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的前一天下午,麥芽可忙壞了,二妞按照事先說好的,過來幫她的忙,林虎倒是也想來跟他們一起過節,可他家今年也有親戚要到他家來,所以這想法便夭折了。


    今年端午田家會格外熱鬧。


    雖然明兒是端午,可田氏跟李氏商量著,還是得去賣鹵菜,最近幾天,她們不到中午便迴來了,鹵菜賣的太好,加上他們配好的涼粉跟綠豆芽,正好夠吃一頓午飯的,價錢也不夠,劃算的很。


    陳掌櫃也梢來話,讓她們多送一些,不光是普通人吃鹵菜,就連好些個大戶人家都派了丫頭出來買。天氣悶熱,吃些涼菜,舒服的很。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人賣過鹵菜,隻是他們做起來沒有麥芽用心,也沒有她的香料多,出來的味道自然差了一大截。


    麥式今兒下午不光要準備明天的過節飯,還得準備明天賣的鹵菜。


    鹵菜就是洗麻煩點,豬耳朵豬蹄子,都得細心的刮幹淨,她忙不過來,加上冬生也不夠,好在有元青幫忙。她事先講好了,兩家是合夥做生意,雖然她跟元青快要定親,但一筆歸一筆,就算以後她嫁進李家,迴過頭,還是會跟娘家一筆算一筆。


    麥芽下午把二妞送來的糯米,用水淘洗過,曬幹的竹筍葉,也用涼水泡開,此外,她準備了前些天買的蜜餞,還有紅豆,擱鍋裏蒸的爛熟,放涼之後搗碎,拌上白紗糖,這就是紅豆沙。鹹肉也準備了些,專撿肥瘦相間的,切成小碎塊,都一塊放著備用。


    二妞看她弄了這麽多的小碟,好奇的問道:“你這是要幹啥哩?弄那麽多花樣,城裏頭做點心的,也沒你這麽精心。”


    “反正都做了,不如做的花樣多一些,選擇也多一些,這樣才像過節嘛!”麥芽嘴角掛著微笑,拿起泡軟的竹筍葉,兩片交叉疊在一起,折成漏鬥狀,在裏麵填上適量水泡的糯米,再從幾樣調料裏挑一個放在最中間,上麵再撒些糯米,再慢慢折疊,然後用綿色繞幾圈,係上活口,方便包的時候解下。


    包粽子很講究技巧,不光包出來好看,還得保證煮熟了之後,裏麵的米不會因為膨脹而擠出來,如果包的太緊,糯米就會從粽葉的縫隙中漏下,包的太鬆,粽子成不了型,軟塌塌的,很難看。


    二妞試著包了幾個,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她包的要麽是型不對,要麽是捆的角度不對,總之,看上去就怪怪的。


    可一看麥芽包的,三角型,三個頭尖尖的,麻利的再用繩子一係,一兩分鍾就包好一個。


    二妞趴在邊上讚歎道:“我咋以前沒發現你這麽能幹哩,好像啥事都難不倒你,哎,你究竟是咋學的?”


    麥芽仍低頭包著粽子,她喜歡三角型的,雖然也有人包四方型,可就是沒有三角型來的好看。聽見二妞的問話,她臉上揚起一抹笑,“我到哪學去,還不是平時多想多看,慢慢的,不就會了嗎?就好比這粽子,你覺著包起來很難,那是因為你打一開始就不願意包,我說的對吧?”


    二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的笑了,“我就不愛幹這種細活,會把我急死的。”


    她倆坐在院子裏,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林虎盡責的帶了兩個小鬼去玩,完全不用她們費心,所以這院裏,不會有人聽見她倆的對話。


    “看你說的啥話,且不說女人跟男人的區別,就是看看田裏的那些重活,你也該知道,男人也很辛苦的,若是迴到家還不讓他們舒心點,那夫妻感情該要怎麽維護?你不會幹是一迴事,不想幹又是另一迴事,隻要你幹活時想著,他吃到的時候,該有多幸福,保管你不會嫌這嫌那的!”


    二妞表情怪異,“喲喲,還沒嫁人呢,就想著怎樣伺候你家元青了,你羞不羞啊!”


    麥芽佯怒的瞪她一眼,“少在這兒盆嘴,快點包,不會我可以教你,”雖然她很喜歡二妞的性子,可做為鄉下的女娃,你要是想日子過的美滿,就不能懶,不然婆家人也會不高興的。


    二妞被麥芽逼著學包粽子,人在這,可心指不定飛哪去了,當看見冬生從外麵迴來時,她眼睛立刻跟了上去,忘了手裏正包著粽子,糯米一下全撒了。


    “看什麽呢,”麥芽拍了下她。


    “啊?哦,”二妞眼神閃爍的收迴視線,臉上紅霞一片。


    麥芽知道她的心思,可她更知道,哥哥雖然老實,可也不是沒有主見的人,依照她的觀察,哥哥對二妞若是有心思,那也早該有了,也不用二妞在這兒單相思。


    總歸一句,他對二妞不來電。


    新鮮的豬後座肉,麥芽怕天氣熱壞了,就簡單的切成塊,翻炒好,不放佐料,這樣不會壞。


    另外,李氏又帶了一隻殺好的老母雞,用來燉湯,田家也殺了隻雞,是隻公雞仔,拿來紅燒。


    折騰了這麽久,終於要吃到紅燒雞了,麥芽晚上睡覺都能笑醒,可唯一不足的,就是家裏沒鴨子,不然中秋的時候還能吃到紅燒鴨肉,秋天還有鹹鴨蛋吃。


    麥芽越想覺著遺憾,如果現戴小鴨仔不行,幹脆到別人家去買,迴來了一樣喂,到了秋天,還不是一樣吃。


    她想的心癢癢,晚上跟田氏說了,田氏琢磨了半響,再看看閨女這麽想喂鴨子,便答應到村裏去問問。


    端午當天一早,元青駕著驢車,把李氏接來了,還抓了隻老母雞。另外,又帶了兩壇子酒。


    因為一早還要去賣菜,兩個老婆娘,急急忙忙趕著車就走了,今兒也不跑遠,就在鄰近的村子裏轉一圈,所以不用多久,她們就能迴來了。


    二妞一早也來了,另外還帶了個陌生的男娃,是二妞的哥哥,黃大全。一直在鎮上給櫃上當夥計。


    冬生遠遠的看見他來,放下手裏的便就迎了上來,照著他的胸脯打了一拳,“你小子,還知道我家門朝哪開呢!我以為你到了縣城裏頭,隻學會做高等人了呢!”


    黃大全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瞧你說的啥話,我一個當夥計的,能三天兩頭的往家跑嗎?那掌櫃的還不得開了我。”


    他跟元青一樣,都是冬生從小玩到大的光屁股玩伴,小時候沒少在一起淘,但長大後,各人幹各人事,聯絡的機會就少了。


    黃大全進了院子,跟其他人都打了招唿,麥芽在廚房裏,聽著有人來,她曉得是二妞,便從廚房裏走出頭,板著臉教訓二妞,“死丫頭,你咋才來?”


    二妞從大全身後鑽出來,不好意思的抓著自己的粗瓣子,“呃,我睡過頭了。”


    黃大全笑著輕彈了下二妞的腦袋,對麥芽歉意道:“這丫頭一早睡到大天亮,要不是我在院子裏喊,她還不起來呢!”隨後,他又對麥芽多看了兩眼,以前小的時候,冬生經常帶著妹妹跟他們玩,麥芽從前膽子很小,說話都不敢看人,不像二妞大大咧咧,說話嗓門比喇叭還大。這是麥芽生病之後,黃大全第一次瞧見她,總覺得這丫頭哪裏不一樣了,眼睛亮了許多,笑容也更燦爛,整個人就像開在陽光下的迎春花,耀眼的很。


    黃大全還在看麥芽,冷不丁胸口悶痛了下。


    “小心別叫元青看見,不然,他非找你打架不可,”這一拳是冬生打的。


    黃大全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又不想不對。以前麥芽不是成天圍著謝文遠轉的嗎?他在縣城裏當夥計,那時候,可瞧的清楚的很。有時被追的急了,謝文遠還會躲到他店裏,不敢見她,咋一場病好之後,人跟人就不一樣了呢!


    二妞早跑進廚房幫忙去了,粽子已經下鍋煮上了,等水開,再悶個一會兒,就該差不多了,她包的粽子都不大,好熟。


    另外,鍋子不夠用,冬生跟元青便在院子裏又支了口簡易的土灶,就是上麵弄個木棍做支架,把鍋吊起來,下麵添上柴火。田氏去河邊刨洗雞去了,等迴來的時候,把老母雞擱在鍋裏頭燉,小雞仔用廚房的小鍋紅燒就成。


    粽子煮熟了,二妞站在鍋邊,用漏勺撈起,“過了這麽多個端午,就今兒聞到的粽子是最香的,你這手,比我巧多了。”


    “那是你不肯學,你要學了,保管比我做的還好吃,”麥芽笑著道。


    這邊的習俗,端午主食就是粽子,所以主食不用再做,不過呢,麥芽還想做點新東西出來,有點花樣嘛!


    正好手邊還有糯米,她讓二妞看著點火,把那泡好的糯米搬到了院子,冬生正在給小驢子喂草料,前些天還抽空給它蓋了間草棚子。這小驢子現在小日子過的也算舒坦了,個頭也竄的快,才個把月,體型已經快接近成年驢子。


    “哥,幫我磨些糯米湯出來成嗎?”麥芽把盆子擱到磨台邊。


    元青抽空迴去喂豬了,冬生便叫來黃大全幫他推磨,因為隻是磨一點糯米,還不用驢子大人親自上架。


    冬生拿著刷子,把糯米掃進上麵的洞裏。


    黃大全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關於麥芽的事,他最近也常聽二妞說起麥芽,聽的他老好奇了,所以今兒才跟來看看。


    這一看,果真不同了。


    冬生斜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要想問,就自己去問元青,他倆過不了多久就得定親,”他故意扔顆炸彈給黃大全,要是依著麥芽的相貌,不說遠,就在這榆樹村,那也是百裏挑一的俏女娃,不曉得有多少男娃在心裏惦記著。


    “啥?定親?”黃大全震驚了,連手底下活停了也不曉得。


    冬生敲敲石磨,“你這麽大反應做什麽,快點推磨!”


    “哦!”黃大全又繼續推著石磨走,可越想越不甘心,小的時候,麥芽長的就十分水靈,誰看見不喜歡,可後來,她長大了,卻看上謝文遠那地主家的娃,好吧!要說跟謝文遠比,他是差了,所以後來,他聽了家裏人的話,去上縣城給人家當夥計。沒成想,走了一個謝文遠,李元青又冒出來,還馬上要定親,這個意外實在有點大了。


    看著黃大全滿臉寫著不可思議,冬生隻是搖頭。這村裏的男娃,他還是比較喜歡元青。元青性子跟他很像,話不多,人卻實在。可黃大全卻不同,他很早就在縣城裏當夥計,嘴皮子溜的很,人也學浮躁了,不過本性不壞。這個世道,人要想活的好,也不能光賣力氣。


    黃大全一路茫茫然的推完磨,冬生也不管他了,安排他在院子裏看著鹵鍋。


    他把磨好的糯米漿搬到廚房。


    二妞熱鬧的招唿他,“冬生哥,推磨累不?我剛泡的水,給你喝。”


    冬生有些發愣的往後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笑道:“推磨的是你哥,我就在旁邊看著,再說了,我也不渴,我還活,先去忙了。”


    麥芽站在鍋台邊,瞧的仔細。等哥哥走了,她將糯米盆拿過來,用胳膊肘兒,拐了下二妞,“別愣著了,幫我端著。”


    二妞迴過神,臉上又重新揚起憨厚的笑容,盯著她奇怪的舉動問道:“你拿個布要幹啥?”


    “把糯米漿裏的雜質過濾掉,然後上鍋蒸,不就成了糯米糕?”


    二妞眼睛刷一下就亮了,驚唿道:“你要做糯米糕?”


