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神為證,希音願為殿下夫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如違此誓,天厭之!”


    “曌神為證,泊牽願為殿下夫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如違此誓,天厭之!”


    “曌神為證,霍飛願為殿下夫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如違此誓,天厭之!”


    ……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納蘭藍在幾乎麻木的狀態下,長久堆積的政務成堆地給她抱來,她掃了一眼,讓一本不落地全部抱迴去!


    一來,她今天煩躁得很,沒心情。二來,這麽多事都讓她親自插手去決策,那要滿朝官員幹什麽?


    這就好像一個將軍不可事事躬親,指揮員和戰鬥員要各司其職是一個道理。


    等納蘭藍緩過來一點兒勁兒了,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剛剛待了一天的後宮太女殿不再是她的落腳處,之前住過一次的安園成了她的新家。


    據說,這是當年長安公主剛從草原上迴到曌都時,皇上親自監工為公主修建的宮殿,原本起名叫大安宮。


    再次走進這座精美的園林式別宮,再也不是上次由花辭陪著跟君息燁來時的幽靜冰涼模樣,六個院落,個個都是燈籠高掛、火樹銀花。內侍宮人徹夜不休地忙碌著,準備著兩日後她的大婚。


    她的主院,上次木頭住過的主院,在整個別宮的中間靠後的位置,仿佛九五之尊穩坐中央,俯瞰各院。飛簷鬥拱、廳堂樓閣都是按照一國儲君的規格設計,如今精心裝飾布置出來,再填上無數穿梭來去的宮人內侍,讓納蘭藍頓生徹頭徹尾的荒謬感。


    進入內室,更是俊俏靚麗的內侍成堆,光搓澡的就有各自負責一個部位的五個人!


    納蘭藍進了洗浴間之後,一抬頭看見那一長溜伺候她沐浴的清秀嬌美少年宮侍,終於暴走了,一腳踹翻了一扇喜鵲登枝的屏風,拂袖而去!


    她肯迴來肩負起自己虧欠的一切,不等於別人就可以隨便做主自己的生活。她是太女,沒人能讓她乖乖聽話,她的生活,她要怎麽過就怎麽過!


    不讓人跟,納蘭藍氣唿唿離開了自己的主院,站在院子外麵冷風一吹,卻發現自己除了胭脂樓和大哥借助的宅院,沒有地方去。


    “婚”前去青樓?或者大晚上的去大哥家敲門?


    納蘭藍蕭索地站在院子裏,忽然就憶起了烏雲珠的上一世。


    上一世裏,母皇為她建了大安宮,她也的確住在這裏,一直住到死去。其實那個時候,她對這個地方是很有感情的。這是她在曌都唯一能稱為家的地方。


    想著前一世的事,比較著當時和現在的景致,慢慢地隨意走著,納蘭藍的心漸漸地靜了下來。


    其實,沒怎麽變呢。這的確就是她的大安宮,她上一世的家。


    上一世,院子裏沒有一下子娶進六個夫郎來,把六個院子住滿。而這一世,兩天後這裏就會滿滿當當。


    那時候人是一點一點進來的,仆從也極少。剛開始是哥哥陪她。後來夜寒住進了梅院,陪她睡的第一晚點了紅燈籠。


    再後來每年一個,花辭住進了竹院,希音住進了蘭院,霍飛住進了菊院,泊牽住進了鬆院,隻空了一個荷院。


    但別人並不真的住,也就偶爾在。隻有夜寒和希音,是真真正正住在這裏陪她的。


    納蘭藍在安園裏走了一會兒,將這幾天的事在心裏又理了一遍,心徹底靜了下來。


    “夜寒。”納蘭藍喚了一聲,夜寒冷著臉現身。


    還是跟上一世一樣可靠。納蘭藍心裏多了些安穩:“帶路,我們迴宮去看春明。”


    春明公主被軟禁在自己的長春宮裏,並沒有捆綁,但令人點了穴道。除了喂飯喂水,本應一直昏迷著,身邊有眾多看守。


    但納蘭藍和夜寒悄無聲息地來到長春宮時,春明正醒著跟人說話,殿裏一個人都沒有。


    納蘭藍靜立殿外的陰影中,殿內的情形清楚地呈現在眼前。


    春明長發披散在枕邊,臉上麵無表情。


    那日在祭台上見過的男子坐在她的枕邊,平靜地敘述:“在你母皇心中,曌國勝於一切。即使我那樣地癡戀著她,她也為我心動,卻從不肯越雷池一步。是我心生邪念,利用她對我的信任,下了藥,才有了你。”


