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霍飛硬是鄙夷地說不出窩裏鬥三個字,當他是看家狗嗎?最終怒哼了一聲拂袖快步往院外而去。


    出了門冷風一吹,霍飛心裏也是拔涼拔涼。


    他承認希音這人雖說很煩人很討厭,但有一點他至少沒說錯。那就是霍飛看待皇上跟他們幾個陪伴過她的夫郎看待皇上是不同的。從大婚後的校場選將他見她那驚豔的一眼,其實他是最久沒有見過她了。


    六個人中,他除了跟皇上早年做過對,成婚後他跟她相處最少。少到根本就沒有相處過一天。


    他對皇上,有歉意、有不解、有敬重、有好奇……但好像的確是沒有……愛。


    不言宮外,一個粉團團的小丫頭威武霸氣地背著小手兒站在門外,小小的下巴一抬,嫩嫩的小聲音清甜幹脆:“傳!”


    隊伍裏伺候的宮人立刻就有聞言準備抬腳的,卻被梅嬤嬤一眼瞪了迴去。


    一道修長如冷玉的身影在小丫頭麵前蹲下,臉上沒什麽表情:“公主又不乖了?”


    小丫頭扁扁嘴,揉著小鼻子偷偷觀察著夜爹爹的表情:“人家是公主嘛!”公主是可以偶爾不乖一下的嘛。


    “嗯?”夜寒依舊是波瀾不興。


    “人家是大長公主啦!”萌萌的美公主撒嬌地跺著小腳。


    “所以?”她夜爹爹卻不為所動,依舊是淡靜如冰的語調。


    跺腳跺腳跺跺跺跺跺:“夜爹爹最壞了!人家就要傳嘛!就要傳!就要傳!”不要以為她年紀小就什麽都不知道!她記事可是很早很早的!六個爹爹裏,哪個對母皇和她最好,哪個不把她們放在心上,她心裏可是明鏡兒一般!


    夜寒八風不動地看著她。能成為六夫郎中公認最能製得住公主的爹爹,也不是白得的。那一副全心全意的心腸配上一張冰霜不動的臉,幻幽這橫行曌宮的小公主就沒有真能忤逆過她的夜爹爹過。


    此時夜爹爹已經開始平靜而一針見血地教導小公主:“玉爹爹也是幽兒的爹爹,跟夜爹爹沒有不同!幽兒到夜爹爹的暖寒宮,會站在門口讓宮侍們通傳,等夜爹爹出來迎接嗎?”


    “不會。”幻幽泄了氣勢,有氣無力地趴在了夜寒的肩膀上,弱弱地開始耍賴,“幽兒隻是累了嘛。幽兒腳疼,不要繼續走了,夜爹爹抱!”她不就是想給最不討好他的爹爹一個下馬威嘛,這麽點小心思都被夜爹爹看穿了。


    夜爹爹最不會說哄她開心的話,管她最嚴,可卻是她最喜歡膩著的爹爹。因為跟著夜爹爹在一起,最安心。


    夜寒豈能不明白這個小人兒所謂腳疼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但他更不會戳穿。他長臂一伸,小小的身體立刻順勢攀上他的脖頸。夜寒嘴角一挑,配合地將她抱起,以她最舒適的姿勢將她攬在胸前。


    “小幽兒!”希音迎麵快步而來,笑容哪裏還有剛剛的半分不快。


    “公主。”霍飛也緩步而出,莊重而又溫和地看向夜寒懷裏的小人兒。


    “音爹爹!”幻幽笑嘻嘻地摟著夜寒的脖子側過臉兒跟希音打了招唿,看向霍飛時臉上的神情立刻化為彬彬有禮:“見過霍爹爹。”


    幻幽對他一貫如此有禮,霍飛今日聽來卻分外刺耳。


    幻幽卻已經轉頭又向花辭笑吟吟招手:“花爹爹,明兒幽兒讓你給幽兒診脈哦!”


    花辭聞言便笑了:“你個小調皮鬼兒!診脈便診脈,再弄些亂七八糟的,花爹爹如今也不收拾你了,且看你母皇迴來了你還怎麽猖狂!”


    “花爹爹壞!花爹爹破壞人家和母皇的感情!”幻幽嗚哩哇啦地叫了起來,小手摟著夜寒的脖子使勁晃:“夜爹爹走,我們現在就去找母皇!幽兒要惡人先告狀!”


    眾人“噗”地一聲笑了!這小不點兒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小惡人!


