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時,車隊行至二十公裏外的平原地帶,侍衛們找到一塊塊平坦的土地,開始安營紮寨,不一會兒,一個個尖頂的簡易帳篷支起來,每個帳篷的門口都搭了爐灶,大大小小的鍋裏冒著熱騰騰的霧氣。


    龍子衿從車裏跳了下來,她走到自己的圓頂帳篷前,看著大花二花在帳口將撿來的枯樹枝往爐灶下添火,鍋裏煮著沸騰的水,她好奇地問道,“今晚這是要吃什麽啊?”


    “郡主你怎麽過來了,這邊煙大,別熏到你!”二花起身,一手拿著燒了半截的樹枝,一手擦了擦胖胖的臉頰,很快,她白淨的臉蛋上被煙灰染上了黑色。


    龍子衿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還是先打盆水,洗洗手,擦擦臉吧!”


    “郡主,你快別笑她了,過來這邊!”大花伸手輕輕拽了拽龍子衿的衣袖,把她護到自己的身後,她不知從哪裏弄來一盤青筍,難為情地說,“這裏荒郊野嶺的,不比在咱們府裏,這青筍和冬瓜都是我從府中帶來的,晚上勉強添幾個素菜,郡主就將就一下吧!”


    “我又不是挑剔的人,你還記得在幽山的時候嗎?老頭子嘴刁,每次都欽點我下廚,就算什麽食材都沒有,我還得給他弄隻烤野雞!”龍子衿背著手,四處張望著,她看到很多士兵模樣的人,穿梭在營帳中間,看樣子是在巡邏,她恍然想起,這次帶隊的人好像是龍千城以前的部下,是位破格提拔的將軍,年紀不大,但很有膽識,如今看來,龍千城看人的眼光還是蠻不錯的,至少此人管理軍隊也算是紀律嚴明,行事雷厲風行,秩序井井有條。


    不過剛剛起到野雞,龍子衿的腦海中倒是靈光乍現,她向身後的一片茂密的樹林中望去,伸手摸了摸光潔白皙的下頜,琢磨道,“大花,你說這林子裏會不會有野兔子啊?”


    大花驚訝地瞪大眼睛,“郡主,你該不會是想打獵了吧?”


    “未嚐不可啊!”龍子衿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千萬別去啊!”大花緊張地跑到龍子衿的對麵,擋住了她遠眺的視線,“這裏咱們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像不知林那樣,豈不是很危險,再說了,郡主你向來不愛肉食,就吃點素食講究兩頓吧!”


    “你誤會我了!”龍子衿無奈地蹙起眉,她眨了眨眼,目光瞥向不遠處挺身而立的侍衛,“我倒不是什麽養尊處優的人,樓夙和樓緣我們也不必過於費心,但是這些護送隊伍中的侍衛和將領,可都是我東辰的人,這趟行程中,最苦最累的就是他們,我不能虧待這些為了東辰子民出生入死的將士們!”


    這樣一番言論,讓大花幾度想要張開的嘴,又閉上了,在她一旁的營帳後麵,一身著盔甲的男子,手握長槍,久久立在原地,他凝神沉思了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入林之前,大花千叮嚀萬囑咐地帶著那把碧玉劍,讓她防身,可是當龍子衿飛身至林子頂端的時候,她才覺得這把佩環丁當的寶劍,實在不適合此時要大展拳腳的她,而她手臂上的袖箭,才是真正具有殺傷性的靈活武器。


    這片樹林,並不高大,樹木以低矮的灌木和鬆柏為主,以龍子衿的輕功,俯瞰全貌基本上沒有任何壓力,幾個來迴下來,她已經將這裏的地貌摸透了。


    最終,龍子衿用盡所有的袖箭,獵得兩隻野兔,三隻雉雞,還有一隻野鴿子。


    急速飛迴營帳,時間剛剛好,龍子衿把狩獵得來的野味交給大花二花,吩咐道,“將這些都交給隨行來的廚子,讓他們好好烹著,給勞碌一天的將士們加菜,另外那隻野鴿子,幫我煲湯!”


    想了想,龍子衿又對著轉身要走的大花說道,“鴿子湯裏,加些枸杞,多燉一會兒,分成兩個盅,一份拿給三皇子,另一份給我拿過來!”


    大花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卻沒有開口,在她印象裏,郡主好像從未喝過鴿子湯啊!


    晚飯,龍子衿吃得很簡單,一盤炒青筍,一碗清粥,廚子烹好的野味,都被她退迴去,送給守門的護衛了,而她麵前那碗熱騰騰的野鴿子湯,她一口未動。


    “二花,剛剛叫你去打聽的事情,問明白了嗎?”龍子衿看二花撩起簾子走了進來,她忍不住湊了過去,低聲問道。


    “問好了!”二花神神秘秘地點了頭,她靠近龍子衿,耳語道,“大皇子的營帳是左邊第一個,你到了附近就會知道,聽守衛的大哥說,他這一整日,咳嗽聲就沒停過,你去了就能聽到!”


    龍子衿抿了抿嘴唇,輕歎了一聲,又問道,“那……三皇子呢?”


    “在大皇子對麵的營帳裏!”二花如實稟報。


    “好!”龍子衿輕拍了拍二花的肩膀,她走到桌前,端起了那碗溫熱的野鴿子湯,悄聲說道,“你在這裏別出去,要是有人過來找我,你就說郡主已經睡下,我出去一趟!”


    二花點了點頭,她本來想提醒郡主,那碧玉劍是不是該卸下來了,但是看著郡主兩手都端著湯盅,她也就沒再添亂。


    一路上,龍子衿繞開了幾批巡邏侍衛,畢竟,夜深人靜的,作為護送使者的郡主夜探異國皇子,傳了出去,影響名聲,當然,主要是影響樓緣的名聲。


    走到前麵並排而立的兩個營帳時,龍子衿停住了腳步,果然,左邊的帳子裏,隱約地傳來陣陣咳嗽聲,時而虛弱,仿佛奄奄一息,時而劇烈,好像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樣。


    伸手,悄悄地撩起帳簾,又放下,龍子衿站在門內,不大的空間裏,隻有一張簡易的木床,床上的男子背對著門,蜷縮在一床輕薄的被子中,從他佝僂的後背上,龍子衿可以看出,這身形儼然瘦骨嶙峋,幾日不見,那個雅致如畫的大皇子樓緣竟已至此了嗎?


    “我說過……不需要……伺候!”聽到身後有動靜,樓緣並未翻身,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聽話的人都覺得這是一種煎熬。


    “我不是來伺候你的!”龍子衿將湯盅放在他的床頭,坦然地坐在他的床榻邊上,她低頭看到腰間的佩劍,隨手拿下來,放在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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