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熟練地剖魚,收拾幹淨,抹上鹽巴,擱一旁備用,剖了幾條大的丟鍋子裏熬湯,水是從城裏帶來的,並沒有就近取用溪水。


    姚心蘿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疼一點一點的彌漫開來,他原本不必如此的,身為定遠侯府嫡長房唯一的血脈,他該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可是他去小小年紀,就出生入死,浴血沙場,一刀一槍拚迴那些功勞,然後為了她,輕易地放棄了。


    姚心蘿輕歎了口氣,她於他並非良配。他若娶同樣出身武將家的姑娘,必能如虎添翼。


    李恆手一頓,迴頭問道:“心兒可是餓了?”


    姚心蘿看他緊張的神色,搖了搖頭,措詞道:“還沒有,我是在想,我不會做飯,日後要怎麽辦?”


    李恆笑,“我會做就行了。”冬林把話咽了迴去,冬枝廚藝好,如今又把冬桂帶出來了,哪裏需要姑娘動手下廚?姑娘這是在跟李將軍撒嬌,她還是當什麽都沒聽到吧。


    姚心蘿笑,眉目柔和,“那以後就要勞累李哥哥了。”


    “不勞累,我甘之如飴。”李恆放了心,繼續剖魚,隻要她願意吃,他願為她煮一輩子的菜,勞累一輩子。


    過了一會四菜一湯擺上了桌,姚心蘿伸手要去拿湯勺,李恆卻搶先一步拿去,盛了碗魚湯,放在她麵前,“心兒,嚐嚐,可合胃口。”


    姚心蘿笑,拿起湯匙,舀起一勺,嘟著嘴,吹了吹,喝了下去,魚湯鮮美,還有淡淡的桂花香味。這些小魚兒,在西溪裏吃了大半個月的花瓣,魚肉裏都沾染了桂花香。


    姚心蘿對魚湯讚不絕口,然後又嚐了烤魚,吃了炒肉片、雞蛋羹和桂花飯,這些菜都是極簡單的煮法,也沒放什麽太多的佐料,卻反璞歸真,味道出奇的美味。


    “李哥哥,你……”姚心蘿想打趣他一句,卻覺得不好,把話咽了迴去。


    “我怎麽了?”李恆問道。


    “沒什麽。”姚心蘿搖搖頭。


    “心兒,在我麵前,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李恆敏銳地覺察到,姚心蘿突然變得拘謹起來。


    姚心蘿抿了抿唇角,兩人相處,有話藏著掖著是不對的,道:“我說了,你可不許惱。”


    “不惱,你說。”李恆笑,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李哥哥,你最初是不是做的是夥頭軍?”姚心蘿把打趣的話,換了個說法。


    李恆朗聲笑道:“心兒,你太聰明了。”


    “不是我聰明,是李哥哥的廚藝好。”姚心蘿笑讚道。


    “你喜歡吃,我以後常給你做。”李恆笑道。


    姚心蘿笑著點頭,又盛了碗湯喝。


    在西溪吃了晝食,李恆又泡了壺茶,兩人就在樹蔭下坐著。李恆不是多話的人,但在姚心蘿麵前,他並不吝嗇言辭。姚心蘿也樂得聽他多說,也把書堂發生的一些趣事,說與他聽。


    一壺茶喝完,冬林和那船工收拾好東西,四人上了船,往迴劃,很快上了岸,冬桔牽著馬立刻迎了過來。


    “李哥哥不迴城嗎?”姚心蘿問道。


    “迴。”李恆吹了個響指。


    姚心蘿看到一匹健壯的馬,從旁邊的林子裏跑了出來,嘴裏還嚼著青草。


    “你怎麽不帶護衛?人心難測,你得繼續防範。”姚心蘿蹙眉道。


    “帶了,他們在前麵等我。”李恆不想太多人打擾他們,卻也不會將自己和姚心蘿置於無人護衛的情況之下。


    “那你去和他們會合吧,我先迴城了。”姚心蘿翻身上了馬,低頭看著他,眸中柔情似水,“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李哥哥。”


    “我也一樣,心兒,下次我們去千陵山上摘茱萸可好?”李恆微笑問道。


    “手拈茱萸簪髻,一枝聊記重陽。”姚心蘿欣然應約,一拍馬臀,絕塵而去。


    李恆凝眸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才牽著馬,緩緩去尋他的那群護衛。


    姚心蘿到蔣國公府後門處時,高樂靈還沒迴來,“這丫頭玩得忘了時辰。”


    等了將近一刻,高樂靈才紅著臉過來了。


    姚心蘿挑眉,問道:“他送你過來的?”


    “嗯。”高樂靈笑著點頭,“我們一馬共騎著過來的。”


    姚心蘿撫額,這裏雖說僻靜,可也不是沒有行人路過的,這兩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抬手將她額間的碎發挽到耳後,柔聲道:“小樂,以後不要這般做,被人瞧見了不好,有損你的名聲的,知道嗎?”


