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帝王威嚴的聲音,龍輦又開始緩緩行駛,趙公公走在前側,笑著請芙貴妃與那些嬪妃退讓到一旁,低聲道:“貴妃娘娘和各位主子也都迴後宮去吧,晚些時候,奴才會宣旨到各宮,皇上現在旅途勞頓,要休息片刻,接風宴恐怕也要推遲了,諸位還是別等了”


    但是,芙貴妃卻似根本沒聽見趙公公再說什麽,一雙含著嫉妒與痛楚的美目隻是盯著那輛從身側緩緩行駛而過的龍輦,眼底有些隱忍的淚光。顏美人大鬧太後的建章宮,被太後允許前往北楚看望帝王,可是這場千裏探夫的戲碼居然讓她得到了無限恩寵的機會,因此懷上了龍嗣。


    那些後宮的嬪妃也都怔怔的,甚至於那些文武百官都個個麵色生疑,惟獨冷仲神色不變,因為再過一年半載,他就將告老還鄉了,這些宮廷與朝廷之事,他都已經無心再管理。兒孫自有兒孫福,漸漸年邁的冷仲越來越將權勢與一切都看得淡泊了,因為他相信,婉兒定能自己處理好。


    趙公公見芙貴妃失神的凝視帝王已經入了淩霄殿的車輦,卻還是不肯收迴目光,不由得搖頭歎息了一聲,隨即走向嬪妃中唯一神色自若的栗美人、華美人等麵前,笑了笑,道:“兩位美人率領西六宮的各位小主也辛苦了”


    栗美人淺笑,卻不多言,在這個後宮中,惟獨她們三人是最為安靜,也最為靜默的,這樣的平靜也是另所有宮人都覺得賞心悅目和敬佩的。而當初,懵懂單純的盧采女也漸漸成熟了,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少女,她了然一笑,道:“貴妃娘娘還未先行,我等若是離開了,恐怕於禮不合,總管大人以為呢?”


    “是這個道理,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各位還是先迴去,若是有什麽事情,皇後娘娘會為各位做主的”張公公突然有些神秘的說道,因為這個皇宮,以後可能就是皇後的天下了。


    栗美人秀眉微動,她們已經七年沒有見過皇後了,但是聰慧順從如她們,雖然心裏疑惑,卻也沒有問什麽,而是立刻率領西六宮中所有嬪妃離開了淩霄殿門前。


    淩霄殿大殿前,九十九重形態各異的漢白玉龍騰紋圖走俏蜿蜒,高聳的宮殿巍巍華麗,四壁雕刻著的神獸有些張牙舞爪,卻更顯莊嚴肅穆。冷戰天翻身下馬,大步上前攙扶帝王下馬車。


    身後,跟隨而來的文武百官都被這一幕怔住,都有些疑惑,但在看到帝王眼睛上蒙著一條明黃綢帶之時,個個都睜大了雙眼,開始議論紛紛。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為就在他們不明所以的時候,一個轉身,卻見帝王轉身,抬手探進了馬車內,隨之,就看到一隻碧玉青蔥的素手伸出,交遞在淩燁軒的大手上,隨後,一抹鸞紅色的鳳紋長袍瞬間在絢燦的陽光下閃爍,華麗繁瑣的寬袖上,團鳳密紋。


    眾人先是一呆,因為他們都以為裏側的人是顏美人,但是這件華麗的鳳袍應該是皇後所穿啊,於是眾人便慌了,莫非皇帝的意思是……然,在馬車內的女子走出,陽光穿透那烏黑的發鬢,鳳瓚玉墜柔和的搖晃,耳邊,碧玉耳鐺緊貼在雪白的肌膚上,嬌小的身材顯得身量未足,精致的側容顯得威儀從容,這個人並不是柔弱刁蠻的顏美人,而是……


    王言平等人都眯起了雙眼,就連冷仲都怔住了。而雲傾在緩緩步下馬車,身後的長裙拖延在地,高貴的站在帝王身側時,眾人不由得揉了揉雙眼,隨即在看到那張雖然七年不見,但是卻還是輪廓清晰的美麗少女時,都驚住了,而後紛紛叩拜在地:“臣等,叩見皇上萬歲,皇後娘娘千歲……”


    淩霄殿前,百官的唿聲震動了後側不願離開的嬪妃們,特別是心頭沉重,自怨自艾的芙貴妃。她在聽到皇後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瞬間僵住,而後驟然間搖搖欲墜,好在趙公公眼疾手快的將她攙扶住,否則她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癱倒在地。


    芙貴妃麵色蒼白,似乎已經呆滯了,少許後才迴過神,轉身望向趙公公,顫抖的問道:“陪同皇上同乘車輦的不是顏美人,而是皇後?”


