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才停,庭院裏落下了厚厚一層,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李淺墨在這一天的午後來接沐月夕迴上京,淳於容同行。見李淺墨毫不顧忌的在大白天帶淳於容迴城,沐月夕已經生疑,等在五裏坡見到身穿官服的歐陽藍銘時,又看到歐陽藍銘對淳於容的態度,她就更加能肯定,他們對她隱瞞了一些事,一些她或許應該知道的事。


    進城後,沐月夕與淳於容各奔東西。淳於容隨歐陽藍銘進宮見太子,沐月夕則由李淺墨陪著去了太子府,在太子府裏她見到了分別幾日的詠詩和昭婷。


    沐月夕在太子府停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領著詠詩和昭婷迴驛館了。李淺墨吩咐護送的士兵幾句,就往皇宮去了。


    在迴大祁驛館的車上,昭婷將這幾日的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沐月夕。陸申春犯下十條大罪,已被罷官,抄家,關進了天牢。他所支持的大皇子,因為他的倒台,已經失勢,太子已經全麵控製朝政。


    皇上因受驚過度,臥床不起,太醫們束手無策,太子請翰熾國大皇子冷隨風為皇上的治病。冷隨風妙手迴春,皇上的病情好轉,如今已被太子奉為瓦刺國上賓。


    越國太子側妃霍綺被壓在了倒塌的宮殿下麵兩日,才被人救出,好在並無生命危險。


    理親王黃齊謀反,被李淺墨斬於馬下,參與謀反的人全都被關進了天牢。短短數日,瓦刺國太子身邊的兩大隱患全部消滅。


    聽昭婷說完前情,沐月夕冷笑一聲,沉靜幽深的眸底掠過一抹冷冽的精光,這些全是擺在明麵上的東西,可是在這下麵應該還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她卻被隔離在這些秘密之外。


    因車外全是李淺墨的人,怕他們聽到。沐月夕拉過昭婷的手,寫道:“我被帶走後,晉王是什麽反應?”


    “他們一直留在驛館內。”昭婷寫道。


    沐月夕臉色微變,鬆開了昭婷的手。


    說話間,馬車抵達了大祁驛館前,門外的瓦刺兵已經撤走了,如今守在門外的是大祁的禁衛軍,他們見沐月夕安然無恙的迴來,如釋重負。


    晉王進宮去了,不在驛館。杜徵早就知道沐月夕今日迴來,見沐月夕時,笑嘻嘻地迎了上來,親昵地喚道:“夕兒妹妹。”


    “月夕見過杜公子,杜公子安好。”沐月夕禮節十足的向杜徵行禮請安。


    杜徵挑眉道:“不過幾日不見,夕兒妹妹怎麽就這般見外了?”


    “以前是月夕不懂禮,太自以為是,而今是徹底明白過來了。”沐月夕話中有話。


    杜徵眸底閃過一抹異色,“夕兒妹妹……”


    “月夕有些累,先行告退。”沐月夕打斷杜徵的話,轉身領著詠詩昭婷往內院走去。


    杜徵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摸了摸挺直的鼻子,好看的眉毛皺緊,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沐月夕進屋,暖暖的香氣立刻籠過來,屋內的暖爐早就燒起,香熏爐內輕煙升起,淡淡的蘭花香彌漫開來,顯然,他們都知道她今日迴來。此時此刻,沐月夕更加確信,李淺墨送她出城是跟淳於容他們商量過的。


    他們為什麽要送她出城?


    把她隔離在事件之外,不讓她知曉內幕,是為了對付沐家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沐月夕立刻否認,若真要對付沐家,就不會把她送出城去了,那麽他們把她送出城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小姐,您怎麽了?”詠詩見她發呆,輕輕地推了她一下。


    沐月夕迴過神來,解下披風,斜靠在軟榻上。


    昭婷跪在沐月夕麵前,“小姐,奴婢犯了大錯,請小姐責罰。”


    沐月夕眸光微閃,“你犯了什麽錯,說來聽聽”


    “小姐,奴婢做錯事了,當日,小姐被李將軍帶走後,奴婢怕他對小姐不利,就打算聯係暗部的人去救小姐,偷偷的溜出了太子府。半路上,奴婢遇巡邏的瓦刺軍,逃走時誤闖進了翰熾國的驛館,奴婢就把小姐的事告訴了冷公子,請他出麵救小姐。冷公子為了救小姐,就去找了李將軍。奴婢不知道李將軍跟冷公子說了什麽,第二天冷公子就來告訴奴婢,說小姐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叫奴婢不要擔心,隻管安心在太子府等小姐迴來。而後冷公子就和太子一起進了宮。奴婢犯下大錯,令冷公子涉險,請小姐責罰。”


    沐月夕沉吟片刻,眸光微轉,淡淡地道:“這件事是對是錯,尚不能就此定論,你先起來。我要想想,接下該怎麽做。”


