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禦花園中桂花香氣暗襲,將整個皇宮都包裹,幽香陣陣。雲傾身著鸞紅色的鳳袍,站在開滿嫩黃花瓣的桂花樹下,抬手接住幾朵脫落的花朵,放在鼻尖輕嗅,已經沒有了香氣。


    滄海桑田,瞬間芳華,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盛開時,芬芳無比,可是等到落下的時候,隻剩下那虛弱的柔嫩色澤,卻沒有了最初的清香。


    “皇後娘娘,蠻兒姑娘求見”兩名小宮娥站在雲傾身後,緩緩的稟報,聲音極輕,似怕驚擾了她的沉思。


    雲傾迴頭,隻見她們二人手中所提的籃子中,才采了一層薄薄得嫩黃色,不過卻道都是上等的桂花,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們繼續去忙。那兩名宮娥立刻福身告退。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長樂無極”蠻兒款款而來,一身錦羅長袍,碧湖綠的長裙,發綰芙蓉髻,三根碧玉簪子插在頭上,雖不異常華美,卻襯托得她嬌麗可人,隻是原本的纖纖楚腰顯得有些粗,係的綢帶也刻意沒有抿緊,而腰間依舊掛著那隻繡得極為逼真的鴛鴦香囊。


    “起來吧”雲傾抬手將她扶起,打量了一眼她的小腹,笑道:“幾個月了?”


    蠻兒羞澀一笑,此刻雲傾才發覺她人也比往日豐潤了不少,兩頰嫣紅似嬌羞,眼神盼顧生情,紅唇微抿,低下頭,笑道:“快三個月了,大人向皇上請旨,帶奴婢入宮給李太醫號脈,皇上允準,所以奴婢就跟隨著入宮了。”


    雲傾看著她臉上蕩漾的幸福笑意,不禁為她覺得值得,人生百年,找對了人,就是幸福相攜白首,若是錯了,就是痛苦一生。若是父母給予的生命,那麽良人便是後半生唯一的憑依,好在蠻兒找到了,即便她早年淒苦,可是最終還是得到了最好的結局。


    “孕育子嗣是極為辛苦的,可有覺得不適?”雲傾拉著蠻兒的走到一座涼亭中坐下,宮娥小心翼翼的捧著茶水侍奉。


    “奴婢一切安好,就連李太醫都說那些症狀都沒讓奴婢沾上半點。”蠻兒看著雲傾,笑意淺淺:“皇後娘娘最近可好?”


    雲傾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不鹹不淡的道:“沒有所謂的好與不好”


    蠻兒有些驚詫的看著雲傾,但在看到她平靜的神色時,也不多說什麽,隻是低頭喝茶。二人沉默了片刻,蠻兒似又想到了什麽一般,輕道:“奴婢聽大人說,皇上在娘娘離開皇宮之後,每日眉頭緊鎖,神色陰沉,以往,就算朝廷上的事情再忙,而娘娘也冷待皇上,可是皇上終究還是平靜的,可是自娘娘離開之後,除了太子之外,下麵服侍的人都提著腦袋在伺候,唯恐行差踏錯,將命給丟了,不過,最近一個多月,皇上雖然還是板著一張臉,卻比以前好得多了。”


    雲傾拿著杯子的手頓了一下,斂睫不語。


    “皇後娘娘,皇上待娘娘的心,奴婢在娘娘離開的七年裏感受得到,雖然那時皇上隻字不提,可是每個午夜夢迴的唿喚卻是騙不了人的,而娘娘待在皇上身邊的一年多裏,皇上對娘娘不僅是獨寵,更是寵愛至極,幾乎將一切都給了娘娘,娘娘為何在這個時候還不能夠體諒皇上的心呢?”蠻兒看著雲傾,突然鼓起勇氣說道。


    “是楊飛叫你來說的,還是皇上?”雲傾沒有抬眼,口氣卻頗為淡漠。


    “奴婢隻是進宮來找李太醫,後來聽聞皇後娘娘命宮人們在禦花園采擷桂花,準備做中秋的點心,所以求著大人讓奴婢前來拜見的”蠻兒抿了抿唇,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碗,又道:“這些事情,大人沒有讓奴婢說,皇上,奴婢更是見不到了,可是這些話確是憋在奴婢心裏好多年了,特別是這一次皇上和娘娘鬧別扭,奴婢早想進宮將這些事情都告訴娘娘,卻沒有想到直到今日才有機會。”


