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遇在書桌前抬起頭,電腦屏幕的亮光映出他的眸光烏黑。


    南風又笑說:“種玫瑰,我喜歡玫瑰。”


    陸城遇沉緩道:“你想種玫瑰,我讓人在後院開一片地給你。”


    “不,我要種在前院。”南風仍是笑著,向他勾勒著改造後的藍圖,“你想想看,一進門就能看到滿院子飄香的紅玫瑰,多漂亮,比你那些慘兮兮的白蘭花好看多了。”


    陸城遇靜了一刹那兒,還是說:“種後院吧。”


    南風不肯讓步:“不,種前院。”


    “怎麽跟一片花地較上勁了?”


    南風的唇慢慢抿上,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亦是沒有人注意到她握著手機的手有多緊:“種後院也行,但是你要告訴我,那片蘭花,你是為誰種的?”


    終究還是問出來了……


    記得誰說過,人生難得糊塗,有時候裝聾作啞比太明白太清醒來得好。


    她也想過不去挑破最後這層膜,反正那是一個三四年都沒有迴來,被夏桑榆定義為‘不歸人’的人,她和他才剛剛結束冷戰,為一個沒有存在的人傷感情沒必要。


    她說服了自己一整個下午,可她終究不是得過且過的性子。


    有些尊嚴她必須維護,有些東西她必須爭取,有些話她必須問個答案。


    他在他和她的家,留著一片為別的女人種的花,這算什麽?


    她自以為自己是擁有了陸太太的身份,才得以光明正大地住進那座隻有陸家繼承人才能住的公館,此刻卻驀然發現,有個女人,明明什麽身份都沒有,卻可以在那裏留下舉足輕重的痕跡。


    是的,她的人沒有在,可是屬於她的東西卻被他細心嗬護著,這又憑什麽?


    她數不清多少次早晨起來,看見他手裏提著花灑細心為那些蘭花澆水,那張俊美無雙的側臉沐浴在晨曦下,溫柔的眼神看得人心顫。


    彼時她還為發現他的喜好而沾沾自喜,有時候得空還順手幫他澆花,現在看,他愛的哪是花,明明是愛花的意義。


    陸城遇半響無話。


    在這段冗長的安靜中,南風輕輕扯動嘴角:“你愛的人嗎?”


    沉默既是默認,她寡淡地笑一下:“現在還愛嗎?”


    陸城遇折眉:“南風,不要問。”


    ok,不要問,這個問題他不想迴答,南風也就放過,轉而問:“她現在在哪裏?跟你聯係過嗎?”


    陸城遇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這個答案算是意料之中,如果他知道她在哪裏,他怎麽會一直幹等著,早就去把人帶迴來了,恐怕陸太太這個身份也輪不到她。


    像是忽然間沒了力氣,南風往後傾靠在座椅背上。


    背脊沾上靠墊,她才恍惚地感覺到她竟然將後背繃得這麽緊。


    “你找過她嗎?”


    “找不到。”找過了,找不到,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就種了那些蘭花,她喜歡蘭花,你在等她迴來嗎?”


    又是沉默。


    又是默認。


    南風闔了闔眼皮,隱忍地揉了揉太陽穴,這次夏桑榆沒有騙她,說的都是實話,種花等人……四年不曾忘……他此生唯一承認愛的人……都是真的。


    無論是若即若離的俞瑤,還是曖昧不清的夏桑榆,都不曾被他親口承認過,隻有這個女孩,在她質問的時候,他沒有否認,選擇默認,隻有這個女孩,隻有她!


    夏桑榆說,那個女孩是他唯一承認愛的女孩。


    對,沒錯,饒是她,饒是當初求婚的時候,他也隻說一聲‘喜歡你’。


    僅此而已。


    好了。


    夠了。


    別想了。


    別問了。


    停下來。


    南風如鯁在喉,比當初發現夏桑榆對陸城遇別有用心還要不舒服。


    就好像是胸口壓著石頭,沉甸甸的,少頃之後,她才籲出口氣,開口時聲音竟然又啞了:“好,我知道了。”