    趙公公麵色沉凝,知道此事要是傳揚到太後的耳朵裏,必然又會惹是生非,但是想著皇上也定然會昭告天下的,於是便點點頭,笑道:“是啊,皇上這次出宮,也帶著皇後娘娘,因為娘娘足智多謀,聰慧敏覺,一路上可助皇上處理繁物瑣事,所以……”


    芙貴妃腳下一軟,險些踉蹌摔倒,但她卻用雙手扶著趙公公的手,在失神之餘,抬手道:“快,快,攙扶本宮前往建章宮,本宮要見太後,本宮馬上要求見太後……”,頓時間,東六宮的嬪妃都慌作了一團……


    第二日早朝時,君王不曾臨朝,文武百官忐忑的一夜等到的卻是趙公公匆匆而來的宣旨,言稱君王駕臨苗族,被苗疆公主施展巫蠱,致使雙目傷殘,好在皇後膽識過人,當機立斷,將苗疆公主擒獲,現已送入刑部審問定奪。太醫尋查解毒之法,惟有親子之血相引,如今皇後已有月餘身孕,此乃國家社稷之福,皇帝此生之幸也,故,以後臨朝由皇後垂簾聽政,各地上呈的奏折也由皇後親自批閱,朝中大小事務,皇後順從皇帝之意定奪判定。


    這道聖旨以宣完,滿朝文武幾乎都嚇得癱軟下來,倒不是因為皇帝要皇後垂簾聽政的事情,因為皇後六歲之時就已經上朝,而後因驅趕契丹二皇子秦安王之事,也使得雲傾在朝臣們心中的地位崇高,可是,皇帝雙目致殘,這件事卻駭人聽聞,足以震動天下。


    趙公公收起聖旨,目光掃視一眼石階下的麵色惶惶,叩拜在地的幾名老臣幾乎都被嚇得昏厥過去,於是他立刻安慰眾人道:“諸位大人不要擔心,太醫說了,隻要皇後娘娘能順利誕下皇子或者公主,以親子臍帶的血引毒,皇上的就可以複明。隻是這段日子的朝廷上的大小事情都要勞煩皇後,而這一路上,更是皇後照料皇上的衣食起居,奴才隻怕皇後太累。所以,還請各位大人在明日娘娘臨朝的時候,切莫騷動,以免娘娘動氣傷了身子”


    趙公公說的話,可是皇帝精心安排的,因為如此一說,朝中的各位臣子,就算再對雲傾不滿意,也不敢反對的如何激烈,畢竟此時攸關國家社稷,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他們可是要成為千古罪人,令世人唾罵。因而,那些官員在聽得這些話得時候,感覺唿吸都快停止了,雖然有許多人極為想反對,卻隻能叩首道:“臣等遵旨……”


    趙公公見效果已經收到,便繼續笑道:“那各位大人就都請迴吧,奴才還要去後宮宣旨”,說罷,轉身從龍椅後側緩緩的走了。


    朝廷上下,那些官員幾乎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迴不過神,而那些敏銳的官員則是在迴神之後,立刻想冷仲恭賀。原本,他們都以為陪王伴駕的是顏美人,但卻沒有想到冷氏一族又錦上添花,所以不由得紛紛起身上前攙扶起年邁的冷仲,樂嗬嗬的道賀奉承。


    冷仲兩鬢已經斑白,胡須垂及衣襟,他目光深邃的望著趙公公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神色緊繃,即便身後的道賀聲及皇後突然有喜的事情也無法令他開顏。他是三朝老臣了,睿智深沉無人能及,所以,在看到皇後從帝王的龍輦步下之時,多少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麽。


    “老丞相有福啊,冷將軍迴朝,皇後聞喜,可謂是雙喜臨門,功在社稷”一直冷麵的王言平突然朝冷仲一看,眉宇微黜,不鹹不淡的說道。他也老了,鬢發全白,臉上有著歲月雕刻的滄桑痕跡,可見這七年來,他過得也不是很好。


    冷仲眉宇擰了擰,隨之收住神思,轉頭望向對麵的王言平,卻是溫吞一笑,道:“也要恭喜王大人,犬子迴朝,也是大人的女婿迴來,這些年來,戰天征戰在外,為國守衛疆土,支援北楚抗擊匈奴,而兒媳卻在將軍府中深入簡出,實在不易,老夫在這裏也恭喜王大人有如此賢德的女兒,為了冷氏一族增添了不少榮耀。”


