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揚城內彩燈高懸,華彩齊放,恰似滿天星鬥從天空中灑落,在街巷間閃閃放光。悠揚悅耳的樂聲到處迴蕩,玉壺般皎潔的圓月高懸夜空。姑娘們都盛裝出行,手提著各式各樣的燈籠,笑語盈盈,在街上遊逛玩耍。


    沐月夕走著走著就落在了眾人的後麵,她沒什麽心情應酬顯慶帝,平時在家,她找許多事來做,故意忽略掉她與冷隨風之間存在的問題,而現在沒事可做,那些煩心的事全湧上心頭,擾得她情緒低落,隻想早些迴家。


    “欣悅丫頭呢?這又上哪去了?”顯慶帝扭頭沒看到沐月夕,連聲問道。


    “老爺,我在這呢。”沐月夕忙擠到他麵前,臉上掛上標準式的微笑。


    “丫頭,要不要猜謎?”顯慶帝笑眯眯地問道。


    “好。”沐月夕努力維持臉上僵硬的笑容,肚子裏一堆不滿,這皇帝老兒明明就是要去猜謎,卻非要假模假樣的來詢問她的意見,她敢對皇帝說不嗎?


    前麵有個大花燈攤子,攤子的主人用竹竿紮了一個大棚,足足掛上百盞花燈,精致漂亮,幾乎沒有重樣兒的。每盞燈上都寫著一個謎語,凡是猜出謎底的人,燈就白送給他,但如果沒猜出來,又想要那盞燈,那就要花十倍的價錢去買。他家花燈比別人都要好,因而有無數的人擠在棚前,打算掙一兩盞迴去


    “欣悅妹妹,你喜歡哪盞,八哥幫你贏。”八皇子討好地問道。


    沐月夕淡淡一笑,虛言應付道:“各各都好看,不知道選哪個好,八哥看著辦吧。”


    八皇子聽她這般說,喜上眉梢,樂顛顛的跑去猜謎。七皇子和九皇子落了後,在一旁冷笑,燈光下眸光閃爍不定。顯慶帝本來就是猜迷高手,再加上那些皇子公主爭先恐後的在他麵前表現,很快人手一盞燈籠。沐月夕一個謎都沒猜,手裏提著的蝴蝶燈籠是八皇子為她贏來的。


    贏了彩頭,顯慶帝興致越發高漲,“去六藝館,贏些好彩頭。”


    皇上開了口,誰敢有意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六藝館走去。


    “欣悅丫頭剛才你偷懶,一個謎都沒猜,去六藝館可不許偷懶了。”顯慶帝威嚴盯著沐月夕,對她剛才不作為很是不滿。


    “老爺,欣悅可不是偷懶,而是幾位少爺太會猜了,欣悅想半天還沒想出來,就隻好不猜了,這叫獻醜不如藏拙。”沐月夕打著哈哈解釋道。


    顯慶帝吹了吹胡子,“小丫頭,一會就是醜,你也得給老爺獻出來,再藏,老爺就打你手板。”


    “哦。”沐月夕有氣無力的應道,這皇上非要趕鴨子硬上架的,她隻能再當文學大盜。


    六藝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十幾個中年文士坐在上麵,他們都是六藝館內的清客。左邊的柱子上已掛出上聯:“月缺月仍圓,佳節每逢都歡喜”。


    一個青衣男子走上台,朗聲道:“花開花易謝,少年相戒莫蹉跎。”


    “陳綺席,燦瑤琳,看五夜燈繁,恍似幻蜃橫水麵。”六藝館的文士又出一聯。


    青衣男子略一沉吟,道:“當陽春,歌白雪,到三更月轉,何人倚鶴聽樓頭。”


    “饑雞盜稻童筒打。”六藝館的文士再出一聯。


    青衣男子想了許久,“在下學藝不精,此聯對不出來,打擾了。”他拿了彩頭,退下台去。


    六藝館的文士將此聯寫好,掛到左邊柱子上。台下的人竊竊私語,一時之間,沒人上台應對。


    這個對朕,沐月夕前世在網上曾看過一眼,也就是看了一眼,草草瀏覽而過,這會子是壓根想不起,她也懶得費心思去想。正無聊時,突然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肚內饞蟲被勾了出來,左瞄瞄,右看看,顯慶帝和那幾個皇子都在想下聯,沒人注意到她。慢慢的往後退,走一步停一下,不敢大步,怕靴子上的銀鈴發出響聲,驚動了他們。


    沐月夕好不容易擠了出來,聞香而動,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扯住了,迴頭一看,是比她小三歲的六公主,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角。沐月夕不解地問道:“六公主,你跟著我做什麽?”


