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的寢宮,幾個太醫正一臉為難地忙忙碌碌。

    皇後看著龍床上,臉衝下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口中輕輕地呻/吟的聖人,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戳著一旁耷拉著腦袋做認罪裝的肥仔兒嗔道,“怎麽能這樣鬧你父皇!”多大歲數了還來這個,皇後隻覺得聖人也是個人來瘋,跟著兒子瘋瘋癲癲,眼下可好,這不就瘋出毛病來了麽?見肥仔兒怯怯的,皇後便側頭去問那倒黴的太醫道,“陛下無恙吧?”

    “不過是抻了一下子,你罵小五做什麽?”見兒子撅著嘴巴,聖人便急忙勸道,“是我起來急了,”見皇後責備地看著自己,聖人便笑道,“又不是大事兒,我與小五這樣才親近呢,下迴咱們接著玩兒,對不對?”又齜牙咧嘴地說道,“這麽瞧著,朕如今可是要強健一下身子骨兒,不然,以後與小五玩耍都不肯夠了。”見肥仔兒哭咧咧地走到自己的床邊上,便含笑說道,“不過是點子小事兒,不要叫你母後驚住了。”

    其實,兒子願意親近他,他歡喜還歡喜不過來呢。

    “怪我。”阿元便小聲與匆匆趕來的五公主說道,“竟忘了弟弟眼下可沉了。”就肥仔兒那體重,別說沒有準備的聖人,就換了年輕的小夥子都受不住呢。

    不是吧您還來?!

    瞧著聖人掐著肥仔兒嫩唿唿的小臉蛋兒約定下迴再試,一眾聽說聖人傷了趕迴來的皇子皇女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之後,三公主便在一旁撫掌笑道,“誰家不如此呢?”見皇後看過來,她急忙上前與皇後笑道,“母後不知道,兒臣的府裏頭,駙馬前兒為了給家裏的小子釆湖中的荷花,竟跌進了水裏頭,叫人救出來的時候,吐了不知多少的水出來,卻還抓著荷花不撒手,”聽見姐妹們都笑了,她便一攤手歎道,“兒臣還嗔他是個傻子,如今瞧了父皇,才知道天底下父母的心呢。”

    她說了這個,就是在給五皇子圓場了,不然叫人知道聖人是叫五皇子給壓傷了腰,不定說出什麽來,因此皇後的臉上便露出了溫和,問道,“如今駙馬還好?”

    “好得很,還帶著那小子滿院子逛呢。”三公主急忙笑道。

    一旁的幾位公主,都勸起了皇後來,這才叫皇後不再對著五皇子生氣。

    肥仔兒眼下,已經爬上了聖人的龍床,在聖人的身邊拱來拱去,小狗一樣。果然就見聖人雖然疼的厲害,還是支出一條胳膊來抱住了這軟乎乎的小東西。

    聖人還很有興致,皇後能說什麽呢?況嗔了五皇

    子,皇後心裏心疼的厲害,如今有了三公主的台階下,便不再多說什麽,隻含笑看著床上的父子兩個嘻嘻哈哈地親近。

    親的,同父同母的幼弟得寵,太子與鄭王完全是喜聞樂見。此時含笑看著也就罷了,隻順王瞧了這一家子圓滿的模樣,心中大恨,此時便帶著幾分擔憂地說道,“小五下一次,且莫這樣任性了。”

    “他才多大,任性些朕也喜歡,”聖人正隱蔽地掐兒子身上的小肥肉呢,此時聽了順王這樣掃興的話,便淡淡地說道,“你年紀不小了,還與弟弟這樣計較,叫人心頭不快。”

    “下一迴,小五隻管來與兒子玩耍。”鳳鳴便在一旁高聲道,“父皇,父皇在一旁指揮就是。”

    “有事代其勞,才是皇兄們應該做的。”阿元便在聖人頷首中笑嘻嘻地說道。肥仔兒在兄長與姐姐們的笑聲裏,從聖人的懷裏探出了一個小腦袋來,不好意思地扭動了一下小身子。

    “你們這幾個……”皇後無奈地說道,“我是管不了你們了。”說完,便坐在聖人的身邊,隻與太醫問話,知道了聖人並無大礙,便鬆了一口氣,使人往太後處傳話,又命眾人都出來。阿元從聖人的宮裏出來,便笑了,隻樂得不行,五公主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她,許久之後,見皇子們都走了,這才歎氣道,“你瞧瞧,宮中的兄弟姐妹都一條心,隻三皇兄,張口閉口的小五的不是,這是要做什麽呢?”

