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容的心情相當不好,從她連飯都沒吃幾口就迴房間這裏就可以看得出來。


    吃過飯後,張十二也迴了自己的房間,倚靠在床上,把燈吹滅,並沒有入睡。


    他已經睡了一下午,現在若是再睡的話——豈不成了豬?


    通過剛才聽蘇慕容的抱怨,再結合上她之前說的,蘇慕俞身邊出現的那個高人,張十二總感覺事情不是那麽簡單,反正晚上閑來無事,他打算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出去溜上一圈,看是否能夠發現些什麽!


    外麵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加上陰天的緣故,要比平時黑了不少,屋裏沒有點燈,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想必外麵也差不了多少。


    張十二趴在門裏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已經沒有人了,於是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這件衣服還是他這幾天晚上進手鐲的時候發現的,看樣子也不是新的,應該原來穿過的。


    看到這衣服的時候,張十二就在想,看來失憶之前,他可沒少做這種飛賊的勾當!


    換好衣服,同時以防萬一,把臉也蒙上之後,張十二輕輕的打開門,然後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皇宮很大,張十二早有心理準備。


    今天隻不過從“慕容殿”到了禦花園,張十二就走了不少路,要是算上其他各種宮殿的話,這皇宮的規模可想而知。


    皇宮之內雖然晚上也會點燈,但因為皇宮實在太大,肯定不會每處都照顧到,那些常有人走動的連廊和主要的宮殿外點著燈,但是其他地方則沒有,因此除了走廊裏還能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清些路,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這也正好方便了張十二這次的出行。


    但他這次出來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而且晚上本就四處漆黑,方向感更差,在宮裏那麽轉了轉,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繞兩繞之後,來到了一間跟四處的宮殿比起來,規模以及裝潢都多有不如的宅子門外,雖然這宅子看模樣並不高大上,但透過窗紙能看到裏麵燈火通明,不時有些“坪坪”聲傳出,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特別。


    張十二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想看看這地方到底是做什麽的,剛要往前走,突然,他趕緊閃身進了旁邊的黑暗裏,一身黑衣跟夜色融為一體,緊緊的盯著門口的方向!


    這時,隻聽那宅子的門被人從裏麵推了開來,然後四個腰間別劍、身著軍裝的士兵走了出來,而兩個穿著一身素衣的宮女緊隨其後,她們兩人一人端著一個紅色托盤,托盤上各放著一個白色搪瓷的小碗,碗上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在這兩個宮女身後,同樣還跟著另外四名士兵,一行十人從宅子裏出來之後,順著連廊往北麵走了過去。


    而張十二恰好躲在連廊裏麵的黑暗處,雖然外人發現不了他,但他實際上跟連廊的距離也不過幾米而已,隻能說,越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


    因為小碗是敞開的,所以經過他的時候,張十二聞到了一股並不算濃鬱的中藥味,那藥味並不是多麽純正,而更像是一種湯的味道。


    張十二又看了看這宅子的屋頂上豎起的黑色突出,黑暗中似乎有煙在裏麵冒出,稍微一聯係就明白了,這地方怕就是皇宮內的禦膳房吧!而剛才那兩個宮女端送的怕就是藥膳湯了!


    原來在電視上,張十二可沒有少聽過禦膳房,而且今天他跟著蘇慕容吃的幾次飯菜都是出自禦膳房之手,也並不陌生。


    但他不得不吐槽,這禦膳房聽著高大上,但實際上做出來的菜還沒有前世他去過的那些街頭小店做出來的菜好吃,或許是因為口味,又或許是因為現在的香料跟後世沒法比吧!