    “是啊是啊,王大人的千金還是冷將軍的夫人呢,這麽多年來,將軍夫人深入簡出,賢惠之名在外,實在令人敬佩啊。如今冷將軍迴朝,小夫妻團聚,也可為是美事一件,喜事一樁,應該慶賀”冷仲身後,一名官員笑嗬嗬的迎合說道。隨即,他們的官員也都跟隨附和,也爭相去向王言平道喜,一時間,王氏的千金也瞬間一躍而成金陵女子的典範。


    散朝之後,趙公公便拿著聖旨在東西二宮內宣旨,內容卻非祝賀皇後聞喜,而是顏美人有失婦德,與齊戎狄勾結陷害皇後,被貶為庶民,流落人間的事情。這道聖意一下,整個後宮頓時嘩然一片,不少平日裏以顏美人馬首是瞻的嬪妃和宮娥當場嚇得昏厥過去,唯恐牽扯到她們,而顏美人昔日居住的宮殿也被封鎖,所有的東西都被搬離。


    於是,原本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頓時變得空蕩蕩,蕭條敗落。而那昔日伺候顏美人的宮娥和太監則是哭哭啼啼的跪拜在宮殿前,其實,顏美人並不是一個好主子,但是以往的那些年,卻因為身受帝王寵愛,使得他們的地位也比一般嬪妃的侍女都高一些,如今突然跌下落馬,他們豈能不傷心?


    趙公公派人拿著封條將宮殿的大門封住,隨後看著那些宮娥,麵色冷清,甩起白色拂塵搭在胳膊上,低聲道:“你們平日裏也在這後宮裏欺淩了不少人,就連栗美人和華美人的侍女都被你們打過,如今你們主子被貶,宮裏自然也容不下你們了,不過皇後娘娘格外開恩,讓你們到內務府去領取些銀兩,出宮吧,該嫁人的嫁人,該過日子的就過日子。”


    那些宮娥一聽,哭得更兇了,外麵的日子淒苦,豈能如他們跟隨著顏美人橫行霸道來的快活?所以那些宮娥當下爬到了趙公公的腿旁,揪住他的朝服,哭道:“趙總管,奴婢求求您,您該是將奴婢打發到別的宮殿裏伺候其他的主子吧,奴婢不要出宮,奴婢已經沒有家人了,出去肯定會餓死的。”


    而那些太監也跪著挪到前麵,含著眼淚道:“總管大人,奴才們都是自小淨身入宮的,早就沒有了依靠,若是現在總管大人將奴才們打發出宮,奴才都找不到活路啊。還請總管大人開恩,哪怕在宮裏給奴才做一個跑腿的,奴才也願意啊。”


    趙公公冷眼看著腿腳邊的幾個人,無奈的搖頭歎息,但是還是煩躁的扯開他們的糾纏,隨後到:“你們不想走也行,但是我可做不了主,宮裏也有宮裏的規矩,凡是不願出宮的,也沒有主子的,隻要你們願意,宮娥可以去後山的皇陵為駕薨的太妃們守靈念經,不過,記住,這一去可就是五年,若是沒有朝廷調配,就在那裏一輩子了,至於你們這些淨過身的,就去看守皇陵,這也是一輩子的事情,到了終老都不能再迴來的。所以,是出宮還是去皇陵,你們自己選吧”


    那些宮娥和太監都怔住,而趙公公則是冷眼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前往建章宮宣旨。


    建章宮內,芙貴妃早已在太後的金絲楠木芙蓉榻旁哭得梨花帶雨,口口聲聲的已經確定皇後聞喜了。而一旁的張公公也那些傳來的密信給太後。


    太後王氏已經不若當年那般光鮮照人,她麵色憔悴,依舊梳著福壽髻,但是首飾和衣裝都極為簡便,她坐在椅榻上,眉宇緊黜,聽著芙貴妃嚶嚶泣泣的哭訴,而後在看到張公公手中的密信時,更是麵色發青。


    皇後將近十四歲,已經到了能夠孕育子嗣的年紀,但是這件事卻讓她措手不及。可是她依舊鎮定自若,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七年,自從驪山的事情發生之後,她的醜事也已經被皇帝發覺,於是這七年來,她便一直被人禁錮在這個建章宮裏,每日除了念佛之外,甚至連說話都極少。


    芙貴妃不懂皇帝為何要讓她們過這樣的日子,但是太後卻一反常態的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比誰都明白皇室的榮耀和帝王的脾氣,但凡後宮的女子做出了辱沒皇室的事情,都將貶為庶民,打入冷宮,淒涼的終老一生,但是,皇帝卻念及舊情不曾如此,這,也算是保全了皇室的體統和榮耀。