    “嫉妒唄。”阿元笑嘻嘻地說道,“皇伯父更愛小五,三皇兄自然心裏不歡喜。”

    “我聽說他在府中,偏愛徐側妃之子,”五公主便歎道,“阿舟多好的孩子,竟叫他無視成那樣,徐側妃也是個蠢貨,順王府裏有還有庶長子,那都老實本分不出頭,她偏偏跳了出來,我聽說這徐側妃並不親近慧嬪,反而與徐貴人走動的勤快些,這不是徐家叫父皇給罷了官麽,這些時候常往宮中來。”慧嬪是徐家庶女,雖然如今位份高更得宮中的看重,可是在徐家看來,一個庶女,是遠遠沒有出身嫡女的徐貴人來的尊貴的。

    “知道姐姐在宮中,徐貴人還巴巴兒地進來爭寵,一家子都是賤人。”阿元便冷冷地說道,“往來又如何,一個失寵的貴人罷了,八妹妹眼下非要嫁給這麽一個不能出仕的東西,徐家可不要看重徐貴人麽。”據說當年,徐貴人失寵之後,若不是家中實在再也尋不出適齡的女孩兒來,徐家本是還要打著謝罪的名義,再進一個女孩兒入宮的。隻是那個時候聖人便與皇後感情很好了,便是有,大概也不會叫人入宮。

    “八妹妹眼下是迷了心竅,日後……”五公主想了想便歎道,“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罷了。”五公主與那徐五半斤對八兩,誰也別笑話誰。

    阿元卻不說話了,走了一會兒,便與五公主笑道,“說這些討厭的人做什麽呢?”她側頭瞧了瞧四周,這才與五公主小聲說道,“皇伯父的心思,我問出來了一些,眼見是給皇女們做臉。先是阿容,我聽著後頭的意思,該是幾位駙馬,就算不能有個實權,可是清貴些的位置,也要安置的。”

    五公主默不作聲地點頭,片刻便歎息道,“旁人也就罷了,可是我那表弟……”慶光實在是個文武不成的人,對五公主雖然一片赤誠,可是五公主真是找不出他的能耐來。

    “起碼,駙馬都尉也不錯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說道,“皇姐的子嗣,落地就應該有爵位,這般下來,還擔憂什麽呢?”

    “罷了,有皇兄在,我擔心這些都是無用。”五公主本是為了慶光擔憂,眼下也釋然了,正與阿元說話,一邊與她說笑,聽著阿元興致勃勃地說起關於胭脂的做法,心情正爽快著,就見不遠處,正有兩個小少年正在爭執,阿元見其中一個正是順王世子鳳舟,此時臉上帶著薄怒,便在臉上皺眉,向著另一個看去,就見那個孩子比鳳舟小些,一張十分漂亮的小臉,正抓著鳳舟手中的一個匣子不撒手。

    “那是……”阿元金額的那小孩兒有些陌生,便遲疑道。

    “徐側妃之子,”五公主便淡淡地說道,“不常進宮來,你該是見得少些。”阿元如今的侄兒一大把,哪裏記得住無關緊要的呢,五公主卻是個更精明些的,便記住了。

    “不過是個側妃之子,竟然能與世子搶東西?”阿元便對著身後的宮女道,“叫他鬆開!”

    後頭的宮女領命去了,到了兩個孩子的眼前,也不廢話,出手就一竹板敲在了那孩子的手上,手上一痛,這小孩兒頓時縮了手,鳳舟飛快地搶迴了匣子,見到後頭正對自己齜牙笑的阿元與五公主,便露出了歡喜的表情,兩隻眼睛亮晶晶的跑到了阿元的麵前,紅著臉叫道,“姑姑。”他雖然年幼,可是論個頭卻與阿元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冷眼看了那正對著宮女拳打腳踢的小孩一眼,便敲了敲鳳舟的頭說道,“誰敢與你搶東西,抽他就是,歪纏什麽?沒的叫自己失了世子的身份!”