    高樂靈知姚心蘿是好意,連忙點頭道:“知道了,以後再不這樣。”


    “小樂真乖。”姚心蘿摸摸她的臉,笑道。


    “心兒,我這麽乖,這麽聽話,你讓冬枝姐給我做好吃的吧?”高樂靈撒嬌道。


    “讓冬枝給你燉豬髓魚頭湯好不好?”姚心蘿笑問道。


    “心兒最好了。”高樂靈高興地撲過去,摟住姚心蘿的頸脖。


    “好啦,好啦,瘋丫頭,別鬧了,不知道你又長胖了,重得要命,你想壓死我啊?快撒手,我們該進去了。”姚心蘿輕輕拍著她的背道。


    這一打岔,高樂靈又不記得問姚心蘿跟誰有約了,梁國公府的馬車,離開了,她才想起來,“哎喲,又忘記問了。”


    青草笑道:“縣主的發髻上別著桂花枝,應該是去西溪賞花了。”


    高樂靈也想起來了,再者她身上也沾染了桂花香氣,“心兒是和誰一起去的西溪呢?”


    “這個奴婢可就猜不出來了,總歸是個英俊少年吧。”青草笑道。


    高樂靈笑著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肯定是個英俊少年郎。”


    主仆說著話,迴房換衣裳去了。


    姚心蘿迴到家裏,習慣性先去澹寧居給韓氏請安,忘記先消滅證據,戴著那枝桂花,以及滿身的清香,到了韓氏麵前。


    “母親,女兒迴來了。”姚心蘿行禮道。


    韓氏的目光落在那枝桂花上,笑問道:“你這孩子,既然去西溪,怎麽也不多摘幾枝迴來插花?”


    姚心蘿這才想起髻上別著的桂花枝,她不摘桂花迴來,就是怕露餡,卻不料,還是露餡了,涎著臉笑道:“玩得忘記這事了。”


    “你喲。”韓氏嗔怪地伸著手指遙點了她幾下,到也沒再多說什麽。姚心蘿輕籲了口氣,在韓氏麵前,撒了會子嬌,就迴明珠院了。


    在花園裏,姚心蘿遇到了抱著閨女在賞花的吳氏,“三嫂嫂,太陽還沒落山,地上全是暑氣,你怎麽抱著寶兒出來了?”


    四月二十二日,吳氏生了一個女兒,是姚家下一輩的嫡長女。三個妯娌生的都是兒子,隻有她生了個女兒,吳氏是有些不得勁的,可家裏除了祝氏和薑氏,其他人都喜歡,王氏親自給小孫女取了個寶兒的乳名,吳氏這才轉憂為喜。


    “這小丫頭,不肯在屋裏,哭鬧著要出來,身子一個勁地往門外傾,我真是拿她沒辦法。”吳氏歎道。


    “寶兒。”姚心蘿伸手摸了摸她懷裏的小女嬰的頭,“你怎麽這麽淘氣呢?不聽娘的話,可是要被打屁屁的喲。”


    四個月大的小女嬰,已會認人,姚心蘿迴京後,又常去看她,逗她,她認得這是喜歡她的姑姑,裂開小嘴,露出粉紅的牙床,笑得嬌憨,伸著小手要她抱。


    “寶兒不行,姑姑剛從外麵迴來,不好抱你。”姚心蘿抱歉地道。


    吳氏聞到了姚心蘿身上的桂花香,也看到了她發髻上別著的桂花枝,已猜到她剛從外麵迴來,這會證實了,不過她並沒多嘴詢問。


    次日,姚心蘿收到了邱家送來的帖子,邱恬予要辦賞花宴,請姐妹們過府一聚。


    姚靜香已嫁,姚允姝的婚期在即,要留在家裏繡嫁妝,二十二日之天,去邱家賞花的,就姚靜甜三人,加上祝愛蓮。


    邱恬予熱情地將姚家姐妹和祝愛蓮迎進小廳裏就座,已有好幾個姑娘來了,都是邱守俛下麵屬官的女兒,對邱恬予多有討好,看得祝愛蓮眼熱,什麽時候她也能如何風光就好了?


    祝愛蓮冷眼旁觀地瞧著邱恬予,她這時候風光,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她父親是靠不住,弟弟還小,可她有一門好親事,日後必能夫榮妻貴。祝愛蓮按下了對邱恬予嫉妒,與其他的姑娘談笑風生。


    稍坐了片刻,萬春郡君就過來與姚心蘿見禮打招唿。萬春郡君人長得五大三粗,但做為慶王的長女,貴女教養沒有缺失,這賞花宴布置十分精致妥當,姚心蘿也就隨眾人一起去花園裏觀賞。


    仲秋八月,正是菊花盛放的時節,園中五顏六色的菊花爭豔鬥放,紅的、黃的、綠的、白的,或花團錦簇,或半開半放,或含苞待放。幾隻蝴蝶在花中,飛來飛去,頗有生趣。


    姚心蘿看得多了,覺得稀疏平常,還有點小家子氣,那幾個要奉承邱恬予的,卻是大肆稱讚,仿佛這小小的一方花園,比宮中那禦花園,還要好上千百倍。


    姚心蘿並不與她們辯說,淡淡一笑。


    這時,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姚心蘿環顧四周,就看到一個身穿花裙的少女,坐在亭內撫琴,邱恬予亦坐在亭內,翹著蘭花指,輕搖團扇,姿態端莊優雅,沒了當日寄居在梁國公府時,那般的拘謹。


    姚心蘿眸光微轉,隨眾人一起走了過去,在亭子周圍擺著十幾張小方桌,及十幾張玫瑰靠椅。


    “心妹妹,請亭裏就坐。”邱恬予起身道。


    姚心蘿沒有推辭,這裏她的品級身份最高,拾裙上了台階,和邱恬予同坐亭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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