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於林,風必吹之……


    正午之時,後宮一片騷動,隻因今晨太後已搬下旨意,冷蕭國的傾城郡主於一月後與皇上大婚,封號未定,婚禮事宜交與皇後一手操辦,歐陽充容輔佐,現賜住‘風華宮’。


    當蕭童將此事告之明月之時,明月道是波瀾不興,她早已料準禦昊不會如此輕易的娶這名小郡主,雖無關是否喜愛,但如月的妃位他又豈能輕易封號與人?因而才有了太後頒布旨意,封號未定之說。


    蕭童今日的神色分外緊張,麵對明月之時,幾次欲言又止,而明月雖察覺卻不點破,依舊坐在海棠樹下翻閱關於十六國的各國本紀,而蕭童也隻是站在一旁靜守。


    不多時,‘凝雪宮’外一片喧嘩,明月將手中的書緩緩放下,隻見秦公公滿頭大汗的跑進大門,跪拜在明月身前,氣喘籲籲的道:“娘娘……太後急昭,請娘娘立即上轎前往‘長卿宮’”


    “長卿宮?”蕭童驚訝的望著秦公公,突然想起昨夜小姐與三王爺的曖昧,心頭頓起寒意,忙問秦公公:“公公可知太後召見我家娘娘有何事?”小姐的安危可是事關如月姐姐的一生,輕心不得。


    秦公公抬首焦急道:“奴才也不得而知,隻是聽說三王爺得了怪病,三王妃一早就前往‘坤寧宮’向太後求救,如今還啼哭不止……請娘娘速速起駕,奴才還要去請其他幾位娘娘……”


    三王爺得了怪病?蕭童愣住,隨後便聽到明月輕聲道:“秦公公去忙吧,本宮馬上就去‘長卿宮’”


    秦公公低首連說了幾個是,而後甩著拂塵匆匆離去……


    “三王妃?小姐,她……“蕭童迴首望著依舊閑情愜意的明月,心頭深知此事定與自家小姐脫不了幹係,然明月卻也十分平淡的淺笑道:“我不過是在三王爺的身上抹了點花膏而已……”


    隻是這種花膏遇到花粉胭脂會產生過敏,使人全身乏力而已。


    望著蕭童不解的眼神,明月起身,輕拂了一下衣裙,坦然道:“我隻想知道三王爺有妻如傾城,卻一直深藏閨中是因何故……”,若因夫妻形同陌路,那麽三王爺今日便不會因與胭脂相觸而過敏,若是過敏了,她正好有機會一探這位三王妃。


    “所以……所以小姐想見見三王妃?”蕭統杏眼圓瞪。


    明月輕撫了一下鬢發,淡然道:“若我無故尋她,豈不會惹人非議?”


    一年前,暮雪與三王爺之事鬧得帝都城人盡皆知,再加上皇室為遮其顏麵而將原本該成為皇妃的公主下嫁於三王爺,後宮之中雖無人提級此事,但是能封其口者嫣然能決其心?


    蕭童終是明白了,但卻對小姐拿三王爺這無辜之人下手甚感不明,但轉而反思,也的確惟有此法方能名正言順的探訪三王妃,隻是小姐為何要探訪三王妃?這後宮中誰都知道三王妃孟嫣然性子淡泊,深居簡出。


    “小姐,您……為何要見三王妃?”蕭童跟隨明月踏入寢室,如今後宮之中雖表麵風平,但小郡主一月後的婚禮便是如月姐姐的浩劫,小姐怎麽還能去關心他人之妻?


    明月不語,靜緩的走到鏡前坐下,望著鏡中的女子,微微有些失神,俄頃,徑自拿起畫筆輕點朱砂,在眉宇之間細細描繪,將那原本的赤紅遮掩上粉色,又挑了幾枚素淡的白玉簪子插於雲鬢而上,微掃娥眉,輕抿朱丹,而後才起身緩緩的道:


    “當年廢黜貴妃,三王妃本該登上貴妃之位,然卻隻落得下嫁三王爺,難道此事當真隻如市井傳言般?”,明月的言語之間著疑問卻又有七分肯定,與禦昊軒數日相處,愈發不覺得他會允許皇室出此下策遮掩其醜。


    蕭童愣住,秀眉頓時糾結起來,難道當年之事另有隱情?“小姐,蕭童不明白”,她的確不明白小姐為何要注意一個本該屬於皇上妃子的女子。


    明月輕輕搖首,眉宇輕動,卻又轉眸凝望窗外的一片翠綠明柳,悠悠的道:“蕭童放心吧,就算我無法阻止傾城小郡主登上貴妃的寶座,皇上……”,明月的眼眸突然間眯起,輕笑起來:“必然會阻止,一如阻止三王妃一般。”


    蕭童驚愕,卻見明月側著麵容靜靜的凝視著窗外,那神情淡漠哀傷,卻又冷清嬌美,讓她一時間忘卻了該說的話。


    ‘長卿宮’位於禦花園寒梅林中的‘幽心小築’,是一座四麵環湖的宮殿,其宮殿並不大,卻淡雅別致,風韻宜人,雖然不能讓人聯想到‘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的簡陋詞句,卻可以想象得出其主人必然與凡塵格格不入,獨自一片天。


    明月帶著蕭童踏過‘清荷橋’,前麵的大殿之上,太後與皇後及歐陽紅玉早已等待多時,隻是賢妃與淑妃卻還未到。


    秦公公一見明月前來,趕忙尖聲唱道:“德妃娘娘到——”,而後低首立於一旁。


    明月的娥黛輕擰,卻又撫平,踏步上前,向太後、皇後見禮,而後不出所料的瞥見站在內殿的那抹明黃,忙又福身請安:“臣妾參見皇上……”