    “姑姑說的是。”鳳舟頓了頓,便飛快地將手中的匣子塞進了阿元的手裏,見阿元詫異地看著自己,便小聲說道,“前兒姑姑總是說外頭

    的核雕可愛,我正好得了幾個,便給姑姑送進來。”祖母與姑姑待他好,他就用自己的真心卻迴報,鳳舟見阿元打開匣子露出了驚喜來,便也歡喜了起來,此時便低聲道,“不是不與他計較,隻是在宮裏,叫人多知道些侄兒的委屈與忍讓,更好些。”

    這些乃是他心中最陰暗的想法,若不是阿元,鳳舟便是與祖母慧嬪,都不敢說的。

    這年頭兒,哪裏有純良的孩子呢?阿元到底是偏心的,便隻頷首,就見那小孩蹭蹭地走過來,竟是氣勢洶洶,便冷笑道,“怎麽著,這是還要與本宮比劃比劃?!”

    這小孩兒還沒走到阿元的麵前,就叫人給摁住了,此時掙紮了起來,口中還罵罵咧咧的,如此模樣,也叫阿元詫異,看了一旁麵無表情的鳳舟一眼,便皺眉道,“這樣的教養,可不是個皇孫應該有的樣子。”說到此處,正見遠處八公主帶著徐側妃大步過來,便也覺得無趣了起來,對著那看著自己色厲內荏的八公主笑道,“八妹妹,耳光沒有吃夠麽?”說完,臉上的笑容便落下來,指了指那孩子冷冷地說道,“一個皇孫,亂七八糟地在說什麽?!徐側妃,你教養不善,本宮如今幾個耳光替三皇兄教訓你,你也是該受的!”

    “多管閑事。”八公主便冷笑了一聲。

    “在外頭,你們做什麽都沒人管,隻是在宮裏,你們算哪根蔥呢?”五公主早就恨八公主恨得厲害,此時便淡淡地說道,“側妃之子,還敢在宮裏這樣囂張,三皇兄也有趣,竟連府中的臉麵都不要了。”見八公主氣得唿哧唿哧喘氣,五公主便與那目光閃爍的徐側妃淡淡地說道,“收起你的那點子小心思,還當是以前呢!徐家都倒了,憑你的身份,算個什麽東西!世子是你能巴望的麽?!”

    “臣妾沒有……”徐側妃便哭道,“不過是世子……”

    “行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說道,“皇伯娘守著皇伯父,哪裏有時間理這裏頭的官司。就送她們迴去,叫皇嫂自己管束就是。”說完,便歎道,“阿舟便留在宮裏吧,你是世子,身份尊貴,與這些人在一處,叫人看不起呢。”一邊說,一邊將目光落在氣得渾身發抖的八公主的身上,帶著幾分戲謔道,“八妹妹寧可與上不得台麵兒的妾在一處,也不肯去看望皇伯父,可見真心。”

    方才連宮外的三公主與四公主都入宮,八公主卻連個影子都不見,阿元便在心裏覺得這妹妹腦子傻了點兒。

    不在此時刷聖人的好感,偏擰著來,以後有什麽好果子吃呢?

    正在唏噓間,遠遠地阿元就見慧嬪匆匆地趕來,見了眾人微微頷首,竟是誰都不理睬,便隻將鳳舟抱住了,上上下下地瞧著,連聲問道,“可傷到哪裏沒有?”

    “姨母為何不看看平哥兒!”八公主眼見慧嬪偏心,將個母老虎生的鳳舟當寶貝蛋兒,唯恐磕了碰了,卻將徐氏的血脈撇在一旁,頓時怒了,頓足叫道,“平哥兒才是姨母的親孫子!”說起來,延續徐氏之血的鳳平,應該更叫慧嬪親近才是,眼看徐側妃醞釀了一下,已經與被放開的鳳平撲到一處去哭了起來,慧嬪麵無表情地給鳳舟理衣裳,許久,方才轉頭,對八公主冷冷地說道,“在宮裏,哪兒來的公主的姨母?且換一聲娘娘就是。”她是個老實的人,可是老實人若是認定了什麽,可比聰明人難搞多了。

