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怒不可遏地從林裏出來,一路上沒遇到什麽人,帶著花香的微風,徐徐吹來,清快涼爽,讓她漸漸冷靜下來,她此時若忿然離開,必會引人懷疑。


    姚心蘿隻能強行忍耐,沒有馬上離開康郡王府,到申時初刻,在第一個貴婦告辭之後,才告辭離開。


    康郡王妃殷勤地送姚心蘿出門,“郡主,今天這事……”


    “多謝郡王妃款待,郡王妃的這個賞花宴,別開生麵,我會牢牢記住的。”姚心蘿語氣平靜,滿臉笑容,眼中卻是一片清冷。


    康郡王妃不敢再攔,隻能眼睜睜看著姚心蘿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姚心蘿迴到定遠侯府,如常地先去沁園見李老夫人,而後迴到昍園,洗臉淨手,換上家常衣裳,喚冬梅和成柱嫂子進來,問了問這一天府中的事。


    到了傍晚,姚心蘿吃過夕食,帶著冬林和冬桔,去院子裏散步,路過一株石榴樹,伸手將橫生出來的枝條折斷,“冬林,我要康郡王妃自食惡果。”


    今日之事,蕭源雖是主謀,但他男子,正如她所言,蕭源是人不風流枉少年,他是不會顧全她的名節,或者說,他就是想要敗壞她的名節。


    康郡王妃也許是受他所迫,才不得已而為之,可是這並不能讓她諒解康郡王妃。康郡王妃明知名節如璧不可汙,卻還要做幫兇,她若是諒解康郡王妃,她對不起自己。


    冬林嚴肅地道:“奴婢一會就去安排。”


    “冬桔,你和冬柳商量,動用安郡王府中的暗線,我要知道安郡王私下做的所有事情。”姚心蘿沉聲道。


    蕭源能讓康郡王妃聽命於他,必是使了手段的,這手段估計也不怎麽能見光。她若能抓住蕭源的把柄,也好找出最好的辦法來對付他。


    “奴婢一會就去找冬柳。”冬桔領命道。


    與此同時,蕭濰萬分不解,非常著急地問蕭源,“八哥,昭和郡主她已嫁為人婦了,不值得你這麽做,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激怒梁國公的?”


    “我就是要激怒梁國公。”蕭源眼中劃過一抹寒光,“梁國公府的勢力太大,聖寵太隆,我要他暗中的勢力全部暴露出來,讓父皇對他起忌憚之心,借父皇的手,鏟除梁國公府。”


    蕭濰鬆了口氣,還以為八哥被美色所迷,失去理智了,卻原來是另有打算。


    蕭源的算計很好,隻是他漏算了一點,姚心蘿怕父母擔心,沒有迴家告狀,而是決定自行解決,動用的是她手中的人,一些不起眼的小婢女和小廝。


    康郡王府發生的事,除了當事人,沒有其他人知道,自然也不會引起什麽風波來。


    轉眼到了三月十二日,姚心蘿收到了李恆送迴來的第三信,信上仍然沒有說打戰的兇險,詳細地描寫了震澤的湖光山色,還著重寫那裏的魚種類繁多,吃法多樣。


    刀魚用蜜酒榔、清醬,放盤中,不必加水,隔碗蒸之味道最佳。或用火退湯、雞湯、筍湯煨之,鮮妙絕倫。


    班魚剝皮去穢,分肝、肉二種,以雞湯燒之,下酒三分、水二分、秋油一分,起鍋時,加薑汁一碗、蔥數莖,殺去腥氣,魚肉鮮嫩可口。


    季魚片成薄片,用秋油細鬱,裹纖粉和蛋清,入油鍋炒,美不可言。


    銀魚……


    黃姑魚……


    鱔魚……


    姚心蘿喜歡吃河鮮,看得垂涎三尺,噘嘴罵道:“木子哥哥是個壞家夥。”


    李恆故意寫這麽多魚肉的作法,是為了分散姚心蘿的注意,讓她不必去關注剿匪的事,為他擔憂。


    姚心蘿惱火了,迴信裏不訴相思情了,先叮囑他不吃是太多,免得變成大胖子,再就是要他遠離那些打漁女,別吃著碗裏的魚,又想吃船上的漁。


    李恆收到信時,正在治療手臂上的箭傷,啞然失笑,他家的小娘子寫信時,一定喝了醋,滿紙的酸言。


    十五日,梁國公府的下人到定遠侯府來為祝愛蓮鋪妝,韓氏為祝愛蓮準備的家具,是水曲柳。


    “還真是天差地別啊。”羅素約斜睨姚心蘿道。


    姚心蘿懶得跟她做口舌之爭,轉身走開。羅素約卻不肯放過姚心蘿,跟在她身後道:“你不是一向口齒伶俐的嗎?怎麽不說了?也是,人知糞其田,莫知糞其心。”


    姚心蘿停步,道:“大奶奶,這是待人無過中求有過,待己是有過中求無過。”


    言罷,姚心蘿指了指被奶娘抱著,在月洞門邊看熱鬧的麹姐兒,冷笑離去。韓氏是舅母,對祝愛蓮做到這一步,已是仁至意盡,而羅素約身為繼母,對繼女又如何?