    “蠻兒,有些事情並非你覺得如何,就是如何。而且你又怎麽知道本宮沒有去求過皇上?”雲傾唇邊扯起一抹苦笑。


    那一日的事情,她直到現在仍記得清楚,她在書房上的榻上醒來之後,睜開眼看到的並非是他,而是滿地跪拜的宮娥侍女,以及趙公公。


    趙公公命人伺候她熟悉更衣後,將她送迴了淩霄殿中,然後,那些人便全部到掖庭監領了二十板子,原因是他們沒有盡職,在她入殿之時沒有稟報。雖然,被打得幾乎走不了路的趙公公仍然到淩霄殿讓她寬心,說皇上隻是在為自己的怒氣找借口,所以才罰了那些宮人,甚至要她去陪淩燁軒用晚膳,這樣一來二去,皇上的氣自然會消了。


    而她知道他心裏有氣,便去了,可是一頓飯下來,他卻仍然對自己視而不見,甚至冷清的斥責了趙公公的擅自做主,罰了他半年的俸祿,降職一等。而她當時坐在她身側,卻隻能笑著,即便是惱羞成怒,也是平靜的走出了書房。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去陪同用膳,即便趙公公又來催請幾次,言說皇上懲罰隻是拉不下臉麵,可是每次用膳的時候,都將飯菜點齊了,且遲遲不肯動筷子,隻是呆呆的看著門口,然後在沒有見到她去時,有時會撤下飯菜不用,有時甚至就掀了一桌的飯菜。


    後來她便再次去了,可是每次他都不冷不熱,視她於無物,徑自吃完,甩筷離去,隻留下她一個人承受滿屋子的壓抑著宮娥驚詫的目光。


    蠻兒見雲傾失神,低垂下了腦袋,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可還是勸道:“皇上就算是一時生氣,可對娘娘的心,卻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奴婢雖然在府裏深居簡出,可是還是常見大人為皇上的飲食起居擔憂,他說,皇上以前一直都是好好的,也很好伺候,可是自從與皇後娘娘一個在淩霄殿,一個在禦書房分開起居之後,性子就一日比一日暴躁,下麵伺候的人也叫苦不迭,對那些行差踏錯的宮娥更是輕者怒斥,重則貶打,很是駭人,後來娘娘迴來了,雖然皇上還是冷著臉,可是卻不如以往那般了,就連趙公公都說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可見,至始至終牽動皇上心緒的,都是娘娘一人”


    雲傾似沒有聽見蠻兒的話,飲了幾口茶後,便凝視著那些采擷桂花的宮娥,沉默不語。


    臨近正午時,楊飛到禦花園來將蠻兒接走,她本還想與雲傾多談片刻,卻無奈於不敢違抗夫君的意思,隻能欠身告退,可是即便走到了宮門,卻還是頻頻迴頭。


    趙公公派了鳳輦前來,輕雲傾前往禦書房陪同皇帝用膳,而雲傾則是漫步在漫天散落的桂花樹下,捏起宮娥籃子內的嫩黃的花瓣檢查,淡淡的道:“今日就不去了,本宮在亭子裏隨便用些就好。”


    趙公公聽聞這話就焦急,他道:“皇後娘娘就算不為皇上身子的擔憂,也該想著太子想想,太子現在已經漸懂人事,會說些話,常常叫喚著母後,皇後娘娘也不經常陪在身邊,卻總要去看看的”


    雲傾身子僵了一下,歎息了一下,隻能轉身上了鳳鸞。


    禦書房外,傳膳的宮娥和太監排成了十幾米的隊伍,一陣菜肴香味撲鼻,令人垂涎。雲傾走進書房,穿過前殿,繞過屏風時,卻沒有看到淩燁軒的身影,倒是麟兒在鳳榻前戲耍,將奶娘逗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麟兒見有人進來,一抬頭,就嘻嘻笑起來,嘴裏長了一兩顆牙齒,粉雪可愛。奶娘見雲傾,立刻抱起太子,誠惶誠恐的叩安。雲傾抱過麟兒,讓她下去。