    可是,她還是不甘心,因為王氏不能就這樣在她手中衰敗,就算,她王氏的女子不能懷上龍種,也不允許冷氏那個小妖孽坐享其成的擁有這份榮耀。


    可是,這個願望還是被打破了,七年,皇帝不曾招幸任何嬪妃,更是沒有踏入冷宮一步,他將這裏變成了一座死寂的城,遺忘在了這個空曠華麗的角落。後來,顏美人叫囂,她以為可以借助那個愚蠢的女人打破皇帝不在寵幸其他嬪妃的禁忌,可是卻沒有想到居然成全了冷氏的那個小妖後。


    那個小妖後怎麽會跟皇帝一起迴來?莫非,皇帝前往北楚就是為了找她?若是如此,她腹中的孩子是否是皇子都難說,當初,她勾引淩燁雲反戈的本事,她可是見識過了。


    “聖旨到——”建章宮大殿外,一陣尖銳的傳達聲響起,芙貴妃和張公公都僵住,而太後則是雙眼陡然眯起,神色陰沉。


    “姑媽,他們來宣旨了,他們來了……”芙貴妃聽到這一生傳報時,哭得更兇了,似乎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旨意。因為,就算淩霄殿前麵聽到了馬車內的人是皇後,也隻是猜測她幹嘔是有了身孕,可是猜想和接到聖旨終歸是不一樣的,所以她不得不嚎啕大哭起來,全身都開始顫抖。


    太後麵色也陰沉起來,內心忐忑不安,可是她想到,就算這次皇後沒有子嗣,以那個小妖孽的本事,以後必然也會有,於是她抬手扶住張公公手,慢慢起身,傲然的抬起下顎,居高臨下的看著帶著笑意踏進建章宮的紅毯之上的趙公公,聲音冷清和威嚴:“是什麽聖旨?”


    趙公公淺笑,恭敬的將聖旨上呈。張公公立刻接過,攤開擺放在烏木案前給太後看。


    太後傲然的頭顱僵直,似乎有些不敢看,但隨後,卻還是慢慢的,慢慢的地下頭,然後在看到顏美人被貶,皇後聞喜及輔助帝王垂簾聽政之時,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竟踉蹌的晃悠了一下,幸好張公公和碧嬤嬤兩個人都是眼疾手快的,否則太後隻怕要出醜了。


    太後麵色煞白,她的手猛的握住了張公公的手腕,似乎花費了極大的力氣一般,隨即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發髻的上素銀步搖伶仃晃動,耳邊的翡翠平安扣耳鐺卻因此搖曳起來。她雙眼瞪直了那‘聞喜’與‘垂簾輔政’幾個字,隨後轟然跌坐在了金絲楠木芙蓉榻上,唇上的血色褪盡。


    趙公公見太後如此激動,眉宇不禁擰起。其實七年前,太後在驪山與人私通的事情皇上早已耳聞了,為了封鎖這個皇室的驚天醜聞,皇上便給太後下了一道禁足令和最後通牒——後宮不得幹政、後宮不得擾亂視聽、後宮不得結黨營私,但凡發現者,以密謀篡奪之罪廢黜封號,打入冷宮。死後,不得下葬皇陵,拋屍亂葬崗,任野狗啃噬。


    那時,當太後接到這份密旨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癱軟在地,昏死過去。雖然這道聖旨是傳遍了整個後宮,每個嬪妃都有一份,可是,這麽做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皇上為的隻是警告太後七年前將步伐邁得太遠,已經超出了她以‘太後’這個身份該做的事情。


    然後,皇上無論太後如何請求,都不願意來看她一眼,並要她好好保重,若是發生什麽萬一,不僅皇室的名譽掃地,王氏也將從此一敗塗地。也就是從趙公公將這句話帶給太後之後,太後便安靜了下來,再也不敢吵鬧和求見皇帝,隻道:“但願皇上念在母子情分,眷顧王氏一族,幸及芙兒,哀家這一生,就再沒有任何遺憾和請求了”,可是,整整七年的期盼,換來的竟是帝王不曾踏入後宮半步,和皇後聞喜。


    太後的手顫抖的抓起烏木案幾上的聖旨,七年的壓抑已經讓她蒼老了幾十歲,但是她卻還是傲然的抬起頭顱,顫抖的聲音帶著怒氣,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皇上要將整個淩氏江山都拱手送給這個女人嗎?”,當年,帝王對自己生母都那般殘酷,如今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傾盡天下的豪賭,莫非真是紅顏可傾天下?


