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肮髒的牢房,不時有老鼠跑過,沐月夕一個多月的努力沒有任何效果,在看到它們時,她還是害怕地發出了淒慘的尖叫聲。不過在數聲尖叫後,沐月夕找到了分散這種恐懼的辦法,她要挖通道。


    現在的她對於赫連樞來說,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她必須趕在赫連樞想到怎麽利用她之前,想辦法逃出去。


    站在牢房的中間,環顧四周,左右兩邊是牢房,前麵是門,哪後麵這堵牆通向何方?根據前世看武俠小說的經驗,穿過這道牆,她應該就能重獲自由。


    努力忽略那些在身邊跑來跑去的老鼠,沐月夕一點一點地挪開堆在牆角的稻草,找到磚與磚之間的空隙,撥下頭上的金簪,用金簪去摳中間的填塞物。


    她一邊小心的挖著牆,一邊聽著門外的聲音,隻要聽到門外開鎖的聲音,就馬上裝出驚恐害怕的樣子,坐在稻草堆上小聲哭泣,無視那個送飯來的中年婦女眼中鄙視的目光,一心隻想著挖開通道,逃出去的美好前景。


    不知挖了幾天,第一塊磚終於鬆動了,沐月夕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一股清新的空氣了竄了進來,用力地吸了口氣,沒有停手,繼續向第二塊磚進軍。


    有了第一塊磚的經驗,取第二塊磚的速度明顯加快了,雖然手被磨破了皮,大拇指上也因為長時間捏著金簪,生出了薄繭,但是在取下第二塊磚時,她還是含著眼淚笑了。湊到洞口往外看,書上說的是真的,外麵雜草叢生,的確是是逃出去的最好途徑。


    沐月夕的幹勁更足了,沒日沒夜地挖,第三塊磚第四塊磚都很順利的取了下來,就在沐月夕精神抖擻地開始摳第五塊磚時,自從把她丟進牢房,就再沒露麵的寧瑤來了。


    “出來吧。”寧瑤皺眉看著蓬頭垢麵的沐月夕,淡淡地道。


    沐月夕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完了,白辛苦這麽多天。沐浴更衣後,寧瑤退了下去,一襲白衣的程子悅走了進來,他徑直坐在沐月夕對麵,深邃的雙眼,冷冽如昔。


    他是來為她易容的,他的手很輕柔地拂過沐月夕的臉。沐月夕懸著的心放下一半,既然幫她易容,那就代表暫時不會取她性命,隻要活著,她總會想出辦法逃走的。


    易好容,程子悅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黑色的小藥丸,“張開嘴。”


    沐月夕身子輕晃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張開嘴,任程子悅將藥丸塞進她的嘴裏。苦澀的藥丸在嘴中慢慢地化開,沐月夕咬著顫抖的唇,一雙墨瞳將泣欲泣。


    程子悅忽然意識到,坐在他麵前的不過是個楚楚可憐的女子,而且,隻有十四歲,目光閃爍了一下,淡淡道:“不是毒藥,吃了它隻是讓你這些天不能說話。”


    沐月夕眸光微閃,藥流進腹中。站在門的寧瑤眼色微黯,明明點了啞穴就能讓沐月夕失語,可公子卻因為沐月夕一句話,費心去配這個能讓人失言一個月的藥,公子他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沐月夕了吧?


    “主公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要老實聽話,凡事都不要輕舉妄動。”程子悅低聲吩咐道。


    沐月夕抬眸看了他一眼,柔順地點了點頭,起身出門跟在他向府門外走去,府門外早已備好馬車,赫連樞麵無表情地坐在車內。


    “主公,人帶到了。”程子悅恭敬地稟報道。


    赫連樞嗯了一聲,冷冽的目光掃過沐月夕,“上車。”


    沐月夕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車,老老實實地坐在車夫旁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馬車在商城的街道上行駛著,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目的地,商城最大最豪華的青樓覓芳院。


    華燈初上,院內卻已是高朋滿座,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披著薄薄的輕紗,媚眼如絲地招唿著那些來喝花酒的男人們,逗得他們淫笑連連。


    看到這一幕,沐月夕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指甲深深地嵌入掌中。她不鄙夷青樓這些姑娘們,但是沒有興趣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一個滿臉胭脂的老鴇走了過來,屈膝行禮道:“王爺安好,人在雀閣。”


    赫連樞嗯了一聲,就上了二樓。沐月夕低著頭,邁著僵硬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後,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四個高頭大馬的壯漢。


    一進屋,濃鬱的香氣立刻籠過來,熏得沐月夕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眸中忽地一亮,房間裏坐的人居然是杜徵。


    房間裏除了杜徵,還有兩位姑娘,一個坐在旁邊正在彈琵琶,樂聲叮咚叮咚。另一個則坐在杜徵身邊,右手提壺,左手持杯正在為他倒酒。


    “宜王。”杜徵看清來人,桃花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依大祁律,王爺無詔不得離開封地。商城離西鏡千裏之遙,宜王在這裏出現,實在讓杜徵感到很意外。