    麥芽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做這個很奇怪嗎?


    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可前提是,你得會做,而且還得想得出去做。在農家人眼中,做糕點,那是富人家才會幹的事,加上他們這裏出產和糯米不多,要不是自己家種那麽一點點,萬萬舍不得去買。所以,這糕點,是農家人眼中的珍品。


    二妞短暫的驚訝之後,笑道:“你又不是那縣城裏的大師傅,你能做出糕點來?我才不信呢!”


    麥芽也不多做辯解,“信不信,咱拭目以待。”


    過了幾遍水的糯米漿,沒有一點雜質。在鍋裏放上籠屜,這跟蒸饃饃不同,底下籠屜不能是網狀,她家沒有可用的東西,麥芽隻能在底部多鋪幾層棉紗,為了讓口感好,她在糯米湯裏加了融化的冰糖水,一起攪拌之後,倒入鋪好的棉紗布上,蓋上鍋蓋之後,入鍋蒸。


    熟了之後,搬出來切成想要的形狀,在外層裹上一層炒熟的芝麻,雖是簡單的材料,但味道卻是最正宗的。


    二妞聞的口水都快留下了,也不顧熱,先拿了個就往嘴裏送,“唔,好……好……”


    麥芽失笑,“你小心別把舌頭燙壞了,”又往她手裏塞了兩個,才連著竹扁,一並端到外麵去,“你們都別忙了,今兒好不容易過個節,都坐下歇著吧!”


    黃大全看著麥芽的笑,差一點晃了眼睛,元青來了,不動聲色的從他後麵走出來,從麥芽手裏接過竹扁,笑著問她:“這是啥?”


    麥芽對著他的時候,笑容更甜了,“我做的糯米糕,”她手一抬,就想撚一塊給他嚐嚐,可又一想,場合不對,忙收迴手,對他道:“粽子也做好了,等菜燒好了,一並都端到堂屋吃。”


    “嗯,”元青點頭。迴身的時候,撿了個最大的糯米糕,全塞進黃大全嘴裏,差點沒把它噎著。


    黃大全緩過勁來,忙湊上去跟他表示抗議,“你也太不夠哥們了,進來都不跟我打招唿,還好意思陷害我,今兒中午看我不把你灌醉!”


    李元青難得眉角上挑,臉上的笑意很深沉,“行啊,我奉陪!”


    田氏跟李氏坐在堂屋說話,元青把糯米糕拿去給她們也嚐了,李氏對麥芽誇的停不了口,弄的田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個青年也從在院子裏說話,廚房裏就麥芽跟二妞在忙。


    臨近中午的時候,林虎帶著兩個跟班迴來了,他今兒家裏也有客人,可他愣是賴在這兒不肯迴去,要在田家過節。所以一早,他就來盡職盡責的把狗剩兩兄弟帶出去玩了。


    看得出,他帶的不錯,狗剩現在對他可以說是五體投地,聽話的不行。基本上林虎指東,他往東,絕不會往西。狗蛋就慘了點,有時跟不上他們的腳步,連摔跟頭。弄的一身灰溜溜。


    迴到院裏,幾個小娃在冬生的監督下。洗衣了手,洗了臉,然後便抓著糯米糕大吃起來。


    元青故意俊臉一板,對他們道:“吃一點墊墊肚子就行了,中午還有好些菜!”


    林虎在村裏娃娃們中間,也是帶頭老大,可對上李元青,他有再高的氣焰也得滅嘍!


    狗蛋乖乖的點頭,一邊往嘴裏塞,一邊迴他的話,“我再吃幾個就不吃哩!”


    見他們幾個忍不住還要吃,元青幹脆把竹扁搬走了,糯米是經餓的食物,吃多了,別說中飯,晚飯也不用吃了。


    廚房裏忙的熱水朝天,麥芽一個人,頂人家好幾個,二妞隻能給她燒燒火,打打下手什麽的,主要工作還得麥芽幹。


    眼見主菜燒的差不多,她就叫二妞把菜陸續往堂屋裏端。


    蒸好了糯米糕,就能空出一口鍋,於是麥芽便雙管齊下,小鍋裏紅燒雞經過反複幹炒,快速放入醬油醋調味,春上的嫩雞仔,不用什麽佐料,保留雞的原汁原味就成,這時候火就不能太大,否則很容易炒糊,也不能小了,否則爆炒出來的雞沒有勁道感。


    小鍋裏的紅燒雞加了一點水,改小火悶。麥芽騰出手來,便開始做糖醋魚。


    魚洗淨幹淨之後,要在魚身上用刀劃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空幹水之後,放入油鍋裏煎到兩麵微黃,撈出之後,就用鍋裏剩餘的油,加入水,以及其他調料,水開了之後,再把煎好的魚放進去,燒到進味,等出鍋時,先撈出魚。用鍋裏剩餘的湯;加精澱粉,勾兌粘稠,這時候再澆到魚身上,最後撒上蔥花就成。鹹淡口味根據自己調配。


    就是可惜了,沒有相襯的盤子,擺出來不太好看。


    可即使是這樣,這種新奇的作法,還是叫二妞看的眼前一亮。她也不好意思問了,今兒已經問的夠多。


    麥芽瞄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要想學,我隨時都可以教你,做菜的關鍵是要用心,一步都馬虎不得。”


    二妞撅著嘴不吭聲了,最後咧嘴一笑,“我幹脆嫁到你家來吧!”


    麥芽愣住了,再看看她似是而非的表情,立馬迴過味來,這丫頭是在試探她哩,“你要真想,我可以幫你去問問,不過成與不成,你可不能找我。”


    二妞沒想到她居然真說出來了,其實她也就是想死心罷了,不想拖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要是冬生真的不喜歡她,她也不會死纏爛打。既然麥芽已經把話頭挑明,她直言道:“我也沒啥別的想法,就想知道他心裏有我沒,我娘……已經托人給我說親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


    麥芽很少見她這副樣子,也知道她心裏一定也不好受,少女情竇初開時,就想自己喜歡的兒郎能同樣的喜歡自己,初戀總是最美的,哪怕是單相思。


    “今兒大過節的,別不開心了,晚上我一定問問我哥,過兩天給你答複,我總歸是一句話,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過日子要找個適合自己的人,不然就算在一起了,也不會幸福,你說是吧?”


    二妞重新抬頭看她,剛才的憂鬱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嬌憨的笑容,“你燒好了沒,我快餓死啦!”


    麥芽被她突然變換的表情逗笑了,這丫頭還真能裝。她醒來之後,第一眼瞧見她,真以為她是大大咧咧的姑娘,沒想到她粗中有細,心思還挺細膩的。


    最後來的是二妞的爹娘,也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家人。老兩口太老實了,平日裏也不太好走親竄友,要不是兩個娃都在田家,他們是萬萬不能來的。覺得不好意思,他們帶了不少東西過來


    田氏迎到門口,責怪道:“你倆真是的,來都來了,還帶什麽東西,我家缺你們吃喝啦!”


    黃年嘿嘿直笑,笑起來的模樣跟二妞還真像,“到你家害你們忙了,都怨二妞這孩子,成天念叨說你家麥芽做菜好吃,過節也不肯迴家,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黃氏也跟著說道:“就是哩,孩子不懂事,沒少給你們添麻煩。”


    田氏攬著她的肩,手直擺,“你倆要再說,我可得生氣了,你啥時候瞧見我家這麽熱鬧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啥麻煩不麻煩的,走,快進屋,麥芽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們吃飯哩!”


    田氏把他們讓進屋,李氏挪著步,走到堂屋門口迎接他們,幾個老人又是一陣寒暄。


    二妞從廚房探出頭,對院子裏三個人喊道:“你們還坐在那幹嘛,麥芽都燒好了,你們真好意思不動彈嗎?”


    三人急忙站起來,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碗筷的拿碗筷。


    元青進到廚房,見麥芽累的滿頭是汗,腦子一熱,便用袖子替她抹去汗水。


    麥芽怔忡的片刻,隨之對他粲然一笑。她笑了,元青才迴神,趕緊端了菜出去。


    幸好,二妞背著身沒有看到,不然又得嘲笑她一番。


    今天的菜真的很豐盛,即便是以往的過節,他們也沒燒過這麽菜,


    除了燒好的這些,麥芽又切了些鹵肉,黃家的人還是頭一遭吃。隻有黃大全老早就聽說田家往陳掌櫃那裏送鹵菜,他路過時,看見陳掌櫃賣的可火,不到中午就能賣完,一點剩的都沒有。有一迴,他家掌櫃也讓他去稱些,可惜去的晚,連湯都沒有。


    今天,他總算吃上新鮮的。


    “這鹵出來的豬耳朵真是香,味道進的足足的,皮酥爛,筋骨卻又脆的很,你這鹵湯也好吃,麥芽,你可真能幹,”黃大全誇讚之意,完全外露。他好像忘了,冬生說過,麥芽即將跟元青定親的事,也許,他選擇自動過濾。


    麥芽垂下眼睛,也笑著迴應他,“大全哥,喜歡吃就多吃些,以後叔跟嬸子要是想吃了,就叫二妞過來端點迴去,反正是我家是要燒來賣,也不麻煩!”


    聽見麥芽對他的稱唿,黃大全嘴咧的更寬了。他沒想到,其實麥芽對誰都這樣,再者說,過門就是客,她說的都是客套話。


    她沒注意到,元青臉色有了變化。他把酒碗往黃大全跟前一遞,“敢不敢跟我喝?”


    黃大全愣了下,“喲,你啥時候也學會拚酒了,真的要喝?”以前他們也在一起吃過飯,卻很少見元青喝酒,就算喝,也隻是意思一下,並不多喝,今兒是怎麽了,一上來就要跟他喝酒。


    李氏用筷子打了下元青,臉上還是帶著笑,“好好的吃飯,喝那麽些酒幹嘛,酒多了,不傷身啊?”


    黃年衝她擺擺頭,嗬嗬的笑道:“大妹子,娃們都大了,讓他們鬧去,咱們幾個喝咱們的,男娃就該有這氣度,大全,跟元青喝,頂多待會爹背你迴去。”


    黃年話剛說完,就挨了黃氏的一巴掌,“你這死老頭子,鼓搗孩子們喝酒幹啥!”


    黃大全不會管他們怎麽講,想到冬生說的定親,這酒也非喝不可,他笑著道:“爹,我長這麽大還沒喝醉過,我倆還指不定誰先倒下呢!”


    二妞唯恐天下不亂,“哥哥加油!放心,你要醉了,我們不會半路把你丟河裏。”


    眾人被她講笑了,黃大全臉卻紅了,為了掩飾臉紅,他也端起碗,跟元青碰了個響,兩人便咕嘟咕嘟牛飲幹淨。


    都是窮人,喝酒沒那麽講究,沒有精巧的小杯子,喝大碗才顯得豪爽。


    不過,元青搬來的白酒度數也不底,昨兒李氏跟田氏也就喝了一碗,兩個人就醉倒了,可現在,元青跟黃大全對飲,一口氣就喝光一大碗,這是什麽節奏,這已經不能叫做喝酒,應該叫灌酒。


    “元青哥,你喝慢些,”麥芽按住元青的手,他正拿著壇子,往碗裏倒。


    聽到麥芽的勸止,他抬頭給了麥芽深深的一個目光,這眼神裏包含了太多感情,比這酒還要醉人三分。


    “沒事,”元青的聲音很淡很輕,卻帶了濃重的纏綿之音,隻有麥芽聽出來了。


    李氏瞧見麥芽在擔心,忙安慰她,叫她別擔心,元青有量,一時半會醉不了。


    冬生坐在一邊,始終不吭聲,他陪著黃年慢慢喝酒。


    田氏跟兩個婆娘,很快就吃完了,三人便挪到院子裏拉呱,林虎他們吃的飽飽的,臨下桌時,又順手拿了幾個,麥芽瞧著他們都快走不動道了,連腰都彎不下來,走路肚子挺多高。


    麥芽叮囑他們剛吃過飯,別喝水,不然肚子撐破就完了。


    林虎傻嗬嗬的笑,埋怨道:“麥芽姐,都怨你做飯太好吃,我還想吃的,可就是肚子裝不下哩!”


