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竹村,一個窮鄉僻壤的偏遠山村,沒有什麽特色,唯一例外的是村後頭的楊老太太,那可是十裏八鄉都出了名的。


    天色尚早,雄雞也才剛打過鳴,老楊家的院子裏便響起了第一道霹靂。


    “喪良心的!一個個都是死人啊?沒有聽到雞叫聲嗎?是耳聾了,還是手腳都斷了爬不起來?一個個都跟長了懶根似得,沒一個上得了台麵!還是說想存心餓死我這個老婆子?一群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也不怕遭了報應?老天在那看著呢!”


    楊老太太戚氏在床上翻了個身,一雙丹鳳眼很隨意的往窗戶的方向瞄了瞄,見窗戶周邊的光線明暗程度跟往常一樣,隨即便張口大罵了起來。


    若是在平時,這個時辰這個點,不用她叫喚,院子裏早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幹活的響動,今天卻反常的很,院子裏靜悄悄的,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要幹啥?難道連老實聽話的也要長反骨了不成?黑心尖的,這要是再不使勁地彈壓一下,豈不是個個都要反了天去?


    戚氏這麽一想,頓時便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在心頭亂竄,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扯開了嗓門叫罵。


    “狼心狗肺的,是不是起個床也要我老婆子三催四請才肯動?喪了良心的癟犢子,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嘍?!就知道你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慣會人前裝孝順……”


    外麵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感情罵了這半天,都當她在放屁哪?戚氏氣了個倒仰,趕緊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氣衝衝地直奔四房楊冬根那屋而去。


    還真是會柿子專挑軟的捏!


    舒青很清楚自己是平躺著的,但意識還不是很清醒,要不是耳邊時不時傳來罵罵咧咧的咒罵聲,她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尤其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都什麽年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怎麽還有誰如市井潑婦般,罵起人來氣都不帶喘的?還沒來得及感慨一番,耳朵裏又傳來了一陣狂轟亂炸。


    “老四,你個滾犢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狼,你眼裏還有娘嗎?我叫了半天,你都不會出來應個一聲?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真是白養你這麽個人,就知道跟個娘們躲在屋裏膩膩歪歪,能有什麽出息?”


    戚氏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罵人的話也是越來越不堪入耳,不一會兒,楊冬根就頂不住壓力,麵色有些疲憊地打開了屋門。還沒有反應過來,戚氏就一個箭步衝了上來,耳刮子立馬就招唿到了他的臉上。


    “娘,你這是幹啥?”楊冬根搞不清楚狀況,眼神愣住了,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戚氏。


    戚氏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楊冬根的鼻子,氣咻咻地罵道,“你個喪良心的東西!你說我在幹啥?就知道聽你媳婦的話,你還是個爺們嗎?整天就知道圍著娘們的裙子轉!”


    “娘,瞧你說的都是啥話?兒子還以為你是來看青兒丫頭的呢!”楊冬根對於戚氏這頓無來由的火氣,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是個實誠的莊稼漢,性情耿直憨厚,沒有什麽彎彎繞的腸子,所以,對戚氏這種沒消停不想好好過日子的行徑,很是難以理解!


    “那個死丫頭片子有什麽值得我看的?說她兩句,她就尋死覓活的,還上村頭那棵老樹上去學人家上吊?真是有樣學樣!跟什麽樣的娘,就隻配學這些下三濫的把戲!”戚氏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視線越過楊冬根的身後,話鋒一轉,繼續大聲說道,“我說,老四媳婦,你長本事了,我這個做婆婆的在門外站了半天,你都還不準備露個麵是嗎?你眼裏還有老人嗎?老四,瞧瞧你娶的好媳婦?你個慫蛋玩意,還不站出來,好好說道說道你媳婦?”


    “娘,你老就消停點吧,馨蘭昨兒是一宿未合眼,這好不容易才歇下的,你就讓她好好補個覺,恢複一下精神頭好嗎?”楊冬根想起昨夜妻子的辛苦,心底就不自禁地為之一疼。


    戚氏聽到這些話,氣得直跳腳,“我這個做婆婆都沒睡懶覺,她倒好意思賴床?髒心爛肺的,她這是要我這個老婆子去侍候她啊!我們老楊家是做了哪門子孽哦?怎麽娶了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進門哪?”


    “娘,別在說了!這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幹嘛?”楊冬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嗓門也悄無聲息地拔高了一籌。“娘,青兒丫頭差點就沒命了,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呢!你老就沒什麽要說的?”


    戚氏明顯臉上一窒,但還是嘴硬道,“我有什麽要說的?又不是我叫這死丫頭去上吊的!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這死丫頭死了沒有?要是死了就拉到後山去埋了,省得晦氣!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東西,這個禍害,這下攪得全村的人都認為是我這個做奶的心狠,逼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去尋死,她這是在明晃晃地禍害我的名聲,老四,你可要看的明白,別什麽都聽枕頭風瞎吹,被人挑撥了我們娘倆的關係。”見楊冬根木訥地站在那,卻無端端地透著一股子氣勢,戚氏怔住了,有些心虛地解釋起來。


    但對於楊冬根的突然轉變,她內心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的,這還是那個老實聽話的小兒子嗎?這還是那個被她捏的死死的幺兒嗎?


    戚氏想到這,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但轉念一想,幺兒會頂撞自己,一定是那黑了心肝的臭婆娘在背後挑唆的,都不跟自個一條心哪!這個白眼狼,果然娶了媳婦忘了娘!但她絕不允許自個兒子脫離了她的掌控——


    “老四,幺兒啊!”戚氏對於怎樣來拿捏楊冬根那是手到擒來,“你是不是嫌棄娘老了不中用了,礙你眼了?你現在都不聽娘的話,那娘還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就這樣兩腿一伸算了,不活了,娘不活了。”戚氏說的淚如雨下,兩手也在楊冬根的胸前不停地捶打,每一次都是實打實的,那拳頭沒有一點水分。


    楊冬根無奈,隻好不動聲色地咬牙忍著,誰叫他攤上這麽個娘,隻要忍過這陣,戚氏也就消氣了,等下要是青兒那孩子還沒醒,那就還得去趟鎮上請下郎中,那銀錢?也不知道娘會不會給——


    舒青聽的很無語,對號入座腹誹道,“這一口一個死丫頭片子,不會是指自己吧?”看來,自己不是很受人待見啊。


    舒青記得,自己是登山被人陷害,繩索什麽時候讓那個賤人動了手腳都不知道,所以才會死的那麽冤枉,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又重生了……這好不容易撿迴一條命,可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叫人拉出去埋了,所以,舒青在所有人的意料外,嘴裏急急大聲道,“不要埋了我,我還活著。”


    楊冬根聽到舒青的叫聲,內心先是一喜,繼而又是一疼,立馬轉身迴屋,把戚氏晾在一邊。


    戚氏見這個陣勢,更是氣得不行,直接吊著雙眼,氣勢洶洶地跟在楊冬根後頭直罵道。


    “禽獸不如的東西,良心都讓狗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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