    禦昊軒轉首瞥見明月,神色如常,他身形未動,依舊站在三王妃身邊,似在說什麽,隻是那聲音略略定住,而後帶著幾分懶散的道:“愛妃不必多禮”,而後又轉向一旁的三王妃,道:“暮雪嫁與朕才數月,三王妃必然還未見過吧。”


    言下之意便是須行見禮。


    明月抬眼看了一眼站在禦昊軒身後的美貌女子,眸光微一暗,果然是絕色無雙,雖不及小郡主的清純,但卻不泛媚柔,想來當初禦昊軒割愛之時也是下了一番狠心。


    孟嫣然原本哭得梨花帶雨,此刻卻被禦昊軒的一句話怔了神,而後才略帶疑惑的瞥向明月,在看到明月臉上的麵紗之時,眼中竟升出幾分寒意來,而後不動聲色卻極不情願的挪著碎步上前,隨意福了福身,道:“臣妾見過德妃娘娘”


    “三弟妹免禮”輕柔的聲音輕輕響起,使得原本就不打算等明月那句請起就站起的孟嫣然又是一怔,驀地,她抬首對上明月的眸子。


    然,明月卻隻是溫婉一笑,眸光清澈純靜,尋找不到半點捉弄的蛛絲馬跡,但是剛才那句‘三弟妹’,卻讓孟嫣然周身緊繃起來。


    孟嫣然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聽皇後不緊不慢的道:“妹妹,三王爺身體不是,你與你的‘三弟妹’還是日後再交流感情吧,還是讓三王妃去照顧三王爺……”


    皇後的失德言語,讓歐陽紅玉頓時慌神,但是阻止卻已來不及,太後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嚴肅,皇上更是斂下了之前的笑容,道是明月笑了笑,低聲附和,道:“皇後娘娘說的是,臣妾多事了。”


    明月這句話,說得了無力氣,像是受極了委屈一般,心頭卻冷笑皇後的拈酸吃醋,歐陽紅玉一聽明月的弦外之音,趕忙打圓場,卻聽到禦昊軒低沉嚴肅的聲音:“來人,送皇後迴‘鳳棲宮’靜思幾日……”


    眾人皆愣,即使是明月與三王妃,目光全部聚集到皇帝身上,但皇帝卻一臉隱怒,刹時,皇後嘴巴張得老大,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萬分驚慌,但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而歐陽紅玉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裏去,片刻,在眾人見到秦公公左右為難的走上前時,才知道剛才並非自己的幻覺。


    “皇上,皇後娘娘她……”歐陽紅玉幾乎是立刻上前向為皇後說話,但卻被太後打斷:“紅玉,你現在送皇後迴去……”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氣氛漸漸凝重,歐陽紅玉剛邁出兩步,還未走到禦昊軒身旁,便被如此生硬的打斷,愣怔在原地,尷尬的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是,略帶蒼白的麵容頓時更顯蒼白。


    直到秦公公機靈的走到歐陽紅玉身邊,恭敬的提醒:“充容娘娘,請……”,她才驀地迴神,但卻是抬首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禦昊軒後,才低首咬著貝齒走到皇後身邊勸了幾句,而後扶著神情略顯呆滯的皇後相偕離開。


    太後望著那二人離開,氣得不行,看來她對皇後卻是失望致及,但卻未說什麽,隻是迴首瞥了皇帝與明月一眼,重重的歎了聲氣,隨口喚了句三王妃的閨名,進了寢室內詢問太醫的診治情況。


    明月望著皇後頻頻迴首的身影,心頭卻有些泛涼,抿著唇,轉身,望著一臉沉默不語的禦昊軒,輕聲詢問:“皇上生氣了?”


    或許是從未想過禦昊軒竟會在這樣的場合之下給皇後下馬威,因而明月一時竟找不到更好的說辭。


    禦昊軒望著明月,久久不語,而後抬起手輕撫著明月的長發,歎息了一聲,道:“朕不生氣,朕早已被周圍的一切磨去了生氣的權利”


    明月的身子微微僵住,突然有一瞬間竟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那修長的指頭卻偏偏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麵對他平靜卻又暗藏駭浪的深邃。


    “皇上的話……臣妾不明白……”明月有些口詞不清的輕呢。此時此刻,她當真不知該如何反應,這個男人仿佛知道很多,卻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那眼神好似疲倦萬分,但卻又像有十足的把握,迷幻的另她無法辨明。


    聽了明月的話,禦昊軒緩緩低下首,近得幾乎是與明月氣息相聞,而後,他閉上眼睛,淡淡的道:“明月不用明白,隻須……待在朕的身邊看著。”


    輕柔的聲音沒有一點波瀾,但卻讓明月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讓明月意下識的輕喘,抿唇道:“臣妾會一直在皇上身邊,一直……”


    一直……禦昊軒睜開眼望著明月清澈的雙眸與微微顫抖的身子,輕笑起來,手指撫上她的麵頰,傾身吻上了她的眉。


    “明月,為什麽你總是說得那麽另朕動心呢……可是,卻又不能做到……”


    狀似親昵的話在明月耳邊響起,那樣的輕柔,卻輕柔的像把淩遲的刀劍,讓明月驚愕的推開他,但是身子卻被拉進他的懷中,環在腰間的那隻大手,那樣的有力,卻又那樣的,另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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