    麟兒平如裏極為調皮,但是一碰見雲傾卻異常的安靜守規矩,他胖嘟嘟的小手環繞著雲傾的脖子,扭動著小身體撒嬌。


    正與麟兒玩得開心,一抹高大的墨色身影從偏殿走出,雲傾抬眼,隻見淩燁軒麵色平靜無波,在看到她時,也沒有說話,雖然不如前些日子那般消瘦了,可是還是滿身冷意。


    趙公公趕緊上前,用孔雀尾拂去了皇帝身上的落下的細嫩桂花,看樣子他剛才應該是站在禦書房的後院賞花了。今年的桂花開的比往年好,就連整個大殿都襲滿了似有若無的幽香,淡淡靜靜,緩緩柔柔。


    雲傾抱著麟兒坐在趙公公搬來的椅子上,宮娥們將菜布齊,趙公公拿著銀針試毒後,又將一道道菜都嚐過後,才將飯菜挾到皇帝和雲傾的碗中。


    為了能夠讓他們和好,趙公公的確花費了不少心思,可是吃力不討好不說,還被帝王冷落,甚至罰奉降職。可是他卻依舊甘之若飴,甚至帶著笑意。


    麟兒已經會吃飯菜了,雲傾喂了他一些,趙公公便過來將他抱走,讓奶娘在一旁設下的小案幾上喂,哪裏也是每一樣菜色都有。


    一頓飯依舊是無聲而壓抑,淩燁軒從開始到最後都不曾看她一眼,也不曾說過一句話,隻是這麽沉默著。


    雲傾慢慢的吃著,即便他已經丟下碗筷,甩袖走人。


    門外,一名麵生的小太監匆匆的跑進內殿,見著趙公公便道:“總管大人,王相求見皇上”


    雲傾聽了,立刻放下碗筷。


    “皇後娘娘慢點吃,皇上可以在前殿召見丞相大人”趙公公忙迎上前,笑著說道。


    雲傾搖搖頭,起身從後殿離開。


    下午,奶娘抱著麟兒到禦花園找雲傾,劈頭就笑道:“太子頑皮,將皇上案幾上的奏章都撕破了,皇上惱了,讓老奴送到皇後娘娘這兒來,老奴去了淩霄殿,卻沒瞅見娘娘,聽宮人說娘娘在這裏,就尋來了”


    雲傾抱過麟兒,笑著點他的鼻子,道:“怎麽能撕你父皇的奏章呢?你這個樣子,將來怎麽能夠繼承大統?”


    跟隨趕來的趙公公聽見了,隻是笑,上前道:“哪裏是太子將皇上的奏章撕破了,是皇上想讓太子和娘娘親近親近,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說辭,便自個兒將奏章撕了,找個理由打發著奶娘出來找娘娘呢。”


    雲傾一笑,而麟兒則是顯得很是委屈的胡亂揮手,表現抗議,雖然是小人兒,可是那架勢卻跟他父皇像極了去。


    入宮半個多月,還算的上第一次能夠如此開懷,雲傾抱著麟兒在桂花樹下玩耍,小家夥粗短得小腿邁動的小步伐,搖搖晃晃,卻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轉眼,中秋將至,可是依舊是月圓人不圓。


    趙公公跑來告訴雲傾,皇上今年不打算在後宮置辦中秋飲宴,隻是晚上在金鑾殿大宴群臣,所以讓雲傾用完晚膳之後,便休息。


    早已經猜測到了他還是不願理會自己,以前,雖然看的緊,可是朝堂飲宴,還是會帶她去,即便隻是坐在幔帳垂簾之後,可是現在,連禦花園都不能踏出去了。


    雲傾不說話,而是起身,將一個精致的盒子取來,遞給趙公公,道:“本宮親自做的桂花糕,帶去給皇上吧”


    趙公公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卻是激動萬分,欣喜異常,他道:“娘娘可算是有心為皇上做些東西了,奴才這就送去”,說罷,捧著盒子便匆匆的走了。


