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得挺快啊,不愧是玉家嫡係。我不理她反戈一擊的問話,跨過她身邊作勢要往下坐,看一眼上麵鋪的她剛剛坐過的褥墊又皺眉。


    早已隨著我的身份突然轉換快速進入角色的阮輕雲何等聰明,立即讓人把褥墊撤了鋪到我原來坐的小椅子上去,麻利地給我換了嶄新的褥墊,又把小椅子搬到尋常正規的客位,也就是我和爺爺下首,大伯大娘的正對麵去。臨了,還不忘把那盞被玉包子碰過的茶也給挪了過去。


    這就對了嘛!對這種自認為靠著規矩她最大的人,就是要用規矩狠狠地打她的臉!一切快速弄好,我這才滿意地坐下,很大度地伸手朝著我原來的小椅子示意:“客人請坐。”


    玉苞枝的臉黑黑紅紅一陣轉換,最終再次鎮定地在小椅子上落座下去,重新端起了剛剛放下的那盞茶:“敢問桃氏家主,急信請求玉家派人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請求?”我嘿嘿冷笑一聲,學著老王八在這個位子上時候的架勢,拿起茶盞“嘭”地用力墩在了桌案上,“你們玉家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今兒我們勒令你們派人過來,隻為一件事要你們給我桃家一個交代!”


    我唰地一指地上嗚嗚嗚被堵著嘴捆著的三個:“十餘年來,玉家派出這麽三個賤人過來,打著玉家的旗號幹涉我桃家內務、禍害我桃家子孫、搶奪我桃家家產,到底是何居心!”


    “你敢辱罵我們玉家!”玉苞枝霍地一下被激怒了,唰地站起身惡狠狠地指著老王八瞪著我,“桃家主,桃九爺!玉苞枝今天來之前原本還想幫著你們和趙家調解迴寰。如若桃九爺如此不把玉家放在眼裏,那可就不要怪我玉苞枝仗義執言,抖出你桃家當年的肮髒醜事!”


    “哈!”我幹脆利落地狂笑一聲,“來來來!抖抖看!看是什麽樣肥大的虱子,能咬死桃家偌大的產業、整代的子侄!”


    玉苞枝冷笑一聲,環視地上的趙家三個、座上的老王八、桃莫行和桃清河:“你們,都是這個意思?”


    趙家三個女人眼裏都是瘋狂的恨意,嗚嗚著點頭。老王八神色莫名,臉上看起來有些創痛又有些冰冷。桃莫行穩穩地端著茶盞喝茶。大哥淡淡開口:“苞枝表姨是不是記性不好?清河剛剛已經說過了,如今的九弟,已經是桃家的新任家主!他的話,就是桃家的意思!”


    玉苞枝倒也不顯得十分意外,卻是拿足了身份架勢,緩緩地步行到大廳正中,姿態十分煞有介事地從懷裏取出一張絹帛,單手托在掌中,抬高下巴嘲諷地瞟了一眼老王八道:“曌國諾無不行,桃老家主總該記得當年你的夫人——玉歌葳的親筆字跡吧?”


    我瞟了桃守忠一眼,老管家趕忙上前把那方絹帛接過來,恭恭敬敬地雙手呈給了老王八。


    絹帛是對折了兩道的,老王八輕輕地接在手裏,竟是我唯一僅見地露出了溫柔的神色,伸出蒼老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翻開,細細去看上麵的字跡。整個過程,臉上都是認真、柔和,和深深思念的。


    我眼睛眨了眨,不但看到了上麵寫的什麽,也看到了老王八臉上半點不做偽的表情。奇怪了,老王八讓人拿這東西脅迫了十幾年,竟然其實不知道上麵寫了些什麽嗎?


    我眼珠子轉了轉,一偏頭,示意阮輕雲讓人扯了趙歡蕤的堵嘴布。


    布巾剛扯開,老王八剛好細細看完,抬眼,眉眼平和地看向咳嗽的趙歡蕤:“這就是你所說的,歌葳曾經承諾要讓你做我的續弦,把她和桃家一半的產業都傳給你的子女的那封信?”


    我噗地一口茶噴了出來!毛線?