    “你們幾個吃的夠多,到外麵去玩吧,晚上還有的吃呢!”


    “嗯,等我們消化一下再來。”


    幾個小娃挺著肚子走了,麥芽跟二妞就守在屋裏。後來,黃年也喝的差不多,吃了口飯,也到院子裏去了。


    堂屋就剩下他們幾個。


    一個壇子已經喝空,足有一斤多。


    黃大全臉已經喝的通紅,連眼睛都是紅的,一說話,滿口的酒氣,不過精神倒還好,沒有醉態。


    元青更絕,臉頰隻是微微泛著紅,眼睛更是清明,說話口齒也清楚的很,沒有大舌頭。


    黃大全笑嘻嘻的一拳打在元青肩上,“你這小子,以前不見你喝酒,這一喝起來,還真有量!”他是做夥計的,有時難免得陪著掌櫃出去應酬,自認酒量還可以,半斤酒不在話下,要是喝的慢,喝的盡興,七八兩也沒問題。可今兒,喝了五兩,自己已經微有醉意,可李元青似乎還清明的很,局勢很不利啊。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原故,李元青話也多了起來,“能喝酒又不是啥好事,我也不是酒鬼,隻在該喝的時候喝,今兒我就想跟你喝,咋樣,還喝不?”


    黃大全知道他話裏有話,再一瞧他看麥芽的眼神,心裏就明白了,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擱,指揮冬生倒酒。


    冬生也不囉嗦,給二人各倒了一碗。


    二妞在旁攢動,“哥,你能不能喝了,不能喝就早點認輸,也沒什麽好丟人的。”


    黃大全細長的眉毛一挑,“你哥是那輕易認輸的人嗎?我今兒還非得讓元青趴下不可,”他又轉頭對上李元青,“再來?”


    李元青嘴角勾起深沉的笑容,是麥芽從沒見過的笑,這一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顯英俊。麥芽從沒有這麽近距離,這麽仔細的瞧過他。這一細瞧,才發現他的眼眸很黑,酒後,他笑起來如彎月,直挺的鼻梁,唇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


    毫不誇張的說,李元青真有美男子的風采,可能這個時空的人,都喜歡文弱書生一類,就跟現代人喜歡瘦一樣。也許他們認為,粗獷的男人過於野蠻,不溫柔,沒有翩翩風姿。


    麥芽一時看的入了神,直到二妞用胳膊肘兒拐她時,才迴過神。


    “哎,別看進眼裏拔不出來哦!”二妞小聲的笑她。


    麥芽撅著嘴巴,抓了塊糯米糕塞進她嘴裏,“不曉得是誰拔不出來……”她話裏有話。


    二妞難得紅了臉,顧不上咽下糯米糕,伸手就要來撓她癢癢。


    “不要……”麥芽最怕癢,急忙往後躲開,可因為她坐在元青旁邊,一急之下,竟沒注意到自己,躲進元青懷裏去了。


    二妞還不肯罷手,一路追了過去,“叫你說,看你這說我不!”


    “不……不敢了……”麥芽躲在元青懷裏掙紮,想避開二妞的賊爪子。


    可她沒注意到,這模樣落在別人眼裏,就成了她在元青懷裏撒嬌。


    李元青見她直往他懷裏鑽,反射性的把她摟在懷裏,心裏被柔情填滿了。


    黃大全不自然的咳了幾聲,冬生眼明手快,一把將妹妹搶了過來,護在身邊,生怕元青抓去之後,不還給他似的。


    二妞迴過味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知道自己玩過了頭。


    黃大全為了掩飾尷尬,端起酒碗,“元青,你還喝不喝?”


    元青迴應他的是空碗底,同樣的,他是為了掩飾心裏強烈的起伏。


    他倆愣是喝了一個時辰,兩壇子白酒下肚,黃大全最初還好,可酒勁一上來,說話就有些顛三倒四,口齒不清。


    元青就是走路有點晃悠,其他都還好,還幫著去扶黃大全。


    黃年見兒子喝了這麽多,也不生氣,反正大過節的不就塗個熱鬧嘛。


    黃年笑著道:“田嫂子,今兒給你們添麻煩了,看這小子喝的,我得送他迴去睡一覺,你跟李嫂子坐著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黃氏也跟著站起來,“我也得迴去照顧,順便給他煮碗醒酒湯,你們坐著哈。”


    田氏站起來送他們,“瞧你們說的,多見外,都是鄉裏鄉親的,吃個飯能有啥,晚上再來,省了你們迴去還得再燒飯。”


    李氏也道:“就是,順個手的事,晚上再來啊!”


    黃氏笑她,“喲,還沒成一家子,就跟一家人一樣說話哩,你呀,現在巴不得把麥芽娶迴家哩!”


    “那怎滴,隻要她嬸子現在肯放人,我立馬八台大轎把麥芽娶迴去,省得我家元青在家就跟掉了魂似的,”李氏也不怕她笑話。反正都挑明了,定親是遲早的事,他們也不是那封建的人。


    黃氏真搖頭,“我對你,真是沒話講了,你大侄子也沒娶媳婦哩,你也不說給他張羅一個,就知道給你家元青相,改明謀到個好的,記得給我家大全留著。”


    “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全嘴皮子利落,又會處人,等我好好想想,看哪家的閨女適合他,一定替他留意著!”


    “就這麽說定了,要是成了,你可就成了大媒人哩!”


    黃家幾人走了,二妞也一步三迴頭的,被她娘拉走了。


    田氏跟李氏站在門口送他們,見他們進了村子,才走迴院子。


    田氏看著元青坐在堂屋裏,不聲不吭的,雖然他沒動彈,瞧不出啥醉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也點喝高。


    李氏神神叨叨的對田氏道:“知道元青今兒幹嘛非得跟大全喝酒嗎?”


    田氏不屑的瞄她一眼,“我咋不知道,你以為就你看出來啦,咱們都是過來人,能瞧不出端倪?”


    “喲喲喲,我記得當初冬生他爹相你時,好像就那眼神來著,你果然看的比我清楚哩!”


    田氏被她講笑了,“你這死老婆子,八百年前的事還提他幹啥,咱倆誰也別說誰,我看哪,以後咱倆搭夥過得了,人家老來伴,咱倆也能做個伴!”


    李氏笑的不行,“你呀,越老越沒個樣!”


    冬生幫著麥芽收拾碗筷,到了廚房,見麥芽泡了杯濃茶,他上來就要端,被麥芽躲開了,“不是給你泡的。”


    “哦,”冬生悶悶的道:“你現在都不要哥哥哩!”


    麥芽走到廚房門口,聽見他委屈的話,迴頭笑著道:“你以後有嫂子疼你,我要是對你太好嘍,怕是未來嫂要吃醋哩!”


    在冬生迴話前,她便跑開了。沒想到,她這個哥哥還挺愛吃醋的,把妹妹當寶似的護著。


    麥芽把菜端到堂屋,元青還在那坐著,隻不過換了個姿勢,靠著椅背,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


    “元青哥,我給你泡了杯茶,喝了好解酒!”


    她聲音柔柔的,是專屬少女的吳儂軟語,聽在心裏,真能把人融化了。


    李元青睜開眼睛,眼神裏帶著醉意,可心裏卻清楚的很,他看著麥芽,不動,也不講話。


    “哎呀,你把這茶喝了,再到哥哥房裏躺一會,老坐著怎麽行呢,”麥芽見他不動彈,幹脆放下茶杯,動手來拉他。


    “嗯,我這就去,”李元青就著她的手站起來,身子有些微微晃動,不過還是很站穩。說實話,他酒品真的很好,不像有些人,酒一喝多,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又吵又鬧的。


    反正屋裏也沒人,哥跟娘她們都在院子裏,麥芽骨子裏也啥封建思想,當下便扶著他進冬生的屋裏去了,迴頭又把濃給他送了去。


    “喏,把這個喝了。”


    元青坐在床邊,麥芽便端著水站在他跟前。


    “嗯,”元青接過水,看進她的眼睛。


    他個子高,麥芽站著,他坐著,視線也隻能平齊。沉默了一會,他忽然開口了。


    “麥芽,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讓你哭,也許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過的幸福,”他握住麥芽的手,微燙的掌心,同樣燙著彼此的心。


    麥芽笑了,“早都跟你說了,我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明白不?”


    李元青重重的點頭,他自然明白麥芽的意思,他們這裏,有錢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縣城裏就有好些,稍微有點家底子的,都想著娶二房,拿人丁興旺為借口,其實還不是管不住自己。


    元青在冬生屋裏睡了一覺,直睡到太陽落山酒意才退去。


    晚上,他們幾個便就著中午剩下的菜吃了飯,明兒還得去賣菜,冬生跟元青商量了下,他倆一對一天,往縣城裏送菜,陳掌櫃要的菜越來越多,兩家人賺錢的同時,自然也注意到,縣城裏也有些人家慢慢仿著他們的來做。不過麥芽並不擔心,鹵味裏麵的學問大的很,同樣是做,做出的味道卻不相同,而且據冬生的觀察,最近豬肉攤上的下水,賣的都不多,有好幾迴要不是陳掌櫃給他提前去買,他們根本都買不著。


    麥芽便提議,原料由陳掌櫃一手購買,反正他也要她家的貨,應該沒二話。


    端午一過,家家又得忙起來。


    玉米苗已經有一拃長,夠規格挪到地裏去種。


    趕在冬生在家時,兄妹一大早,便由冬生擔著水桶去地裏栽玉米苗。唯一麻煩的,就是狗剩跟狗蛋,要是林虎在家還好,不在的話,隻得把他倆帶著,不然鎖在家裏怪不放心的。


    今兒上午,林虎一早就跑來把這兄弟二人帶走了,估計也是為了中午來蹭飯吃,臨走時還跟麥芽叨咕說,鹵豬耳朵好好吃,還有這好吃,那也好吃。麥芽都一一應他了,她也被這兩兄弟鬧騰急了。


    要說這兩人最近的確很乖了,但小娃畢竟是小娃,有時閑的慌,便總要找點事情來做,最近狗剩也學聰明了,犯了錯,第一個道歉,還苦哈哈的撅著嘴,麥芽要是不原諒他,他就一直跟在她後麵,走哪跟哪,低著頭也不講話,無聲的抗議啊!


    狗蛋更讓人抓狂,說重了他哭,說輕了,他不理你,而且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什麽都愛去倒騰,一刻都不能閑。


    要說林虎確實很懂事,他帶著兩跟班,能帶上半天,把他倆管的服服帖帖,聽話的很。


    這會,麥芽總算能清靜會了。


    冬生挑著兩隻水桶走在前麵,裏麵的玉米苗是一大早從菜園裏起出來的,連著邊上的泥土一塊起,這樣好活一些。


    麥芽扛著小鐵鍬,緊跟在後。


    種玉米的垵(ǎn點種的時候挖的小坑,方言)子,冬生過節前就挖好了,還從屋後挑了糞肥撒上,經過幾天的暴曬,這會點種正好。


    今天是陰天,說不定還會有小雨,能下雨最好,如果不下,陰天也不容易讓秧苗曬死,要不然,就得等到傍晚的時候再種,晴天上午,是萬萬不能種菜的。


    冬生走到田時,把擔子放下,又提醒麥芽注意腳下。田沒有犁,油菜梗還杵在那,不小心會被絆倒,也更容易戳著腿。


    冬生挖的垵子,就在油菜梗的縫隙,反正菜梗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不會影響玉米收成。


    “哥,我去散玉米秧,我來栽,”冬生道,散玉米秧當然輕鬆些。


    麥芽點頭,“嗯,知道了,”她從水桶裏捧出秧苗,輕手輕腳的放垵子裏放,每個垵子可以放兩棵。她在前麵散,冬生在後麵用小鐵鍬把根部用土壘好。


    他們得保證每個苗子都能活,如果有死苗,迴頭還得補種。因為一棵玉米杆,隻能結一個玉米棒子,如果死了一顆,就等於少收一根玉米。


    兩水桶的玉米苗肯定是不夠,等帶來的玉米苗快種完時,冬生便叫妹妹在這等著,他迴家去挑。剩下的苗,留給麥芽在這慢慢種。


    等一塊田栽完了,還得再澆一遍水,得澆透透的。


    冬生負責挑水,等他把水挑來了,麥芽就叫他先歇一會,她來澆。


    兄妹兩個分工合作,幹起活來倒也快。等到田氏跟李氏趕著驢車迴來時,他們都已種完一半了。


    天氣悶熱,人熱,小驢子也熱,中午吃過飯,冬生把驢子帶到河邊,舀水給它清了個清涼的澡,隻可惜它不是馬,不然可以到河裏遊泳了。


    兩天之後玉米苗栽完了,冬生又栽了兩壟芋頭,這裏的兩壟可不是菜園裏兩壟,田裏的兩壟山芋,要是幸運的話,能結上千斤芋頭了。


    栽芋頭是個技術活,趕著一天傍晚,田氏跟冬生去把它種下了。


    至於麥芽一心想著的棉花,冬生跟元青在跑了好幾趟縣城,又叫陳掌櫃幫忙留意看有沒有賣的,直到昨兒,才買迴來幾十棵。


    田氏卻為難了,地裏都種滿了,這會擱哪種哩?