    張十二也沒什麽興趣進這禦膳房,打算掉頭迴去,剛要走的時候,就聽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從禦膳房的門口傳來,立馬蹲下,轉過頭來。


    這個時候,蘇慕俞的身影先出現在了門口,待她緩步出來,一個穿著如同男裝黑色長袍、頭上戴著一頂長帽的老女人也在她身後跟了出來。


    “沈大師,今日慕容跟那蘇玖玖一起去了母後那裏,若不是皇宮守衛提前通知於本宮,她們怕是就進去了…………”


    蘇慕俞沉聲說出這句,滿臉的擔憂。


    那被稱為沈大師的老女人聽了之後隻是“嗬嗬”一笑,用一種讓人聽了極為不舒服的嗓音說道:“還是大殿下英明!隻要大殿下下令,無論是誰怕是都進不了那裏,看不到女王陛下吧!”


    蘇慕俞並沒有因為沈大師的阿諛奉承而高興,反而皺起眉來,有些不滿的說道:“沈大師,本宮並不是讓你誇我,而是讓你想辦法!”


    說完之後冷哼一聲,表達了她的不滿之情。


    那沈大師聽了,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才說道:“大殿下,她們又見不了陛下,有何需要擔心的呢?”


    “昨天晚上,慕容就跟本宮提過,讓那姓章的小子見見母後,不過被本宮拒絕了,這個也好說,一個平頭百姓,母後哪裏能讓他見?”


    話鋒一轉道:“可是拒絕慕容見母後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啊!今日本宮跟她說的是母後身體還不太好,不適宜見人,可若是明天她再來,後天再來呢?本宮總不能一再拒絕她吧?若是那樣,她更該懷疑了!”


    “大殿下的意思是?”


    沈大師有些明白了蘇慕俞的想法,但是卻沒有明說,而是先反問她,讓她自己說出來。


    “本宮的意思是,這藥可否先停兩天?那樣本宮就準許慕容進宮看母後一次,她肯定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等她離開,再給母後繼續吃藥就是了!”


    蘇慕俞說出了心中所想,她已經考慮了一個下午。


    “殿下不可啊!”


    誰知,那沈大師聽到這話後直接反對!


    “殿下,這藥之前老身也曾與你說過,若是量小,吃了之後除了讓人昏昏欲睡,再無其他效果。若是量大了,吃上之後則會危及性命,跟毒藥無異!而現在這藥量不大不小,人吃了之後才會昏睡虛弱,而且思緒也不清楚,對所有的事情,印象都不深,而且是咱們說什麽,她就同意什麽!”


    看著蘇慕俞眉頭都要擰出水來,沈大師繼續道:“而且這藥量除了正好之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吃一次,藥效最多一天而已!若是大殿下給陛下把藥停了,那陛下的意識馬上就會恢複,若是這個時候二殿下和三殿下都進宮求見的話——”


    沈大師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蘇慕俞也已經很清楚了。


    若是在停藥期間,女王意識恢複,並且身體好轉的話,蘇慕容她們若是對她說了蘇玖玖將要跟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和親的事情,她會同意嗎?


    就算不說這個,單說女王那麽聰明一個人,發現自己不吃藥,狀態馬上就好了過來,她能不多想嗎?


    不可能的!


    但是蘇慕俞又為難了,見也怕,不見也怕,到底是讓見還是不讓見呢?


    沈大師看出了蘇慕俞的擔心之處,有些陰笑道:“大殿下,老身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大殿下,既然你已經拒絕了二殿下一次,那再拒絕一次又有何妨?而且大殿下可以以陛下身體更加虛弱了,不方便見任何人為由拒絕二殿下!”


    這個方法,蘇慕俞已經用過了,懷疑道:“若是那樣,慕容一定更想見母後了!哪裏有母後重病女兒不見的道理?”


    沈大師又是陰沉一笑,眼神中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低聲道:“大殿下,若是這樣,不如就把計劃提前吧!”


    “………………”


    聽到這話,蘇慕俞明顯一愣。


    沈大師說的計劃她自然知道,她在同意沈大師的下藥主意後,這個計劃就已經定下了,但是因為她心有顧忌,所以這個計劃也遲遲未能進行!


