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上刮來的風,很大。晶瑩剔透的雪花在空中妖嬈的舞蹈。明藍色的身影再從中穿梭著,搖搖晃晃,不一會兒就被風雪覆蓋。顧翎借著“生病”的理由第一次逃課。一個人漫步在街上。此時刮著很大的風,街上的人少得可憐,細小的雪花搭落在削瘦的肩膀上,濕潤了那一頭的青絲。

    這個時候……大家都迴家了吧。

    “家……?”顧翎微微一愣,被圍巾捂住的嘴,勾勒出淒苦的笑容。好像“家”這個名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屬於我了。記憶裏,三個身影飄蕩著。一男一女,還有……他們的小孩。女人的樣貌已經看不清,甚至是在記憶深處都挖掘不出屬於她的迴憶。媽媽……她就是我的媽媽。一股酸楚湧上心頭,眼眶漸漸紅起來。

    依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在感情的世界裏,始終是一個人,始終是迷途。

    不知不覺,走到了鹹城的北山。在那裏,曾經有一大片的蒲公英,如今隻是剩下一片蒼茫的白色。顧翎走到大樹下,掃了掃地上的積雪坐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呆望著麵前的雪白。風漸漸小了起來,可是雪花依舊飛舞,分不清是下著雪,還是風吹雪。

    鉛灰色的天空依舊陰沉,那些雪花仿佛怎麽也落不完,落不完滿心的哀傷。

    畫麵仿佛就此恆定,一個恍若雪精靈的女生隱藏在一片白雪之中,晶瑩純白的雪花飄在了細長的睫毛上,也毫不在乎,就這樣安靜的、平和地帶著哀傷睡去,空氣裏隻有微弱的唿吸聲。

    風,漸漸停下,那些雪花就像是肆意飛舞的蝴蝶瞬間沒有了依托,緩緩落下。此刻,鹹城北山安靜的嚇人,一個黑點站在遠處。

    沐言森雙手揣在褲兜裏,看著快要被雪覆蓋的那點明藍色,眼底裏流瀉出一刻不能磨滅的哀傷。忽起的微風吹過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踏在雪上,踩上被白雪覆蓋下醜陋的枯枝敗葉,發出悶哼。迴蕩在寂靜的雪地裏。

    看著熟睡的顧翎,細膩的皮膚近乎透明色,圍巾遮住了半張臉,那一雙恍若星辰的眸子微閉,輕柔的唿吸聲在空中消散。沐言森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觸摸她的臉,卻在最後一刹那頓住,緊握成拳。他害怕,害怕觸摸到的是一片滲人的冰涼,害怕……害怕感覺到顧翎內心的悲涼,自己心痛。

    “沙拉——”沐言森席地而坐,伸出手環抱住顧翎。在觸碰到她身體冰涼的刹那,心猛地一顫,就像是一杯一直被保護的很好,裝滿了憂傷疼痛的水,被打翻。被一個叫顧翎的人打翻。苦澀從心底裏蔓延。

    “顧翎,你真是……”沐言森歎了一口氣,溫熱的臉頰貼上顧翎冰冷的麵龐,沐言森微微一顫,隨即閉上眼睛,遮擋住了眼裏無止盡的悲傷,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霾,輕啟唇齒,“顧翎,你最喜歡折磨我了,對不對?”

    嘴裏嗬出一陣熱氣,帶著沐言森有些哀怨的聲音飄散在空中,不複返。

    “顧翎,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麽殘忍啊,請不要用你心裏麵的擔憂來詮釋我對你的感情。那樣我會很傷心……很傷心。”沐言森摟進了顧翎帶著幾分乞求的語氣說道。那樣……真的很不公平。用她心裏的陰影、受傷就否定了一切。

    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識……第三次,我喜歡你。可是我卻看不透你的心。自以為的很了解你心中的痛楚,其實我的理解隻是一個可笑的悲劇。你就像是霧,一團讓人看不清的霧,一直纏繞著我,可我卻沒有力氣去擁抱最後一秒。

    沐言森自嘲的苦笑著,兩行清淚從臉頰滑落,溫熱的感覺輕輕悄悄地流淌在顧翎的心裏。

    在另一個奇異的世界,顧翎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頭埋在臂彎裏,像一隻害怕受傷的鴕鳥。外麵還刮著刺骨的寒風,忽然,天上飄起了小雪,絲絲碎碎,密密麻麻的從天而降,顧翎漸漸抬起頭來,驚異的看著這一切,好不美麗!站起身來,伸出手接住那些雪花,晶瑩剔透,融化成了一灘水,順著指縫間溜走。可是,那溫暖的觸感,是來自這些白雪嗎?

    奇形怪狀的雪花落下,飄在顧翎近乎透明的臉上,帶來一陣溫熱,偶爾滑過嘴角,如淚一般苦澀。那些融化的雪水在地上匯成一條小溪,靜靜的流淌著。

    顧翎挑挑眉,蹲下身來看這些溫暖的雪花匯成的小溪,沒想到,水裏麵倒映的竟然是沐言森的容顏,此刻看起來蒼白無力,再也沒有了往日裏的神采飛揚,那雙比潭水還要深邃的眼眸,讓顧翎不敢直視。

    “啪嗒——”一滴眼淚奪眶而出,晶瑩剔透,飽含抱歉和痛苦,穿透了所有,滴在水麵,把沐言森的容顏化開。顧翎驚訝的站起身,抹著臉上的淚水,可是好像越抹越多,順著臉頰落下。

    沐言森摟進了顧翎,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從自己的懷裏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一般。眼皮下,顧翎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子,淚水順著麵龐落下,沿著沐言森淚水的軌跡,和他的眼淚融合在一起。暗藏在身後的柔荑,漸漸捏緊,強忍著心中的疼痛,暗自抽泣。

    沐言森感覺到臉上一陣冰涼,驚愕地側過身,看著顧翎,眼睛仍然閉著,劉海散亂地搭在額頭,忽然明媚的一笑,淚水順著臉滑下,一個輕吻如同羽毛一般在顧翎的唇瓣間劃過,酥酥軟軟的感覺極像是一陣電流,觸動顧翎的心弦。

    忽然,那一個吻,在顧翎的心靈世界裏化作了一縷春風吹來。顧翎木訥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皚皚的白雪變成了一望無垠的草地,枯死的樹,枝頭也開始發新芽,第一縷陽光穿透了厚厚的雲層射進來,驅走了所有的陰霾。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一個叫做沐言森的人。

    沐言森雙手捧著顧翎冰涼的臉,輕聲道:“我希望,你到最後可以不必逃避的給我一個最正確的答案。我等你……”

    不管怎麽樣,顧翎,我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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