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明白女皇陛下私下裏如此瘋狂地收斂如此海量的古物是為什麽,隻有幻九藍瞬間就懂了!


    隻有古董,才有可能成為時空傳送的燃料啊!


    幻九藍默然地垂下眼眸。麵對這樣的一份事實,天下人都可以罵幻青瓊一聲昏君!可唯有她沒資格指責那個女人一句。


    相反,因為幻青瓊的這份為了迴家寧可不顧天下的瘋狂,這一刻,她徹底地原諒了這個曾經以為拋棄了她一生的母親。


    君榮敏感地察覺了幻九藍的異樣,伸手輕輕地托過她的臉龐:“怎麽了?”伸手拿過她手上握著的密折迅速掃過,他黝黑深邃的眸子裏閃過淡淡擔憂:“要孤幫忙嗎?燕國可以……”


    幻九藍伸出手指點住了他的唇:“君榮,我醒了,不用再刻意稱孤道寡,我知道我現在是誰,身處怎樣的世界。”


    黝黑深邃的眸子深處一點燦爛的火光一閃:“醒了?”


    幻九藍伸開雙臂擁抱住深戀著的愛人:“醒了!”


    君榮幸福中略微緊張地輕輕抱住懷中的嬌妻:“真的醒了?別騙我。”他其實從不知道如此地寵她護她最終會得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她忍不住輕笑,小臉輕輕蹭著他的脖頸:“真的醒了,不騙你。”頓了頓,抬起頭輕吻他的紅唇:“幻九藍,未來的曌國女皇,如今的你的妻——如你所願!”


    他難忍心中悸動地迴吻上她嬌嫩的唇:“君榮,未來的燕國帝皇,如今的你的夫——亦如你所願!”


    彼此都曾為愛割舍,沒有誰比他們更明白為了對方的安危而強自離開的那份委屈和心痛!可是其實換個角度,如此悲哀的感受,隻是由於一份過於奉獻的愛蒙蔽了彼此的視野!


    她願意為了他的安危割舍愛,是因為明白他的生命本該比愛情更重要。他願意為了她的平安狠心斷情,同樣也是堅信她能活著勝過情深似愛的愛情。


    他們都愛對方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但同樣的,對方的生命又都勝過自己的愛情。


    在彼此的內心深處,他們都恨不得對方自私一點、好好地先愛好自己、照顧好自己、別那麽讓他(她)擔心!


    愛真的到了極致,希望你最愛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請你好好地愛自己!傷害我也無所謂,不要讓我再擔心!


    ——相吻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請你放心地去愛自己!因為我也會跟你一樣首先愛好我自己,不會讓你再擔心!


    放手去愛你自己!別怕會傷害我。已經學會愛自己的我,怎會還被你傷害?


    勇敢地去愛你自己吧!我再也不要在彼此的擔憂恐懼中看著你彷徨無依,寧願彼此肆意遨遊於快樂的大海!


    夜的紅燭燃盡過往的憂傷,星海燦爛張開溫柔的笑顏。就讓彼此的紅唇沾染此刻的愛戀,點燃生命的潮漲……


    不再有憂懼驚怖,不再有前世今生,這一刻,他隻是君榮,她隻是幻九藍。也許明天他是燕國的帝王,她是曌國的女皇,也許他們沒有整整一生的時間攜手看朝雲漫卷、看日暮西山。但此刻,隻有彼此在對方的眼中、心上。


    紛紛揚揚的大雪裏,鮮紅如血的梅花傲然開放,脂粉未施卻明豔如天光的女子扶著碩大滾圓的肚子冷然站立在白雪紅梅之間:“玉琳琅,去,率所有幻衛,奔赴戰場!本殿不要你殺敵斬將,不要你血灑沙場,隻要你傾其所能,將敵國軍中的糧草,給我搬光!”


    銀色麵具的青年怔在原地,一時竟楞得忘記了行禮:“殿主……”


    是那個女人迴來了嗎?為什麽這張熟悉的囂張明豔麵容上,卻再沒了當初看他們不順眼的那份憎怨?但,卻仿佛離得更遠……


    她燦若朝陽的麵容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明明平視著自己的目光偏偏透著俯視蒼生的睥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往的種種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她是天生的王者……


    見他呆愣,幻九藍眸光陡然轉厲,玉琳琅猛然迴過神來,下意識地單膝跪倒:“請殿主三思!糧草重要,但殿主您的安危比糧草更重要!糧草之事交由眾幻衛辦理,屬下一人留下,可否?”