    趙公公頓了頓,神思拉迴,隻得將事情原由稟明:“迴太後娘娘話,皇上並非因為皇後娘娘聞喜,所以才將如此,而是皇上在迴朝,在途經苗疆之時,曾經微服私巡,前往異族部落去,可惜卻不想半路被一心想入宮為妃,居於人上的苗疆公主下蠱,使得雙目致殘,如今,衣食安寢都由皇後娘娘親自料理,而娘娘又聰慧過於旁人……”


    “你,你說什麽?”太後突然揚起聲音。


    趙公公一驚,整個人怔住,她抬頭望向太後,卻見太後雙目含驚,隨後猛然起身,緊緊抓住那明黃聖旨,全身顫抖的道:“你說,說皇上的眼睛……眼睛看不見了?”


    趙公公這才明白太後為何如此,他立刻低下頭,道:“是,皇上的眼睛已經失明,太醫說,惟用親自的臍帶血才可引出那蠱毒,而皇後現在正好懷有身孕,所以……”


    太後身子歪斜了下去,碧珠和張公公一見,都慌忙的上前接住,趙公公也下了一跳,慌忙上前攙扶,道:“太後娘娘,您怎麽樣?快,傳太醫來……”


    太後急促著的喘息著,但是卻抬手緩緩的擺著,似說不用,隨後在被攙扶坐在榻旁,碧珠不住的揉著她胸口順氣之時,她斷斷續續的道:“真是天要亡我王氏啊,哀家入宮二十幾載,背負著家族的榮耀,步步謹慎小心,唯恐一步踏錯。好不容易,才為先帝生養了皇上,現在,居然還因為一個苗疆的妖女致使雙目失明,而且,皇後還要垂簾聽政,這,這不是增長了冷氏一族的氣焰麽?芙兒,芙兒……”


    太後突然大喚起芙貴妃,而一旁,聽到皇帝失明和皇後聞喜的消息之後,早已經呆傻得連哭泣都忘記的芙貴妃立刻上前,顫栗的道:“姑媽……姑媽,您沒事吧?您可不能有事……”


    太後顫抖的手撫在芙貴妃的頭上,氣息不順的道:“芙兒,哀家要你爭口氣,無論如何都要爭氣。自古以來的皇帝就沒有獨寵一個女人的道理,這是祖訓,更是安邦定國的手段。趙安,你,去告訴皇上,現在皇後聞喜,不能侍奉皇帝,皇帝的眼睛又要用親子之血才可救治,萬一皇後娘娘肚中的孩子有個什麽不是,豈不要耽擱大事?皇上的身體可是關係國家社稷的,不可馬虎”


    趙公公知道太後的意思,雖然心頭知道皇上必然不會順從,但是還是應和道:“奴才一定將太後的話轉達給皇上。”


    “這還不夠”太後虛弱的道,隨後抓起了落在一旁的聖旨,抬起,道:“你去告訴皇後,她要垂簾聽政,哀家不會過問,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機,她有治國之才,輔助皇上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皇上的身體攸關家國存亡,讓她給哀家收起那妒婦的性子,讓皇上雨露均沾,也好防止萬一。後宮裏的華美人、栗美人、還有哀家的芙兒,都是難得溫順的好女兒,且不說栗美人寬厚,華美人淡薄,就說芙兒,她從入宮待年到現在,都已經十幾年了,就算皇上不不願看在哀家這張老臉的份上,不顧及母子情義,也該念及先皇病危之時,芙兒膝下承歡的功勞啊……”


    “太後娘娘好好休息,您的話,奴才定然會稟報皇上的,奴才現在就迴淩霄殿去”趙公公見太後心念與之七年前,還是沒有一點改變,總想著為王氏爭奪光鮮,於是趕忙告退。


    太後點了點頭,抬手帶著金護甲的手,抵在了額前,氣息有些不暢的道:“去吧,去吧,芙兒也下去吧,哀家要一個人靜一靜,哀家想要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奴才告退”趙公公當即告退。


    “姑媽,您多保重,芙兒告退”芙貴妃也緩緩的欠身,隨後紅著眼睛轉身退下……


    淩霄殿,偌大的宮殿奢華錦簇,漢白玉的龍紋地磚,百丈長的紅錦地毯,香獸嫋嫋。金黃石柱隔十步便有一根,高聳的支撐著藍底龍紋的宮梁,八角琉璃燈懸掛,四周明黃色的紗帳包裹,碧璽與琥珀圓珠製成的珠簾微微搖晃,閃爍著珠光寶氣。


    幾十名身著碧衣的宮娥身影翩翩,來迴忙碌,已經在淩霄殿的寢室內,擺放了不少東西,如楠木牡丹金絲鑲邊的屏風、龍鳳象牙大床榻、紫金九十九朵托菱花的燭火台、繡著鴛鴦雙喜的被褥和百子千孫的圖騰的床單。入目絢麗,如同帝王新婚。