    晚間,雲傾在淩霄殿設了酒菜,派宮娥去後宮將盧采女和栗美人叫來一同用膳。原本以為經曆了常美人的事情,她們必然不會過來了,可不足片刻,就見二人衣裝樸素,打扮得如同宮娥一般的跑進淩霄殿來,帶著笑意的坐在了桌子前。


    雲傾見她們這般打扮,先有些疑惑,隨後也明白是什麽意思。後宮現在如同一汪死水,靜止不動,常美人的死,皇上的冷漠,澆熄了所有顫動的芳心,她們已經明白此生的命運不過是在深宮中老死,那裏,已經是一個充滿了怨恨的地方。


    所以,如若她們知道,在那個淒苦的地方,還有被皇後所惦記的人,隻怕她們二人平靜的日子就到頭了,而且還會有眾多無妄之災。


    栗美人依舊如以前那般淺柔,而盧采女也從當初的羞澀少女變得沉穩,眉宇之間也染上了幾許淒苦,可是卻還是頗為真心的笑著,“早知道皇後娘娘不會將我們給忘記了,所以早就準備了一套宮娥的衣服和首飾,一聽到有好吃的,就趕緊跑過來了”


    雲傾笑著,與她們同坐,揮退了宮娥,取來幾壺溫酒,道:“豈能忘記你們,我入宮這麽久,唯一有過交集的也就是你們而已。”,若非那個已經去了,今時今日,應該會更熱鬧一些。


    栗美人和盧采女的麵色陡傷,似乎也想到了今日缺了一人,於是二人搶著就被飲下,逼迴眼淚,卻又因為喝得太急而嗆著,又忙忙的吃了兩口菜,而後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狼狽,不覺有大笑出聲。


    “瞧瞧我們,每次都要在皇後娘娘麵前露出醜態,不過今個兒,難得吃到這些山珍海味,我們也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吧”,說著,舉起酒杯道:“幹了”


    雲傾忍不住的笑,數月來的抑鬱也一掃而空,舉起酒杯與她們同幹了。


    喝了不少酒,菜也吃了不少,雲傾見她們二人都有些微熏,便令人將自己做的桂花糕點和解酒的茶取來。孰知她們二人聽聞是雲傾親自做的糕點,又是一陣搶奪,鬧得整個淩霄殿嘩然一片,笑語聲聲,可是即便跌跌撞撞,連站都站不穩,二人也不願意喝解酒茶。


    盧采女還賣弄的道:“不要醒酒,難醉一次,若是這麽快就醒了,豈不是沒趣兒了,而且若是清醒著,皇後娘娘那裏能容得下我們這麽鬧呢,對吧?”


    她轉頭對著栗美人,而栗美人則是雙頰嫣紅似火,手中還摸索著杯子往嘴裏倒酒,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將近三更時,前去後宮的打探的宮娥說,東、西六宮的嬪妃們都已經熄火歇下來,雲傾才命人用小轎將她們送迴去。


    宮娥撤下了酒席,將滿殿的狼籍都收拾完之後,雲傾也在偏殿沐浴更衣,打算休息了。


    一頭潮濕的發垂落在身後,還滴落著水珠,去後殿看了一下麟兒,他睡得正香,兩名守夜的小宮娥也十分的謹慎。


    迴到寢殿,雲傾揮退了所有的宮娥,走到菱花燈前,吹熄了五六盞,隻留下一兩盞發出昏黃的柔和的光澤,才褪下外袍的鬥篷,上了床榻準備休息。


    重重幔帳起伏,涼風陣陣,桂花的暗香襲進整個宮殿。


    正當睡得有些迷糊,突然聽到一些怪異的響動,她驚起,睜眼卻見一道跌跌撞撞的高大的身影已經撩帳靠近床榻,一陣濃鬱的酒氣直撲而來。


    雲傾立刻起身,可是那抹身影的主人似乎也知道她醒了,先是僵了一下,隨後卻如同有著驚天的怒火一般,扯開所有的幔帳,走到了她的麵前,在她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壓住了她嬌小的身體,將她雙手扣住,高高舉起。


    滿是酒氣的吻,印在肌膚上發疼,雲傾掙紮,可是淩燁軒的手力卻大得驚人,雖然燈光昏暗,那雙幽深的眼神也令人肝膽俱裂。他帶著酒氣吻住她的紅唇,大力的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攪動她的芬芳,大手扯開她的腰帶,托起她的腰身,在雲傾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撞擊入了她。


