


    走出包圍圈,南風遇到來接她的厲南衍,他應該也知道工地爆炸的事情,神色有些急,快速走過來扶住她的肩膀:“沒事吧?”


    南風輕搖了搖頭,不過還是將半個身體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厲南衍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打開車門扶她坐進去。


    關上車門後,他抬頭看了眼工地的方向,不期然和看向他這邊的陸城遇的目光撞上,兩人在半空有了短短兩秒的對視,轉瞬又各自移開。


    陸城遇凝神,將眼前的爆炸和南風剛才的異常反應結合在一起,烏黑的瞳眸暗光流動,問身側的宋琦:“蕭晨這兩天有什麽異常行為?”


    宋琦派人時刻盯著蕭晨,他每天做的事情都會傳到她這裏,她仔細想了想,搖頭:“沒有。”


    見陸城遇的眼睛此刻格外的黑,她心頭一動:“您懷疑這場爆炸和蕭先生有關?”


    事出異常必有妖,蕭晨最近一直在作妖,說不是他,陸城遇不信。


    “你在這裏看著,我離開一下。”


    “是。”


    ……


    南風坐在副駕駛座,手肘擱在窗台上,將五指插進頭發裏撐住頭,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心力交瘁。


    “南衍,你知道蕭晨在哪裏嗎?帶我去找他,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他。”


    最後幾個字,音調陰且狠。


    ……


    蕭晨的住處離新別墅區不是很遠,十五分鍾後,南風見到了蕭晨。


    他穿著黑色的襯衫,襯衫解開三顆扣子,懶懶地斜躺在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紅酒,見他們進來,心情還很好地舉杯:“赤霞珠,要試試嗎?”


    南風冷肅著臉,徑直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一字一字地問:“工地爆炸,是你做的,對不對?”


    蕭晨彎唇一笑,將杯口抵上嘴唇,猩紅色的酒液像血,緩緩流進他的口中。


    南風的腦海中霎時間浮現出工地上那些被擔架抬出來的血淋淋屍體,胸口一悶,倏地揪住他的衣領:“你為什麽沒有跟我商量?!”


    蕭晨睜大著眼睛,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你在怪我?別忘了,這個計謀可是你想出來的。”


    “我沒讓你現在做,更沒讓你在工人們都在施工的時候做!”南風咬牙切齒——是,她的計劃裏的確有新別墅區爆炸這一環,但是當初定下這個計劃,她隻是想造成工程事故,根本沒想殺人!


    剛才在路上,麗莎告訴她一個數字,說現在確認死亡的工人已經有二十人!


    這個數字還會再增加,更遑論還有重傷和輕傷的人數!


    她想起今天下午和陸城遇的對話,他說希望她手上不要染無辜人的血,她當時還信誓旦旦地迴答她不可能會傷及無辜,結果現在呢?


    南風奪過蕭晨手裏的酒杯,直接潑到他臉上:“你知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蕭晨並不生氣,用手抹了一把臉:“計劃是我們原本就定好的,我隻是提前實施而已,至於死傷的工人,”他抬頭對上南風,“如果沒有死傷,這件事怎麽鬧大?”


    “你簡直喪心病狂!”


    蕭晨往沙發一靠,雙手一攤:“反正早做晚做都是做,而且我做都做了,你覺得過分,衝我發火也挽迴不了什麽啊。”


    他是一副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十分理所當然且漫不經心的態度,眼睛裏隱隱約約的藏著興奮,仿佛很期待這件事愈演愈烈。


    南風怒火中燒,蕭晨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而且cynthia,你生氣到底是因為我把這件事做得太過分,還是因為我做的這件事會傷害到某人?”


    他的話語暗藏尖銳,南風冷眸:“你想說什麽?”


    蕭晨微笑:“你對陸城遇心軟了吧?”


    他站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南風不得不後退。


    “你和陸城遇在巴黎酒莊單獨相處半個月,當時他身受重傷,你要殺他易如反掌,但是你沒有,你非但沒有,甚至連他那條命都是你救的!怪我沒提前跟你商量?我要是跟你說了,你會同意我做嗎?你心裏早就沒把陸城遇當成你的仇人了吧?”


    厲南衍一向沒有幹涉南風的任何計劃,此刻也隻安靜站在門邊,沒有參與他們的爭執,不過是在聽到蕭晨這句話的時候,抬頭看向了南風,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


    而在南風聽來,他那些話根本都是無稽之談,都是他隨便施加在她身上的主觀看法,甚至不值得她特意解釋,她隻道:“我和你合作的內容是扳倒陸城遇,隻要能達到這個最終目的,過程中我為什麽沒有殺他,為什麽救他,根本不需要向你解釋。”


    “但是計劃是我們兩個人的計劃,你沒有跟我商量過一句就隨便下手,甚至違背我們當初約定好的不傷及無辜的前提,你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線——我們的合作到此結束。”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走兩步,蕭晨懶洋洋的聲音傳來:“無所謂,反正陸城遇已經玩完了……哦不,你可以去舉報我,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


    南風腳步一停,冷冷轉身看著他。


    蕭晨譏諷地笑著:“真有趣,我幫你報仇,你卻要為了仇人出賣我這個恩人。要不然怎麽說女人就是下賤,兩句甜言蜜語就能讓你忘了你親哥是死在誰手裏,忘了自己受的那些傷害和痛苦都是誰施加的。”


    厲南衍麵色一沉,警告出聲:“蕭晨。”


    南風眼神冰涼:“姑且不說我和陸城遇根本沒什麽,就說蕭晨,你別拿我的事當你不守承諾的理由,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聯係!我明確告訴你,我不想和你再繼續合作,是因為不想再和一個瘋子打交道!”


    她可以開槍,可以動刀子,可以麵不改色地去看流血和死人,但不代表她能沒有任何底線,為了達到目的而讓無辜的人命來鋪路,這麽喪心病狂,她做不到。


    如果她哥和蘭姐還在,也不會允許她這麽做,這才是她不滿蕭晨做法,要和他終止合作的根本原因!


    南風什麽都沒再說,大步走出門。


    走到車邊,她拿出手機一看,是麗莎發給她的短信,說最終確認死亡人數是三十三人,重傷七十八人,輕一百五十人……


    南風無力地閉上眼睛,身體往車門一靠。


    厲南衍走近前,柔聲說:“cynthia,不用自責,不是你的錯。”


    南風漸漸冷卻下情緒,看著蕭晨的房子,眼睛湧動著繁複,半響還是歎了口氣。


    再看向身邊的厲南衍,她抿住唇,有些事她沒必要向蕭晨解釋,卻不想讓他誤會,頓了頓,她道:“我和陸城遇不是蕭晨說的那樣。”


    “最初我沒有殺他,是因為他在墜橋的時候救了我一次,我不想欠他。後來救他,是因為他騙我說我哥沒死,會在酒莊和他在一起半個月,也是他一直拿這件事吊著我。”


    厲南衍其實很意外南風竟然會向她主動解釋,心口溫軟,伸手摸摸她的頭:“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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