    玉琳琅匆匆沐浴更衣出來,宮裏唯一的小主子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正在啜著一小碗牛乳,冰肌玉骨,小小年紀怎一個晶瑩剔透了得!小人兒一身粉嘟嘟的裝扮,粉色的小花骨朵兒一般,一雙骨碌碌轉著的大眼睛嵌在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的小臉兒上,看到他時,目光乍然一亮。


    玉琳琅忽然下意識地有一絲緊張。


    玉琳琅腳下加速前行了兩步,在這古靈精怪的小人兒麵前一頓之後卻又一時拿不準該如何繼續行禮。


    輪君臣,玉琳琅應該給幻幽行禮。但論父女,幻幽應該給玉琳琅行禮。


    他清楚地看到小丫頭閃閃亮的大眼睛裏透出一絲狡黠和得意,還不及深思,就聽旁邊座位上一道冰聲:“幽兒!不得無禮!”


    玉琳琅一震,轉眸正對上一雙狹長冰涼的雙眼,見他看過去時,對方微微點頭示意,算是和他打了個招唿。


    夜寒,果然不愧是有她的認可在背後撐腰,竟然能夠當著人的麵嗬斥大長公主,也沒人說他一句不是!


    玉琳琅心思頓時收斂,轉頭清明地看向剛剛的小人兒,卻見就這麽一轉眼的功夫,小丫頭已經十分端莊地站在自己麵前,禮儀無比規範地向他行了個福禮,嬌嬌的小嗓音道:“幽兒見過玉爹爹!”


    玉爹爹……從未被人喊過爹爹的玉琳琅剛剛清明下來的心瞬間又顫了一顫。知道公主的存在是一迴事,可是親自當麵地被喊一聲“爹爹”的感覺……真的好微妙!


    “公主快快免禮!”玉琳琅趕忙親手抱起那粉粉一團的小人,親自躬下腰將她抱迴座位上放下,語氣不由得柔和了七八分,“公主安坐。”


    “玉爹爹也安坐。玉爹爹一路辛苦,快喝杯茶歇一歇。”幻幽脆甜脆甜的小聲音哄得玉琳琅身上最後的幾分戒備也散了。


    公主黑亮亮的大眼睛骨溜溜地一轉,緊跟著就一臉天真地開了口:“玉爹爹,我聽說我母皇收了一個好玩的魔頭,是什麽樣子的呀?”


    玉琳琅臉色頓時一變!


    魔頭!那個讓他在三年征戰中都沒有跟陛下紅過臉,大軍凱旋後卻為了他跟陛下大吵一架、最後以前期準備的借口負氣離開的卑鄙猥瑣的魔頭!


    陛下她怎麽敢!她怎麽能那麽任性!


    “玉爹爹你怎麽臉色都變了?你不喜歡那個魔頭嗎?為什麽呀?咦,玉爹爹、玉爹爹?”


    玉琳琅瞬間迴神:“微臣失禮!”


    夜寒在一邊搖頭:“玉郎將不必如此!皇上在親征前就留下過口諭:我等六人既身為幽兒的父親,在幽兒正式繼位太女和登基之前,都不敘君臣之禮,隻論養育之道。”


    玉琳琅聞言又是一愣,關注點卻完全不同。皇上竟直言至此?什麽意思?是說以後無論她再生幾個孩子都隻立大長公主為皇儲,還是說她不打算再有孩子了?


    一個女人在擁有六個夫郎的時候,什麽情況下不會再有孩子?要麽是藥物控製,要麽,就是像這四年來一樣,她……不碰他們!


    那個一而再、再而三任性的女人,她到底想要怎麽樣!


    玉琳琅今日思緒一再激蕩翻湧,尤其是剛剛幻幽問及魔頭時他的色變更是早已落入了在座眾人眼中。見他沉吟不答,五人對視一眼,神色頓時都變得有些凝重。


    但畢竟公主還在,有些話自然不能當著她說。於是幾人自覺轉了話題,問了些關於陛下這兩年的狀況,以及這次迴宮有沒有什麽別的交代、邊境的風土人情如何之類的,將剛才的話題輕輕揭過。


    等幻幽鬧了瞌睡,梅嬤嬤送了她迴去,幾人才默契地收住了那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有掌管消息的希音在,陛下的近況他們豈能不知?更何況陛下給他們的信件從不涉及兒女私情,出於一份同是深宮可憐人的默契,幾年來除了夜寒手中的個別信件,幾人收到的來信都是共享的。


    公主一走,夜寒本就冷的臉立刻凝結了一層冰霜,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目光掃過其他四人:“覃葉的事,是誰告訴了公主?”