    而,置辦這一切的竟是七年前被雲傾從永巷裏帶出來的蠻兒。她,已經不似以前那般瘦小嬌弱,而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成為了花一般的美人兒。


    蠻兒在見到的雲傾的時候,雙膝叩地,久久不起,然後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奴婢感激娘娘救命之恩,奴婢沒齒難忘,願意一生追隨侍奉左右,來世做牛做馬,肝腦塗地”


    可是雲傾卻笑著攙扶她,說她是個傻丫頭,然,這個傻丫頭卻固執的跪地不起,執意請求雲傾聽她將話說完。原來,這七年來,後宮之中的小皇後都是她扮演的,皇帝當初因為她手中有皇後賞賜的免死金牌而恕了她的罪,但是卻一直被禁閉在內務府中。


    後來,齊戎狄滋生謠傳,言說皇後出宮,皇帝便命人將她提到淩霄殿,更換上了衣裳,雖然身材不怎麽相似,卻因隔著垂簾而無法分辨。那次之後,她多次裝扮成皇後的摸樣,而後在一次無意中聽聞侍奉帝王的宮娥說,皇上每夜都會噩夢連連,甚至喚著小皇後的名字,似乎叫喚著讓皇後不要走之類的話。


    可是醒來之後,皇帝卻變了一副摸樣,總是將宮殿裏的東西全部摔爛,又是還能聽到咆哮聲和低吼,似乎在說恨什麽東西。蠻兒覺得很是好奇,便私下打聽,孰知這個消息是不允許任何人打聽的,所以她找上一名帝王的貼身侍女,就被趙公公抓了個正著,趙公公警告她,帝王的事情不得聲張,否則殺無赦。


    但是又一次,她被趙公公又從內務府帶過來,裝扮小皇後時,帝王正在閉目養神。她不敢驚動,隻能坐在一旁守候,孰知,帝王突然似陷入了夢魘一般,身體陡然發顫和抽搐起來,她下得魂飛魄散,而趙公公見了,似是早已知道是怎麽迴事一般,立刻上前搖醒皇上,言說皇上又做惡夢了。


    然,那一次,在趙公公和皇帝的對話中,她才明白,原來皇上這麽多年一直都夢到那個大雪的夜晚,火燒宸棲宮的場景,似乎是皇上看到大火中,皇後決然離去的嬌小身影,怎麽喚都不肯迴頭。


    蠻兒講述完了,才緩緩起身,猛的握住雲傾的手,道:“娘娘,七年不見,蠻兒每天都在思念皇後娘娘,皇上也是。奴婢雖然常年被關閉在內務府中,可一年也能出來一兩次,奴婢還記得,有一次見到皇上拿著皇後娘娘小時候穿過的鸞袍一直看著,整整坐在那裏兩三個時辰,動也不動。奴婢雖然不曾知道什麽叫做男女之情,可是奴婢卻能看得出來,皇上對娘娘的情深似海,所以,奴婢懇請娘娘不要再離開了。”


    這些,雲傾所不知道的成年往事,突然如同時光倒轉一般的飛逝在她的眼前,突然讓她覺得,有種窒息的疼痛。這些曾經真的發生過嗎?在她躺在雲山的山洞裏接受五年的治療,一心向著要成就皇圖霸業的時候,淩燁軒的每一天竟然都是這樣的。


    “都過去了……”雲傾淡淡的說道,眉宇之間染上幾許漠然。對於感情,就算再激烈,她仍然都是這般的薄情淡漠,可是她的心,卻還是為此而疼著。


    蠻兒見雲傾依舊如同七年前那般的冷清,不由心底有些難受,但卻什麽都沒有說,緩緩福身告退。


    雲傾抬頭看著淩霄殿已經布置好的寢室,心頭流動一種自己陌生的情緒。以後,她就要在這裏度過一生了嗎?這個地方,將要成為她生時的居所,而後山的那片皇陵,就是她死後的安寢之所。


    一生,隻有幾十載的歲月,似乎轉眼間就能過去。而她,也離開了這個地方整整七年,七年……自從許諾了淩燁軒迴來之後,她才陡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沒有很多個七年可以耗費了。


    “喜歡這裏嗎?”身後,一道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雲傾怔住,剛轉身卻就已經撞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隨之纖細的腰身被擁抱住,全身也頓時被一股溫暖包圍。


    “沒有侍女攙扶你來嗎?”雲傾看到四周都沒有人,不覺挑起了一下秀眉,但是擁抱她的男子卻低沉一笑,道:“朕的鼻子和聽覺最近靈得很,所以循尋著空氣中的香氣,也知道你在哪裏。朕讓蠻兒布置了這裏,她曾經是了解你的人,如何,她布置的可還讓你滿意?”


