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子將簡兮扛走之後,一抹綠色的裙擺出現在房中,正是玄女梨念。


    “沒想到,她毒發時,居然是那等可怕模樣。”梨念輕緩出聲。


    之前在百花樓上離得遠,看得並不真切,可剛才的事兒,她在隔壁可是聽得真實的。


    冥卿轉身坐在主位上,冷沉地看著地上的屍體和扔掉的一隻鞋,不悅道:“你現在還是想想接下來還能有什麽辦法克製她體內的毒素吧!”


    如今迴天蟾蜍一死,她體內的毒素無法壓製,也就等同於失去了牽製她的繩子,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故意鋌而走險……


    梨念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地出聲說道:“玄算之術有違天道,不能在此等小事再施展……”


    話還沒有說完,冥卿眸子驟然一冷,打斷道:“她是關乎我未來重要的轉折,這叫小事?”


    梨念眉頭一蹙,低頭不語。


    冥卿突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梨念的麵前,低醇而帶著磁性嘶啞的聲線緩緩響起:“你若是想要重新下注,我絕不阻攔。”


    梨念下意識地抬頭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著急搖了搖頭,否認道:“我沒有——”


    “沒有?沒有你為何會去私自見南景塵?”冥卿步步緊逼。


    梨念張了張小嘴,想要解釋什麽,卻突然又閉上了嘴,低頭抿唇,白皙的臉上浮現一抹女兒家的嬌羞,柔聲道:“我族不會背叛主人,哪怕是淪落到如此境界。若是你不喜我靠近南景塵,我離得遠遠的就是。”


    如此一說,冥卿臉上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了些許,“可還有辦法壓製住她體內的毒?”


    梨念抬眸看著那張俊顏,臉上的嫣紅還未褪去,眸子輕動仔細思想了一番,輕聲說道:“此事我要迴去細想,若有結果,我會傳消息給你的。”


    “此事必須有結果。”冥卿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給這件事情劃上了句號。


    梨念沒有再迴應,轉而輕問出聲:“此次的登基大典必然不簡單,君子令這一虛晃,連兼容國的君王都吸引了過來,你可有什麽想法?”


    冥卿嘴角輕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南景塵意欲為何我是不知,但此刻機會難得,不攪它個天翻地覆,實在是對不起南景塵的一番心思。”


    梨念眉梢輕佻,麵露一喜,“你想要對鳳燼出手,挑起橫元跟兼容的倆國之間的矛盾?”


    冥卿輕嗤出聲:“這四國之間早就中下了所謂的矛盾,就算我以南景塵或橫元之名對鳳燼出手,得逞與否暫且不論,但就怕南景塵會將計就計,以此來要挾兼容,這並非我所願。”


    梨念眉頭一皺,麵露疑惑。


    冥卿轉過身落座於主位上,不緊不慢地出聲說道:“兼容國當年九子相爭的內亂讓鳳燼坐收漁利,可他似乎還忘了一個位於昌平候的叔叔鳳於……”


    ……


    北風唿嘯,從破爛的屋頂,破爛的窗戶和門縫中貫穿進來,毫不留情的吹拂那具穿著單薄的小小身子,眼看著那具小身軀瑟瑟發抖,它才發出滿意的唿唿聲離去——


    一個身著襤褸的婦人推門而入,走到那破爛的草席前搖著叫喊著那睡得並不安穩的小身子:“涼兒,別睡了,乖,快起來……”


    孩子迷迷糊糊的揉了揉雙眸,還沒迴神過來,就被婦人抱入懷中,起身就往門外跑——


    一月的夜晚冷若冰霜,他們迎著風從破爛不堪的觀音廟跑了出來。


    “娘,我好冷。”婦人懷中的孩子使勁抱緊了身上的溫暖。


    婦人跑的氣喘籲籲,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瘦弱的小臉龐,溫柔安撫道:“不冷不冷,娘抱著就不冷了。”


    說話時,婦人的腳步從來都沒有一刻的怠慢停歇,直到跑了很久很久,體力終究不止。


    她將懷中的孩子放了下來,從懷中拿出一個被壓扁了的冷包子,遞到了那孩子麵前。


    年幼的孩子一見到包子,眼睛頓時一亮,伸手接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婦人欣慰的看著眼前的孩子一口一口地吃掉那小小的包子,伸手將孩子額前的發絲撩到耳後,眼眸中閃現點點淚光,卻堅強的隱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來。


    一個包子吃完,黑夜裏不遠處的火光也漸漸朝他們逼近,不得已,婦人隻好牽著孩子繼續跑……


    “娘,那些壞人為什麽一直追我們?”


    婦人溫柔的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因為我們是容不得的存在,他們在害怕我們。”


    “娘,既然他們害怕我們,我們為什麽還要逃?”孩子天真的繼續追問道。


    婦人此刻往往都會伸手撫摸著他的頭,溫柔依舊:“等涼兒長大就會明白了。”


    他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那天上的雷聲轟隆作響,婦人依舊不敢停下,將體力不支的孩子抱在懷中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她甚至不知道何為方向。


    直到天蒙蒙亮,婦人將睡著了的他放在一個破廟內的佛像後,用稻草蓋好他的身體後,轉身出去了。


    孩子醒來不見娘親,著急出去尋找,終究在破廟前不遠處的一個湖泊前看到了她娘親的身影。


    隻見她大半個身子光著,下過了一夜雨後的雜草也變得濕潤,一條大草魚不甘心的在草上跳躍,周圍幾個同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男子正強行地扒光婦人的衣服……


    孩子急了,隻知道他們正在欺負娘親,一路狂奔上去,扯著那乞丐的衣衫,嘴裏哭喊著:“不許欺負娘親,不許欺負娘親,否則我治你們死罪,放開娘親……”


    說著說著,他張開小嘴,用盡畢生的力氣狠狠的咬在了乞丐的大腿上,乞丐一吃痛,嘴裏高聲痛唿。


    他鬆開了抓住婦女的手,轉過來看著身下小小的身影,嘴裏罵咧道:“怎麽還帶了個小雜種,小兔崽子還敢咬我……”


    說話之際,乞丐一把擒住那孩子的衣領,將他扯開些距離,隨即猛然一腳將他踹倒,身子咕嚕咕嚕滾向河麵……


    “涼兒,不要,涼兒——”


    伴隨著婦女的哭喊聲,那一月冷惻入骨的湖麵中濺起水花,原本平靜的湖麵上,泛起層層漣漪。


    “娘親,娘親救我——”孩子在河邊掙紮,腳底的淤泥越踩越深入,身子越掙紮越往湖中心跌去。


    小小的身子無助的撲騰著水麵,看著那岸上的母親仍被那幾個醜陋惡心的乞丐欺淩,卻深深的無力。


    掙紮一番後,終究沉入了湖底。


    他看著那湖麵上的亮光,雙眸中滿是憂傷和不解。


    娘親,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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