    八公主的臉騰地就紅了。

    “至於你,”慧嬪看著那偷眼看自己的徐側妃,目中閃過了一絲譏誚來,淡淡地說道,“我素日裏從未在宮中見過,哪裏知道你是誰呢?”想到徐側妃隻知道往徐貴人的麵前奉承,慧嬪便拭了拭眼角,緩緩地說道,“我兒府中,我隻認王妃與世子,旁的,也莫要往我的麵前領,誰有那麽多的精神理睬呢?”見那徐側妃猛地不哭了,她便斂目轉頭與鳳舟溫聲道,“與祖母迴去,不要理會不相幹的人。”

    “祖母。”鳳舟輕輕地喚了一聲。

    “祖母雖然無用,可是護住你還是做得到的。”慧嬪摸了摸孫子的頭發,轉頭,麵上嚴厲地說道,“世子,才是王府的主子!再叫我知道,誰在府裏外頭的與世子相爭,我的手段,你們想必也不想知道!”又淡淡地說道,“衝撞宮裏,幾位公主隻怕你們覺得管不了你們,然我是順王之母,可管的上了?二十板子,”她指了指徐側妃,緩緩地說道,“教養不善的罪過!”

    徐側妃若是在宮中被慧嬪仗責,那體麵就全完了。八公主急忙攔道,“住手!”然而她在宮中並不得寵,誰聽她的話呢?到底叫人拉在一旁,親眼看著徐側妃被按在地上慘叫著挨了板子,隻怨恨地指了指麵無表情的慧嬪,使人扶著徐側妃揚長而去,見她走了,慧嬪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下來,摸了摸鳳舟的臉溫聲道,“下一次,隻拿出你世子的威嚴來,你是嫡子,沒有祖母,聖人也能給你做主。”

    又謝阿元與五公主道,“不是公主們張目,這孩子竟要吃虧。”

    對於這位本分度日,從來不參合宮中是非的慧嬪,阿元與五公主也十分尊重,此時也隻笑著推辭,又目送了慧嬪與鳳舟走了,

    方才一同迴了太後宮中,一進去,就見九公主正在一旁服侍,阿元也不在意,隻到了太後的麵前,一邊抓了桌上的點心吃,一邊笑嘻嘻地將聖人處究竟如何說了,這才笑道,“四皇兄是罪魁禍首,如今認了,說是以後給弟弟做馬騎呢。”

    “皇帝年紀一把,竟還這樣淘氣。”太後拿“淘氣”來形容聖人,顯然是並不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的,隻是卻叫阿元差點兒叫點下噎死,好容易順了氣兒,卻聽見太後竟然還在說道,“小五那麽小小一團,他竟背不動,可見是身子不大康健。”

    肥仔兒那還叫“小小一團”?!阿元被皇祖母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驚呆了,再無恥,竟然也點不下去自己的腦袋。

    五公主已經無語了,翻著白眼兒抬頭看屋頂。

    太後還在唏噓道,“也不知小五驚嚇成什麽樣兒,皇後必然是要罵他的。”聽見阿元急忙說起聖人抱著肥仔兒一同歇了,太後這才滿意道,“別叫小五吃了委屈,可憐見的,竟從沒與哀家這樣分開過,阿元說說,這不會夜裏想念皇祖母,想的睡不著吧?”竟一臉擔憂,隻與身邊忍笑的貼身宮女道,“快去叫小五屋裏的小被子小枕頭收拾出來給皇帝送去,不然,小五要哭的。”

    “從前,孫女兒也是夜裏想著皇祖母直哭呢。”阿元便歎氣道。

    “我苦命的孫女兒!”太後眼下沒有了擔憂,頓時返老還童,抱著熊孩子祖孫兩個抱頭痛哭,一起懷念當年熊孩子咬著被角在空蕩蕩的,冷冰冰的宮裏一個人說不著的悲傷歲月。

    五公主被這向來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堂妹給惡心壞了,真想掀開她的臉皮瞧瞧到底有多厚。

    九公主打著勸慰太後的旗號留在這裏,卻統不叫太後理睬,此時臉上的笑容都開始僵硬了,目中便帶了怨恨地向著在太後懷裏耍寶的阿元看去。

    明明是個不學無術的古人罷了,竟得了宮中主子的寵愛,這樣的風光。九公主之前也聽說,這皇姐得了聖人的賜婚,要嫁到勳貴家中,聽說那人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如今剛剛升官,日後還能襲爵,簡直滿天下的好事兒都落在這皇姐身上了,便在心中不服了起來。

    不說上輩子如何,這一世,她一張眼就是個公主,雖然從前那個是個傻子,可是到底身份尊貴。仗著伶俐,誰不覺得她是個可人兒呢?況,她能夠有這樣的造化穿到了古代,自然是應該有些奇遇的,沒想到萬千寵愛沒有,滿腹的才華與經綸也用不上,連這美貌對她來說,在宮中也是不頂用的,之

    前,她本還是想要換個男裝偷偷出宮,結識些日後能守護她的男子,卻叫養母厲聲嗬斥了,實在委屈。

    她也知道古代名聲要緊,可是這也不算出格兒呀,就如同五公主幾個,不也是常往外頭跑麽?