    幻九藍淡淡地俯視著他:“收起你那些莫須有的擔心!本殿的血脈,本殿要交給誰便交給誰,願意給他什麽身份便給他什麽身份,輪不到你來操心!”


    玉琳琅驀然抬頭,僵直著身子怒瞪著麵前的主子,恨鐵不成鋼的怒火再次沸騰,剛想開口卻被她更加冰冷的語調堵死:“縱使本殿在生產中需要助力,你在,有用嗎?”


    這話簡直堵得玉琳琅一口老血生生憋死!身為天算子,他豈能不知六郎將與女皇之間,情意越深助力越大,殿下的確對他無情,他也並不愛她,但現在這番局麵難道就是他願意的!


    “我會讓花辭和希音星夜趕來。你,立刻走!”國民都快餓死一半了,他還在這兒磨嘰個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她情意綿綿呢,扯淡的神棍!


    幻九藍冰冷無情地說完這句話,轉身緩步離開。玉琳琅單膝跪在雪地裏,恨不得吐血三升!


    幻九藍沒跟玉琳琅說實話。她能準確地預估到自己的產期是在半個月後,除了生產的那天需要更多的精神力支撐,她並不想任何人打擾到她和孩子爹安靜的時光。所以,算好了那兩人連夜趕路需要用的時間,她在玉琳琅走後,直到最後三天,才遞出了消息。


    花辭和希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飛馬趕來時,恰好是半個月後。幻九藍看到他們風塵仆仆而來的第一眼,便握緊君榮的手笑了:“這迴是真的……要生了!”


    花辭和希音幾乎是僵木著讓人拖著扔進了沐浴間、按進了澡桶。直到兩人齊齊被涮洗幹淨就著爐火烘烤著濕漉漉的長發,彼此相視著,還心驚地迴不過神來。


    希音(發抖地):“剛剛你看清了沒?是她嗎?”


    花辭(暈乎地):“應該……是吧!我現在有些暈。”


    “是她傳令讓我來的,你呢?”


    “我也是……應該是她沒錯,不過那肚子……”


    希音(猛然繃直):“你等一下!剛剛她好像說是要生?”


    花辭躥起:“她要生了!快走!”


    兩人猛地推翻伺候的宮人就要拖著滿頭濕發衝出去,卻被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太監堵住了門口,蘭花指一翹,怒道:“怎麽迴事?怎麽這麽半天了還沒給這倆貨把身上收拾利索!待會兒濕淋淋的一不小心激著了太子妃,你們有幾個身子來讓太子剁!愣什麽楞,趕緊地收拾!”


    突如其來的喝罵聲嚇醒了跪著的宮人,也驚醒了兩個關心則亂的男人。花辭頓時怒目圓瞪:“閹貨!你罵誰!”


    壇子公公翻個漂亮的白眼,拂塵輕蔑地一掃:“你管雜家罵誰!誰應聲就罵誰!再敢隨便接嘴,再過一個時辰也不讓你們見著太子妃!”


    他家太子妃是他家主子的!憑什麽生產的時候要備著這麽兩個細皮嫩肉的男人在這兒!看著就不爽!


    希音一把扯住伸手就要打人的花辭:“你冷靜點!現在這裏情況未明,你且忍耐些!她現在的確見不得冷水涼氣兒,咱們就先收拾整齊再過去。”


    花辭聞言,強忍怒氣和心中的焦急,重新坐下來讓顫抖的宮人繼續烘幹發絲。婦人頭胎生產少說沒有七八個時辰也下不來,是他焦躁了。


    一看打不起來了,壇子公公鼻子裏哼了一聲,瞪了希音一眼。動手才好呢,這裏可是他家太子的地盤,敢動手就先胖揍這倆小妖精一頓再說!


    然而出乎花辭意料,等兩人終於收拾得壇子公公再也挑不出半點錯處,匆匆趕到產房時,他們的妻子已經麵色潮紅、汗透寢衣地躺在緊張得快要昏厥的燕國太子君榮的懷裏,進入了間隔越來越短的陣痛!


    兩個人大驚失色地一左一右撲上去,一邊一個拉住幻九藍的手:“怎麽會這麽快?”