    羅素約臉色陰沉了下去,走到月洞門,低聲罵道:“你把這生而克母的東西,抱過來做什麽?還不趕緊抱走,晦氣。”


    麹姐兒被她兇狠麵容給嚇哭了,奶娘邊摟緊她,邊哄著她,慌張離去。來往的下人看到了這一幕,都搖了搖頭。


    冬梅將事情告訴了姚心蘿,“奴婢打聽過,大奶奶非常討厭麹姑娘,已經不是第一次罵麹姑娘。今天還算好,罵得不是太難聽。”


    “二太太也不管嗎?”姚心蘿蹙眉問道。


    冬梅搖頭,“二太太也不喜歡麹姑娘。”


    姚心蘿輕歎了口氣,道:“私下你關照一下,小孩子可憐,生而克母又不是她所願的。”


    “奴婢知道。”冬梅也是做母親的人,心腸硬不起來。


    第二天,李悅去祝家迎娶祝愛蓮。祝家那小院子,雖已修繕一新,但周邊的院子,卻是破爛不堪,路麵也凹凸不平,滿是黑黑的積水,散發出一股子怪味。


    他堂堂定遠侯府的三爺,卻要娶這麽個上不了台麵的妻子,太丟人了。李悅心中不快,陰沉著張臉,把祝愛蓮接迴了定遠侯府。


    李愉和李悅的親兄弟,祝愛蓮她的嫁妝自然是不能越過先前的張氏和羅素約。韓氏為她準備了六十六抬,前三十抬是實打實的好東西,後三十六抬,就比較虛了,是一些便宜的布料和銅鎏銀的物件。當然這些東西,拿到普通人家去,那也是好東西。


    拜過堂,一對新人送去了洞房。


    李悅雖不喜歡祝愛蓮,但是新婚之夜不空房的道理他懂,晚上兩人半推半就的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李悅領著祝愛蓮到靖北堂敬茶認親。


    李悅成親了,鄭氏迫不及待地要打發羅素約去西北,過來與李老夫人商定出發的日期。


    “行李收拾好了嗎?”李老夫人關心地問道。


    “正收拾呢。”羅素約笑道。


    “打算帶多少人手過去?”李老夫人問道。


    “我身邊這些常用的人,打算全部帶過去。”羅素約要在西北,過得如在京都一樣。


    李老夫人微皺了下眉,家中女眷跟著赴任的,文官多,武將少。主要是女眷受不了邊關的清苦,畢竟是去戍守,不是去享福。羅素約帶這麽多人過去,隻怕會惹來閑言碎語。


    “祖母,從京都到西北路途遙遠,我想多帶些人,路上也能安全些。”羅素約解釋道。


    這話也沒錯,李愉不能迴京來接人,她是獨自上路,多帶些人也是多的。李老夫人頷首道:“那就這麽安排吧,我剛翻了曆書,二十三日宜出行。”


    日子定了下來,李老夫人和她們說了說路上注意的事,當年李老夫人也曾去西北,與定遠侯相守數年,生下了李憲、李宕兄弟後,才迴到京都。


    出發的前一天,羅素約迴了趟娘家。


    羅老夫人看著她道:“去年冬月,你若跟著一起去西北的,說不定這會子都已懷上了。”


    羅素約按著肚子,目光堅毅地道:“現在去也不遲,我一定會趕在她之前懷上的。”


    “邊關不比京都,你既然決定去了,就要好好的呆在那裏,不適應也得忍著,不要又鬧騰著迴來,丟人現眼惹人笑話,知道嗎?”羅老夫人告誡道。


    “祖母放心,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會在邊關過得很好的。”羅素約信心十足地道。


    數日匆匆過,二十三日,羅素約在朦朦細雨中,浩浩蕩蕩地離開京都,往西北去。她的此舉,輸得了不少讚許和敬佩。


    同日,李恆剿滅水匪,班師迴朝。


    夜已深,無月無星,亥時已過,康郡王卻還流連在外,康郡王妃親手點亮了一盞繪著彎月的燈籠,讓婢女掛在西屋簷,每當郡王不迴正院,康郡王妃都會讓婢女掛在這麽一盞燈,婢女們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奇怪。


    康郡王妃沐浴更衣後,上床躺下,淡淡地吩咐道:“郡王不會過來了,你們不必守夜,退下吧。”


    屋裏的丫鬟婆子依言退下,康郡王妃卻從床上下來了,過了一會窗紗上就映出一個人影,外麵的人輕叩窗欞,康郡王妃笑盈盈上前去打開了窗。一個穿深色衣裳的男子,爬了進來,並迅速地關好窗。


    “瑜郎。”康郡王妃撲進男人的懷裏。


    “嵐妹。”男人緊緊地迴抱著她,“嵐妹,我的嵐妹。”


    他來就是為了與她私會,她掛燈籠,就是為了通知他來私會。此時自是水到渠成,馬上進入正題。


    翻來覆去,情意纏綿,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門被人用力地踹開了,“哐當”一聲巨響,驚嚇住了一對野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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