    心裏實在不願意見著阿元與五公主得寵的模樣,九公主隻在心中憤憤,與太後告辭便出了太後宮。

    眼見她走了,阿元也並未在意,隻得意洋洋地與太後顯擺了一下阿容又升官了,這才叫受不了的五公主給止住了,卻聽太後笑道,“你們兩個丫頭,一晃眼兒也這麽大了,成親是喜事兒,到了那日,皇祖母有好東西,多多的給你們。”太後的目中卻隱隱地帶著不舍,然而也不說什麽,隻與阿元五公主說道了些關於如何做妻子做媳婦兒的話,叫她們不許仗著公主的身份在婆家任性,免得夫妻離心,這才罷了。

    阿元不知道太後正盤算著選出幾個心腹嬤嬤給她與五公主做陪房,以後輔佐,隻說過了月旬,便聽說各地邊關的武將匯聚京城,心中歡喜的不行,待得知靖北侯與定國公府的那位遠親也入京,便與五公主一同下了帖子邀請阿欒入宮相聚。等了兩天,果然就聽德妃的宮中透出話兒來,阿元隻歡歡喜喜地打扮了一迴,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愛,這才與五公主一同給德妃請安去。

    然而一入正殿,卻隻聽得一聲淒厲的哭聲傳來,聽出那是德妃的哭聲,阿元與五公主的臉上都變色,匆匆進去一看,就見德妃,此時竟不顧儀態,抱著一個跪坐在她麵前的,看不清模樣的女子嚎啕大哭,這樣的痛哭,仿佛要將一生的痛苦都哭出來一樣,阿元從來都沒有見過,端莊的德妃也會有這樣悲傷的時候,此時她緊緊地抱著那女子,仿佛鬆一鬆,這懷裏的人就會消失一樣,竟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恐懼。

    定國公夫人,也軟在一旁,看著那女子流眼淚。

    “我在這裏。”阿元就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似在安撫般地說道。

    “活著啊,你還活著啊!”德妃隻哭著,一遍一遍摩挲著女子的身上哭道,“我的壽兒,還活著啊!”說完,就已經抱著這女子泣不成聲了。

    阿元隻呆呆地與五公主立在一旁,相顧無言,十分詫異。

    還活著,是個什麽意思呢?

    第107章

    德妃哭了一場,一旁也是眼裏全是眼淚的定國公夫人抹了抹眼角,過來勸道,“壽兒風塵仆仆地才迴來,這是喜事兒,娘娘別太傷感了。”

    “對,

    對!”德妃連連點頭,急忙將這女子拉起來,與自己坐在一起,一雙手顫抖著摸著她的臉,哽咽了一聲,隻含淚笑道,“嫂子說得對,這是喜事兒。”說完,眼淚就忍不住又落了下來,狠狠地打了這女子幾下含恨道,“父親與陛下,都說你死了!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的心,怎麽就這樣狠,難道給我說一句平安,叫我心安都不行?!”

    “我當年出京,沒有想過有迴來的這一天,你當我死了也是應該。”這女子轉頭苦笑,阿元就見,這是一個十分文雅秀麗的女子,隻是額頭上,有一很重的傷疤,叫她的容顏變得有些猙獰,可是她笑著看人的時候,卻叫人覺得心裏暖和與信賴,叫人說不出的親近。與德妃求饒了片刻,她便隻慢慢地給德妃抹眼淚,溫聲道,“聖人這一次,許我留京。雖然不再是從前的身份,可是咱們也能這樣在一處了。”