    又是皇室秘辛!夜寒心驚,下意識地去看納蘭藍的反應,卻隻見她垂眉斂目,看不出任何反應。


    寢宮裏,春明被子下的手死死地掐入了自己的手心。竟然……竟然是這樣!自己還能再可悲一點嗎?原來還能恨母皇既然不愛她,為什麽要自私地生她。卻原來就連有她,都不是母皇自己所願嗎?


    她這個公主,不但不是母皇正大光明的男人所生,甚至連當初的孕育,都隻不過是母皇被人算計的結果!


    “我這一生,身為名將曾名動天下,身為叛臣也曾臭名遠揚,我明白你的執念。前些日子你為我續命,不必以為是你為你母皇做了什麽。因為是我背著她跟你交易。而續來的性命,我要幫的,也隻是你。”


    “作為導致你存在的人,我隻想等到今天這樣的一個時機來告訴你:你選擇的每一步路,都必須要你自己承擔後果。”


    “之前借給你的所有異能暗衛,今天我就都帶走了。借給你用的勢力也是一樣。不要再信什麽天魔,他們要的不過是你身上來自於你母皇的那一半血脈而已。你用你的血祭了那支發簪,一切便都已經結束了。”


    男人站起身,轉身離去。春明扭頭看向他的背影:“我是騙你的!你的命隻到今日子時!”


    子時,那就是不到一個時辰……


    男人的身影隻是略頓:“羅去雲本就死了快二十年了,剛剛你見到的,不過是你的父親。”


    聽到那個名字,夜寒幾乎一個踉蹌!


    羅去雲!當前叱吒風雲、權傾朝野、最後謀朝篡逆、被太上皇親手誅殺的兵馬大元帥雲帥!


    那剛才那段話的意思就是說……夜寒簡直不敢想!


    雲帥走了。納蘭藍靜立未動。


    直到雲帥的身影消失不見,窗下的花叢處又走出一個身影。夜寒不由地側目看向納蘭藍,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知道還有人,所以才沒動。


    那人緩步來到殿中,雖是深黑的夜行衣,但也是寬袍廣袖、莊嚴繁瑣,一身巍峨:“春明。”


    春明正閉眼流淚,突然轉眼驚看過來,見到來人,神色驚怒羞憤交加,破口大罵:“誰讓你進來的!滾!滾出去!”


    來人抿了抿唇,威嚴俊逸的麵龐上一絲不忍:“跟我迴去。”


    “迴去?哈哈哈……”春明瘋了一樣地笑著,“這裏才是我的家,我要迴到哪裏去?迴去?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曌國公主,還能給你帶來支持和助益?醒醒吧,我如今就算是離開曌國也是被驅逐,甚至……”


    春明神情明顯不正常地、得意地看向來人:“我的天賦血脈已經被天魔拿走了,我那些能幫助你的能力,統統已經都消失了,我——沒有用了!”


    “春明!”男人怒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對你到底如何麽?無論你是不是曌國的公主、有沒有那些神力,你都是我的太子妃!”


    來人正是黎國太子、春明公主的夫君淩霄。


    春明愣了一下,冷漠地轉過頭:“騙鬼呢?黎國男兒為尊,這些年我男寵無數,你一聲不吭,卻也從不碰我,是為了什麽,當我是傻的嗎?要不是那時我對你有用,你恐怕早就厭惡我到了多看一眼都要吐的地步了吧?”


    “原來你竟然是這麽想。這麽些年,你竟然是這麽想的!”淩霄心中發苦地笑了出來,苦澀難言地道:“你難道就從未想過,如果我心中不曾戀慕你,黎國那麽多的閨秀,不乏比你對我更有助力的家族,我何必從小就認定了你?而對於一個那樣戀慕著你的男子,尤其還是身為太子之尊的男人來說,要我躋身於你的一眾寵侍之中,去爭奪那一點點寵愛,又怎麽可能?”