    麥芽提議就在田梗阻上種,選平時不走的田梗,反正棉花跟玉米一樣,也不挑地方,現在種上,等到了秋天,就能采棉花彈被子,冬天也能好過些。


    等他們忙好地裏的活,一轉眼端午節都過去好幾天了,這天下午終於把孫氏給盼來了。


    她一進門,挺著胸脯吆喝,“狗蛋,狗剩啊,想娘了沒有哇?”


    今兒下午林虎沒來帶他們,兩兄弟便在院子裏自己玩泥巴,聽見孫氏的喊話,狗剩抬起淡淡的瞅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做他的泥人,狗蛋表情多一些,喊了聲娘,然後也跟哥哥一樣,低頭玩去了。


    孫氏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不快的扭著屁股走到他倆跟前,揪著狗剩的耳朵,“喲,你小子連娘都不會認了,你大姑給你倆吃啥了?我看你倆是毛雞蛋吃多了,忘性大吧?”(注:毛雞蛋,就是沒有孵出小雞的雞蛋,等於死蛋,老人們講毛雞蛋吃多了,小孩會變笨,記性變差!)


    “哎喲……”狗剩被她揪的疼了,跟著她的手站起來,五官扭在一起,看樣子疼的很。


    田氏跟麥芽在菜園子裏忙活,瞧見是孫氏來了,田氏忙擱下鐵鍬,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迎了出來,“弟妹來啦!”她臉上雖然掛著笑,可心裏也不舒服,把孩子擱在她家,一擱就是半個月,連個人影都不見,這算啥事呢。


    孫氏放下狗剩,一屁股坐下了,笑著道:“這些天真是麻煩大姐了,兩個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還不是家裏忙,脫不開身嘛!”


    麥芽聽見她的話,涼涼的迴了一句,“瞧舅媽說的,現在誰家不忙呢!”


    孫氏臉刷的就拉了下來,田氏趕忙訓了麥芽幾句,迴頭又對孫氏賠上笑臉,“孩子不懂事,你別生氣,快喝水口,走這麽一路累了吧!”


    孫氏直撇嘴,陰陽怪氣的道:“大姐,我們也是沒辦法,今年活特別多,孩子真是看不過來,家裏就我跟你兄弟兩個能幹活,要是再把一個人看孩子,那還做啥哩,麥芽反正是在家,隨便看看不就完了嗎?能費多大事,這兩孩子聽話的很,雖然偶爾會調皮,但總的來說還是很聽話的。”


    “是是,他舅媽,麥芽是小孩子脾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迴頭我再好好訓她,”隻要孫氏不說出格的話,田氏不會跟她計較,俗話說,長姐為母嘛!


    孫氏越發蹬鼻子上臉,“是該好好管管,這嘴皮子,以後要是嫁進婆家指不定還得惹出多少事來呢!”


    田氏臉上掛不住了,再多的笑臉,也得被她磨平嘍,“他舅媽,你到底有啥事?”


    孫氏見她生氣了,在心裏呸了一口,麵上倒不敢,“我這不是來接兩個娃迴家嗎?稻子都栽上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帶著幹幹就成。”


    “哦,那就帶迴去吧,我去把他倆的衣服收收,路上小心些,趕早迴去,到家天還沒黑呢,”田氏站起來就往屋裏走。


    孫氏直扭嘴巴,迴答的還真幹脆,也不說留他們再過幾天,她本來想著,隻要田氏挽留,不管是客氣還是真心,她都打算帶著娃在她家過幾天的。是她帶著娃,不是光留兩個娃在這,她也想在田家住兩天呢。可田氏這樣一講,她倒不好說了。


    麥芽忍著笑,拿著鍬從園子裏出來,“舅媽,待會帶些鹵味迴去給我舅做下酒菜,我家還有鹵好的,得趕著迴去就吃,不然擱久了,味道就不對了呢!”


    孫氏一聽說有鹵味,也忘了要留在這兒的目的,“你得給我多裝些,上迴你娘從我們村子過,隻留了那麽一點點,哪裏夠吃,這迴多裝點,你舅舅最好酒了!”


    麥芽頭皮一陣發麻,哪有人直接就上來要,難不成得把鹵味都裝給她?


    還真就如此,孫氏等不急麥芽給裝,幹脆自己拿了瓦盆,到廚房裝去了,足足塞了一大盆豬耳朵跟豬蹄子,臨了還使勁按了按。麥芽粗略看了下,估計得有四五斤,他們能吃的完嗎?這麽熱的天,擱久了還不得壞?


    “舅媽,要是明兒晚上還沒吃完,就不能吃了,不然會壞肚子的,”麥芽覺得應該盡責的提醒她,免得以後找她後賬。


    “沒事沒事,這麽點,一晚上就能吃完,哪裏還留得到明天,”孫氏以為她心疼鹵肉,衝她直擺手,又拿了塊抹布把瓦盆給裹了一層。加上盆的重要,這一抱可不輕。


    田氏想了想,還是叫冬生趕驢車把他們娘三送迴去得了,免得又叨叨個沒完。


    冬生扳著臉去牽驢子,心裏悶悶的不大痛快。


    狗蛋聽說要走了,哇的一聲哭了,狗剩好像也很舍不得,站在門口半天不挪步子。


    麥芽心裏緊張了,這兩位祖宗可不能鬧著不迴家呀,要真哭的稀裏嘩啦的,估計田氏又得心軟,她急忙上去哄他們,“別哭,要是你們再哭,下迴來就沒有好吃的東西,也沒有泥人玩,也沒有糕點吃,什麽都沒有了哦!”


    這話比什麽都來的管用,狗蛋吸吸鼻涕,可憐巴巴的道:“姐姐,下迴來我要吃芝麻糖,蔥油餅,還有……還有……”


    “成,下迴一定給你備多多的,”這下迴可就不曉得是啥時候了。


    瞧見孫氏張嘴要說話,田氏趕忙插嘴道:“唉,要不是大姑家過幾天要修房子,哪能舍得讓你們走呢,等大姑家房子修好了,一定接你們過來多住幾天。”


    孫氏已經都坐上驢車,瓦盆就擱在她手邊,她一手抱著,聽見田氏的話,眉頭挑的老高,“喲,大姐,你家要修房子啊?”


    田氏聽她講話味道怪怪的,臉又拉了下來,“我家房子到處漏雨,不修能行嗎?你家房子前兩年才蓋的,你當然不曉得屋外大雨屋裏小雨的滋味!”


    孫氏眉毛揚的更高了,“大姐,瞧你這話說的,誰家不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我知道你家最近掙了錢,放心,我沒打算找你借錢,看把你給急的,”她說的半認真,半開玩笑。


    眼看著田氏又得冒火,麥芽真是頭疼了,孫氏每來一次都能把人給氣的半死,她還讓不讓人好過了。


    麥芽攔下田氏,對孫氏笑道:“舅媽,我們賺的都是小本生意,哪裏有什麽錢,修房子錢還差的多著呢,這不正在想辦法嘛!”


    “哎呀,我想起家裏豬還沒喂,你舅舅心粗,肯定給忘了,我得趕快迴去了,大姐,我們走了啊!”孫氏臉變的夠快。


    等她走了很遠之後,田氏噗嗤一聲笑了,麥芽也跟著笑彎了腰。


    田氏寵溺的點了她額頭,“鬼靈精!”


    麥芽長長的舒了口氣,“唉,隻要能把她們送走就成,田裏的活完了,咱們得修房子,夏季都到了,再不修,說不定哪天真就被雨水衝壞了呢!”其實她也沒什麽,倒虧了孫氏的精明,怕田家向她借錢,趕緊逃之夭夭去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賬要迴來,現在打死都別想叫她再借。


    “說的也是,這下把他們送走了,真得著手修房子,這事可耽誤不得,”田氏望著門遠的小河,直出神。不曉在想些什麽,過了會,又重重的歎口氣,“你爹要是還活著該多好,修房子是男人幹的活,他要是還在,哪用得著咱娘倆操心。”


    麥芽摟著她的脖子,把頭靠在她肩上,撒嬌道:“娘,你擔心啥呢,不是還有哥哥嘛,元青哥也會幫著咱們,他跟哥哥一樣,都能做頂梁柱,你還怕他倆撐不起一個家嗎?”


    田氏慈愛的笑了,拍拍她橫在她麵前的手,歎惜道:“你終歸是要嫁人的,以後啊,你得跟著元青過,娘哪能都指望你們哩!”


    麥芽撅著嘴不樂意了,“咋就不指望,男娃跟女娃都是一樣的,都有贍養老人的義務,幹脆這樣好了,元青家的房子太小,要是跟他成親,屋子也不夠住,趕明兒等他掙夠了錢,也讓他蓋新房,就蓋在咱家旁邊,呃,我看就那裏好了,”她指著田家屋子邊的空地,田家離村子遠,周邊到處都是空地,既然沒說是誰的,就等同於是村裏的,大不了跟他們談談,看能不能把地買下來。


    “咦,你這丫頭說的啥話,還沒定親呢,你就想要他家蓋房子了,這話在娘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能說,也不要跟元青說,娘會找機會跟你李嬸商量著辦,你一個女娃子總是掛在嘴邊,也不嫌臊的慌!”


    “這有啥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歸都有那麽一天,我總不能稀裏糊塗的就嫁人吧,與其後麵天天煩惱,還不如早些就把話說開,李嬸的大媳婦肯定不是啥好惹的人,我也不想跟她做鄰家。”


    她穿過來的這些日子,村裏人也認識了不少,可唯獨沒見過李元木一家子,連他家小孩都沒瞧林虎提過。


    有一迴,她站在院門口,遠遠的看見小河邊走過來一個男人,虎背熊腰的,長的很壯,那身板跟李元青差不多,她差點就把人認錯。可那人一抬頭,也看見麥芽,卻把臉一扳,扭著頭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後麵詢問元青,才知道,那人正是李元木,外表雖然很寬闊,心眼卻小的不得了,生怕別人沾他家一根筷子。他們也很少跟村裏人來往,反正就是那種摳門到極點的一家子。


    田氏雖然覺得女兒想的有點過,但再一想,又覺得她說的有理,跟李元木做鄰居確實不太好,她得找個機會跟李氏通通氣。


    田家的生活又恢複的平靜,夜裏,田氏把錢罐子搬出來,跟麥芽坐在床上數錢。


    麥芽趴在床上,看著她數。


    “娘,修個房子得要多少錢?”