    雲傾痛唿出聲,可是一件件衣物的滾落,卻讓她沒有辦法抗拒,淩燁軒的孟浪和劇烈的動作讓她覺得自己已經癱軟如棉,出了低低的喘息之外,再無法發出聲音。可是這樣的激烈,卻也讓她不由得黜緊了眉宇,咬唇承受。


    淩燁軒漆黑的眸中映出了雲傾此刻的嬌小無助,散落的長發妖冶的纏繞住他的手臂,雪白的嬌軀讓他癲狂,微張的紅唇令人遐思,他突然停住動作,俯身再次吻住了她,緊緊的擁抱住她的身子,逼迫她迎合自己,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雲傾覺得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叫囂著疼痛,可她卻再不敢刻意的閃躲他的索求,因為她每閃躲一次,就要承受折磨,而當她溫順下來時,淩燁軒也漸漸緩住了動作,他深深的凝視她,隨後竟異常的溫柔的吻著她,極盡纏綿,直到天色微亮。


    一夜的疲倦讓雲傾全身似被車輪碾過一般的酸疼,雖然在宮娥的侍奉下入了偏殿沐浴,溫熱的水舒緩了身上的疼痛,也讓她清醒了些,可是依舊難受。


    雲傾般依在鳳榻上,顯得懶倦,可是本應該陪同帝王前去早朝的趙公公卻率領著幾名小太監笑意濃鬱的踏進來,給雲傾請安之後,便命人將燉製的補品擺放在案幾上,笑道:“皇上一早就吩咐奴才去禦膳房給娘娘準備一些補品,娘娘趁熱用膳吧,涼了就走味兒了”


    說著,小心揭開陶瓷的砂鍋,拿起瓷勺舀出一碗熱湯,又遞上銀勺,笑道:“皇後娘娘請用”


    雲傾看了一眼趙公公,接過碗,看了一眼裏麵的湯,想問為何送這些來,但還是沒有問出口,而是慢慢的喝下了。


    淩燁軒的脾性,她現在愈發的摸不透,就如同昨夜一般。她能感覺得到他是飲醉了才突然衝進淩霄殿中,可是後來那刻骨的纏綿,卻又似他不曾醉,他一直都清醒著。


    早晨她醒來時,他早已經不知是何起身了,似乎昨夜隻是一場夢境,可是淩亂的床幃和他身上的氣息卻凝聚不散,卻又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她沒有問宮娥,皇帝是什麽時候走的,也沒有問他是否吩咐過什麽,因為他們依舊彼此疏離著。


    一碗湯喝完,趙公公地上帕子,笑著道:“娘娘用膳吧,這些都是廚房的師父精心準備的”,說罷,揮退了身後的太監宮娥,自己也慢慢的退下去。


    雲傾看著桌案上的膳食,突然道:“昨個兒的點心,皇上可用了?”


    趙公公一怔,道:“奴才昨天將皇後娘娘的點心送到金鑾殿時,皇上打開盒子凝視了很久,卻讓奴才包好了,送迴禦書房去,飲宴到了三更天時,皇上不讓奴才跟著,自己走迴了,所以奴才還不知道皇上昨個夜裏是否嚐了。”


    雲傾沉默,片刻後道:“知道了,你去吧”


    “奴才告退”趙公公低頭退出。


    用完早膳,雲傾帶著奶娘、麟兒和兩名小宮娥在花園裏散步,桂花新開的和落下的,幾乎將整個禦花園都然滿了嫩黃色的小花朵。天氣越發的涼,但惟獨薔薇挺立著筆直的枝幹,盛開嫣紅和猩色的打花骨,很是嬌豔。