    “你在京中,隻怕……”德妃猶豫了片刻。

    “都說我是府裏的遠房姑太太,”這女子便笑笑,溫聲道,“況,這些年我對外,隻說身子不好,不大與人走動,並無礙的。”頓了頓,便歎氣道,“我隻是有些愧疚,當年,他為了我舍了前程遠離京中,這麽多年叫我拖累著不能迴京,如今就算迴來,也不能封爵,我……”她強笑了一會兒方才低聲道,“是我對不住他。”這裏頭的他,阿元聽著揣測,便覺得該是這女子的夫君了。

    不過,該有什麽樣的身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沈望抱怨了?”德妃便關切地問道。

    “他說,不後悔,隻是我心中難安。”這女子便搖頭道,“與他一同在邊關的有功武將,大多封爵,隻有他,明明是主將,卻……”

    “隻要與你在一起,他怎樣都快活。”定國公夫人便含笑說道,“不然,他軍功極盛,想要勳貴之女,多了去了,會隻守著你?”

    “都是當年的情分,你胡思亂想,不是傷他的心麽。”德妃覺得,還是家裏的姐妹更重要些,因此便很無所謂地笑了,之後有心岔開話題,便與這女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五公主與阿元笑道,“瞧瞧這兩個丫頭,這個是我閨女,這個,你猜猜是誰?”她指了指阿元,笑著與兩個女孩兒說道,“這是沈將軍家的夫人,你們稱一聲姨母就是。”

    “這是齊家小七家的丫頭。”沈夫人便笑道,“精氣神兒像的很,活生生當年的小七,隻是模樣倒更似肅王,比小七好看許多。”

    “姨母您真有眼光!”聽人誇自己是

    個美人兒,阿元頓時撅起了小尾巴,得意的不行。

    “臉皮,也與肅王有幾分相似。”就見外頭一聲笑,正是當日,阿元在城陽伯付處見到的陳留郡君大步進來,笑看了阿元一眼,這才與德妃笑道,“我不請自來,做了惡客,請娘娘別與我見怪。”說完,掐了阿元的小臉兒一把,這才與沈夫人笑道,“小七與繡兒本是也要進宮,隻我說,消停些吧,叫我先探探路,宮裏頭人多眼雜的,叫人見了一群女子哭哭啼啼,反倒見怪,不如出去,到你的宅子裏去做客,這麽多年也絮叨絮叨不是?”

    “你說的都有理。”沈夫人瞧著與陳留郡君情分很好,便含笑應了。

    阿元左看看右看看,自動地坐到了下頭笑道,“我就替母親出席啦。”

    “小大人兒一樣,比小七可是討巧了許多。”沈夫人的目中,便露出了十分的懷念來,叫阿元瞧著,便覺得這一位隻怕當年,與肅王妃交情不錯。

    “你這次迴京,隻帶了大哥兒迴來?”德妃便急忙問道,“不是說都叫進宮來叫我瞧瞧,哥兒呢?”

    “與兒媳婦兒一起往聖人處了。”沈夫人便笑道,“兩個都是有能為的人,於軍中頗有見地,聖人不棄,不因我的緣故冷待他們,還這樣認真詢問,天恩難以為報。”

    “幾個孩子都進京了沒有?”德妃便問道。

    “還有一個在軍中沒有迴來。”沈夫人便笑道,“還有一個姐兒,如今十六了,我本想在外給她訂出去,沒想到聖人命進京,因此帶了迴來,想著在京中議親。”說完,便與德妃定國公夫人笑道,“我這身份,等閑不大好經常出來交際,不過我想著,聖人既然命我迴京,便不大會追究從前,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叫姐兒入高門大戶,不然日後揭出來什麽,不是還叫姐兒吃苦頭麽。”

    “你說的很是。”德妃遲疑了片刻,便頷首道,“實在不行,嫁迴慶家也是應該的。”.

    “怎麽沒有帶姐兒進宮來?”頓了頓,德妃便嗔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她在家裏收拾宅子呢。”沈夫人便笑道,“下一次,我帶她過來。不過這孩子是個安穩的性子,不如別的女孩兒伶俐。”

    “難道我還能嫌她?穩重的小姐我才愛呢。”德妃便握著沈夫人的手,歎息道,“當年,我就說你與沈望是斷不開的緣分,可不就是應了這話?這麽多年,再多的苦難,也都迴轉了。”聽沈夫人應了,她便含笑說道,“有你迴來,咱們慶氏,便再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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