    田氏捧著銅板數,都是小本買賣,哪裏有整錢給你,“娘也不曉得,這房子是我跟你爹成親以後,自己借錢蓋的,原先你爺爺留下的房子,都給了你二叔,當時蓋這個房子時,咱家借了不少錢,都是你爹一手去辦的,大概有個幾十兩吧!”


    “那明兒叫哥哥去打聽一下行情,咱不能兩眼抓瞎啊,”麥芽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好舒服呢。正要閉著眼睛睡覺,忽然想起一事,“叫哥哥找陳掌櫃幫忙問問,他認識人多,路子廣,還有哦,明天叫哥哥逮幾隻鴨子迴來吧,買些半大的迴來也成,我好像養鴨子!”


    田氏笑道:“就想著吃鴨子,成,明天讓你哥去問問,反正明兒輪到他去縣城送小龍蝦,最近陳掌櫃給咱十天結一次賬,每迴都給大銀子,我瞧著,他生意做的很好,聽你哥說的口氣,他似乎想買咱家做鹵菜的配方呢!”


    麥芽皺了下秀氣的眉,“不賣,咱家做好好的,幹嘛要賣給他,以前賣小龍蝦是因為家裏急需錢,現在不一樣了,咱也得靠這個奔小康,哪能隨便賣給別人,你叫哥哥隻管把我說的話跟他講,咱家的鹵味獨一份,他不會不顧生意,跟咱硬要。”


    田氏有些擔心,她可沒麥芽那般自信。不過既然閨女說了,她隻得勉強相信。


    一大罐子錢數完了,算了算,加上陳掌櫃給的大銀子,總共才三十幾兩,這幾天家裏置辦的東西也不少,都是本錢啊。


    “哎喲,這錢可能還不夠哩!”田氏愁容更深了。


    麥芽把錢罐子從她手裏抱過來,又重新擱好,“不夠就不夠唄,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擔心這,擔心那的,也沒啥用處,等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辦法了,行了,快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活要幹呢!”、


    臨睡覺前,麥芽到堂屋喝水,冷不丁看見堂屋坐著個人,倒把她嚇著了。


    平複了心跳之後,她慢慢走過去,問道:“哥,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兒幹嘛呢?”


    坐在堂屋的,是冬生,大桌上點了油燈,他就坐在油燈下,手裏拿著竹篾在編東西。麥芽走出來的時候,他聽見了,這會抬頭笑著迴答道:“不幹啥,我瞧你最近曬了不少魚幹跟菜,家裏的竹扁不夠用,反正我也睡不著,幹脆先編一陣再說。”


    麥芽朝半開的大門,往外麵看了看天色,月兒才過梢,才剛過亥時,不過才九點多鍾,的確是早了些,又是擱在前世,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但在這兒就不行了,為了省點燈的的油錢,農家人早早就睡下了,天還沒亮就起來幹活,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規律的很。


    麥芽其實也不困,用白瓷的小杯倒了水,便坐在哥哥旁邊,看著他編。


    冬生瞅著空,瞧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覺,跟這兒坐著幹嘛?我不用你陪。”


    麥芽把下巴搭在大椅子上,趴在那,“沒事啦,反正我也不困,陪陪你無防啊!”


    冬生臉上露出笑容,不再作聲。


    他的手很巧,雖然農家漢子大多都會編編這,編編那的,但很少有人能編的這樣好看,他削的竹篾,第一根薄厚都相差無幾,這樣編出來的東西,才能好看,不過這造型也很重要,沒有一定的悟性,想必也編不出啥花樣來。可惜了,這裏不是現代,沒有人會要竹編的工藝品,他們更喜歡精美的瓷器。


    麥芽想的入了神,忽然道:“哥哥,我們捉黃鱔好不好?”


    “黃鱔,啥叫黃鱔?”冬生手裏的活不停,嘴上應著她的話。


    “就是田裏,小溝裏,那種很像蛇,但身體是黃色的,隻會在稀泥裏打洞的東西,你一定見過,”麥芽猜測,可能叫法不同,不然哥哥一定會見過,特別是現在水稻剛剛栽上,田裏還留著不少的水,黃鱔一定很多,也很容易抓。


    冬生的確見過,而且見過很多次,他們這裏的確不叫它黃鱔,而是長魚。


    “你說的是長魚吧,我是見過,那東西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的,咱們捉它幹嘛呀?”一想到,那黃黃膩膩的東西,即使是他,也覺得頭皮麻麻的。他們這裏的人,從不食用像蛇一類的東西,因為山裏的蛇有毒,於是便一至認為,這種類似蛇的生物都是有毒的,所以一向是敬而遠之。


    麥芽又激動了,抓著哥哥的手,急著道:“對對,就是長長的,不過他不是魚,也不是蛇,這東西可是大補的呢,不信的話,你可以去中藥鋪問問,藥書上一定有記載!”


    冬生還是半信半疑,按說他們家現在也不缺吃了,咋妹妹一直就像吃不飽飯似的。冬生走了神,想起那次去縣城裏,妹妹站在米攤上,看著白花花的大米,連道都走不動了。當時他還問過,可麥芽說,她隻是好奇,沒有啥。他琢磨著,下迴再送貨,給妹妹稱些白米迴來。


    麥芽見哥哥不理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哎呀哥哥,你幫我做個幾個小竹籠,我要去下黃鱔籠,我要捉黃鱔,我要吃黃鱔,”她很清楚,縱使哥哥現在覺得奇怪,但隻要吃過她燒的黃鱔之後,保管下次不用她求,他自己就會奮勇去捉了。


    冬生很少見妹妹撒嬌,哪有不應她的道理,“行,你跟我說怎麽做,我這就給你編。”


    “真的啊,哥哥,你太好了,”這有哥哥的感覺就是幸福。其實,她坐來陪著他的目的,原本是想問他對二妞的感覺,可現在想到捉黃鱔,這個問題便自動過濾出去。明天再問唄!


    冬生照著麥芽的話,著手開始編黃鱔籠。這個東西編起來很有講究的,比如竹篾,削的要更細,更薄,而且得選韌性最好的竹子,因為長度隻有一尺半,如果韌性不夠,是會斷的。


    黃鱔籠的形狀,類似於圓錐形,上麵尖,留著個可以取下的小蓋,底部直徑四寸左右,大的也不超過五寸。


    學問就在底部的中心處,那裏有個內凹的圓槽,向內沿伸,最中間處留有一寸左右的小洞,這洞也是呈外大裏小形。在籠子裏放上活的蚯蚓,對了竹子編的黃鱔籠縫隙不能過大,裏麵放的蚯蚓也不能過小,不然蚯蚓就會跑掉。


    隻要裏麵有活的蚯蚓,把籠子放到水田裏,或者淺水溝裏,頭天晚上放,夜裏黃鱔會出來覓食,它聞到蚯蚓的氣味,自己就會往籠子裏鑽,而最中心的口子是呈外麵大,裏麵漸小的形狀,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現在是沒有條件,若是在現代,用塑料網子,會比竹籠效果還好。當然上麵的小蓋還是比較重要的,不用的時候得拿繩子仔細紮好,防止黃鱔從這裏跑了。


    黃鱔屬於比較笨的,沒有小龍蝦那樣精明,況且無汙染的地方,水質又好,所以這收成,絕對差不了。如今雨水少,小龍蝦的數量也少,天氣也熱。村民大都不願意,再去撈蝦,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蝦的價格比較低,撈一天賺的並不多。


    在麥芽的指導下,冬生很快就編好兩個,麥芽拿在手裏仔細看,不錯,大小都合適,明兒下午讓哥哥去糞堆那挖些肥蚯蚓,這事得他去幹,蚯蚓身上有股土腥氣,沾上手不容易洗掉,她一點都不想聞,這本來就是男娃幹的事情嘛!


    田氏掀了簾子出來,“你倆幹啥呢,大晚上的也不睡覺!”


    麥芽跑過去,抱著她的手臂,就往迴拖,“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先迴去睡覺。”


    “等下……”


    “哎呀走啦,去睡覺啦!”麥芽以為她要刨根問底呢,拖著她直往屋裏去。


    “你這孩子,拖我幹嘛,娘想去外麵方便哩!”田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麥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自己鑽屋去了。


    次日,太陽才剛剛露出點點的紅腦袋,田家成年的小公雞,就開始比誰的喉嚨高,誰的嗓門大,一個塞一個的打鳴。


    這樣吵哪裏還睡的著,田氏倒是一早就起來了,麥芽揉著眼睛,隻穿好衣服,頭發也沒梳,就迷迷糊糊的往外麵走。她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夢見現代的同學,夢見老師講課,夢見一大堆有的沒的事,冷不丁的被雞鳴聲驚醒,一睜眼,看見房梁上結著陳年蜘蛛網的橫梁,她真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公雞們都已成年,或許是雄激素存的太多,整天無事鬥架,你啄我,我啄你。有些個頭小的,都快起禿子了。


    麥芽站到院子裏,看著那邊圈養的小雞們,她內心卻陰陰的笑了。


    田氏說過,公雞不能留多,她家三十隻小雞,中途被黃鼠狼叨去一個,(這裏要插一句,在農家人眼裏,黃鼠狼是一種既讓人憎惡,又十分邪惡的動物,有些迷信的,即使家裏的雞被它偷了也不敢捉到打死,且不說它很聰明,很狡猾,光是它看人眼神,就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有傳說,黃鼠狼很會記仇,還懂人話,要是打死一隻,餘下的親朋好友都會到你家找你報仇,當然了,它們報仇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種,比如咒你全家死光光,或者偷光你家的雞,在你門口堆大便,反正都是傳說,有人說親眼看,有人說不可信,眾說紛紜,聽一半,信一半!)


    田家過端午殺了一隻,還剩餘二十八隻,這二十八隻裏,就有八隻小公雞,數量多了點,所以才會發生爭搶鬥歐這種事,


    所以,這會麥芽看見活蹦亂跳的小雞們,她一點都不生氣,說不定哪天就做成紅燒雞了呢!


    田氏從廚房出來,見她對著雞傻樂,於是喚道:“你站那傻笑什麽呢,快洗洗臉,娘把玉米糊糊燒好了,等會放涼就能吃飯哩,你洗過臉,掏些泡泡菜出來,”


    “哦,”麥芽應了聲,往迴走的時候,還好心情的盯著雞仔們看。


    到房裏梳好了頭,又井邊打水洗了臉,她這才卷起袖子,走到廚房拿了個小盆,走到院子裏擺著的大壇子邊,揭開蓋子,一股酸香飄了出來,一聞就有叫人有食欲。這壇子,她後來又叫哥哥特地找那做陶器的人家定做的,上麵做了個凹槽,可以盛水,效果跟封密是一樣的,不用擔心長黴跟,呃……你懂的。


    泡菜很新鮮,有已經褪去青綠色的豇豆,還有高杆白菜,這種品種和白菜,跟普通白菜不同,徑比較長,葉子隻占一小部分,這樣的白菜醃製出來,更脆生,也不容易爛,當然了,她家的白菜有了特殊定製的壇子,不管放到什麽時候都不會壞。聽說那戶做壇子的人家已經按照她說的,又做了好些深口壇子,準備拿出去賣。


    泡菜拿清水過一遍,然後麥芽又去掏了些醬菜,有曬的半幹的黃瓜,豇豆也放了些,醃久了菜裏就帶了醬香味,也更好吃。


    冬生坐在院子裏編黃鱔籠,他似乎編上了癮,腳邊擺了十幾個了。他見麥芽掏醬菜,忙跟她說:“你多掏些,我今兒要去縣城送貨,陳掌櫃叫你帶些醬菜給他做小菜,泡菜也要。”


    麥芽已經掏完了,準備把蒙在醬缸上的布給蓋上的,聽他這麽一說,又把蓋子放下了。反正她醃了好多,也是打算拿去賣的,她自己也曉得醬出來的菜一定好吃,上迴帶了些給陳掌櫃試試,這不就要定了。


    醬菜很多農家也會做,但方法掌握的不好,曬出來的醬就不同。現在蒼蠅多,如果醬保存的不好,就會生蛆,聽著是挺惡心的,可事實就是如此,除非你把醬弄的很鹹,蛆可能會減少一些,但也還是不能杜絕。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掌握在懂行人的手裏,首先要做好的,就是密封工作,因為蒼蠅是無孔不入的壞東西,隻要有一點點的疏忽,它就能乘虛而入,在醬裏產仔。


    有了深口壇,醬菜的密封性得到保證,另外每次掏醬出來,麥芽都會把壇子邊緣擦幹淨,還要用酒抹把壇身抹一遍,然後隔三差五,都得用酒擦拭一遍,這樣蒼蠅便不敢靠近了。


    既然是陳掌櫃要,麥芽就換了大盆裝,“哥,這鹹菜可不能賣便宜了,嗯,醬菜四文錢一斤,泡菜便宜些賣給他,三文錢一斤,你記住了沒?”