    菊花也應著季節開放,紅色,黃色,橘紅色一簇簇的,看起來有種繁花錦盛的感覺。


    雲傾命宮娥取來剪刀,親自采摘了一些,插在花瓶裏,命人送去禦書房,又取了一些上呈花色,洗盡曬幹,泡成茶水,讓趙公公親自來取。


    似乎,她現在能做的就這有這些了,拋卻了前世,現在的雲傾隻是一個後宮的裏的女子,盡力的為自己的夫君做著任何可能讓他賞心悅目的事情。


    其實,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未來還有漫漫長路,或許雲傾會任性的不去理會他的喜怒哀樂,並且更多心思放在朝堂上,可是現在,她每每想起在南齊宮殿中雷霆對她說的那些話,就覺得自己心酸。


    兩千年,在強盛的國家也會慢慢的衰敗滅亡,被曆史埋入長河中。她不知道軒燁國的氣數是多少,但卻知道前幾任皇帝都是勤政愛民的。可是即便以後也是又能如何?她孰知的上下五千年曆史和王朝更替中,清朝不也是如此?


    曆史上記載,大清王朝是曆代皇權更替中,唯一沒有昏君的封建帝國,滿清的皇帝教育自己的後代是十分苛刻的,甚至那個曆史上的千古一帝愛新覺羅軒燁,人稱康熙大帝的君王要求自己的子女文武雙全,騎馬射箭,吟詩作賦都不能屬於漢儒,可是那又能如何?


    康乾盛世的傳承充滿了血腥和神秘,鹹豐皇帝奕詝之後,內憂外患,最終斷送了所有的氣數。


    “皇後娘娘,兵部總教頭求見”一名小宮娥匆匆來報。


    雲傾黜眉,疑惑的朝宮門外看去,隻見雷霆帶著銀貂大步向花園中走來,他神色淡然,但手中握著的信件似乎帶來了邊關的消息。


    一陣清風拂來,吹拂起桂花,洋洋灑灑的飄落,雲傾抬手接住,在雷霆請安之時,對他一笑,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盛世至極,則衰亡在即。其實一切都是虛妄的。”


    雷霆怔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她,但片刻後卻明白了雲傾的意思,他笑道:“登高必跌重,這是萬古不變的道理,愁也沒有用,更何況或許還有千百年的氣數,哪裏現在就愁了?”


    雲傾笑了笑,道:“有什麽事情就說吧”


    “好事”雷霆揚起手中的信封,笑道:“楚桓突然派人想南齊送了大量的糧食和銀子,還派了不少工匠前往南齊,幫百姓們建造房舍,他這個賢王,倒是見縫插針,無孔不入,不過,倒是幫了我們不小的忙。”


    雲傾擰眉宇,道:“他想做什麽?收買人心?”


    “也不見得完全是,楚桓這個心思難測,若是想收買南齊那些難民的心,倒是輕而易舉,可是收買了,對他也不見得有好處,那些人憎恨齊戎狄,可是卻還是南方的人,總不可能為了一些吃的喝的,就去北方那冰天雪地的地方生活吧,所以,也可能他是好意”雷霆似笑非笑。


    雲傾揮退所有人,卻將麟兒抱在懷中,她道:“說重點”


    “楚桓知道你去了南齊,還斥責了常大人,所以突然起意,大量的支援南齊,不過卻沒有做什麽越矩的事情,東西送到,兵馬立刻撤迴,半人都不留,且寫了不少新政方案派人送到了壽王殿下的手中”雷霆略帶沉默的說道,隨後將信件給雲傾:“壽王派人將這些送迴朝廷,要呈遞於你批閱”


    雲傾挑起秀眉,接過雷霆手中的一疊厚厚的書信,撕開邊角,取出來,折開細看。


    溫潤婉和的字跡如同龍蛇纏繞,鳳凰起舞,不似淩燁軒的剛毅內斂,這是淩燁雲的字跡,字如其人。雲傾有將最下麵幾張翻出來,隻見字跡堅毅犀利,筆鋒剛猛,收筆時更不帶絲毫的餘地,這,應該是楚桓的字跡,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心慈手軟,甚至不給自己和別人餘地。


    “看樣子,短時間不會有什麽戰爭了”雲傾收起書信,現在,她沒有心思看這些。


    “是,不過究竟是一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長遠,就難說了”雷霆低沉的笑著。


    雲傾也輕柔一笑,道:“既然來了,就喝一杯我自己泡的菊花茶和桂花糕吧”


    雷霆有些驚訝,但隨後笑著與她一同走向亭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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