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徐颯找出了聚春居裏被收買的大廚,大廚坦白交代,他們餐廳的醉蟹有獨家配方,原本是不需要加香葉片的,是有個人給了他錢讓他往裏麵加。


    陸公館那邊,也由方管家進行了一遍清理,找出了幾個底子不幹淨的傭人,全部都按規矩處置了。


    但那個真正的主使人,卻還是沒有一點線索。


    十二個小時後,南風被轉出重症監護室,她的生命特征已經穩定,隻是還在昏迷。


    當天盛於琛得知消息,立即趕來醫院,恰好看見南風被搬上病床的畫麵,他的眉心狠狠一擰,轉頭詰問陸城遇:“你就是這麽保護她的?”


    陸城遇淡淡垂眸,看著護士往南風臂彎裏紮入輸液管,針頭刺入皮膚的一刻,有血液被倒抽了出來,不過很快又被推了迴去,那抹紅色也在眼前消失無蹤。


    他沉聲道:“這次是我疏忽大意,不會有下次。”


    盛於琛咄聲而出:“就是因為你的疏忽,她差點就沒命了!如果你保護不好她,就不要跟我提她以後歸你管!”


    陸城遇將視線偏移到他身上,像是覺得有趣似的一笑:“不歸我管,難道歸你管?”


    盛於琛眸子迅速一冷。


    “也是,你是她另一個哥哥,管她是應該的。”陸城遇緩慢開口,字裏行間都是在宣誓主權,“隻不過她已經嫁給我了,我想我這個丈夫,可以比你負擔更多。”


    是的,她已經嫁給他了。


    她現在是他的妻,而他在她的定義裏隻是另一個哥哥。


    盛於琛薄唇抿緊了,下顎的線條因為緊繃而變得越發淩厲。


    陸城遇恍若未見,彎腰為南風整理好被子,無聲的動作裏滿是親昵。


    半響,盛於琛才再次開口:“是誰害她?”


    “還在查。”


    盛於琛離開後,陸城遇坐在病床邊守著,他伸手撥開南風額前的碎發,指腹下的肌膚已經變得溫熱,隻是昨晚她渾身冰凍地躺在他的懷裏,也成了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溫度。


    為她買醉蟹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對方卻能在他的一念之間就定下這麽完美的計劃,心思不可謂不縝密。


    能設計出這樣的計劃,又有理由做這件事的人,雖然沒有任何實質證據,但他心目中已經有一個人選。


    “陸先生,您昨晚一夜都沒有睡,要不然還是換我陪著少夫人,您先迴陸公館休息吧。”宋琦擔心他會過度勞累,不禁勸道。


    陸城遇沒有說話,顯然是不打算聽她的,宋琦沒辦法,隻好在一旁靜候著。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陸城遇忽然開口:“宋琦。”


    “在。”宋琦立即上前。


    “你替我去一趟……”後麵的聲音,在逐漸壓低的音調裏幾乎消失不見,他唇動微聲,說了一通後,宋琦領命離去。


    後來的兩天裏,陸城遇都陪在南風身邊,病房裏有兩張病床,他將兩張單人床並攏在一起,困了就躺上去摟著南風睡一會兒,方管家讓人將一日三餐送到醫院,他也都有吃。


    直到第二天傍晚,南風才開始有醒來的跡象,她的睫毛動了動,像是在嚐試睜開眼。


    陸城遇輕聲喊:“南風。”


    “南風。”


    在他的唿喚聲中,南風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可能是昏睡太久了,剛剛接觸到亮光時,她還看不清什麽,整個世界都是模糊的。


    “南風。”陸城遇又喊了一句。


    南風下意識去找聲音的來源,她唿吸有些急,氧氣罩覆上一層白霧,她開始轉醒時,陸城遇就按了鈴,這會兒醫生和護士都來了,要再為南風檢查一遍。


    陸城遇想給醫生讓路,正要往旁邊退開,南風卻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沒什麽力氣,他輕輕一擺她的手就會掉下,不過陸城遇沒有這麽做,他反握住她的手掌,沒有再讓開,就守在她床前:“我在這裏。”


    南風聽到這句話,像是安心了,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再跟著,她又闔上了眼睛。


    “她還醒不過來嗎?”陸城遇皺起眉頭。


    醫生道:“病人已經沒大礙了,現在隻是太累了睡著了,今晚會醒過來的。”


    陸城遇頷首道謝,目送他們離開後,才重新在床沿坐下,他的掌心還包裹著她的手,那手指一根根潔白如蔥根,他低聲說:“睡了兩天還累?快醒醒吧。”


    她的氧氣罩已經被摘掉了,唇因為太幹而有些起皮,陸城遇倒了杯水,用手指沾濕,然後在她唇上塗抹著,來迴幾下後,唇又重新恢複平時的水潤。


    大概是晚上九點鍾,南風再一次睜開眼,眼前漸漸變得清晰,也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她喊道:“城遇。”


    然後,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膽子怎麽那麽小?”陸城遇扶著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去。南風喝了兩口就移開頭,她醒來後恢複得很快,這會兒又變成以前的調調:“我都差點死了,你還取笑我,有你這樣當人丈夫的嗎?”