    “是不是太貴了點,菜都是自己家種的,又不花錢買,”冬生覺得妹妹要價太高,他們賣小龍蝦也不四五文錢一斤,這菜還能比蝦子貴?


    麥芽笑了,“咱賣的是手藝,同樣的菜,要是拿給別人醃,能有這麽好吃嗎?你別管了,就照我的話跟他說就行,”她轉身去了廚房,把玉米糊糊掀開來放涼著,見田氏放鵝還沒有迴來,就又把院子掃了一遍,家裏也收拾了,順手把衣服放進盆裏泡著,待人吃完早飯就得趕緊去洗,不然太陽出來,再到河邊洗,就熱了。忙完了這些,還得趕緊把鹵了一夜的肉撈出來,擱在盆裏放涼,待會再用水桶裝上,今兒的鹵肉給他裝了滿滿一桶。


    最近田氏跟李氏也不天天去賣鹵肉,隔一天去一次,也許是村裏有人瞧見她家掙了錢,眼紅了,人家的驢子不願意再租給田家。沒了驢車,光是家裏的一頭驢,也不能天天跑,於是就乘著下午驢子在家,在附近的幾個村子裏跑跑。


    吃過早飯,冬生小心的把黃鱔籠子收好,才去牽了驢子。麥芽連著鹵湯一並幫他裝上車,另外涼粉跟綠豆芽,也一起裝上,天氣熱,豆腐腦容易壞,吃前麵的幾樣最好。


    這兩天沒再下雨,田氏便急著去田裏給玉米苗子澆水,芋頭不澆,苗子已經活了,成與不成,就看老天肯不肯賞臉。


    冬生一走,田氏挑著水桶就要下地。


    麥芽怕她一個人累著,便鎖了門,跟著一塊去了。反正哥哥還沒有把新鮮的豬耳朵等東西帶迴來,院子裏的土灶,隻會微弱的火星子煨著。


    路過屋後,瞧見先一批種下的玉米,已經長的有一人高,還結了玉米棒子,麥芽想著,等迴來時,掰些嫩的迴去入鍋裏蒸蒸,不過,她最想吃的還是烤玉米。最近菜園子裏蔬菜也多,哪個辦個篝火晚會,請他們來吃燒烤,一定很好玩。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於差點一腳踩進小溝裏。


    田氏挑著水桶,迴頭看她,“你想啥呢,走路也不看著點,萬一崴了腳,可麻煩著呢!”農家人最怕有病,有些沒錢治的,就隻有等死的份。


    麥芽笑著應她,“知道哩,娘,咱們待會迴去的時候掰些玉米吧,我瞧著玉米已經結了。”


    “你想掰就掰唄,都是你提議種的,不過,還真別說,看著屋前屋後,綠油油的一片玉米地,娘這心裏可踏實了。”


    娘倆有說有笑的去了田裏,因為田在坡上,擔水得從坡下擔。


    挑水坡是最累的,麥芽提議幫她抬,可田氏不肯,說抬水太慢,她一個人挑的也快。


    為了讓田氏能多歇會,水一挑來,她便拎著去澆玉米苗,讓田氏坐在田梗上休息。


    娘倆澆完水,都快臨近中午了,迴去的時候,田氏也跟著去掰玉米,她叮囑麥芽,掰玉米得撿胡子黑的掰,要是不確定把外衣剝開一點看看也行,別淨掰些沒長粒的。


    可能是第一次掰玉米,麥芽有些興奮,在玉米棵裏麵竄了沒多大會,就捧了一大抱出來。


    田氏趕緊阻止她,“行了,掰那麽多,一下也吃不完,你要喜歡吃,等明兒再掰又遲。”


    麥芽會心一笑。


    今兒中午的飯,就多了玉米,大鍋裏熱氣一冒上來,一股清香的玉米味便飄了出來,這會玉米都嫩的很,擱在鍋裏清蒸,而不是加水煮,這樣才能更好的保留玉米的甜香味。這是今年吃的頭一頓玉米。豬圈裏的兩頭小豬,大概也聞到了香,吭吭的在豬圈裏攢動。


    昨兒李氏把做好的衣服叫元青送了過來,她的確是個做衣裳的好手,用有限的布料,竟多做了幾件內衣出來,她可能是想著麥芽一個女娃,得有兩件像樣的貼身內衣。其實她所謂的貼身內衣,就是很常用見的肚兜,外麵再套個小背心,最外麵才穿上長袖褂子,這裏畢竟是古代,女子隻能穿裙子,不過也隻有縣城裏的小姐們才可以穿拖到腳踝上的長裙,很飄逸的樣式,走起路來像雲朵似的。


    但鄉下的丫頭就不能那樣穿了,不然哪裏能幹少,像二妞她們穿的裙子,都隻到膝蓋,裏麵穿著長褲,裏長外短的樣式,走起路來,更方便一些,聽說她們隻在成親的時候才穿長裙。


    麥芽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李氏又給她加著作了件外裙,淡淡的天藍色布料,上麵繡著幾朵小花,雖然普通,不過對田家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衣服了。


    有了衣服,冬生也不用整天穿著小號的背心跟短褲。


    麥芽是個擱不住東西的人,有了新的,自然是要穿,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田氏發覺自己的閨女越發有少女的模樣了,雖然長在農家,可還是水靈靈的嫩。


    快吃中午飯的時候,冬生趕著驢車迴來了,麥芽聽見驢子的叫聲,忙從院裏跑出來迎他,“哥,你今兒迴來的挺快的嘛!”


    冬生正要搬板車上的貨,鼻子一嗅,也聞到了玉米的香氣,“屋後的玉米能吃了?不會太嫩了吧?”


    麥芽幫著他搬貨,“嫩著吃最好,太老了就不中吃哩!”她一低眼,瞧見馬車擱著隻布袋,裏麵裝的鼓鼓囊囊,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呀?”


    冬生笑的很燦爛,“是大米,整整二十斤!”


    “啥?”麥芽趕緊掀開米袋子看,裏麵真是裝了飽滿瑩白的大米,迴過味來,她才對哥哥抱怨道:“這東西好貴的,你買它幹嘛,我們吃白麵不也挺好。”


    冬生抱著壇子往院裏去,頭也不迴的說道:“也沒啥,也就二十斤,全當吃個新鮮,我看你最近吃飯都不香了,你這樣瘦,怎麽扛的過夏天。”


    麥芽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她其實並不瘦啊,最近吃的不香,也是因為天氣熱,又沒有風扇可以降溫,要不是山裏晝夜溫差大,夜裏隻怕連覺都睡不著。她心裏明白,是哥哥跟娘心疼她,他們寧可自己餓著,自己省一些,也要給她最好的東西,不是有句話嘛,女孩要富著養,男孩要窮著養。


    今天中午,麥芽還燒了個湯,昨天放在小河裏的網子弄到不少的米蝦,她便留著活的,中午用西紅柿加米蝦燒了個湯,味兒鮮的很。米蝦去了頭頂殼,擱雞蛋裏打散,再放進湯鍋裏,這樣吃的時候不用費事撈蝦子,直接舀雞蛋就成。


    麥芽把成塊的雞蛋大多舀進哥哥的碗裏,冬生作勢要不接,麥芽卻執意要他吃,米蝦可是補蓋的好東西,哥哥正在長身體,應該多吃,補鈣這種話,她當然不能跟他們說,他們會聽不懂呢!


    吃了午飯,冬生顧不上休息,扛著鐵鍬,拿了個破碗,去了屋後的糞堆挖蚯蚓。


    麥芽瞧他幹勁很足,也不攔他,收拾好的碗筷,見外頭太陽大的很,便想著迴屋睡一覺,田氏忙忙叨叨的也閑不下來,這麽熱的天,她也舍不得讓閨女出去曬太陽,於是戴了頂草帽,跨著籃子下河去洗要用的鹵肉去了。


    可能是不太適應沒有空調,沒有風扇的夏天,麥芽最近總是有氣無力,可就算再熱,她也不出汗。


    個人體質不同,可是不出汗,身體裏的熱毒排不出,人很容易中暑,也很容易生病。


    她在鍋裏用小火熬著綠豆湯,黃豆也泡著,想著下午起來做些豆腐腦,放涼了之後加糖水吃。


    元青傍晚的時候過來了,李氏也跟了來,她的風濕病在夏天要略好一些,隻要不敢上刮風下雨都還好,加上天天泡花椒水,也能慢慢的走路。


    他們來的時候,麥芽還在屋裏睡覺,冬生挖好了蚯蚓,坐在院子裏穿黃鱔籠,田氏也從河邊迴來了。


    “他嬸子,你等會啊,我把鹵肉放下,洗個臉,咱們就去賣菜,”田氏招唿他們。


    李氏直擺手,“你急啥哩,現在天黑的晚,出去晚點也沒啥,傍晚出去都成。”


    冬生手髒不方便,元青便去屋裏搬了椅子,扭頭朝房裏瞅了一眼,沒聽到動靜,又忙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田氏叫元青自己去端茶出來喝,早晚都是一家人,也沒必要見外。


    李氏見冬生鼓搗著竹編的簍子,好奇的問了,“冬生啊,你做的是啥,咋那麽小個東西?”


    冬生笑著道:“麥芽說這個能抓黃鱔,哦,就是長魚,我想著反正也沒啥事,就試著做幾下試試。”


    田氏道:“他們都是瞎折騰,咱們祖祖輩輩也沒人抓那東西吃過,萬一有毒可就壞了。”


    李氏聽了,不讚同她的話,“誰說不能吃,聽老人們說,以前鬧災荒的時候,別說長魚了,連蛇都吃過,人一餓,啥東西不能吃?”


    元青蹲在冬生旁邊,瞧了一會,也幫著他一起穿,他看著那個小洞問道:“這個要放哪裏下?這麽小的洞,黃鱔給鑽進去嗎?”


    “就放稻田裏,或者溝裏都成,咱們小時候又不是沒見過長魚,不都在濕泥裏打個洞,白天熱它不出來,等到了晚上涼快了,它才會出來找食,至於這個洞嘛,麥芽說黃鱔最喜歡鑽洞,小一點也沒事,它身體軟的很,擠擠就進去了,但這洞要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冬生把妹妹的話,講給他聽。


    元青一聽是麥芽說的,當下也不懷疑了,兩人低著頭往籠子裏穿蚯蚓,總共才十幾個籠子,不要多大一會就能穿好了。


    李氏左右看看,問田氏,“麥芽呢,怎麽不見她出來。”


    田氏臉上露出擔擾的神情,“唉,這孩子怕熱,又不像我們一熱就出一大把汗,出了汗,人也就清爽了,她小時候也是,一到夏天就沒精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整天都沒精神。”


    “哎呀,那往後讓她少幹點活,別老曬著太陽,多熬點粥給她喝,”李氏聽了她的話,也擔心起來。


    她們說的話,也傳到元青耳朵裏,他攏起了眉。冬生見他神色不對,忙跟他講,“我今兒買了些大米迴來,晚上給她熬些米粥,放心,沒事的!”