    玉苞枝竟然也驚了一下:“什麽?趙歡蕤,你竟然……”


    老王八忽然抬頭笑了起來:“我就說嘛,我的歌葳何等樣的女子,看人識命從未出錯,就算早就知道自己會嬌年早逝,怎麽可能讓你這麽個女人來做我的續弦!可是,我就是不敢賭。我就是怕任何有可能沒可能的萬一!萬一她真的曾留下書信讓我在她死後續弦,哪怕是讓我自己選一個女子,她不在,我能選誰?歌葳,歌葳,果然你跟我一樣,是死也不會把我讓給別人的!”說到最後,竟然一臉幸福滿足地落下了一滴老淚。


    我不懂愛,更理解不了這種奇怪的理由演繹的變態霸道的愛。但顯然有人比我更理解不了。玉苞枝疾步走到趙歡蕤麵前,怒道:“你竟然告訴他玉歌葳的遺書上說讓他娶你為續弦?趙歡蕤,你怎麽敢!玉歌葳再怎樣也是玉家的嫡女、家主的親生姐姐!你竟然冒用她的名義威逼她的夫郎娶你!你、你……”


    趙歡蕤突然歇斯底裏起來:“是!我就是想讓他娶我!那又怎樣?玉歌葳喜歡他,我也喜歡!憑什麽她喜歡他就能娶他,她死了我都不能讓他娶我?好,他寧死不娶、寧可讓我逼走他的孫兒孫女也不娶,寧可讓我霸占他的產業也不娶!那就按玉歌葳說的,把桃家的一半產業分給我!”


    玉苞枝氣得咬牙切齒:“你也知道玉歌葳說的隻是桃家的產業!那你為什麽告訴他說是連她從玉家帶過來的產業也要分一半給你?你明知道、你明知道那是她留給桃莫顏的!怎麽可能劈出一半來給你?”


    趙歡蕤咯咯咯詭異地笑了起來,斜著眼睛瞟著她:“玉苞枝,你是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了一輩子,當然不明白我們這些身在玉家卻連姓玉的資格都沒有的人!財產誰會怕多?更何況是從玉歌葳手裏拿,讓桃啟山這個我喜歡了一輩子的男人拿玉歌葳的東西給我,你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比拿桃家的產業更想要的,就是玉歌葳自己的產業!雖然因為玉和衷詐死,我始終沒有得到。但你看,因為拿不出玉家的那一半,桃啟山給我給桃家產業的時候更加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玉苞枝,我這份聰明,你們這些嫡係的人一輩子也追不上!”


    玉苞枝氣得發抖,一反身迴了自己的小椅子上坐下唿唿喘氣。我笑眯眯支著胳膊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情越來越好。


    趙歡蕤不一會兒又開始叫罵,讓玉苞枝給她爭迴絹帛上所寫的桃家一半的家產,還要讓桃啟山按照絹帛上的交代,像她的親人一樣養她的老。


    玉苞枝喘勻了氣,再次鎮定下來,緩緩放下茶盅,抬眼看我:“桃氏家主,雖然此事上趙歡蕤有諸般不是,但絹帛上字字是真。信諾,必須履行。玉苞枝既然專程應你們相邀來了這一趟,就請家主請出桃氏家業賬冊,點算清楚,此番就分出一半來交給趙歡蕤吧。從此她再也脅迫不了你們,桃氏也算是履行了過往的信諾了。一半的產業雖多,但想當年桃家興旺時,十倍於此不止。相信沒有了趙歡蕤從中作梗,桃家的家業還會重新做大。更何況,玉和衷重出,家主您現在手下重又掌控了玉歌葳的產業了不是嗎?這些利益,大約也可以不那麽放在眼中了。”


    我笑眯眯地轉向大伯:“大伯啊!我奶奶傳給我爹的那些,我可是一個子兒也不會拿來養你!怎麽辦?桃家的產業可都是你在經營,你打算拿出一半來給那老賤人不給?”


    曌國人不信守承諾是不是要遭天打雷劈?還是像醜醜那樣慘不忍睹?我半點不心疼地好奇著桃莫行怎麽從自己手裏砍出一半產業來給全家最痛恨的人。


    桃莫行慢慢抬眼,無語地看了我一眼,轉向地上得意怪笑著的趙歡蕤,冷冷淡淡卻又溫溫和和:“如果當年你老老實實拿出絹帛,以十幾年前桃家的家業,分你一半當真是一筆大數目。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今日才肯拿出絹帛,如今卻也怨不得別人。”


    大伯淡定地撣撣袖子起身,衝著他的老王八爹躬身慢語:“父親當年在母親懷著二弟時就曾經宣布,母親的產業留給二弟,父親的則留給我,將來傳給我的兒女。因此,兒子在七女和八女夭折後便將桃家產業分為六份,各自自成體係,留待將來兒子故去時,由孩子們分享。誰知趙氏一個個趕走了我的孩兒……”


    大伯淡淡地迴頭俯視著趙歡蕤:“產業既然是要分給孩子們的,他們要走,我自然會把屬於他們的東西讓他們帶走。因此這些年實際上,整座桃府的花銷不過都是唯一剩下的河兒的產業在支撐。所謂桃家的產業,也隻剩了這些。”


    什麽!我一激靈!如今桃家的產業都是大哥的?那哪能讓老賤人分了去!多少都不行!


    “大哥!”我立刻擼著袖子叫起來,“快算算,這些年趙家三個賤人禍害掉你多少錢了?”


    我可愛的大哥咳嗽一聲,非常配合地報出一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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