    正準備朝著玉琳琅發難的希音臉色一僵:“這個……我想著陛下帶著那人一迴宮,公主遲早也是要知道……”卻不敢對上夜寒那雙怒冷的眼,心虛地調過了視線。


    公主纏著他要知道最新鮮火辣的消息,那撒嬌的勁兒他實在無法拒絕。再說他也想著陛下就要迴宮了,也帶著點兒心思哄了這小丫頭開心,替他在皇上麵前多提點自己的存在,所以就……


    玉琳琅從不曾見過宮中眾人的相處,此時心中有些震驚,麵無表情地看著,一時不知夜寒此刻是有意敲山震虎,還是幾人聯手做戲給他看。


    卻不知宮裏真就是這麽相處的。都是全天下選出的萬萬人裏挑出的人才,平日裏公事上誰也不會行差踏錯半步。但架不住幽公主實在可愛得能把人萌化了,一不小心就順了她的小心思。而一旦五個人裏有誰做了什麽過於縱容大長公主的禍事,無論大小,必定受罰。


    而執掌刑罰的毫無疑問地是夜寒無疑。


    本來六個人地位平等,誰也不該能管束得了誰。可誰讓六郎將中夜寒領的職責就是替陛下掌刑罰呢?隻要在曌國的天下,除了陛下本人,連大長公主犯了錯,夜寒該打該罰時也照打照罰不誤!


    更何況,論跟陛下的親厚,還真沒人能比得上夜寒。他可是唯一侍過寢的


    而且夜寒這人冷臉熱心,刑罰是真的公正,這一點幾人也是從心裏敬佩。


    “音郎將告知公主不宜知曉的消息,有汙公主試聽,罰禁足半月!”


    “夜寒!”希音噌地一下怒了,“你罰點什麽不行,罰我禁足半月!你明知道陛下兩日後就迴宮。到時候城門迎駕、宮內見禮,你都讓人說我犯了錯被禁足是不是!你這不是誠心在皇上麵前毀我嘛!”


    什麽都可以忍,就這個不能忍!


    夜寒把手上的杯盞“啪”往桌上一墩!“立刻去禁足!或者我今日就把你犯的錯跟剛剛的情狀和言辭一起寫信報給皇上,由皇上親自裁決!你自己選!”


    “你!”希音唰地伸手指著夜寒的鼻子,唿哧唿哧地喘氣,最終一個字也沒說,拂袖七竅冒煙地走了。


    皇上怎麽可能為了他的反抗而更改夜寒的決定!更何況出於一個母親的心,說不定她罰得更狠!萬一她從此都不讓他再親近公主,從此都不再見他……跟這可怕的結果相比,半個月的禁足還算個屁!


    希音走了,夜寒一揮手讓宮人們全都退出去,這才冰聲開口:“玉郎將,覃葉真要被皇上帶迴宮中?”


    玉琳琅此時已經絕對確定剛剛不是做戲,麵對夜寒時更多了一分小心:“是。就是之前在曌國為質的覃國皇子覃葉,他就是這一代天魔。覃國、黎國對曌國發動的戰爭都是他策動的。戎國他也做了準備,但被必拓迴去製止了。說起來,去黎國前他似乎就曾經試圖接近過皇上,但那時皇上行蹤隱秘,人既不在帝都也不在軍中。後來他無法可想,才易容去了黎國。”


    花辭皺眉道:“這麽一個天大的禍害,既然活捉了,就該千刀萬剮了才是,皇上到底怎麽想的!”


    玉琳琅垂眸不語。他也這麽想。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這麽想。可偏偏皇上不!


    見玉琳琅不語,霍飛眉頭一皺,頓時想到一個最糟糕的可能:“莫非皇上被此人蠱惑了?”


    花辭、夜寒頓時渾身一緊,也神色緊繃地看向玉琳琅。隻是夜寒臉上還有幾分不信。


    玉琳琅十分確定地搖頭:“並沒有!”


    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就說以皇上那樣強悍的成長經曆和堅強如鋼鐵的意誌,世上絕不該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迷惑得了她。


    玉琳琅看一眼三人放心的神色,苦笑道:“諸位未免放心得太早!”說著將自己提前迴來的真相不怕醜地如實道出,最後苦澀地歎息一聲:“各位莫要忘了,曆朝曆代的女皇可不都是如如今這三代女皇這樣,後宮僅隻六位而已!”


    幾人的臉頓時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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