    元青點頭,“往後,去縣城裏送菜,就我一個人去就行,你留家幫她多幹些活。”


    冬生很高興他能這樣說,有些人家會很在意女娃的身體,他們可不想娶個病秧子迴家,元青能這樣想,說明他是真的在意妹妹。冬生對元青越看越上眼了。


    最後一個籠子穿好,冬生把所以黃鱔籠用草繩穿起來,背到身上,“行了,我去下籠子,元青你留下,待會幫麥芽幹幹活,我很快就迴來了,李嬸,你們在這兒坐著,我先出去了,”他打了個招唿,背著東西便往外去了。


    田氏追出來,“這麽早去幹嘛,你遲些再下籠子不行嗎?”


    冬生迴頭對她道:“早些下完,我就能迴來了。”


    麥芽睡醒的時候,元青正在幫著田氏把裝菜的壇子往車上搬,麥芽見她們就要走了,忙追上去,“娘,李嬸,你們等會,我有話跟你們講。”


    李氏見她跑的急,小臉都白了,趕緊揮手叫她迴去,“太陽還沒落山,你出來幹嘛,快迴屋歇著去。”


    麥芽柔柔的笑了,走到門廊下,跟元青並肩站著,“我沒事,走幾步還不至於暈倒呢。”


    田氏道:“你迴去吧,鹵肉已經下鍋了,你看著缺什麽香料,再加進去,鍋裏的綠豆湯給你盛出來了,放在堂屋裏涼著呢,別在這站著,迴屋去。”


    “哎呀,我就跟你們講幾句話,你們這迴去其他村子的時候,跟賣鹵肉的人講,如果有人願意,可以到家裏來進貨,再拿迴去賣,我們按著批發價給他們,一斤能便宜兩分錢,不過,每個村子隻能來一個人批發,不能有兩個賣的,我這樣說,你們能聽明白嗎?”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在其他村子發展加盟商,當然不是把配方賣給他們,而是從這裏進貨去賣。這樣一來,田氏她倆也不用趕著熱天在外麵跑,二來呢,也方便把小本生意做大。


    田氏愣了,可李氏聽明白了,不過,她沒什麽信心,“這樣能行嗎?人家能願意到家裏來買?”


    麥芽笑了,“你們照著我的話去說就成,他們來也好,不來也罷,我們又沒啥損失,我就是看你們天天往外跑,太辛苦,要是能讓你們在家裏也能做生意,這樣不是更好嗎?”


    田氏應聲,“成哪,我們就去說試試!”鞭子一甩,她趕著馬車走了。


    麥芽跟元青站在門口,一直目送她們走出去老遠,才迴了家。


    綠豆湯已經放涼,麥芽加了些冰糖攪了攪,給元青盛了一碗。他正在院子裏燒土鍋,麥芽把綠豆湯端給他,“元青哥,先喝碗綠豆湯吧!”


    “你先喝,等會我自己去盛就行。”


    “哎呀,我都端來了,快點,現在放涼了,幾口就下肚了,”麥芽也蹲到他身邊。


    “嗯,”元青放下木柴,接過碗,清涼甘甜的綠豆湯一下肚,從裏到外都清爽不少,喝完了綠豆湯,他關心的問道:“你身體還好嗎?要不要抓幾副中藥迴來給你調理一下?”


    麥芽拿過碗,嗔怪的瞪他一眼,“我哪有那麽嬌貴,就是熱的有些難受,可還沒到要吃藥的地步,是藥三分毒,好端端的,我吃它幹嘛!”


    元青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是想著給你補補身子。”


    “補身子簡單,等明兒收了黃鱔籠子,做出了菜,你們就知道我沒有瞎胡鬧,保管這個比小龍蝦還賺錢哩!”


    “成,我等著!”


    他跟冬生一樣,都隻穿著無袖馬甲,露著兩條粗壯的胳膊,馬甲上的扣子也不是很密實,隱約還能看見裏麵古銅色的肌肉,跟胳膊的顏色一樣,肌肉也是一塊一塊的,上麵還沾著汗水。


    麥芽離的近,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汗味,一點都不難聞。


    菜園裏,先前種的白菜都老了,就得把它們都鏟掉,再把土翻一遍,曬上兩天,再種別的蔬菜,秋季也可以收很多菜。


    元青在菜園子裏,揮汗如雨,他挖菜地的速度很快,幾乎手不停頓,每一鍬下去都很深。


    天快黑時,烏雲飄了上來,像是要下雨了,也刮起了風,倒是涼快了不少。


    麥芽窩在廚房裏燒飯,冬生下黃鱔籠子很快就迴來了,元青又替他去河邊把網子收了一下,把收的魚蝦背迴來。最近小河溝的水少了,魚蝦也不像之前那般多。


    今兒麥芽煮了一大鍋米飯,又從菜園子摘了青辣椒,茄子,韭菜,還有黃瓜。


    黃瓜自然是涼拌,鹽不放多,滴些醋就成,今在她不準備燒肉。


    她家的辣椒,辣味很足,用來青炒茄子跟韭菜是最好不過的,雖然沒有肉,燒不出鮮味,但蔬菜的鮮脆,加上辣椒,這樣清炒出來下飯的很。另外,她切了些涼粉用黃豆醬拌拌,鹵肉也切了些裝盤,特別是豬蹄,因為最近生意賣的很好,豬蹄供不應求,她家也舍不得吃,今天托陳掌櫃進的貨,豬蹄比前幾天多了一半。


    麥芽撈了兩隻大的,豬蹄已經燉的很爛,稍稍用刀跺一下就成,上盆時淋上些鹵湯,撒點蒜瓣跟自製的紅椒油,啃起來可帶勁了。


    飯做好了,隻等田氏她們迴來。


    他們三個做在院裏等,鵝已經關進了籠子,雞也自己上了籠,兩頭小豬仔吃飽了,趴在豬圈裏唿唿睡覺,元青中間迴了趟家,把自己家的豬也喂了。


    麥芽沒坐一會,就被蚊子盯的受不了。


    “哎呀,好癢,”她抓的很辛苦,她身上也沒多少地方露在外麵。可蚊子還是很盯得著。


    元青拿過她手裏的扇子,幫她驅趕蚊子。


    冬生道:“要不你到堂屋去等,堂屋門關著,蚊子少些。”


    麥芽搖搖頭,“不要,堂屋裏麵好熱,”這會外麵涼快,家裏反而熱的很。天哪!她真的快被蚊子咬死了,睡覺也是,雖然家裏也有蚊帳,可那都是好幾年前的,這裏破一壞,然後打個補丁,那裏破一塊,又打個補丁,攏共有十幾個補丁,晚上睡覺就聽見蚊子耳邊昂昂的叫喚。


    她看了看哥哥跟元青,他倆好像一點都沒感覺似的,就算坐那不動,蚊子也不盯。


    “你倆怎麽不招蚊子呢?”


    她這一問,把他倆都逗笑了,冬生打趣道:“我們身上肉太硬,蚊子紮不動,誰叫你身上的肉香呢!”


    他一說,元青也跟著笑,在朦朧的光亮下,他笑起來,很有魅力。


    麥芽撅著嘴,不高興了,“改天我往身上抹些耍大蒜汁,看它們還盯著我不,”她是講著玩的,哪裏會真的塗,別說蚊子受不了,她自己肯定一秒都聞不下去。不過,也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想辦法了,不然一個夏天過去,她還不得給蚊子吃了。


    正想著,就聽見外麵的車軲轆聲,還有田氏喝驢的聲音。


    三人都迎了出去,幫著她們卸貨,田氏跟李氏洗了把臉,把身上的灰彈彈,幾個人這才進堂屋吃飯,進了堂屋就得立刻把門關上。


    冬生啃著豬蹄沒啥形象了,倒是元青吃的比他優雅些。


    李氏對麥芽的廚藝讚不絕口,又是難得吃到大米飯,加上麥芽菜燒的辣辣的,很下飯,滿滿的一鍋飯,被吃的底朝天。元青聽說麥芽喜歡吃米飯,便琢磨著明兒去縣城,也買些迴來給她。


    這段時日,他們跟田家進賬都是五五平分,他們要是拿的少了,別說麥芽不同意,冬生跟田氏也得吵吵,所以他也攢了些錢。


    吃過飯,麥芽把碗收去廚房放大鍋裏泡著,給每人又盛了碗綠豆湯,下下油。


    田氏把今兒賣菜遇到的情況跟大家講了一遍,就是關於麥芽說的那事。


    “我跟你李嬸一到下塘村,就有人圍過來買鹵肉,還有些人到處吆喝,生怕有些人不知道,我挑著人多的時候,跟他們說,我家要在這裏招一個合夥的,讓他到我家進鹵肉,然後拉到這裏來賣,進貨的話比在這兒買,每斤便宜兩文錢,你們猜,我說完之後,那些人什麽反應?”她神神叨叨的衝幾個娃眨眨眼睛。


    李氏道:“瞧把你樂的,當初要不是我攢動,你還不敢說呢!”


    “是是,都是你的功勞!”田氏笑著直拍她肩。


    冬生跟元青當然沒猜出來,都問她後麵是什麽,隻有麥芽淡笑著不吭聲。


    田氏自己把自己的話接下去,“他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然後我說,每個村我們隻招一個進貨的,不少人就心癢癢了,都想試試哩!”


    李氏也道:“就是,你們都沒瞧見那場麵,熱鬧著呢!”


    麥芽笑道:“他們當然會爭著要到家裏進貨,光是看著我們賣的這樣火,他們也得心動,可他們又知道咱不會把配方賣出去,現在有這個機會跟咱進貨,他們肯定得擠破頭的往我家鑽。”


    田氏直點頭,“是哩,後來我們又跑了幾個村子,他們都是一樣的反應,不過,我跟你李嬸商量了,每個村選了一個老實又精明的人,讓他們明兒到家裏來先拿迴去試著賣一天看看。”


    麥芽想著,田氏最近越發會做生意了,也越發的精明。的確如此,他們要選加盟商,不光得老實本份,還得有商人的精明,這樣才能有利於長遠發展,


    冬生跟元青也不笨,這一來一去,他們也聽明白了。的確是個好路子,效果也一定不會差。


    明兒一大早還有活,幾人說了會話,便元青便跟李氏迴家了,臨走時,田氏開玩笑道:“以後你們幹脆就在我家隔壁蓋個新房,咱兩家住的近些,多方便不是?”


    也不曉得李氏到底聽明白沒有,她一個勁的笑,應聲說:“那成,等過年賣了豬,就過來蓋新房子,再把麥芽的親事定下,雙喜臨門,是再好不過的。”


    迴家的路上,李氏語重心長的跟元青說:“娃啊,咱們真得想想蓋房子的事,就算你田嬸子不說,咱也得抓把緊,老房子咱倆娘倆住可以,可你要是成親,是萬萬住不下的,如今咱也掙到了錢,好好把咱家的小豬仔養大,等過年賣個好價錢,就帶著去買青磚!”


    元青自然是明白的,他何嚐不想天天見到麥芽,要是跟田家住的近些也好,兩家有個照應,他家住的地方離村子還有好大一截,怪冷情的。


    第二天一早,田氏跟麥芽還沒起來,冬生就去收黃鱔籠了,等到太陽升上牆頭,他才頂著滿頭汗水迴來。


    麥芽激動的湊上去看,她很想看到結果呢,“哥,怎麽樣,有收獲嗎?”


    冬生嘿嘿的笑,把背上的籠子都擱在地上,雖然從外麵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背在身上,卻是沉的很,想來收獲絕對不小。


    麥芽去拿了大木盆,田氏也跟出來看,順手幫忙把籠子倒過來,隻要上麵捆的繩子解開就成。


    第一個籠子倒出來,田氏倒的,她嚇了一跳,“哎喲,有兩條哩!”


    麥芽也蹲過去看,這兩條黃鱔比她大母指要粗上圈,身體細長,有一尺多長呢!黃鱔本身就沒有蛇長,依著粗細,就能判別出雌雄。


    麥芽道:“這兩隻都是雄的。”


    田氏被她說的愣住了,“你咋看出它是雄的還是雌的,我瞧著都一個模樣啊!”