    “濟南那次差點摔下山崖,醒了以後還有膽子跟我算賬,我還以為你是不怕死的。”他輕笑著,但卻一手托起她背後的蝴蝶骨,另一隻手扶在她的腰上,把她整個人都攬入懷裏。


    南風小巧的肩膀恰好嵌入他寬厚的胸膛裏,完全不留縫隙地被他擁抱住,他聲音輕輕地哄:“好了,沒事了。”


    那樣明顯的溫柔,南風哪會感覺不到,她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彎起的笑容裏還有未消去的蒼白。


    冰櫃的門被他打開時,她全身上下其實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可那個時候,她沒由來地覺得安心。


    仿佛隻要他出現,她就什麽都不用怕,一定會安全。


    這種從未有過的,無法言說的信賴感,令她覺得陌生。


    她嗅著他身上的氣味,軟軟地嬌嗔:“心疼我就直說,口是心非的男人。”


    陸城遇的手在她後背輕撫:“嗯,我心疼你。”


    “這還差不多。”南風笑著,就著靠在他懷裏的姿勢問:“你不是去應酬嗎?怎麽能來得這麽及時?”


    “聽方管家說你過敏到醫院看醫生,我就過來接你,恰好看到那個男人抱你離開醫護室,隻是等我追上去,他已經從安全通道逃走了。”陸城遇在她耳畔低聲道,“找你費了點時間,不過幸好,沒有遲到太久。”


    當時的兇險,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南風不可抑製地想起躺在冰櫃裏的那種感覺,好像離死亡很近,離希望很遠,隨時可能停止心跳和唿吸一樣,她眉心不禁一蹙


    陸城遇感覺到她的情緒,將手臂收緊了些。


    南風苦中作樂道:“他們的服務一步到位,你要是再晚點來,也省了替我收屍的功夫,直接在太平間入殮就好。”


    陸城遇臉色瞬間冷得像是寒冬臘月掛在屋簷下的冰錐子:“可惜我不喜歡這種省事。”


    “那你知道是誰幹的了嗎?”南風在他寬厚的背上畫著圈。


    “假扮醫生的男人已經抓住了,不過他是受人指使,幕後是誰還不確定。”陸城遇眉宇間的霧霾尚未完全化開,“這件事我會給你交代。”


    “能恨我恨到要我死的地步,這世上好像還沒幾個人。”南風當先想到的就是俞家人——她剛剛斷了俞氏一條生路,沒準俞縱邢那個瘋子會一不做二不休拉她同歸於盡。


    陸城遇抿了抿唇,戾氣霎時間煙消雲散,他摸著她的頭輕聲道:“好了,你剛醒,不要想太多,我讓方管家幫你準備點吃的。”


    “成吧,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啦。”南風拍拍他的肩膀,權利行駛得理所當然,“陸先生就陸太太身邊,陸太太還被人害了,傳出去陸先生很沒麵子的,所以嘛,陸先生,為陸太太報仇是你唯一的挽尊機會。”


    陸城遇彎起唇,和平時一樣輕緩。


    南風剛醒,反應還有些遲緩,並沒有察覺他的弧度裏其實沒有笑意,反而還有一絲沉重。


    ……


    南風又在醫院住了兩天,第四天一出院就直接去公司——按照先前商議好的,她這周五就要前往北城,和伊生那邊的人碰上麵。


    今天就是周五了。


    盛於琛卻深蹙起眉頭:“你還要去?”


    “為什麽不去?之前我們不是說好冰島項目由我負責嗎?”


    盛於琛目光在她還有些病態的臉上轉了一圈,輕擰眉心:“你剛剛受了傷,北城太遠,你不合適去。”而且陸城遇怎麽準她去?


    “我沒那麽嬌氣,都躺了半個星期醫院,早就痊愈了。”南風像是要證明自己身體沒事,還在原地轉了一圈,“看,我沒事。”


    她過於執著的態度,讓盛於琛覺得有些不對:“你為什麽非要去北城不可?”


    南風在告訴他和不告訴他之間,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撒一個不算謊的謊:“我做事不喜歡半途而廢,你答應把項目交給我後,我做了不少準備工作,現在讓我不去,我不甘心。”


    盛於琛雙手交叉成塔狀放在膝蓋上,沉吟著半響,最終道:“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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