    “別多想。”他的聲音輕了下來,有些哄她的意思,可是他顯然也有心事,隻說了這三個字就沒有後話。


    南風忍不住哧笑:“我沒有多想,是陸少你的桃花太多,我走到哪兒都能遇到你的紅顏知己,就算不出門,待在家裏也能看到有別的女人的影子……stop!算了,不說了。”理智在最後關頭拉住她,南風收住情緒道,“我掛了,今天的確很累。”


    陸城遇那邊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嗯。”


    南風頓了頓,還是說:“城遇,最近不要給我打電話。”


    眉心徒然一蹙,陸城遇凝聲:“南風。”


    “這兩天我很忙,後天還要跟工程隊去內河采冰,那裏信號不好,所以有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吧。”她知道他以為她是賭氣避著他,這句話算是解釋。


    不過她現在心情很亂,也的確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那邊停滯片刻,才低聲道:“好,等你迴來,我們再聊。”


    南風應了聲就收了線,手往下一垂,手機也從掌心滑落掉在地毯上。


    放任思緒胡亂翻滾了一會兒,跟著她就將其打包埋進心裏深處。


    就如她剛才所說,等從內河迴來再說。


    等從內河迴來,在跟陸城遇好好談談也來得及。


    來得及的。


    ……


    陸城遇靜坐在書房內很久,深幽的眸子微冷,盯著虛空的一點。


    兀自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那通電話,南風不會無緣無故提起蘭花,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她麵前刻意提起了。


    幾乎不用做任何思考,他就想到了一個人。


    手機播出一個號碼,屏幕上顯示已接通,陸城遇才拿起,擱到耳邊:“是你告訴她?”


    沒有任何開場白,聲音沉且硬,不複平時半點溫雅。


    夏桑榆哂笑,沒有否認:“她去問你了?我還以為她真的無所謂。”


    陸城遇唇邊抿出一抹堅冷:“你該知道,挑戰我的底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夏桑榆何嚐不知道。


    她敢告訴南風那些事情,就已經做好被他問責的準備。


    她不在乎被他懲罰,她就是容忍不了南風春風得意!


    “冰島項目結束後,你去美國。”男人命令已下。


    夏桑榆眼眶泛起紅潤:“你又要趕我走?三年前你把我趕出榕城,現在你要把我趕出中國?”


    陸城遇眼角眉梢都是寒氣,話語裏的溫度更是直達零下:“之前你在南風麵前說那些挑撥離間的話,我已經沒有跟你計較,這次,我留你不得。”


    說完,他將通話按斷,手機直接扣到桌麵上。


    始終亮著的屏幕,傳出接通視頻的響聲,不瞬屏幕上又出現三個框,還是上次那三個人。


    這次是黑屏的男人先開口:“盛於琛迴榕城了。”


    “之前隻知道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另一夥人在找俞溫,本來還以為對方和我們的目的一樣,沒想到竟然是盛於琛的人。”混血男人嘖嘖搖頭,“他跟我們可不同路,突然從北城迴來,估計也是得知俞溫迴國的消息,可不能被他搶先找到人。”


    邁克爾笑得像個和善的老人,慢悠悠道:“迴榕城了也好,否則他寸步不離跟在南小姐身邊,我們想下手都沒辦法。”


    “可不是,所以我們抓住機會盡快動手了。james,借用一下你老婆,你應該不介意吧?”混血男人笑著道,“反正你當初娶她就是為了更好的掌控俞溫的下落,現在終於有機會派上用場了。”


    陸城遇聽著,眼裏浮動起暗湧。


    ……


    內河位於北城的遠郊,貫穿北城和周邊兩個城市,人跡罕見,周邊幾乎沒有居民,隻有連綿幾座沒有開發過的野山。可能是地質原因,內河的河水比其他河流要冰,每年也都是北城最快結冰的河,因此這裏是最合適采冰的地方。


    按照原本的計劃,采冰要在第二期工程結束後再進行,但在南風請假迴榕城那三天裏,伊生和政..府達成共識,提前了計劃。


    南風沒有多在意,對她來說,越快完成工程越好。


    這次去內河采冰,南風和夏桑榆這兩個負責人都要親自帶隊,一共去三天三夜。


    翌日的早會上,夏桑榆就正式宣布了這件事,讓大家做好準備,明天就出發。


    散會後,南風帶著小倩和葉秘書迴了辦公室。


    一進門,葉秘書就急聲道:“南經理,您不能去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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