    雲傾長睫一顫,突然又想到了蠻兒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心頭又是一陣酸楚翻滾。這個男人為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可是她卻渾然不知。額頭緩緩的依靠在他寬厚的懷中,雲傾沉默不語,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許久之後才道:“謝謝你沒有遷怒蠻兒……”,她一直以為,蠻兒已經死了,即便自己將免死金牌給了她,也未必能抵擋得住淩燁軒當時的憤怒。


    淩燁軒的身子震了震,將雲傾的身子擁得更緊,可是卻又突然想起什麽一般,緩緩的放開了她,親吻她光潔的額頭,道:“那是因為朕知道,如果殺了她,朕就自斷了以後的路,你那麽器重她,甚至將免死金牌給了她,可見她在你的心目中,遠遠比朕來的重要……”


    好殘酷的話,可是淩燁軒卻這般從容的說了出來。當初,他每當想到雲傾竟然將那塊她費盡心思得到的免死金牌送給一個貼身侍女的時候,他都會覺得自己的心會疼得死過去。


    雲傾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能沉默著,因為這些,都是她欠下的,而且她這個欠債的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彌補,怎麽去還。這一刻,雲傾才發覺原來自己真的很自私,以至於有很多事情都沒有看見。而現在一切的傷害都已經形成,她才驀然驚醒,原來,她的所作所為,狠狠的刺傷了淩燁軒。


    “恩……一個時辰前,太醫不是來把脈了嗎?他可有對你說什麽?”雲傾不想再提及這件事,於是下意識的轉移話題,因為,那些成年往事太沉重的,讓她不知道怎麽去負荷。她甚至害怕在這裏聽到更多淩燁軒以前的事情,生怕,他的傷,她看到的之時冰山一角。因為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又該拿什麽來彌補?


    她沒有忘記那夜在軍營中,他要了自己一夜之後,卻還是在沉睡中發出那種心痛窒息的挽留,和倏地睜開雙眼時,瞬間的惶恐與濃烈的恨意。他恨她,她很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在北楚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對她咆哮,說著自己刻骨噬心的惱怒於恨意,可是當時,她卻不以為然,因為別人的愛恨情仇,與她無關,她也從來都不曾在意過。


    恨她的人很多,顏美人恨她奪了帝王的寵愛,太後恨她奪了她的權利和大亂了她的計劃,芙貴妃恨她,因為她那日出現在淩霄殿的甘露殿中,讓她得以承恩雨露的夢想變成了碎片,滿朝文武大臣恨她,因為她如此淩厲威懾,又讓冷氏一族如虎添翼。


    她的出現,打破了太多人的計劃,所以,他們該恨她的。她在他們的心目中,幾乎已經於賈南風相提並論了,變成了一個兇悍跋扈,趾高氣揚的皇後,而實際上,她也的確是……


    可是,有多少罪狀足以致她於死地,致冷氏一族一敗塗地。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改變了這一切原本該發生的,理由卻是他愛上她了……


    淩燁軒吻著雲傾的額頭,愛憐的扶著她柔軟的鬢發,在她的唇角親吻,在聽到雲傾問太醫的事情時,卻詭異的一笑,道:“太醫已經向朕稟報了,說皇後旅途勞頓,要多加修養才可以受孕,所以呀,你這段時間就算身體不是,常常想吐,也要多吃一點,否則,朕的眼睛可是真的要瞎一輩子了。”


    雲傾挑起秀眉,因為她總是感覺淩燁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還能看見,而是急著要她給他很多孩子一樣,並且口氣帶著誘導,似乎想轉移她的注意。可是仔細想了想,卻又覺得沒有什麽不妥,但是還是覺得十分別扭和詭異。


    依淩燁軒的話,自己是應該還沒有受孕了。雲傾在心裏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沒有準備如同以前在街頭看到那些挺著大肚子,吃力前行的女人一樣,可是在想到她沒有受孕,就還要接受淩燁軒的糾纏,她就覺得身子僵直。


    淩燁軒也感覺到了雲傾的僵硬,已經猜測出了她的想法,不禁仰首哈哈大笑起來,顯得心情十分好,傾身,在她耳邊輕呢道:“讓朕來猜猜婉兒現在的摸樣,是否是已經羞紅了麵容,但是卻還是裝作一副正經的樣子”,說著,抬起修長的手指觸摸上了她的麵容。


