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知道的,因為那時,七歲的孩童趴在屋脊上偷聽,卻不知她也是身後人眼中的風景。


    “你知道?”龍子衿詫異道。


    “我知道!”樓夙眼中的笑意更深。


    “那人現在很有可能還在南褚,而且位高權重!”龍子衿輕歎一聲,低聲說道,“可惜我未能找到那密謀暗殺你的人是誰,也幫不上什麽忙!”


    其實,她本不願意介入他國內政,但熟識多年,即便是沒有深厚感情,也算是相伴之誼,離別之際,她竟不忍心瞞他,讓他涉險。


    “我知道他是誰!”樓夙靜靜地望進她清澈的眼底,依然含笑。


    龍子衿淩亂了,她瞪大眼睛,眸光茫然,日光之下,她清楚地看到,那雙常年帶笑的雙眸,終於有了直達眼底的笑容,深邃如淵的湖底,似有青蓮綻開,灼灼其華。


    樓夙轉身,快步走到她的麵前,他伸出雙手,將她擁入懷中,用力地抱住。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龍子衿倏然愣住,她雙手垂在身側,木然地站在原地,甚至忘記了唿吸,隻覺得耳畔有溫熱的氣息拂過,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他說,“這件事情,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她是東辰皇族郡主,而他,南褚三皇子,天下大勢,三國鼎立,看他國皇室內亂,豈不更合適?


    可是到最後,她還是說出了口,她到底是念著多年情分的,他豈會不知?


    “你查不到他是誰,也是情理之中!”樓夙放開龍子衿,他雙手搭在她纖瘦的雙肩上,聲音低醇地說道,“他叫萬宗,是我南褚第一高手,身手甚至在容律之上!”


    當然,樓夙沒告訴她,密謀暗殺他的人,還叫啞叔,一直以“啞巴”的身份,隱在南褚大皇子樓緣的身邊,有誰能想到,這樣佝僂駝背的一個老實人,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隻不過,這些話,樓夙不會告訴龍子衿,他不願她牽扯到他的恩恩怨怨之中,他希望她的世界永遠是幹淨的,就如同她的雙眼一樣,纖塵不染。


    翌日


    青蘭圍場,自古便是東辰皇家的獵苑,這一帶草原遼闊,風景宜人,野生動物多,盛夏氣候涼爽,浩瀚的草原與幽深的山林渾然一體,優美壯觀。


    但論起這圍場,最負盛名的還屬場內一座名山——蒼然雪山,此山因山頂常年積雪不化得名,即便是盛夏酷暑,山巔之處也是冰雪漫天,嚴寒至極;山林深處,常有珍奇野怪走獸出沒,其中,以“雪狐”最為珍貴罕見,傳聞,此狐毛皮既長又軟且厚,可忍受嚴寒,冬天毛色為純雪白色,僅無毛的鼻尖和尾端黑色,自春天至夏天逐漸轉變為青灰色,狐血有百毒不侵之奇效,是習武之人可遇不可求的極品療傷之物。


    為期三天的皇家百花盛宴,最後一天,便是在這廣袤的青蘭圍場內狩獵,雪狐,自當是眾人爭相爭奪的首要目標,但是,自圍場開放狩獵以來,能捕到雪狐的人,少之又少,因為這不僅要有超然的騎術和射技,更需要莫大的運氣。


    十五頂營帳已經安劄,營口處旌旗招展,三排人馬早已齊聚在此,伴隨著一聲尖細的一聲唱報,一身明黃加身的皇甫心容在眾多侍女的簇擁下,緩步而來。


    “昨兒,朕特意留雪燼在宮裏觀星象,得知今日是個好天氣,果然,晴空萬裏無纖雲!”皇甫心容拂袖坐於露天高台的方椅上,她雍容一笑,繼續道,“此次狩獵仍延續古製,分成小組比試,勝出之組,朕定當有重賞,接下來就讓佟女官,為大家公布分組名錄”。


    “臣遵旨!”佟般婼恭敬地行禮,起身,從身後太監的手裏,拿起一卷明黃色的宗卷,展開後念道……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之上,龍子衿一身紅色騎裝,豔紅色的裙擺隨風擺蕩,原本白皙的臉色,配上這妖嬈的紅,成了蒼茫草原中的一道耀眼的風景。


    草原上席卷而來的風嘯,覆了佟般婼那清麗婉轉的聲音,但大體的情況,龍子衿勉強算是聽明白了。


    前兩日的殿試,歐陽丞相的兩位千金脫穎而出,所以今日有優先選擇同伴的權利,這樣一來,就出現了這樣的局麵:南褚大皇子樓緣、三皇子樓夙和歐陽綠牆為一組;梅徹、雪燼和歐陽綠柳一組;古娜公主和她的太子哥哥司燁、七皇子哥哥司濯一組;賀蘭初不參與狩獵,景非要留在營帳裏為皇上診脈,其他王公貴胄家的公子和小姐們各自成組,如此一來,永安郡主的身邊就隻有容律了。


    “怎麽?你對皇上的安排有異議?”龍子衿側頭,斜睇了一眼身著黑色勁裝的容律,將他雙眸的不屑與無奈盡收眼底。


    “我還不至於傻到抗旨!”容律冷冷地轉過頭,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發出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涼,“但雪狐,我勢在必得!”


    如果龍子衿沒聽錯,這言外之意是,希望她不要打雪狐的主意?


    “你認為我會跟你搶那隻狐狸?”龍子衿莞爾一笑,問道。


    容律穩了穩坐下駿馬,搖晃之中,側頭瞥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這雪狐,雖是難得聖物,但也屬極寒之物,對本郡主並無益處,你大可不必揣測至此,如果容公子真能有幸得此至寶,我倒是要提前恭喜你了,隻不過……”龍子衿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問道,“我很想知道,容大公子要這雪狐做什麽?以你的武學修為,有它錦上添花,無它未嚐不可,大可不必以身犯險,難道你要這雪狐是……為了討好哪位女子?”


    原本隻是討厭看著容律那張千年冰山臉,想調侃一下,讓龍子衿沒想到的是,這個向來冷清的男子被說紅了臉,看來,她無意中的猜測竟然一語中的。


    “哈哈,沒想到容律也會討女子歡心!”龍子衿揚起笑臉,毫不顧忌地笑得很大聲,她原本以為,他對誰都是冷鼻子冷眼的,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得他如此。


    “龍子衿,你這麽笑太醜了!”容律抿起嘴角,厲聲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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