    春明似乎是驚到了,半天不曾言語。好半晌才又笑了:“我已經這樣了,你又何苦說這些來騙我。我已經是這樣了,無論如何也迴不到過去。你走吧,從此我們生死兩願,各不相幹!”


    “我卻不曾這麽想過。”淩霄幾步上前,轉身時已經將春明橫抱在胸前,神情冷靜無比,“你既然照我們黎國的規矩嫁了我,是走隻留就隻由我說了算。”


    春明驚怒道:“你幹什麽!曌國的宮廷守衛何其森嚴,可不是你隨意想怎樣就怎樣!”


    淩霄低頭看了看春明,腳下不停,眼中卻有了一點笑意:“怕我被人殺了?放心,我既然能來,自然已經打開了通路,不會讓你守寡的。”


    春明還待掙紮,淩霄抬手一撫,春明軟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淩霄低頭深沉看她一眼,緊了緊手臂,抱著春明飛身而起,口裏發出低低的暗號聲。遠處有聲音隱約迴應,轉眼間兩人已經不見。


    夜寒驚疑不定地看向納蘭藍,還不追?


    納蘭藍仿佛明白他所想,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走吧,去見一見皇祖母。”


    她今天剛剛離開皇宮,春明這裏的守衛就被撤了,還給淩霄打開了通路讓他把春明帶走。除了那位在曌國地位最高的女人,納蘭藍想不出誰還有這個膽魄和能力。


    雲帥以為太上皇心裏除了曌國沒有其它,但納蘭藍旁觀者清,雲帥能一次次背著太上皇做事,真的是太上皇一無所知?


    太上皇的寢宮裏,不出所料的,值守的太醫和所有伺候的人都在門外,隻除了那一個男人。納蘭藍意識一掃,知道裏麵正在請罪。


    沒有隱身而入,納蘭藍大大方方地帶著夜寒來到門前。宮侍們驚嚇地跪了一地:“奴侍叩見太女殿下!”


    納蘭藍一揮手免了禮,站在門前揚聲道:“皇祖母,長安有急事求見!”


    門開了,剛剛跪在裏麵的羅去雲躬身在門內行禮:“太上皇剛剛服了藥,請殿下隨老奴來。”


    納蘭藍看著前麵引路、看起來與一般老宮人無異的昨日雲帥,眼中神情晦暗不明。


    夜寒關了殿門,緊跟在納蘭藍身後。


    太上皇臉色蒼白中透著潮紅,看來是剛剛又吐過血。納蘭藍凝視了她一眼,近前兩步,屈膝跪在了地上:“時間不多,孫女有幾件事,想要明明白白地稟明給皇祖母知道。”


    “初次請見,便如此急迫,還行此大禮……說吧,所為何事?”太上皇眼神淩厲,由雲帥扶著坐起,明明是虛弱到極致的身子,卻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強大氣勢,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納蘭藍抬頭,目光坦然:“孫女這不是第一世。”


    雲帥和夜寒都神情疑惑,聽不懂這話的意思,太上皇卻是眼神一閃,道:“嗯,迴來就好。”


    納蘭藍心裏越發有數,緊跟著又道:“當年相父為何獲罪,祖母是否清楚?”


    太上皇避開她的眼神,絹帕掩口咳了兩聲,沒有迴答。


    那就是知道她還有第二世第三世,知道當年桃莫顏逆轉了十年的時光!納蘭藍看著太上皇,半天沒言語。


    太上皇這才抬眼看她:“直說吧,不必解釋,”身為世間最特殊的帝皇,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不知道的,她也猜得到。


    納蘭藍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中心:“祖母大喪時,春明將孫女殺死在祖母棺槨前。母皇因此瘋魔,故相父作法。”


    羅去雲和夜寒都聽愣了,完全不能明白,看著納蘭藍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瘋子。哪有人活生生地說自己和麵前的人都已經死過了?


    太上皇卻是眼神一緊。她大致猜到她死後肯定是出了亂子,所以才會死而複生,看到時間迴溯到了十年前,一些事變得和之前不一樣,青瓊的六夫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烏雲珠也不是之前的那個烏雲珠,但沒想到事實是,前世的烏雲珠在她死後被春明殺了。而桃莫顏做法,逆轉了時光。


    突然有些明白長安為什麽漏夜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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