    “杜公子有禮。”赫連樞撩起長袍,在杜徵對麵坐下。


    “王爺有禮。”杜徵轉動手中的酒,臉上掛著慣常的壞笑。


    赫連樞對偎在杜徵身旁的姑娘揮了揮手,“你們退下。”


    “是。”覓芳樓的兩位姑娘退了出去。


    杜徵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他沒想到這覓芳院是宜王開的。


    “許久不見杜老,他老人家還好吧?”赫連樞笑道。


    “勞王爺掛念,爺爺他健康如昔。”杜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赫連樞身上,沒注意站在赫連樞身後的拚命給他使眼色的沐月夕。


    “杜公子這次來商城是做生意?”赫連樞自取酒杯,自倒酒,笑嗬嗬地問道。


    “是的。”杜徵目光終於掃到了沐月夕。沐月夕向前邁出一步,她一動,身後的大漢也動了,大手一下按住了沐月夕的肩胛骨。別說動了,痛得沐月夕差點掉眼淚,隻好退迴原處,繼續給杜徵使眼色。


    杜微隻看了沐月夕一眼,就厭惡的轉過頭去,再不看沐月夕,眉毛緊鎖,這婢女醜陋成這樣,宜王也帶出來嚇人,還沒自知之明,老向他拋媚眼。


    赫連樞慢慢地喝完杯中的酒,拿著空杯在手中把玩,“本王真是孤陋寡聞了,沒想到商城也有杜家的店鋪。”


    “宜王都能從西鏡來商城做生意,商城有杜家的店鋪,又有什麽好可奇怪的?”杜徵毫不客氣的反問道。


    赫連樞捏緊了手中的酒杯,挑著一邊嘴角道:“杜家的生意在杜公子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杜老一定很欣慰。”


    杜徵搖著手中紙扇,“王爺,時辰不早了,杜某與他人還有約,不方便招唿王爺,若有失禮之處,還望王爺恕罪,改日杜某登門道歉。”


    赫連樞沒想到杜徵會這樣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手中的酒杯幾乎要被他捏碎,斂去了唇邊虛偽的笑容,冷冷地道:“既是如此,本王就不打擾杜公子了。”


    “王爺慢走。”杜徵坐在位置上沒動,懶懶地點了點頭。


    赫連樞起身往門外去。沐月夕被大漢推著向前走,她不甘心地迴頭看著杜徵,無奈口不能言,眼淚嘩嘩地往外流。


    杜徵打開紙扇遮住了臉,美人流淚,讓人心憐,醜人流淚,讓人心厭。杜徵沒有對赫連樞撒謊,赫連樞走後沒多久一個大胖子就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滿臉愧色對著杜徵連連告罪。


    數日後,談妥生意的杜徵返迴了滎揚城,把在商城遇上宜王的事告訴了淳於容,又把醜女流淚這一段,當成笑話說給淳於容聽。


    淳於容卻在仔細分析後,把他痛罵了一頓。杜徵這才知道他錯過了什麽,懊惱不已。不過也正因為杜徵無意之間跑去商城談生意,才讓做賊心虛的赫連樞露出馬腳,從而促使沐霍兩家對宜王痛下殺手。


    這些都是後話,沐月夕此刻並不知道曉,她被赫連樞帶出了覓芳院,坐在馬車上,開始無聲地咒罵杜徵,死小杜,臭小杜,爛小杜,眼睛夾豆豉了,害她使眼色使得麵部都快抽筋了,他都沒發現她是沐月夕。


    因為杜徵和淳於容走的很近,所以赫連樞就自作聰明的認為,他們已經查到商城來了,決定連夜帶著沐月夕返迴西鏡。


    沐月夕其實挺願意迴到牢房裏去的,可是由不得她做主,隻得跟著赫連樞踏向去西鏡的路途。通往西鏡的路大多是山路,崎嶇不平,和車夫坐在車外的沐月夕時刻都擔心會掉下馬車摔死。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隻是赫連樞住的是上房,而沐月夕住的是柴房,門口還有兩大漢站崗的。


    第一天,沐月夕很老實,進了柴房,就呆在裏麵沒出去。


    第二天,跟第一天一樣。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沐月夕的表現跟第一天一樣,沒有任何異動。


    第七天,沐月夕發現兩個站崗的護衛開始有些鬆懈了,他們靠在門邊胡扯了,醜醜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第八天,沐月夕發現到後半夜,這兩人溜號了,墨瞳盛滿喜色,捏了捏藏在衣袖中的首飾,她要靠這些東西迴到滎揚城。


    第九天,沐月夕趴在門邊,聽了半天,沒聽到屋外有人說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線,瞄過來,瞄過去,沒人了。把門關上,重新迴柴堆裏坐著,再多等一天,明天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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