    雲傾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還如此的害羞,隻覺一股熱浪從耳邊還是蔓延,瞬間染紅了臉頰,火辣辣的滿是羞澀。她羞憤的別開臉,不打算再理會淩燁軒,甚至離開得遠一些,希望他能被腳下的東西絆倒,給他一點教訓。可是,淩燁軒何其聰明,知道雲傾向拋開他,立雙手圈住她的身子,曖昧的笑道:“你別想躲開,朕不容許”


    “皇上最近閑的慌啊”雲傾紅著嬌容惡狠狠的說道。


    “唔,托皇後的福,朕可以休息一年半載,皇後是在哀怨朕讓你勞累了嗎?”淩燁軒親吻的雲傾的耳垂,含糊不清的說道。最近,他似乎戀上了這種行為,隻要沒有人在,他就會啃咬著她的肌膚,並且如同無賴和蒼蠅一般,揮也揮不走,罵也沒有用,儼然成為了厚臉皮。


    閉上雙眼,雲傾深唿吸,最後到:“天黑了,皇上該休息了,明日還要早朝呢”雲傾索性以暴製暴,撥開他的束縛,轉身就要為他寬衣,安排他就寢。


    淩燁軒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隱笑和幾分委屈,疑惑的道:“婉兒啊,你是不是因為朕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故意欺負朕,朕記得剛才趙安才送來點心,應該離晚膳還有幾個時辰,怎麽突然就該就寢了?”


    雲傾秀眉黜起,隨即道:“趙安他老糊塗了”


    “哦?”淩燁軒揚起聲音,表示質疑,但隨後卻一反常態的將雲傾再次擁起,道:“既然天色已經晚了,那麽皇後是否也該……”


    雲傾頓時橫眉豎眼,抬手抵住淩燁軒的胸膛,怒目圓瞪,幾乎都快要蹦跳,而後咬牙切齒的道:“皇上日夜操勞,不怕累壞身體嗎?”


    “婉兒,你又刁鑽了”淩燁軒淺笑起來,隨後撥開她的似有抵觸的情緒的雙手,將她擁進懷中,吻了吻她的發絲,而後道:“可憐得小東西,朕,似乎的確有些過了,那麽今天就放過你吧……”


    雲傾眉宇黜得更緊,因為淩燁軒說的話似乎這是她每日必須完成的任務一般,而他,因為今天心情好,所以不打算糾纏她了。嘟唇,雲傾從來沒有這麽委屈的冷聲道:“皇上的精力還真是充沛,臣妾聽說趙公公來傳達了太後的意思,似乎要皇上雨露均沾,以免臣妾萬一懷不上孩子,誤了皇上治療眼睛的時辰。”


    淩燁軒聽著雲傾這似有些酸溜溜的話,卻沒有點破她,因為他知道他的小女人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且在被點破的時候,一定會怒火三丈的拒絕他近身,所以他隻笑不語,且還帶著默認的輕輕的恩了一聲。


    果然,雲傾醋意大發,但是卻還是強忍著,隨後執拗的轉身,但是淩燁軒卻是笑著一直跟隨,如同甩不掉的影子一般,死死的糾纏著。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雲傾幾乎已經不習慣這樣的早起,可是,以後她每日都必須這個時候起身了。


    趙公公帶著四名侍女踏進寢殿,兩名侍女捧著鳳袍緞帶,兩名捧著龍袍朝服,隨後各自侍奉帝後二人更衣。然,在雲傾更上厚重的鸞鳳長袍時,轉身卻見淩燁軒身側的兩名宮女很是無措的低頭站在一旁,就連趙公公都麵露為難之色。


    雲傾走過來,疑惑的道:“怎麽了?還不快為皇上更衣。”


    趙公公為難的朝雲傾一看,而雲傾這時才發現,淩燁軒麵色冷清,似乎在等什麽。而她也立刻就知道了是什麽事,於是也有些無奈的接過那些侍女手中的龍袍,緩緩的為淩燁軒更衣,這是,帝王終於露出的一抹得意的笑意。


    可是這個笑,卻讓雲傾向揍他。


    雲傾第一次為淩燁軒束冠,很是不熟練,幾次都沒有弄好,而在一旁看著的趙公公則是忍不住的上前提點,這才完工。


    雲傾從淩燁軒的束冠上緩緩的順著兩條猩紅色的瓔珞,垂落在胸前,看著他俊朗剛毅的麵容,不禁有瞬間的失神。


    “皇後看在看朕嗎?”淩燁軒低沉的聲音響起,拉迴了雲傾的思緒。


    雲傾一怔,不禁有些尷尬,她立刻別開雙眼,道:“該上朝了”,於是轉身便走,但是迴應雲傾的卻是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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