    “呃,很好辨別呀,雄的體型比較細,雌的很粗,差不多有我兩個手指那麽粗,咱們要是捉到雌的,就拿去放生,反正雌的肉也不好吃,”她撿能聽懂的,跟他們解釋,不然難道要跟他們說,黃鱔是雌雄同體,幼年時是雄的,等成年了,它自己就能變成雌的,然後產子嗎?這個時候的人,不會理解,也難以理解。


    田氏半信半疑,不過對於麥芽說的捉到雌的就放生這話,她也很讚同。


    娘三個把十幾個籠子都倒了出來,粗略數了一下,有二十幾條黃鱔,當然也有麥芽說的雌黃鱔,冬生便另外捉起來,背了出去,到小河溝裏放生了。


    瞧著一大盆不斷扭動的東西,麥芽頭發有些發麻,她很怕這種軟軟的東西,可她敢吃,嘿嘿,因為黃鱔肉真的很美味。


    李元青收了些小龍蝦,搬到田家門品,準備要去縣城送貨,一進門,見麥式跟田氏都圍蹲在一塊,便湊上去看,“你們在看什麽?”


    麥芽瞧見是他來了,便指給他看,“這是哥哥早上收的黃鱔,才十幾個籠子,就收了這麽多,晚上燒燒,叫林虎一家跟二妞他們都來吃,我要叫他們都嚐嚐這黃鱔的味!”


    元青也是第一次瞧見這麽的黃鱔,說實話,看看還可以,但一想到要把這軟不溜丟,滑的跟蛇一樣的東西拿來吃,他還是有些抵觸的,不過既然麥芽都這麽說,他自然也是沒二話,“成啊,等我送貨迴來,再去跟他們講。”


    田氏道:“黃鱔要不要拿水養著,這樣放著,不得曬死!”


    關於這點,元青跟冬生比她們了解的多,都說加水量的水放在陰涼的地方擱著就成,要是水放多了,反而會把它淹死。


    他倆把大木盆抬到牆角背陰的地方,冬生又幫著給元青裝菜鹵肉,都用因為壇子太重,便隻能用水桶裝。


    等到把元青送走,麥芽看著今天太陽不大,便戴了頂草帽,跨了個小籃子,裏麵裝了個小鏟,就往河邊去了。


    冬生好奇的問道:“你去河邊幹啥?”


    麥芽係著脖子上的繩子,笑著迴道:“我去采些薄荷迴來,就在門口采,也不走遠。”


    田氏也不問她采那幹嘛,隻叮囑她,要是太陽露頭,就早點迴來,別跑遠了。


    以前的薄荷草都是野生的,隨處可見,到處走走就能看見一大叢,摘迴家之後,放在陰涼的地方陰幹,然後裝進繡好的香包裏,擺在屋子裏,就能起到驅蚊的效果,其實還有很多香料都可以,但誰讓薄荷最便宜呢!


    才走出家門口沒多遠,麥芽就瞧見好大一叢,碧綠的葉子,她摘下一片聞了聞,清涼中帶著藥香,香味濃的很。


    “哈,不錯,原來家門口有這麽多薄荷呢,”她本來還帶著小鐵鏟,準備挖一些迴來放大門外栽的,現在看來,根本不用。


    麥芽蹲下來,撿著新鮮的薄荷葉子摘,這項工作比較的耗時間,短時間之內是完不成的。


    田氏跟冬生出來看了好幾次,以為她跑遠了呢。後來冬生實在不放心,就過來幫著她一塊摘。


    他很奇怪,妹妹摘這個幹嘛,可她既然是頂著太陽摘,說明一定有用嘛!


    麥芽告訴他隻摘葉子,別摘根徑,那玩意沒有葉子效果來的好。


    兩人一直摘到李元青趕著驢車迴來,麥芽帶著的小籃子才算裝滿。


    “哥,行了,等傍晚的時候再來摘,”她站起來,眼前有點黑,這是貧血的症狀,等適應一會就好了。


    冬生產接過她手裏的籃子,其實也不重,“你趕緊迴家喝口水,”他看麥芽小臉曬的通紅,心疼壞了。


    元青跳下馬車,站在那,看見麥芽曬紅的臉,他跟冬生的反應一樣,“你去河邊幹啥了,這麽熱,不能傍晚再去嗎?”


    第一次被元青責備,麥芽卻一點都不會生氣,她衝元青甜甜的笑了,“今兒也沒多大太陽,曬這麽一會沒事的,你這麽快就從縣城迴來啦!”


    “小驢子把路都跑熟了,走起來也快,下完貨我就迴來了,”元青瞧她沒什麽中暑的樣子,才轉身去搬空壇子,另外還有一袋大米,比冬生買的那袋還大,足足有五十斤。


    麥芽驚訝道:“你買這麽多大米幹啥?貴死了。”


    元青笑了,“我瞧你吃著香,也不貴,反正我們總也在這裏蹭飯,就當做夥食好了。”


    冬生聽了他這話,故意扳著臉道:“要不是看在你跟麥芽快定親的份上,你以為我會天天留你吃飯哩!”


    麥芽噗嗤笑了,知道他倆都在開玩笑,忽然,她又聽到一陣嘎嘎的叫聲,這聲音她怎會不認得。麥芽趴到驢車上去看,驚喜道:“哪來的鴨子?”


    元青看她高興的眉眼彎彎,也笑了,解釋道:“今兒路過集市的時候看見有人在賣小鴨,就給你買了二十隻,這些小鴨仔比春上的大些,也好養一點,到秋分時,就長的差不多了。”


    冬生也湊上去看:“這鴨仔不便宜吧,多少錢一隻?”


    元青道:“別管多少錢一隻,買都買迴來了,明兒就在屋後的塘裏放,傍晚的時候去撈些小蝦小魚迴來,也不用多少糧食。”


    冬生讚賞的拍了他肩膀,雖然他講的似乎挺簡單,但這會哪家會去這麽大的小鴨仔。


    麥芽歡喜壞了,好好養的話,到中秋就能吃到紅燒鴨子,可惜沒有啤酒,不然啤酒燒鴨也好吃的很,又或者米粉蒸鴨也成哩。


    她越想越美,仿佛已經看到香噴噴的鴨肉端上桌了似的。


    冬生把二十隻小鴨,先趕到院子的水坑,最近不用儲存小龍蝦,也就養殖了幾條小魚,正好給小鴨們當臨時遊樂場,等它們適應了田家的氣氛,就可以趕到後麵放養了。


    元青下完貨,把驢子拉到河邊飲了水,迴來又給它喂了頓好料,犒勞犒勞它。


    麥芽喜滋滋的迴了家,先把薄荷葉,用清水洗幹淨,再用竹扁裝好散開,擺到堂屋放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跟他們解釋起薄荷的作用,當然了,她是借用了某個老大夫的話。


    聽說這東西能驅蚊,田氏便叫麥芽多做些,大家都能用。麥芽自然也是這麽想的,不然哪裏用得著裝那麽些。


    傍晚的時候,林虎第一個跑來,聽說麥芽要做好菜,他哪裏能忍的住。


    林虎是跟他爹一塊來的,二妞跟小翠隨後也來了,黃年也記著麥芽做菜好吃,雖說不大好意思,但看著林德壽都來了,他哪有不來的道理,其次就是李氏,那兩家的婆娘倒是沒來,說家裏好些活要做,也可能是覺著來的人多,不好意思。


    他們來,也不能空著手來,林德壽拎了一大塊牛肉,就是有家的牛生了病,便請人去宰殺了,可這天肉也不能放,就拿到集市上去便宜賣了,他家也買了些,便宜的很。麥芽見到牛肉,當然高興了,可惜沒有牛骨頭,不然做出的牛肉湯一定很好吃。


    林德壽聽她念叨牛骨頭,便立馬叫林虎迴家去拿,他們平時連豬骨頭都不想燉,更別說牛骨頭了,扔了又可惜,做又不會做,跟雞肋差不多,他哪裏好意思拿出來。


    黃年也不甘落後,拎著兩條大鯰魚,這是他早上從自家門口抓的,現在還活蹦亂跳。


    麥芽一早就在廚房裏忙活開了,元青跟冬生蹲點在院子裏,按著麥芽的方法,殺黃鱔。先是把頭跟尾剪掉,手上抹一把青灰,再去劃開黃鱔肚子就比較容易,不會那麽粘滑。


    元青負責宰殺,冬生負責清洗,他倆分工合作。林德壽跟黃年就在旁邊看著,林虎也在那,他這個小娃膽子大,覺得好玩,便也去抓,林德壽也不攔著,他經常打獵上山下河,他知道黃鱔其實沒有毒,吃倒是沒吃過。


    李氏本來坐在鍋灶下燒火,田氏也在幫忙,二妞跟林翠進來,把她倆趕出去歇著了。知道她們女娃子在一起有話講,田氏跟李氏也樂的清閑。


    麥芽注意到今天的二妞似乎沉默了許多,她忽然想起她托自己問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問過呢,這一想,倒叫她對二妞感到很抱歉,“二妞,這幾天一直忙著,我也忘記問了,要不今晚我就去問問?”


    二妞坐在鍋灶下燒火,對麥芽笑了笑,露出兩排牙齒,也沒吭聲。


    這叫麥芽奇怪了,林翠接過話茬子,跟她講了原由,“她家親戚給她講了門親事,好像就在你舅媽他們那個村,你舅媽那不是王家村嗎?”


    麥芽直搖頭,他們對舅媽一家向來不感冒,她也從不問。


    林翠歎口氣,她在幫著麥芽和麵,晚上好蒸饃饃,“其實那娃人也還好,就是家裏兄弟姊妹多,那個男娃是家裏老小,上麵的幾個娶親的娶親,嫁人的嫁人,就剩他一個跟老父母親住著,黃嬸說,要是二妞同意,過幾天要讓他們見麵相親哩!”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麥芽畢竟是經曆兩世的人,還是一下就聽出來,表麵上瞧著,是門好親事,可誰知道那男娃的性子是什麽樣的呢,一般來說,大部分做老幺的,都慣的很,要是這男娃吃不了苦,拈輕怕重,這以後的日子可就過不好了。還有,很多老幺都很聽母親話,就是有點戀母,這給以後婆媳相處埋下了不少隱患,依著二妞的性子,隻怕也會不安生。


    麥芽瞧了眼二妞,問道:“你要是不願意,就再等等,興許還能找到更好的呢?年紀又不大,等兩年又不是不行!”


    二妞撅著嘴,搖頭腦擺腦的晃悠,“我也不知道哩,又沒見過麵,要是現在就迴了,隻怕會惹人家不高興。”


    麥芽插嘴道:“要是見了麵,再迴別人,那人家就更不高興了,怎麽做都一樣。”


    二妞直歎氣,“我也曉得,可不這麽辦,又能怎麽著。”


    林翠也跟著她歎氣,做女娃的命運,就是如此,要是嫁的不好,可就是一輩子遭罪。


    麥芽寬慰她倆,“歎氣管什麽用啊,要不這樣,二妞,明兒我給你個答複,退一步講,如果真的非相親不可,明兒我家會有人上門進鹵肉,到時候我再幫你問問,再不行,咱偷偷跑到王家村,先瞧上一眼再說。”她前麵說的話,雲裏霧裏的,也不好講明,不過後麵卻是叫人意外。


    二妞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我……能先去瞧一眼?”她當然想,這樣心裏也有底嘛!


    “怎麽不行,我們偷偷的去,不叫人家知道,也不叫人家知道,要不然這樣也行,我舅舅家不是在那嗎,我就說去看親戚,這樣總成了吧!”她也不管舅媽是否真的歡迎,反正也沒打算真的到她去。


    “我看成,麥芽,你定個日子,我跟你們一塊去,”林翠雖然外表纖瘦,但骨子裏還是有著年輕的冒險精神。


    麥芽道:“那就後天,後天一早,趕早去,天沒那麽熱,王家村也不遠,我叫我哥幫著趕驢車,不到中午就能迴來了。”


    二妞聽著有了希望,又恢複了往日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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