    “夕姐姐,你要去哪裏?”六公主眨著大眼睛,輕聲問道。


    “我過去買點東西吃,一會就來。”沐月夕指著路邊的小攤,笑道。


    “夕姐姐,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六公主輕聲哀求道。


    沐月夕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拉起她的小手,笑道:“我們去吃元宵。”


    “好。”六公主對沐月夕展顏一笑,眉眼彎彎,很是開心。


    在街角就有賣熱騰騰香噴噴的元宵攤子,兩人找了空位坐下。沐月夕問道:“六……


    “姐姐叫我蘊兒吧!”六公主笑道。


    沐月夕迴了她一笑,道:“蘊兒,你要什麽餡的元宵?”“姐姐要什麽餡,蘊兒就要什麽餡的。”六公主不是挑食的孩子。


    “老板娘,來兩碗棗泥元宵。”沐月夕揚聲道。


    老板娘眉開眼笑地應道:“好嘞,就來。”


    不一會兒,老板娘就送來了熱氣騰騰的元宵。糯米雪白甜軟,元宵皮薄餡香,湯裏還有一種淡淡的香氣,讓食欲大增。


    “老板娘,請給我一碗糖漬桂花元宵。”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


    沐月夕聽著覺得很耳熟,抬頭一看,隔著兩張桌子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容貌雖然姣好,卻帶著憔悴鬱鬱之色。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除去花朝宮宮主之名的莫瓔。


    沐月夕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莫瓔。老板娘為莫瓔送上了元宵,莫瓔心無旁騖低頭優雅地吃著元宵。這時又來了四個年輕的婦人,她們帶著丫鬟,提著燈籠,說說笑笑的在莫瓔身邊,丫鬟們恭恭敬敬地站在她們身後。


    “哎哎哎,姐妹們,我是不是眼花了,這個是不是我們那位清高自傲的莫宮主啊?”一個紅衣少女誇張地道。


    “你沒有眼花,的確是莫宮主的真人在此。”另一個藍衫少女應道。


    “哎,兩位姐姐,可別亂叫,她隻是前任花朝宮宮主。”穿粉衣的少婦抿嘴笑道。


    “莫小姐,今天怎麽跑到這種小食攤來吃東西,就不怕失掉你高貴的身份?”穿暗紅衣衫的少婦,挑眉問道。


    “高貴的身份?我呸。”紅衣少婦顯然跟莫瓔結怨最深,滿臉不屑,“不過是莫家小小的庶女,就冒充千金小姐,如今被打迴原形了吧,裝不下去了吧。”


    “就知道裝清高,你清高什麽呀,哼,這落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你還不是鳳凰,就比雞更不如啦。”粉衣少婦罵道。


    “都滿了二十歲,還沒婆家,真是丟人現眼啊。”紅衣少婦冷笑道。


    “左挑右挑,挑花了眼,挑到現在,成了老姑娘,沒得挑了,哈哈哈。”藍衣少婦幸災樂禍地道。


    紅衣少婦撅嘴,“她有什麽資格挑人,她壓根就是沒人要,總自以為是,訓這個訓那個,當自己是才女,其實什麽都不是。”


    “我可不能跟她坐一張桌子,沾了晦氣可不好。”粉衣少婦起身坐另一張桌子去了,其他的人也跟著換了桌子。


    莫瓔始終不發一言,任那些女人冷嘲熱諷,吃完元宵,放下銀兩,默默的起身離去,轉過彎,那個孤寂的背影從沐月夕的視線裏消失。


    “這些人真是太過份了,莫瓔好可憐。”六公主歎氣道。


    沐月夕垂下眼睛,注視著碗裏的元宵,無言以對,莫瓔的可憐是她造成的,要不是她意氣用事,莫瓔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花朝宮宮主,絕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夕姐姐,你怎麽了?”六公主問道。


    沐月夕抬眸,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帶著苦澀的淺笑,“蘊兒,吃完我們該迴去了,免得老爺擔心。”


    一直跟著她們的侍衛把她們送迴到台前,剛才那個對子已經有人對出來了。對出對子的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灰衣男子,他剛剛連對出六藝館出的十個對子,現在輪他出對,讓六藝館的文士來對。


    “天上星,地下薪,人中心,字義各別。”灰衣男子道。


    沐月夕一驚,這個聲音分明是程子悅,他為什麽易容在這裏出現,他想幹什麽?


    “雲間雁,簷前燕,籬邊鷃,物類相同。”六藝館館主毫不示弱的對出下聯。


    “強弓射硬石,弓雖強,石更硬。”程子悅又出一聯。


    “忠心進誠言,心中忠。言成誠。”六藝館館主張口就來。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去年年尾,今年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對子越出越難,台下見他們鬥得厲害,很是興奮。


    程子悅仰天一笑,“館主有才,在下甘拜下風。”


    “公子客氣,請進館詳談。”六藝館館主有招攬之意,程子悅也不推辭,跟了進去。沐月夕見他進去,鬆了口氣。


    台上繼續出著對聯,顯慶帝已沒有上台的興致,他並不擅長對對子,尤其在看過程子悅出的這些對子後,他真如沐月夕所說的,獻醜不如藏拙。


    點了四個侍衛送沐月夕迴府,顯慶帝提著燈籠,領著皇子公主們迴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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