    花辭一把扶住幻九藍的腕脈,還不等診出個所以然,就聽產婦虛弱地笑了:“不要擔心,隻是昨晚提前開始痛,我忍住了沒說而已……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很好。”


    “別說話了,省著力氣。”君榮此刻什麽都顧不得,滿心滿眼都是懷裏正因為要給他生孩子而遭受無邊痛楚的女人。


    他的聲音依舊克製而溫柔,不斷地親吻著妻子的額頭,然而渾身僵硬如石的肌肉早已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和恐懼。


    這個年代生孩子,常常會一屍兩命。即使他早已找來了最好的產婆、備好了最好的藥、做好了無數種應急的方案,可以說萬無一失,但真到了這一刻,看著她在懷裏汗出如漿,一陣緊似一陣地撕裂般疼痛,他依舊害怕得像個唯恐被拋棄的孩子!


    花辭和希音隻覺頭頂的天都晃了晃。雙生子!龍鳳胎!此時此刻他們竟想不到任何其它的意義,隻想到可怕的一點:她肚子裏有兩個,這會讓她比尋常產婦更受罪、更危險!


    這一刻他們煩惱地看向她肚子的目光,簡直恨不得哪兩個孩子立即合並變成一個!


    陣痛剛剛過去的幻九藍勉力地睜開眼,就看見君榮那僵得直冒汗的臉。她忍不住輕輕側頭吻上他的臉:“別怕,花辭和希音兩個來了,我的力量已經開始恢複,不會有事。”


    而事實也的確如她所說,半個時辰後,一對龍鳳胎順利生產。


    後世的燕史記載,這一天,後來獨霸後宮的神秘皇後、當時的太子妃娘誕下皇長孫,先帝親自賜名為“曦”。


    而曌國的史記中則是:當是時,太女幻九藍於征途中誕皇長女“幽”,亂世艱險,其中坎坷難以言盡也!


    這一天,是曌青瓊曆廿年正月初六。


    這一天,花辭和希音輪流抱著紅色的繈褓,看著眼前抱著一隻藍色繈褓的燕太子,腦子裏被他的話被震蕩到幾乎麻木!兩個孩子,一個給曌國,一個給燕國!這……這算是怎麽迴事!這兩個明明都是他們曌國皇儲!是他們名下的孩子!


    但,等兩人弄明白了前因後果、想清楚了利弊得失,卻又不得不承認,如此已經是對燕太子、她家太女和一雙孩兒有些親情的虧欠,也已經是目前兩國皇室最好的選擇!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原本完滿的四口之家一破兩半,為了兩個國家所做出的巨大犧牲!


    但,他們會彌補這份犧牲的不是嗎?他們有六個人,無論作為丈夫還是父親,他們都一定會彌補太女殿下和小殿下所缺失的那份缺憾,讓她們比原來擁有更多!


    一個月後,身體本就比常人恢複得快得多的幻九藍出了月子,收拾好了行囊,將強忍淚意的臉龐笑著埋進了君榮的懷抱裏。


    八個月的陪伴、烙入骨髓的他的氣息、再也無法忘懷的溫暖懷抱,再次刻印了她和他的愛戀。


    君榮這一天也沒有批閱奏章、沒有處理政務,專心地陪伴著她。與這一個月來惜時如金地陪伴著她和一雙兒女不同,這一天,他隻陪伴著她。


    兩個人共卷著一床被子,身邊睡著一雙兒女,懷中因為親自哺乳而渾身帶著奶香的女人柔軟地依偎在他的懷裏。已經是做了母親的人,此刻整張小臉卻孩子般深埋在他的胸前,仿佛他的心跳是她航行的燈塔、她幸福的彼岸。


    君榮心中漲滿了說不出的情緒,忍不住親吻著她的額角發跡:“我會養好曦兒。無論何時,你都是我永遠唯一的妻子、他的母親。”所以隨時、永遠,任何時候你想迴來,我們都在等你。


    “我也會養好幽兒……”幻九藍點著頭,雙臂抱緊他寬厚的背脊,卻酸澀地給不出相同的許諾。對另外的六個,她沒有愛,但卻不能否認那是她的責任。並且已經決定了,今後會由他們擔起教養幽兒的職責。


    曌國必須有後,幽兒勢必繼承大統。隻有把這孩子的教養重任托付給那六個男人,她才能不必在那個位置上熬到幽兒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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