    昭婷依言起身,退到一旁站立。


    黃昏時,冷隨風和晉王,淳於容一起進了驛館。


    杜徵愁眉苦臉的迎了上去,“王爺,小容,冷大皇子,我告訴你們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懷疑夕兒妹妹她……”話還沒說完,詠詩走了進來,杜徵忙用扇子遮住嘴巴,掩藏起唇邊露出來的壞笑。


    詠詩屈膝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候爺,冷公子,杜公子。”


    “詠詩姑娘不必多禮。”晉王雙手虛扶。


    “謝王爺。”詠詩起身站好,眼睛看向冷隨風,“冷公子,小姐有請。”


    冷隨風本來就是為了見沐月夕而來,見沐月夕遣婢女來請,自是高高興興的跟著詠詩往小花廳去了。


    沐月夕正在泡茶,素手纖纖提起爐上的精致銅壺,將淺碧色的茶水緩緩地注入杯中,伸手坐了個請的姿勢,將泡好的茶,推至冷隨風麵前,語氣平淡地道:“冷公子,請用茶。”


    冷隨風一聽沐月夕叫他冷公子,就知道她在生氣,隻是,她為什麽生氣,他無從猜起,便以不變應萬變,低頭喝茶不說話。


    冷隨風不說話,沐月夕也不出聲,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坐下默默的品著茶,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沐月夕忍不住了,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李淺墨和你說了什麽,你就那麽放心把我交到他的手中了?”


    “我去過城外的小院。”


    “有就是說,你有參與他們的事?”沐月夕沉聲問道。


    壺裏的茶水沸騰了,頂得蓋子撲撲作響。沐月夕提起壺,為冷隨風杯裏注滿水。冷隨風接過沐月夕手中的壺,為沐月夕添滿杯中的水,解釋道:“紫檸,送你去城外,是不想讓你涉險。他們告訴我,你曾在鬆林遇險,九死一生。”


    沐月夕垂下眼睛,注視杯中的茶,緩緩地道:“隨風,他們可以瞞我,你不可以。”


    冷隨風麵露愧色,“對不起,紫檸。”


    沐月夕抬頭,凝視著他,“隨風,告訴我,你們這幾天究竟做了什麽?陸申春為什麽會突然倒台,還有那個理親王又是怎麽一迴事?”


    事情已塵埃落定,冷隨風不想再瞞沐月夕,便將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皇宮設宴的那天晚上,同時出手的有三撥人,第一撥是李淺墨和淳於容,第二撥是冷隨風,第三撥是居心叵測想要重奪皇位的前太子之子理親王黃齊,那些刺客就是他帶進宮去的。


    李淺墨和淳於容是想借皇宮大亂,把晉王藏起來,然後以尋找晉王為由,控製整個上京的城防軍,借機鏟除陸申春。


    冷隨風則是想趁亂給皇上下毒,借為皇上解毒之際,從皇上的寢宮進入密室盜取開啟藏寶閣的金玉印章。


    李淺墨動手之前,想要防備的是陸申春,所以讓杜徵假意去盜兵器譜,借機將陸申春調走,忽略了隱藏很深的黃齊。


    冷隨風防備的是李淺墨等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黃齊。


    兩方人馬同時的疏忽,讓那夜的情況變得異常的混亂,死傷無數,意外頻生。等到第二天,才知道情況沒有最糟,隻有更糟,淳於容無故失蹤,不知去向。晉王懷疑是被陸申春抓走了,不敢輕舉妄動,這讓李淺墨頭痛不已,行動受到了影響。


    而陸申春三個兒子被害,幕後之人無從查起,陸申春又將苗頭指向大祁使節團。李淺墨怕陸申春發難,立刻沐月夕送出城。不過也正因為他送走了沐月夕,才讓他得到了冷隨風這個同盟軍。


    有了冷隨風的相助,李淺墨輕鬆不少。而淳於容及時的出現,更是解除晉王的顧忌。所以雖然開始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可最終因為他們的聯手,沒有影響到大局。各人的目的都得以實現,陸申春和黃齊失勢,太子穩住了他的地位,冷隨風和大祁得到了一半的兵器譜。


    “紫檸,你眼睛潔淨如水,應該看到的是那些純真美好的事物,而不是惡毒血腥的東西。”冷隨風柔聲道。


    沐月夕苦笑,這就是他們送她去城外的真正原因嗎?


    潔淨如水。


    純真美好。


    沐月夕承擔不起這麽沉重而美好的詞語,眸光微黯,“隨風,你們找到殺陸申春三個兒子的人了嗎?”


    “沒有,他們的手法很利落,應該是殺手之類的人物。”


    “如果我告訴你,是我派人殺掉陸申春的三個兒子,你信嗎?”


    冷隨風微微張嘴,沒有說話。


    沐月夕舉起手,“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隨風,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麽善良,我的手上也沾有鮮血。”


    冷隨風輕輕地握住沐月夕的手,移到唇邊,低頭深深地吻下去,抬頭迴視她,“紫檸,有仇不報非君子。”


    沐月夕啞然,她從來不知道冷隨風如此會說話。


    “紫檸,想去屋頂看風景嗎?”冷隨風問道。


    沐月夕含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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