    那可是她的母後、越國的女王啊!


    想要把她殺了,不隻是需要魄力,更是需要巨大的勇氣呀!


    看著蘇慕俞皺眉沉思,沈大師忍不住了,說道:“大殿下,此時斷不該有婦人之仁啊!陛下已經這樣了,與其天天讓她吃藥昏迷不醒,不如直接一勞永逸!正好可以讓大殿下登上帝位,一統天下!”


    登上帝位,一統天下!


    這幾個字一直在蘇慕俞腦海中盤旋,她自己都有些飄飄然了,那可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就為了這個,她才把蘇慕容培養成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才費盡心機的想把蘇玖玖送出越國和親,才冒天下之大不韙,給自己的親生母親、越國女王吃了毒藥!


    她有罪!


    可是誰又在乎呢?


    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她跨過這一步,這天下蒼生不都是她的嗎?


    可是想跨過這一步,現在對於她來說,確實有些難…………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大殿下,決定吧!陛下做了那麽多年女王,現在讓她吃毒藥也不為過呀!”


    “啪!”


    沈大師有些著急,說話也變得口無遮攔起來,這話才一說完,她的臉上就狠狠的挨了蘇慕俞的一巴掌。


    看著蘇慕俞的淩厲眼神,沈大師趕緊低下了頭,維諾道:“殿下恕罪!老身多嘴了!”


    無論何朝何代,什麽王公大臣,最忌諱的就是議論皇家之事,沈大師雖得蘇慕俞的信任,但她終究是一個外人,在蘇慕俞麵前討論皇家之事,而且還是在斷定女王的生死,這都是不被容忍的!


    “哼!”


    蘇慕俞現在的腦子很亂,有太多事情突然充斥在這,讓她有些分辨不清到底該如何做,雖然她也有些同意沈大師的說法,但是又有些厭惡她的直白,不僅讓自己丟了臉,更是讓她失了孝,所以這一巴掌,她挨的一點都不虧!


    蘇慕俞“哼”完這一句,頭也不迴的直接快步離開,隻留下低著頭的沈大師站在原地。


    ………………


    待蘇慕俞離開,沈大師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盯著蘇慕俞離開的方向,眼神冰冷。


    隻不過,這眼神中的冰冷陰暗,很快就變成了悲哀和無奈,她甚至在自嘲的想,就算是委屈又如何,就算憤怒又怎樣?


    她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奴才自然要有做奴才的覺悟,搖了搖頭,在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她就有了這種覺悟,無論發生什麽,隻能一如既往,勇往直前!


    想開這些,沈大師便抬步離開,在走廊上時有守衛經過,碰麵時必定會恭敬的稱唿她一聲“沈大師”,這讓她十分受用,這也算是唯一的慰藉。


    走過三條連廊,來到了一間比起“慕容殿”要稍微小一些的宮殿外,沈大師輕車熟路的推門走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殿裏大廳很大,而且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她一個人住,更是顯得寬敞無比,她進屋之後把高帽摘下,然後來了裏間。


    隻見裏間放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一盞香爐,爐裏的香灰已經積滿,可見時常有人在這裏上香。


    而這小桌挨著的牆上掛了一副畫像,畫上是一個穿著粗衣的、跟沈大師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而且看那穿著風格,跟這沈大師倒是十分相像。


    而且這男人畫像的最下麵寫著三個大字:


    曉百天!


    沈大師進了幾間,從放香爐的桌子下拿了幾支香出來,緩緩點燃,然後兩手捏香,站於桌前,盯著畫上的男人,異常虔誠的拜了幾拜之後,把香插在了香爐裏。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小心翼翼且又畢恭畢敬,眼神中盡是溫柔。


    但是等她上完香,轉過身去的時候,眼神又突然變得淩厲起來:“師兄,師妹是不會讓你白死的!他們害了你,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沈大師握緊了拳頭,咬著牙說道………


    (醉了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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